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章 白騎士的猛攻(1 / 1)

「我是不是太容易衝動了……」諸葉一邊走在民房鱗次櫛比的夜路,一邊嘟噥著。是從靜乃家往回去的路上。左手拎著裡頭裝有打包剩菜保鮮盒的袋子。雖然對方說要開車送諸葉,但諸葉覺得太浪費,所以鄭重地回絕了。也想在回宿舍之前讓仍然熱烘烘的身心冷靜下來。全身似乎仍感覺得到靜乃肌膚微微的溫度和柔軟。「以前跟她說過不要降低身為女孩子的價值,如果我讓她降低身價的話,那不就自打嘴巴嗎?」不行不行,諸葉邊嘟囔邊搔頭。他想下次一定要好好做,並打開手機。時間還不到九點。雖然有事先說會晚一點回去,但這時候摩耶會很擔心吧。她也來了簡訊,還使用大量的可愛表情文字如此寫著:沒有等人家回覆就一個人去玩,摩~耶好難過啊。哎,諸葉用手捂著臉。應該也帶摩耶過去嗎?不不,我可不想讓小孩子聽到那個理事長講的話。嗯,理論武裝完畢。「……要不要到便利商店買個冰淇淋給她吃呢。」才剛講完,怯懦的諸葉卻在腦子裡算起錢包中的餘額。他正要把手機收起來——就在這時候,手機鈴聲剛好響起來。他看一下是誰打來的,原來是萬年堂龜吉。為了預防突發事件,實戰部隊的成員之間一定會交換手機號碼。那位學長會打電話來倒是很稀奇。「喂,有什麼事嗎?」諸葉一邊覺得訝異,一邊接起電話。啊,灰村嗎?現在立刻去買波蘿麵包到芝田公園來。「我可以掛斷電話嗎?」諸葉毫不遲疑地向年長的學長問道。怪人的思維難以理解。這次他又莫名其妙地突然不知在說些什麼。臭小子!給我乖乖聽學長的話!「叫我買是可以,但我要手續費一萬塊喔?」買個波蘿麵包要萬元大鈔!?灰村你這個混蛋,不過是個學弟,少得意忘形了。「如果你想要當個令人尊敬的學長,就要做些能讓人尊敬的事吧。」諸葉苦笑地以俏皮話回應。龜、龜神啊,還沒嗎……還沒跟灰村聯絡上嗎?哇啊啊啊啊啊啊——從聽筒傳來有點距離的尖叫聲,諸葉臉色為之一變,用尖銳的聲音認真地問道:「學長,發生了什麼事嗎?」……拜托。不要多問,趕緊到芝田公園來。同伴現在很危險。龜吉用痛苦萬分的聲音回答。「我知道了。可是不知道地點。」諸葉立即答應這個無法老實說話、給人添麻煩的學長。現在看得到天空嗎?接下來我會放出一道煙火。諸葉回答「好」,四處眺望著萬裡無雲的夜空,發現西方天際有龜吉打上去的《火炎》。「我立刻趕過去!」諸葉掛掉電話,開始發足狂奔。他全身纏繞著白色通力。有如在黑夜、地上出現的恒星一般。接著,使用《神足通》快跑。躍到尋常百姓家的屋項,再躍過另一個屋頂。「飛舞的鳳翼之羽 如火星輕飄 立即將我從重力的桎梏中解放出來吧。」再使用闇術《羽毫之體現(Decrease weight)》使體重接近於零,將敏捷性提高到極限。諸葉無聲無息地在屋瓦上奔跑,身體不停地在空中躍動。(啊,太可惜了!)由於震動與負重,袋中的菜肴變得黏糊糊的,但沒辦法抱怨。對認真起來的諸葉來說,市區就跟平原一樣。他直接就到達龜吉所等待的場所。那是在黑夜中的一座安靜的小公園。地麵到處被掏空,攀爬架和秋千等鐵製遊樂器具因高熱而融解。而且,空氣中飄浮著——高密度的通力與魔力的殺氣氛圍。沒有錯。這是《救世主》之間戰鬥後的情況。「灰村——!你來了嗎?」龜吉高興地叫道。他的周圍有兩名學生倒臥在地,失去了意識。他們看起來很眼熟。兩人都是實戰部隊的預備隊員,與龜吉一樣是二年級。龜吉一邊保護著那兩人,一邊與像是敵對的某人對峙。