就在三十分鐘前,這裡還絕對不是地獄。不如說正好與地獄相反,是通往天堂的門扉。某小型教會的禮拜堂內。被分配到打掃組的實戰部隊一行人,正熱鬨地忙碌著。雖然說小,也是和其他教會相比。區區十人要進行大掃除也算一件大工程。至少藉由聊天,能夠淡化勞動過程的辛苦。「百地和嵐城她們都升上B級,本大爺卻還是C級,叫人難以接受!」此外,也有一部分人是藉由在背後說壞話來淡化辛勞。「我聽得耳朵都快長繭囉,阿龜。」正在擦拭牆壁的丈弦轉過身來,聳聳肩道。就算手裡拿著抹布,人帥就是不一樣。「難道丈弦學長就沒有一丁點不甘心嗎!」實戰部隊的數一數二的累贅……問題兒童,萬年堂龜吉懊悔地咬著抹布(不是手帕而是抹布)。「明明學長你都還停留在C級,那些半吊子卻能升上B級,這還有天理可言咩——!這是政治考量吧?一切都是政治的錯吧?」「那也沒辦法吧,這裡是講求實力至上的世界。我倒是挺能釋懷喔?畢竟她們最近這陣子下的苦功可是有目共睹啊。」「這樣一來不就顯得好像本大爺不夠努力嗎!雖然一直隱瞞到現在,但我隻告訴學長你一個人喔?我可是每晚每晚都在進行秘密特訓呢!」「我知道啊。」「居然不是秘密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嗬啊!?」「我也知道喔。」「人家也是。」「我也是。」「到底是傳得多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用什麼樣的姿勢綴寫比較帥啦、研究使出《火焰》時若喊成《鳳凰無限轉輪陣(Nirvana Phoenix)》會不會變成固有秘法之類的,不是很有獨創性嗎?」「殺了我吧。用就是這樣你這家夥才不會變強來補上最後一刀吧。丈弦學長!被你誇獎反倒更令我覺得羞愧嗚喔喔喔喔喔喔!」「下次也揪我一起嘛。」「學長你不可以跨過來這邊呀啊啊啊啊啊啊!」龜吉擺出愛德華·孟克的作品《呐喊》的姿勢整個人向後仰,仰過頭都快變成下腰了。明明是個黑魔,卻擁有派不上用場的腹肌與背肌。「哎,你們之所以不管過多久都是雜魚,是因為你們完全沒有才能啊。」鬼副長大人笑容滿麵地說著。完全不顧慮隊員們的心情。原本她選的是采買組,卻被石動命令加入打掃組,因此似乎正在發泄這股怨恨。「胡、胡說!本大爺可是才華洋溢的救世主,論潛能才不會輸給任何人呢!」「那就彆像個娘們似的一直碎碎念,聽了就煩。」「嗚哇啊啊啊啊啊啊被鬼副長的話語刺傷內心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龜吉維持著下腰姿勢,上上下下地運動著腹部哭泣。明明是個黑魔,卻擁有才華洋溢的腹肌與背肌。「是說神崎,你在剛才這段期間不也一直都在碎念嗎?」麵對丈弦無奈的吐槽,齋子隻是執拗地擦拭著地上某處弄不掉的汙漬:「哼,那幫小丫頭就等著看吧……我馬上就會升上A級,再次讓她們理解我們之間的差距……嗬……嗬嗬嗬嗬……」「糟糕,老實的神崎反而更讓人覺得恐怖——」「喂~初介。你的手漸漸停下來囉,這樣可無法在采買組回來前完成打掃工作呢。」被任命為打掃組組長的蘇菲亞單手拎著抹布,提醒丈弦。接著又罩手掐住龜吉的脖子,把他拎了起來。「嗚……等級被嵐城超過……不隻這樣……本大爺……都還沒機會排演劇本……就被抓來幫忙打掃……實在是……太不幸了……」「喂,蘇菲亞。就由你來讓這個傻瓜死心吧。反正就算手臂斷了,也還是能站在舞台上嘛?」「我反對暴力~」「哈哈哈,說是這麼說,但阿龜的脖子從剛才開始就嘰嘰作響了喔。」「對不起(Sorry)!力道沒拿捏好!」「太……不幸……了。」蘇菲亞連忙放下並察看早已翻白眼的龜吉。她一邊說著「你振作點啊,」一邊用力拍打,沒多久龜吉的臉就像年糕一樣腫了起來。四處都傳來同伴的苦笑聲。「在搞什麼啊?」丈弦臉上浮現如同夏日微風一樣爽朗的笑容,轉身繼續擦拭牆壁。忽然察覺——原本應該在自己身旁擦著牆的少女不見了。視線繼續往右移動後,才發現戴著眼鏡、有些樸素的同年級生已擦拭到遠處去了。因為真的很樸素,所以存在感有點低,一不留神就會看漏。「真奈你做起事來手腳很快呢。」丈弦咻咻咻地往她身邊靠過去。戴眼鏡的少女咻咻咻地逃開。丈弦額頭上滑下一滴汗。(你在生氣?)丈弦繼續靠向少女身邊,悄聲說道。(不是說好在大家麵前要保持距離嗎。)戴眼鏡的少女板著臉,冷淡地悄聲答道。就算是在這個彆人看不到的角落,她也毫不懈怠地工作著。少女名叫室穀真奈子。雖然樸素,但她也是十四名正式隊員之一,而且還是B級的白鐵。也是丈弦的女朋友。(快消失。你妨礙到我打掃了。)應該算是女友吧……兩人是秘密交往,表麵上丈弦偽裝成正在談遠距離戀愛。一開始是丈弦被真奈子迷住,因此主動向她告白。「你知道嗎?和你這種受歡迎的男生交往會招惹很多嫉妒,太麻煩了。」卻被她冷淡地拒絕了。但在丈弦毫不退縮的攻勢下,真奈子最後終於軟化:「能夠保密的話,我可以當你的女朋友」,姑且算是同意了。(至少把生氣的理由告訴我啊。真奈突然生氣的話,我會很困擾的。)(我,討厭窩囊的男人。)(因為低年級之中不斷冒出B級的學生,而我一直是C級?)(等級高低都無所謂。但是,我認為和用那也沒辦法啊敷衍自己的男人相比,萬年堂同學發自內心的不甘還比較帥氣呢。)(咕……)被女友拿來和彆的男人比較,使他胸口一陣酸楚。(可是我明明有在努力啊……)丈弦是學院第一的技巧派。單論操作光技的精細程度,他可是能和那個諸葉相提並論的努力家。可悲的是,在通力本身的強度方麵卻十分平凡。不管怎麼進行特訓,都無法更上層樓。明明同為在某方麵能力特化的白鐵,春鹿卻逐漸變得更快、更強了。這是與生俱來的才能差距。剛才齋子的批評讓人完全笑不出來。雖然比任何人都了解丈弦內心的苦惱,真奈子卻仍這麼說:(是呀,你有在努力呢。你的確是個非常認真的人,但卻沒有奮不顧身去努力。)(真奈還真嚴厲啊。)丈弦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腦中回想起的是諸葉戰鬥的模樣,以及最近的石動。明明他們平時對戰時總是聰明且從容,但到了緊要關頭時就會露出獠牙,不斷逼迫出自己狂暴的本性。沒有任何一絲猶豫。在與那個要塞級《異端者》拚死戰鬥的過程中,他們讓丈弦深刻明白了一件事。那是他所模仿不來的。(即使可能會被說是在逃避現實,但就算是我啊,也並不——)(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在自言自語。)(不是啦。你現在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丈弦聽真奈子這麼問,豎起耳朵仔細傾聽。「……不好意思……」聽見了。似乎感到很抱歉,帶著愧疚得要死的情緒,細如蚊蚋的女聲。這聲音並非實戰部隊裡的人。丈弦仔細回想過一輪,確定自己並沒有聽錯。「……不好意思……」稍微隔了一會,聲音再次響起。丈弦與真奈子麵麵相覷,一同找尋聲音的源頭。有了。禮拜堂入口處,有個女人就站在那。外頭明明是大晴天,她卻像剛曆經暴雨似的渾身濕透。身上穿著看起來很高級的套裝,卻完全糟蹋了。濕淋淋的長發貼在身前,看不清她的麵容。像幽靈一樣讓人不舒服的女子。「喂,蘇菲——有客人來囉。快去把修女小姐叫來吧。」丈弦急忙呼喚組長。畢竟眼前是個一看就知道不對勁的女人。因為這裡是教會,說不定她是來這裡尋求協助的。所以還是快點把修女叫來比較好。蘇菲亞立刻會意過來,隨即打算往教會內部走去。「那個……我剛才說不好意思不是要找人或搭話,而是在道歉。讓你們誤會了真對不起噫咿咿。」女子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大家一頭霧水。正當丈弦頭上浮現出問號時——「你為何要向我們道歉?」真奈子也露出可怕的眼神,質問那渾身濕透的女人。對方看起來好像真的很愧疚,十分苦惱似的開始說明:「太慢解釋了真的非常抱歉噎噎。在下名叫艾米莉安奴·卡巴妮,是法國派來的嗚嗚嗚。在元素眾中居於《液體·1(Le liquide)》的位階。各位沒聽說過我的事真是對不起噫咿咿。還有說起話來拐彎抹角也很對不起噫咿咿。雖然萬分過意不去又難以啟齒,可是為了查理大人,我不得不將各位變得像破布一樣破破爛爛的嗚嗚。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噫咿咿——」說出來的話還真是支離破碎。「你說什麼!?法國分部的家夥為什麼會盯上我們!?」「對不起噫咿。我並不是專程過來聊天的嗚嗚嗚——」渾身濕透的女人——艾米莉安奴緩緩舉起了右手。軍刀像是施了魔法般飛舞起來,回轉著納入她掌中。將刀尖朝下,艾米莉安奴低語:「……《解放(Libération)》。」下一秒,手上的軍刀融化了。化作渾濁的液體,從她掌中四溢淌落,在地麵不斷擴散,最後像是滲透到地底似的消失無蹤。但,也就隻是這樣。與那令人不安的台詞相反,艾米莉安雙隻是杵在原地,沒再有任何動作。丈弦絲毫不敢放鬆警戒,擺出架勢將真奈子護在身後,一邊咕噥著「是在開玩笑……嗎?」頭頂上再度浮現出問號。然而——「不要大意!」正式隊員竹中敲響了警鐘。他是個給人徹頭徹尾的草食男印象的黑魔,在春鹿升上B級之前,堪稱是二年級生之中的首席。「法國……是太陽搖籃的元素眾!這個人是魔像使!要先將本人打——」竹中未能把話吼完。他腳底下的地板忽然筆直裂開,水花向上噴濺而出。經過壓縮後宛如刀刃一般,以極大壓力噴出的液體就像把剃刀,將竹中從右膝到那可愛臉蛋的左頰一直線切開。血花飛濺,神聖的禮拜堂被染成紅色。「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竹中按住臉頰,按住胸口,因劇痛而跪倒。雖然液體形成的刀刃在噴出的一瞬間就停止,仍幾乎使在場所有人陷入恐慌。這敵人(魔像)無法用肉眼捕捉。不知會從何處發動突襲。