「讓你久等了……」諸葉一站到學長的旁邊,就看清與他們對峙的「敵人」。她是一位頭戴賽車頭盔的女人。即使看不到對方的臉孔,看她的身材就知道是個女的。因為她穿著一件合身的連身工作服,碩大的胸部和圓潤的臀部清楚地描繪出誘人的曲線。雖然是個體態非常出色的女子,但更吸引諸葉注意的是——縈繞在她身上的通力光輝。那是像祖母綠一樣質地堅硬、具有銳利光芒的光輝。一眼即知是個能手。龜吉和預備隊員們——這三個亞鐘學園的菁英,打不過對方也是理所當然的。「為什麼情況會變成這樣?」諸葉的視線絲毫沒有離開那個女人地問龜吉。被這麼厲害的《救世主》襲擊以及在街上就打起來,都是很不尋常的事。「其實——」龜吉神色緊張,莫可奈何地吐露實言。「我們為了創造新的必殺技,每晚都在這個公園做秘密特訓——」「你們不要在市區做《源祖之業》的特訓嘛。」「我、我們可不想讓學校那些家夥看到我們努力的樣子。」「好了,隻要簡單講一下重點。」「什麼!?你這家夥乾麼那麼一副了不起地指揮人!?」「我可以回去了嗎?」「總之,那個頭盔女突然襲擊我們,威脅我們把學校最強的家夥叫出來,否則不放過我們!就是這麼回事啦!」「你叫石動學長來不就好了……」「你不要說那~~麼不可能的事!求石動學長來太恐怖了吧。」「……你拜托學弟來就不會不好意思嗎?」雖然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但原因完全搞不清。依舊不曉得那女人是何方神聖,有何目的。線索太少了。「沒辦法。總之,你們先走。這裡我來處理。」「胡胡胡胡胡說,我我我我我能丟下學弟自己逃命嗎嗎嗎嗎嗎!」像是開玩笑似的聲音發著抖,真是愛逞強的龜神學長。「那麼,請叫人來支援。不是可怕的石動學長也行。」「知道了!這種事就交給我吧!」龜神學長不是拍胸脯而是以拍拍屁股的姿勢答應道。「這裡不是武道館,所以你可不要太亂來!」他留下這句話,就把倒在一旁的友人扛在雙肩上帶走。裝著菜肴的袋子也一並請他拿走。黑魔在身體上與常人無異。他步伐沉重而且走得像烏龜一樣慢。不過,龜神學長絕對不會丟下兩人不管。(他的確是實戰部隊的好榜樣。)實在無法討厭他。諸葉保護似的背對著龜神學長,右手握著學籍牌。「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來頭,也不想問你有何目的。因為學長也給了我忠告,要是你能息事寧人,我不會追究。」諸葉緊盯著那名女子。儘管如此,如果你非要打一場的話,我也不會對你手下留情。諸葉帶著冷冷的殺氣撂下這句話。「…………」那女子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靜靜地顯現出武器做為回應。那是把形狀可怕的武器,是將兩把劍的劍柄頭接在一起而形成的。大概是雙手握住位於中央的劍柄,像雙頭劍一樣能自由自在地揮舞左右的劍刃吧。那女子的視線並沒有看著龜神學長的背影,似乎對他們毫無懸念。不曉得什麼原因,她那種態度就是除了諸葉以外對誰都沒有興趣的樣子。既然你想打,那我也會奉陪。雖然諸葉的理智不喜歡無謂的爭鬥,但——(敬愛的學長被戲弄,我人也沒好到能就這麼算了……)諸葉將通力灌注到手上握的學籍牌中。諸葉的掌中散發出白色的強烈光輝。(來吧,沙拉迪加!)金屬製的牌子立即起反應,像赤熱的鐵片變色,像麥芽糖一樣不斷地延伸。依次形成好握的劍柄、雅致的劍頭以及粗鋼的劍刃。即使還比不上弗拉格所使的聖劍,但日新月異地逐漸迎頸趕上的愛劍顯現出來了。