「對不起噫——我對你完全沒有任何怨恨卻不能手下留情對不起噫咿咿——」一味道著歉的艾米莉安奴令人毛骨悚然,使眾人被籠罩在一層陰影中。「你們還在做什麼!快把本體打倒!彆讓竹中白死了!」不愧是齋子,就連這種時候也能保持冷靜。瞬間判斷現況,並下達命令。不論正式或預備隊員,白鐵們立刻做出反應,遵行副長的指示。「笨蛋,他還沒死好嗎!」而且也絕不會讓對方殺死他。丈弦將學籍牌轉換成愛劍,向艾米莉安奴衝去——應該說正打算這麼做,卻被真奈子一把拉住了。「真奈?」「次原同學!之定同學!注意腳下!」真奈子少見地拉高音量。她取下眼鏡,雙瞳綻放出燦爛光輝。那神色淩厲地凝視著什麼的模樣,顯得既神聖又美麗。真奈子是《天眼通》的高手。之定收到警告後立刻翻滾開來,避開從地板上噴出的液體之刃。然而次原的反應卻慢了一拍,踏上與竹中相同的末路。「各位,彆輕易行動,儘量注意自己腳下!對方發動攻擊前地麵會產生龜裂,隻要仔細觀察,就算是黑魔也能避開!」由於真奈子的正確建議,禮拜堂內的夥伴士氣高昂起來。「對不起噫咿咿。這樣就連各位也變得無法攻擊,隻能大眼瞪小眼了嗎嗚嗚?」「蛤?少說傻話了!這段期間我們可是會呼叫援軍來啊!」齋子態度高傲地環抱雙臂,露出奸笑。「倉木負責灰村、羽田負責石動、斯道負責學校,快去取得聯絡!」這並不是在虛張聲勢,而是根據實際情況做出的合理判斷。然而……「灰村……正在……通話中。」到處都傳來悲鳴聲。「你說什麼!?嗯……慢著,誰在這時候打電話來……喂喂喂?喔,是那個一直黏著灰村的小不點呀。什麼?你和灰村在一起?唔呣唔呣——」齋子一邊注意著地板,一邊通話。眾人都持續警戒著自己腳下,屏住呼吸側耳傾聽。「歡呼吧,各位!灰村現在正朝我們這邊趕來!」禮拜堂內歡聲雷動。丈弦也興奮地握緊拳頭。但艾米莉安奴卻再次開口——「對不起噫咿。我想灰村先生應該是不會來了。」「什麼意思!?」「因為這樣,隻能請大家用自己的身體陪這孩子玩了呢。對不起噫咿咿——」艾米莉安奴的魔像下手毫不留情。入口附近的地板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大量液體隨即滲出。這些液體逐漸彙集,最終形成一團兩公尺高、不斷晃動的塊狀物。察覺到再繼續偷襲也是白費力氣,對方毫不掩飾地的亮出本體威嚇。「好像史萊姆喔……又不是在打電動。」與其說是迫力,這東西更讓人感到惡心。搖搖晃晃、黏稠軟爛的模樣,引發了生理上的反感。在這具毫不保留現出真麵目的魔像麵前,丈弦獨自用脫口而出的感想吐槽。「那麼,請各位做好覺悟吧。對不起噫咿咿——!」史萊姆魔像開始一伸一縮地朝前方蠕動。「既然看得到,就一點也不恐怖了!」蘇菲亞見獵心喜而豪邁地上前迎擊。「進行這種簡單明了的戰鬥時,就該輪到我上場!」她擁有亞鐘學園首屈一指的怪力,而且韌性極強。身為僅次於諸葉及石動之後的白鐵第三把交椅,蘇菲亞發起突擊。史萊姆魔像增生出幾條觸手,如長槍般延伸刺向蘇菲亞,但她絲毫不把這攻擊放在眼裡。憑藉鐵壁一般的《金剛通》,將攻勢全部彈開。拳頭上纏繞著的通力發出耀眼光輝,她儘情扭動身體,全力揮出鋼鐵之腕。威力足以一擊粉碎丈弦這個層級的對手,蘇菲亞拿手的《崩拳》。直接命中行動緩慢的史萊姆!蘇菲亞這一拳以驚人氣勢打入魔像體內,令丈弦大聲叫好。趁著勢頭,她將拳頭貫向更深處,令丈弦下意識跟著握拳。但……或許是衝勁過於強大……蘇菲亞的右拳不斷陷入魔像體內深處……令丈弦發出「咦」的狐疑聲。並非靠著無比強大的破壞力才使拳頭貫穿魔像……反倒像是拳頭被吞進去似的……史萊姆魔像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正當丈弦抱著這些疑惑時,史萊姆魔像忽然將身體垂直拉長——將蘇菲亞整個人包了起來……就算蘇菲亞力量再強,這下也無計可施。由液體組成的魔像內部沒有施力點,隻見她像溺水般胡亂揮動的手腳。咬緊牙關的嘴裡不斷吐出氣泡,那些氣泡逐漸變小。「對不起噫咿咿。不管是威力多大的斬擊或突刺,對這孩子全部都是沒有效果的嗚嗚嗚。」「快去救蘇菲亞!」「對不起噫咿咿。我想已經太遲了嗚嗚。」就如同艾米莉安奴所說的,蘇菲亞又吐出了一大團氣泡。接著氣泡就完全消失了。翻起自眼的蘇菲亞,被史萊姆魔像「呸」一聲吐了出來。「對不起噫咿。這個人,很強對吧?所以用儘可能不讓她感覺到痛苦……之類的方式打倒她太困難了我辦不到嗚嗚。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噫咿咿咿——」禮拜堂內被苦悶沉重的靜默包圍。連那個蘇菲亞的攻擊也無法奏效,反倒輕易被對方擊敗了。這使得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既然如此,用暗術把它冰起來不就好了咩——!」這次依然有個家夥跳了出來,驅散眾人的絕望。「就讓你們見識一下我萬年堂龜吉大人的《冰之吐息》!冰之子喲~ 雪之童喲~」「水生之物,無法歸源 碾碎他們。」比先出手的龜吉還快一步,艾米莉安奴後發先至的暗術已然完成。如同橫向流動的瀑布般,水柱一擊將龜吉撞飛,餘威不減地將他壓在後方的牆壁上。除了龜吉以外,還有好幾個人被《水流破》波及而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就算是龜吉,好歹也是個能獨當一麵的黑魔。然而艾米莉安奴所施展的暗術,不論速度、準確性、威力、魄力以及熟練度各方麵都非龜吉所能比擬。差距恐怕不隻數個層級。光是第一階段的《水流破》,這個女人所使出來的強度就快讓人誤以為是未知的暗術了。「你這家夥……說是從法國過來的吧?……那麼你是什麼等級?」平時總是桀騖不馴的齋子,此刻變得臉色蒼白。沒有實際意義的質問。以齋子為首,在場明明有好幾名B級隊員,卻都被艾米莉安奴一人壓製住了……「對不起噫咿咿,因為覺得害羞所以不太想提。雖然我看起來這樣,在《元素眾》裡卻是第二強的嗚嗚嗚。讓你們的希望破滅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噫咿咿咿——」艾米莉安奴在為所欲為之後,依舊用那副看起來十分愧疚的模樣不斷道歉。她的精神構造到底是怎樣?丈弦放棄再繼續深究。宛如窺看著深不見底的深淵,最後被一陣惡寒強製打斷了思考。沒錯,丈弦感覺到發自內心的恐懼。但,真奈子就在自己身旁。這點令人感激。再怎麼害怕,也不能讓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保護神崎——集中保護黑魔!剛才的反應,不就證明冰係暗術對這隻史萊姆有效嗎!」丈弦重新握好愛劍,擺出架勢,深吐一口氣。然而卻絲毫看不出艾米莉安奴有動搖的跡象。「總之先確保生還,堅守到援軍趕來!」他趕到齋子身旁,守住她的後方。「抱著一旦膽怯就會完蛋的心態應戰吧!We are the Saviors!」不是彆人,而是為了儘可能激勵自己,眾人紛紛出聲呐喊。這一次,真奈子並未阻止丈弦。「We are the Strike——」她緩緩站到丈弦身旁。兩人視線交會,互相點了點頭,與史萊姆魔像展開對峙。就像是白鐵的天敵,這頭由液體組成的凶惡怪物蠕動著朝他們爬行。恐懼一絲一絲侵蝕內心,丈弦隻能拚了命地壓抑著焦慮。*實戰部隊隊長·石動迅的老家,離亞鐘學園不算太遠。位於電車兩站就能抵達的鄰市。明明過去為了替弟弟岩打好基礎,每個星期都會返家一次,最近卻幾乎沒回去過。由於岩剛入學沒多就開始拒絕到校,從那時起到現在,石動還不曾回來探望過他。而那個弟弟終於在昨晚父親勸他轉學時惱羞成怒,甚至行使暴力。從哭著打電話給他的母親那裡得知此事後,石動帶著沉靜的怒意收拾行李返家。「岩,在嗎?」他並未直接闖入,而是敲著弟弟的房門呼喚。不能讓父母知道先前在亞鐘學園的實情,所以他在找尋單獨說話的機會。以防萬一還刻意壓低音量。「什!?這聲音…………是大哥嗎?」房內傳來弟弟驚嚇與膽怯的聲音。他似乎對自己犯下的錯有所自覺。「就算是自己的父親,終歸是一般人。身為《救世主》卻對一般人動粗,這是能被原諒的事嗎?」「…………我不是、故意的。一時腦充血就……」石動歎了口氣,緩緩搖頭。「你從以前開始個性就很暴戾。但既然成了《救世主》,就更應該謹言慎行,這點已經向我還有校長立過誓了吧?你打算何時兌現你的誓言?」「我、我才沒有忘記!實際上我也希望能跟在大哥身邊學習,變得更加出色——」「你隻會在我麵前裝乖巧,以為我不知道嗎?」「嗚……」擁有這樣一個膚淺的弟弟,這位優秀的哥哥深深吐出一記歎息。「早早就被發現《救世主》資質的人不能再去學校上課,但你還是能順利讀完國中;明明不是亞鐘學園的學生,卻能事先學習《源祖之力》;還可以讓身為至親的我一步一腳印地幫你啟蒙。特例、特例、特例。這些全都多虧溫柔的校長允許。反倒是身為校長遠親的摩耶,卻沒有受到一絲一毫偏袒……懂了嗎?你的行為是不斷在辜負校長的善意與期許。」「大哥你才是,一點都不懂我的感受!」「這不是廢話嗎?給我知恥點。你究竟要當孩子到什麼時候?」石動義正詞嚴、毫不動搖地訓斥著弟弟。「即便是親兄弟,人類終究無法窺探他人內心。所以必須為了獲得理解而努力,藉此培養出信賴感。」房門的另一頭,弟弟緘口不語。想必是認為隻要保持緘默就能敷衍過去吧。真沒出息。「下不為例啊,岩。如果你隻想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裡不求振作,任憑狀況繼續惡化下去的話,我也有我的打算。」「才、才才才沒這麼想呢!我隻是不想以這種丟臉的樣子複學罷了!老爸他也是什麼都不懂!明明我超級努力……」「像你這樣當個重度家裡蹲,到底能努力什麼?」「田中他……不是,田中老師常到家裡來幫我補習啊!」「哦……」石動短暫陷入思考。像是十分感激,又像是在意弟弟的特權似的。