彼此手中都取得武器,以此為信號,諸葉與那女子同時發動攻勢,刀劍相擊。首先是第一回合——諸葉的劍帶著通力,拖著一道亮白色的光芒斜斜地砍過去。那女子用左刃輕輕架開那一劍。與此同時,動作流暢地反過來用另一把劍刃由下往上砍過來。帶著那女子通力的劍刃在黑夜中拉出一條翡翠綠的軌跡。諸葉立即往後退躲開,但製服的胸口已裂了一條縫。好銳利的通力啊!明明看穿對方的招術,應該可以躲開,但僅是餘波就中招。(果然很強……與石動學長相比毫不遜色。)僅僅一回合的交手,諸葉就了解到對方的實力。令人想起超越學生的程度,被盛讚為日本分部屈指可數的白鐵之一的實戰部隊王者。諸葉當機立斷,往後退了幾步,謹慎地空出彼此的距離。然後,重新擺好劍勢。采取自己擅長的獨特姿勢——右手拿劍,右腳微向前跨出,昂首挺胸。不是隻看「一點」,而是能捕捉「全部」地放寬視野,窺視對方的動作。那女子也采取身體微向前彎的姿勢,招手似的輕輕動了動右刃。這麼簡單的挑釁,諸葉才不會上她的當。這個對手並不是能用走一步看一步的方法與其戰鬥的家夥。逞一時之快的結果,可能會後悔莫及地死得很慘吧。沒錯——開始學習《源祖之業》僅兩個月,諸葉的戰鬥直覺就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諸葉儘量把呼吸調細、讓感覺變得敏銳。仿佛全身的細胞被改造似的變成為戰鬥而生的怪物一樣。或許感覺到了,那女子的劍尖抽動了一下。這名女子果然不是泛泛之輩。正襟似的改變持劍的姿勢。將雙頭劍放平橫握著,身體的重心均衡地放在雙足上,呈現左右對稱的架勢。喀啦——雙頭劍發出輕微的聲音,一分為二。那女子采取左右各持一把劍的姿勢。改變戰鬥風格。(要來了……)諸葉剛一察覺她的殺氣,她就揮刀砍上來。那是完全不考慮防守的猛烈攻擊。右劍、左劍、右劍、左劍。右、右、左、右、左、右、右,左、左、右、左右同時……!發動令人毫無喘息的連番攻擊。諸葉全部用手中的一把劍頂住。像精密機器一樣有效地揮舞右手,擋開、接住、避開對方的來勢。往後遠遠躍開,避過那女子這套連續技的最後一招左右同時攻擊。那女子並不打算就此放過諸葉。立即乘勝追擊。綠光一閃,朝著隔開一段距離的諸葉隔空揮了一劍,又綠光一閃,反手再揮一劍。女子隻是揮劍就卷起一陣暴風。蘊藏著翠綠色光輝的兩股猛烈劍風,一邊掏空公園的地麵,一邊湧向諸葉。那兩股劍風本身就是攻擊。是源祖之業的光技《太歲》。那女子的實力了得,居然使得出亞鐘學園幾乎無人通曉、石動迅擅長的高級招式。而且還一次擊出兩發!(不過,它與石動學長的不同,隻是取巧罷了!)找到製勝的機會,諸葉的眼睛為之一亮。將渾身的通力灌注到愛劍(沙拉迪加)上,瞬間完成提煉。劍身發出有如「燒卻一切之物(天狼星)」般的光芒。當場白光一閃——諸葉引起的劍風帶著通力狂亂飛舞。對於那女子所使出的兩股《太歲》,諸葉也以其人之道用《太歲》迎擊。是否會相互抵消?不,結果是反擊。諸葉所釋放的白色暴風露出獠牙,緊緊咬住那女子所施放的綠色巨風,然後將其撕裂、吞噬,並且似乎還不滿足地襲向那女子。飽含諸葉通力的破壞力、強大的暴風襲來,那女子忍受不住當場叉開雙腳用力站穩,並以《金剛通》護體,拚命抵抗。此時,諸葉已躍了過來。由謹慎的架勢幡然一變,如凶惡的猛獸一般。要進攻就得疾如風、猛如火一氣嗬成猛攻。諸葉揮劍斜砍下去,拖著一條亮白色的軌跡,連同黑夜也一並劈開。可惡(Damn it)……可以感覺到頭盔底下的女子咬緊牙關拚命忍耐的樣子。那女子吐出一句英文臟話。