「對吧?對吧?我確實有在努力,沒騙你吧?要是現在的我拿出真本事,搞不好連大哥你也會大吃一驚喔?下次我一定會打敗灰村那個混蛋!然後風風光光地回學校去!」實際上,弟弟似乎的確因這樣而越說越起勁,心情漸漸好了起來。石動再次深深歎了口氣。仿佛要將肺裡的空氣全部吐儘。「然後呢?什麼時候能兌現?」「再一個月……不,再給我兩個月吧!大哥!」「我知道了。第三學期開始前,若你無法變得比灰村強,就轉學吧。是該做個了斷了。」對於跟不上進度的亞鐘學園學生,石動也知道有哪些學校能收留他們。「欸!?」「我會祈禱,自己不需要替你收屍。」石動隻留下這句話,沒有看弟弟任何一眼便轉身離開。他知道自己是個冷漠的兄長。但這來自天性。相較於俯瞰他人,石動從以前開始就更喜歡仰望。無論出於善意或惡意都不說謊,對自己絕對誠實的天性。(希望過程至少能稱得上是場比賽啊,岩。)向臉腫起來的父親以及還在哭的母親說完「我已經跟他談過了」,讓兩老安心後,石動就離開了。遠離自己從小長大的住宅區,朝車站走去。明明是假日正午時分。為什麼四周卻這麼安靜?一個人都沒有。隻能聽見淒涼的鈴聲,叮鈴、叮鈴地傳來。正當石動沉浸在這種閒適的氛圍時,手機來電音將之打破。是實戰部隊的學弟·羽田打來的電話。「喂?」隊長!請、請幫幫我們,我們被法國分部的魔像使襲擊了!聽到這走投無路的聲音,石動的目光立刻銳利起來。為何是法國分部?他一邊加快腳步,一邊確認現況。從因恐懼而陷入恐慌狀態的學弟口中大致掌握情形後——「知道了。我現在立刻趕去教會。但距離教會有點遠,你們能撐住嗎?」話中帶著要他轉達大家的意涵,石動掛斷電話。「那麼——」接著向後調轉腳步。被民宅圍牆切隔出來的柏油路。汽車隻能勉強會車的狹窄巷道。這條路筆直通向遠方的十字路口,然而——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就站在路中央。腰間佩戴的軍刀,擺明在告訴石動他跟蹤的目的並不單純。「——你也是法國分部的人吧?」「正是。」那名男子鄭重回答。石動有著遠超過日本人平均的一百九十公分身高,但這名男子硬生生要比石動再高出十多公分。睽違已久地抬起頭與人說話。「閣下便是亞鐘學園最強、名氣最響亮的石動迅?」「我確實是石動迅,但最強的招牌已經給灰村了。」「這該算是我失言了。S級的他已經不能以人論之,故不算在內。」有著鷹鉤鼻的壯漢嚴肅地闔上眼,微微低頭:「敝人名為茲拉坦。被稱為太陽搖籃首席騎士,獲賜《固體·1(Le solide)》的位階。」「喔,就是你嗎。久仰大名。」「不勝惶恐。」身材魁梧的鷹鉤鼻男子——茲拉坦露出一臉「這樣就好談了」的表情。石動過去曾聽說過茲拉坦的事跡。是某位大他一歲、到法國分部留學過半年的黑魔學長告訴他的。根據法國分部的說法——嚴格來說應該是「太陽搖籃」的魔法概念——萬物皆由五種元素構成。並非那種解釋起來牽強附會、「地水火風」之類的老套概念。而是先進、實際的概念。即:「固體」、「液體」、「氣體」、「力體」、「靈體」這五大元素。「太陽搖籃」的魔像,就是以這些魔法概念為基礎煉成。被稱作《元素眾》的那些高階門徒,分彆領會了五大元素中的真理及奧秘,再依據各自造詣深淺獲賜相對的位階。隻有最能拳握「靈體」奧秘的魔像使,才能以《靈體·1(L'acirc;me)》自居,率領《靈體·2(L'acirc;me deux)》以下的騎士。最精通五大元素的五位《·1(Le Premier)》之間,不存在上下級關係。然而嚴格來說,強度方麵依然有著優劣之分。五位《·1》中最為強悍的那一個,即為站在元素眾頂點的首席騎士。名為茲拉坦的這個怪人——當然,不包含那些處於常識外的家夥——絕對稱得上是最強的《救世主》之一。茲拉坦鄭重地宣言道:「石動迅閣下,同為最強的《救世主》,敝人在此請求與您決鬥。」石動聽完後,同樣沉穩剛毅地回答:「我接受。但不論你我,都絕無法號稱最強。」鷹鉤鼻壯漢「哈」地笑了出來。「您真是個固執的人啊。」「我經常被人說是石頭腦袋喔。」石動絲毫沒有放鬆他那削瘦的臉頰。如臨大敵地環視這條巷道前後。耳中依然聽得到鈴聲,卻不見半個人影或車輛。雖然這是好事,但是左右的圍牆後可全都是民宅。「至少換個場地吧?」「沒有必要。敝人好歹是名騎士,無意將無辜的百姓卷進鬥爭。我願在此宣誓,決鬥過程中,不會做出任何危害居民的行為。」「哦……難道說,這清場動作也是你們搞的鬼?」「一點也沒錯。」茲拉坦鄭重地肯定。「自始至終,敝人就不抱任何私怨,更不打算特意去欺淩弱小的《救世主》。即便聽聞實戰部隊的諸位都已超越學生範疇,號稱日本分部主力,內心仍不太能接受。敝人期望的是與貨真價實的強者,堂堂正正進行決鬥!為此事先整備舞台這等小事,理當代勞。」茲拉坦在狹窄巷道中展開粗長的雙臂,挺起胸膛,用爽朗的語氣續道:「像這樣的窄巷,沒有可以回避的空間,對戰時就隻能用力量與力量正麵碰撞。這才堪稱是最堂堂正正的較量!再者,能讓同為A級的閣下擔任對手,敝人絕不會有絲毫不滿!」挺胸同時,茲拉坦如同舞台巨星一般誇張地放出腰間軍刀。「對於閣下願意回應敝人請托,在此誠摯地表示謝意——《解放》。」未了,茲拉坦用嚴肅的聲音,不知在詠唱著什麼。下一秒,浮在半空的軍刀倏地綻放出閃光。刀身如同融化的鋼鐵一般赤熱,形狀逐漸產生變化。和白鐵用學籍牌將武器顯現出來的過程極為類似。若非事先聽說過對方是黑魔,就算是石動也很有可能會誤認。赤熱的軍刀持續膨脹,最後竟纏繞到茲拉坦高大的身軀上。這結果超乎石動想像——令他不禁瞠目。眨眼之間,茲拉坦巨大的軀體更加脹大。身高幾乎來到三公尺,身體則比原先壯上了四圈。甲胄的惡魔。站在此處的異形,應該被如此稱呼。「真令人吃驚。沒想到世上竟存在能纏繞在自己身上的魔像。但我可不會說,更加沒想到的是這世上竟然存在能進行近身戰的黑魔喔?」「一旦舍棄多元的發想,魔法便會陷入凝滯,甚至走向死亡。」這話聽起來格外刺耳。石動抬起削瘦的臉。「那麼!就來共享決鬥的喜悅吧!」茲拉坦咆哮著。直徑超過三公尺的巨大金屬塊發動突擊。總重量究竟高達多少?每邁出一步,大地都為之顫抖的重型衝鋒。雖然他發誓時確實沒說不會傷害馬路,但踏出的一步都使柏油路麵龜裂凹陷,裂痕四處蔓延。實戰部隊裡也有名叫蘇菲亞的猛牛型鬥士,但從腕力、壓力方麵兩相比較,茲拉坦衝刺所散發的魄力都大勝對方。距離拉近後,茲拉坦的攻擊居然是像空手道或跆拳道那樣,抬起右腳跟朝對方頭部壓落。與看似鈍重的外表不符,意外的富有技巧性。至於這記戰斧踢的高度方麵又如何呢?高大的石動完全被覆蓋在陰影下,令他將下巴仰起至極限。「這招可不是靠《金剛通》就接得住喔!」茲拉坦將腳後跟朝下劈落。就算對方不警告,石動也明白。這樣的一擊,就算是A級白鐵,挨個正著也會被壓扁。化作巨大鐵塊的腳跟割出聲響,以幾近垂直的軌跡逼近。愕然杵在原地的石動,腦門重重遭到直擊。帶著衝擊波,這一踢使得地麵下陷、再下陷,形成極深的大洞。但仿佛與這陣強烈的衝擊無關,周圍受到的波及並不大。足見這招戰斧踢的威力已然經過收束。並非單純仰賴力量和重量,這一踢同時也包含了武術中「內功」的技巧。「漂亮。」明明應該吃了一記直擊,卻能聽見石動那沉穩剛毅的聲音。「閣下不也是嗎?」茲拉坦感歎道。被戰斧踢劈中的是石動的替身。隻不過是藉由《巨門》製造出的殘像罷了。本尊則趁機繞到了茲拉坦的身後。「了不起的威力。但就連蘇菲亞都沒這麼鈍重喔。」對黑魔要求速度是否過於苛刻?但此刻根本沒有斟酌的必要。石動通力暴漲,灌注在甫顯現而出的寬刃劍中。電流宛如扭動的蛇,在硬質的劍身表麵舞動。這是將通力以自身根源為意象產生質變的高等技巧——《螢惑》。石動最得意的技能。他以渾身力量揮出雷神之劍,朝身體宛如金屬之壁的茲拉坦背上斬去。轟然的打擊聲!緊接著,狂暴的電流綻放強光!最初的一擊即是最強的一擊,以求用最快的速度擊倒對手。若這不是堂堂正正,什麼才叫堂堂正正?石動放出必殺的劍擊後,確認那紮實的手感——並沒有傳來。這使石動再次瞪大雙眼。石動的劍擊,並未在茲拉坦背上造成毫厘之傷。石動的雷擊,僅是在茲拉坦背上留下一絲焦黑。「關於製造堅硬的魔像這項功夫,敝人若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吧。」茲拉坦轉過身來。擺出一副任憑對手進攻的模樣,顯得威風凜凜。石動順應對方的挑釁,再次劈出帶有《螢惑》的一刀。這次並非瞄準有同一大塊鐵板的背部,而是鎖定可活動的膝關節處。但到頭來還是未能造成任何傷害,就連使內部的茲拉坦遭受電擊也辦不到……「此外,敝人還能夠擷取複數金屬、礦物的優點製成合金。雲母的電阻率可以達到十的十三次方以上呢。」茲拉坦反過來用被打的膝蓋彈開對手,接著順勢轉身祭出回旋踢。巨大且粗獷的鋼鐵之膝,陷入石動的胸口。這一次並非替身。而是正麵直擊。「再者,不論敝人的身體多麼鈍重,隻要在接下攻擊的刹那發動反擊,即便以白鐵為對手也能確保命中。」正處在激烈疼痛之中的石動,並沒有能聽到這番解說。取而代之地,他直接用身體體會了。石動那高大的身軀被踹飛十多公尺高,重重摔落,在柏油路上鏟出三十多公尺的痕跡才終於停下。《金剛通》無法完全消化這攻擊。石動的肋骨沒有一根完好,大口地嘔出鮮血。縱使施展《內活通》以通力進行治療,身體依舊無法從衝擊中複原,連站都站不起來。「實地看過就知道。哪怕承受此等傷害仍不失戰意,這點便是閣下身為不屈之戰士的證明。就讓敝人帶著敬意送你上路吧。」茲拉坦為了追擊,再度衝剌逼近石動。鈍重。也因這樣,才散發著必殺的威風。在元素眾的首席騎士麵前,就連實戰部隊的隊長也如嬰兒般無力嗎——*諸葉十分驚愕。諸葉陷入驚愕。「哼——」查理感到無趣似的以鼻腔發聲。與此同時,他用右手綴寫著第一階段暗術。並非以食指描繪出太古的文字。而是用手刀破空那般,水平地揮動。揮動結束後,一行咒文已然成形。咒文化為猛火向諸葉襲去。「咭——」為了避開大範圍的《火焰》,諸葉在大樓的屋頂上翻滾。在半空舞動的兩把軍刀也朝諸葉刺來,他繼續滾動數圈進行回避。「真是。你除了逃跑外沒彆的本事嗎,第七人?」查理感到無趣似的水平揮舞手臂。這次用的是左手。《冰之吐息》在一瞬之間完成。不是火焰噴射器,而是凍氣噴射器放出的白風朝諸葉襲來。諸葉承受不住向後一跳,落在隔壁大樓的屋頂上。由於和諸葉的間距超過了白鐵對陣的範圍,兩把佩劍自動回到查理腰間。打從戰鬥開始,查理便一直站在原地,寸步未移。諸葉卻被逼得左跑右跳。成了單方麵防守閃避的一方。查理的綴寫速度非比尋常——不,是到了異常的地步。「你還真厲害啊。」諸葉大大遠離交戰界線,擦拭著下巴上的汗水。老實說,諸葉至今為止從沒遇過綴寫速度比自己更快的黑魔。靜乃、齋子、亞鐘學園的教師,就算是俄羅斯最惡最凶的那幫人乃至雷帝都贏不過他。然而查理的速度,已經遠遠超過他們所在的次元。若要舉例,就像是自行車和噴射戰鬥機。即使省略詠唱也達不到那種速度。秘訣就在於水平揮動手刀的那個動作。將一行的咒文分成五等份,從大拇指到小拇指全部用上,分頭進行綴寫。光是兩手一起進行綴寫就已經沒人模仿得來了,那種動作堪稱是神技。構想非常驚人。修煉難度非常驚人。能實際辦到這點更是驚人。然而——「厲害?這點程度嗎?」查理一臉不悅地啐道。「什麼啦?還有絕招的話就彆那麼小氣,拿出來秀一下啊。」「可以。但你可彆被嚇死囉?」查理將右手五指張開,向前伸出。接下來的動作,就像是在拉開一扇沉重的門扉,由左至右。同時在虛空中綴寫出五行的咒文。「呃……」要是人類能夠被嚇死,諸葉說不定真的會當場斃命。從來不曉得世上有人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將「第五階段暗術」綴寫完成。甚至連冥王休·沙烏拉的記憶中也不曾出現過。黑色地獄之炎顯現出來。諸葉手忙腳亂地跳躍,倉皇逃離大樓。黑色火焰下一秒便蹂躪大樓屋頂,鋼筋也好水泥也罷,全都在火舌舔舐下迅速熔化。半空中的諸葉用緊張萬分的表情俯瞰這般慘狀。另一頭,以諸葉模仿不來的速度及罕見手法,使出他拿手的《黑繩地獄》的查理,隻是一臉無趣地揮出左手。像是在推開重物般,由右至左。光是這樣就完成了第五階段暗術——《暴雪的死靈(Blizzard specter)》。純白的寒氣以漩渦狀集中,化作無數的死靈一擁而上。激烈的暴雪吹襲聲中,混雜夾帶悲慘怨念的呻吟。「地獄的鎖鏈緊緊揪住任何亡者不放!」諸葉連忙綴寫《束縛》。最近一棟大樓屋頂的鐵絲網被顯現出的鎖鏈纏住,諸葉將自己的身體拉過去。要是不習慣使用《束縛》進行空中機動,剛才那樣就完蛋了。「你這家夥,還真是扯到有剩欸!」諸葉緊緊攀住鐵絲網,一邊喊道。由於降落在更遠處的大樓上,不這麼大聲的話查理是聽不到的。諸葉靠著《天眼通》,如同慢動作影像那樣捕捉到PSG誇張的動作。一根手指進行一行綴寫。五根手指進行五行綴寫。一次就書寫完畢。這就是為何諸葉施展第一階段暗術,和查理施展第五階段暗術,兩者花費的時間幾乎相等的原因。這樣下去還打個屁啊!諸葉真想這麼抱怨。然而查理的感想卻與他不同——「少廢話。我才不想被你這同時使用光技與暗術的家夥說呢。」諸葉以《天耳通》聽見這如同嚼了黃蓮般語帶苦澀的反駁。剛才的攻防——如果是無法使用《神足通》從大樓回避的黑魔,或是無法藉《束縛》進行空中機動的白鐵的話,老早就分出勝負了。正因為諸葉同時使出兩種能力,才會被查理指責他沒資格發牢騷。「這樣啊。哎,因為我除了逃跑之外沒彆的本事嘛!」諸葉在鐵絲網上一瞪,降落在屋頂上,遠遠凝視著查理。這距離果然要靠暗術,不過以劍道來形容的話,是雙方竹刀尚未交叉的位置。使用大型魔法的好機會。「綴寫——」諸葉以左手食指進行綴寫,並開始詠唱。絕望之地啊 凍骨之空啊 借汝之氣息予吾 令靈魂亦為之冰凍。盛者必滅為世間法則 為神所定下的不可避免宿業。如水往低處流 奪走所有的生命吧。如時光也冰封 展示萬物靜止的世界吧。吾乃拒絕理解之人 僅追求絕對之人。無人能被破壞 連破壞者亦不存在的永劫之美 令極點展現吧。源祖之業的暗術,《冰結地獄》。倘若對手是查理,即使在這個距離,要完成第八階段暗術還是有被中斷的風險。但假如是第六階段暗術的話應該來得及,諸葉做出這樣的戰術判斷。因此,雖然在速度方麵比不過對方,如果要比魔力強度,諸葉有著絕對不會輸的自信。微型的極寒地獄從諸葉左手釋放出來。其威力是查理的《暴雪的死靈》所無法比擬,若要形容就像是到達了「絕望」和「虛無」的程度,狂暴的的凍氣化作灑滿冰晶之塵的風暴,朝查理撲襲而去。查理看到後,再度以不感興趣的嘴臉伸出右手。想當然,狼狽或示弱之類的態度連一丁點也沒有。「我問你。你知道省略詠唱後,暗術的威力會衰減到什麼程度嗎?」同時連左手也做好準備。「一般來說會減半。透過修煉可以維持住,不過最多也隻能到百分之七十三,但——」十根手指一次閃過,完成了五行咒文的雙重綴寫。雙手同時拚湊出兩道《黑繩地獄》。「——這樣合計起來就有百分之一百四十六。」查理平靜地釋放出「第五階段暗術雙倍濃縮」之類的招式,與諸葉的《冰結地獄》正麵碰撞,若無其事地抵消掉。諸葉背上冒幽一大片冷汗。「憑這一擊就能推斷出來了。你這家夥確實和雷帝一樣,在魔力方麵都非比尋常,但頂多也就是我的一點五倍左右。」「你到底是有多誇張……」一點五倍的魔力,查理說起來雖然一派輕鬆——若按照常識來考慮,隻要有這麼大的魔力差距,雙方就沒什麼好戰的了。優勢是壓倒性的。然而查理卻輕描淡寫地顛覆了諸葉的常識。超出人類的認知範圍——他將S級的概念表現得淋漓儘致。「喂,第七人。你好像還沒發現吧?因為太無趣,我決定給你一個忠告。」查理完全不顯高興地頂著撲克臉說道。並非自傲,也非示威,隻是用冰冷的語氣陳違著理所當然的事實:「第八階段禁咒之類華麗的暗術,我連一招都不會。然而,這世上最強的《暗術使者》——依然是我。」沒錯。沒錯,沒錯,沒錯!在感歎的同時,諸葉發自內心表示同意。諸葉在俄羅斯用腳進行簡單的綴寫時,AJ就被嚇呆了。明明那隻是魔術般的小把戲。要論技巧——不,論技藝的話,這個才算得上。宛如呼吸一般輕鬆地使用暗術,查理的這項神技!他究竟經曆了多麼艱難的訓練,反覆練習了多少年,才能做到這種程度?諸葉完全無法想像。與胸中這股感動相符的讚美,源源不絕地冒了出來。這個男人很厲害。厲害到讓人想拚了命地讚美他。明明同伴們因為這家夥陷入危機之中,這家夥還出麵妨礙自己救援,所以必須立刻擊敗他才對——諸葉的怒火並沒有絲毫冷卻。但與之相反的情感卻壓抑不住,不斷湧現出來。所謂人心,為何會是如此矛盾的東西?(唉,我果然是個多愁善感的人類……)這樣的他居然被人叫作怪物,還真是完全沒頭緒呢。「我明白了,謝謝你的忠告。」諸葉雙手緊握長劍,擺出架勢。半吊子的暗術對這個家夥沒有用。那麼就全力一搏。諸葉知道,不這樣做就無法戰勝查理。「哦哦……!」發出一聲咆哮後,加速。在大樓的屋頂之間飛躍,朝著查理的位置,為了進入適合白鐵交戰的距離而加速。「哼。手段多的家夥,最麻煩的是下定決心嗎。」查理哼著鼻子嘲諷。但這並不是因為感到無聊。他像足要沐浴在風中似的,向斜下方展開雙手勢。十指閃動。每根手指都自成單位,同時進行十道第一階段暗術的綴寫。查理吐出沉重的氣息,提升魔力,右眼中亮起鬼火般妖豔的紅色。「赤青魔法師(Le Rouge et Bleu)」終於顯露本性。釋放出如同彈幕般的火焰和寒冰暗術。要是在這裡選擇回避,諸葉就永遠達不了查理的跟前。所以隻能進攻。「喝啊——!」將所有通力全入愛劍之中,與劍氣一起釋放出來。再一次將所有通力注入,釋放出第二擊。然後再一次將所有通力注入,釋放出第三擊!源祖之業的光技,《太歲》。蘊含純白色光輝的破壞之風露出獠牙,正麵將查理的暗術彈幕吞噬、擊破。諸葉突破第一關。離查理的所在地——還有三棟大樓的距離!離得越近,彈幕的施放速度就更加提升。既然如此,諸葉這邊也必須提高通力才行。放出更加強力的《太歲》,在彈幕中清出一條道路。「哦喔喔喔喔喔喔——」還有兩棟。「——喝啊啊啊!」再一棟。就在這時候。耳中傳來異樣的聲音。仿佛堅硬的鋼鐵產生龜裂的聲音。睹葉雙目圓瞠,緊盯自己握住的愛劍。雖然不能說如同鏡麵一般,劍身仍舊打磨得十分美麗。就在其上,一道醜陋的龜裂延展開來。劍身無法承受諸葉過於強大的通力,終於自行引發崩壞。「可悲。難道連把相稱的武器都沒有?真虧你還能和愛德華較量。」查理的聲音咄咄逼人。魔力如同細針一般精煉。連微小的勝機都不放過,即時掌握戰況,趁這個機會完成了秘術。查理猶如冥想中的行者半掩雙眸,第一次施展了帶著詠唱的暗術。「聆聽吧 仰望吧 我即為空 空即為全。」他的體內不知溢出了什麼東西,帶著極小的衝擊擴散開來。西裝袖口和衣擺激烈地硼飛。隨後——查理的身體飛向天空。並不是「跳」,而是「飛」。一邊描繪著螺旋軌跡,一邊朝高空飛去。隨後在天上靜止,睥睨著諸葉。「艾菲爾鐵塔的魔法師」,如同日蝕一般背負著太陽。仰望著過去應該隻屬於自己的絕對王座所在的領域,諸葉喃喃道:「還說什麼……華麗的暗術連一招也不會……你這個騙子……」事實上,能夠在空中自由飛翔的暗術,就連冥王也毫不知情。「少廢話。這點招數根本無法和你的禁咒相提並論。」查理從所在之處,開始發動了猛烈的轟炸。從頭頂傾盆而下的爆炎和暴風雪,諸葉一一以《太歲》迎擊。一刀,兩刀,接連不斷的揮舞,使劍身上的龜裂蔓延開來。隻能一味防守。那種高度,用劍是無法攻擊到的。換言之,做為一位白鐵,沒有任何人能接近查理。揮出第四刀後,諸葉的劍終於支離破碎。這就是查理·聖日耳曼的固有秘法。若要以白騎士機關的命名稱之——在天空飛翔的,一千零六十三英尺的高座(Overload Overwat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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