不過,全神貫注的諸葉並沒有聽到。它指示縈繞在意識中、耳朵裡。此時還隻是這樣——啊呀呀呀!那女子大喝一聲,準備迎擊諸葉斜肩砍下來的一劍。她能夠從諸葉《太歲》的風壓、牽製之中,在千鈞一發之際重新獲得喘息的機會,果然了得。即使痛苦也用右劍接住諸葉的一劍,果然厲害。同時以流利的動作用左劍刺過來,果然了不起。不過,為時已晚,諸葉一邊右手執劍砍下去——一邊用左手描繪太古的魔法文字。「那是無形的利刃 那是看不見的名劍 撕裂之者啊,現身吧!」然後,最後——從諸葉的左手釋放出用魔力所製造出來的暴風。從零距離想要避開大範圍狂吹的巨風是幾乎不可能的事。對於瞬間的攻擊闇術,想用《太歲》等攻擊光技讓其相互抵消,也極其困難。那女子大概是個經驗老道、厲害的《救世主》。所以她的身體才對這個不合常理的綜合攻擊——從這麼近的距離,在近距離戰鬥講求速度的世界中,突然來個闇術攻擊——完全沒有反應。那女子正麵遭受到暴風的襲擊,被打得七零八落,工作服的縫線部分綻開,露出成熟女性的嬌豔肌膚。這是第一階段闇術《撕裂陣風(Fracturing gust)》。那女子被風力擊飛,滾落到公園的外麵。被甩到馬路上,痛苦地在柏油路上喘息了片刻。那女子在諸葉密切的注視中,終於拄著劍站起來,然後踉踉蹌蹌地消失在黑暗之中。諸葉默默地看著她逃走。因為當初的約定是:當然如果她願意息事寧人的話,他就不會追究。*翌日星期天。這對周休一日製的亞鐘學園的學生來說,是引頸企盼的假日。不過,早月從早上就一直情緒很不好。她坐在宿舍房間內的床上,咚咚地用力拍打貓抱枕以抒解壓力。那是她兩個月前購買的抱枕,還替它取了個「靜乃」的名字,並且經常如此地疼愛它。「哥哥大人是個大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我不管你了,笨蛋!」她之所以會這麼生氣,都是因為諸葉昨天害的。諸葉突然在上最後一節的班會前不見人影,田中導師就立刻說他早退。早月心裡擔心得不得了,但他卻沒有告訴她原因就回去了。最後開完班會後,她原本打算找靜乃商量一下,但她也像幽靈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兩個條件都具備,即便是早月也立即恍然大悟。他們兩個人一定是偷溜出去了。一定是手牽著手出去玩了。而且,就在早月參加課後特訓,被那些可怕的學長姊們嚴格訓練的時候。真是氣死人了!「至少也要給我一通電話啊!事後跟我道歉也可以啊!氣死人!氣死人,氣死人了啦!」整晚都不能好好睡覺一直等電話,但手機連響都沒響。「諸葉你就跟漆原結婚好了!」早月用力把「小靜乃」往牆壁一丟。「哼」了一聲,整個人往床上一躺。(反正又沒什麼事,要不睡一整天?)就在早月鬨彆扭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諸葉來電的鈴聲。「哼,現在才打來想乾麼。我才不會立刻接電話。讓你也著急一下。」自己也被你搞得焦慮不安,這是對你的報複。早月通常響三聲就會接起電話,但她現在正鬨彆扭,所以要讓它響七聲再接。這樣諸葉也會非常擔心。應該會想起妹妹的重要性。活該!為了更進一步窮追猛打,要儘可能裝出不~高興的聲音接電話。「喂,哥哥大人♥」喂?早月,你一大早就情緒高亢喔。諸葉在電話的另一端輕笑了一下。早月無法置信地瞪大眼睛,不由得一直盯著手機。剛才我的聲音哪裡有情緒高亢?難道諸葉耳裡聽起來很像是「終於嘗到飼料的小母狗,高興地搖著尾巴的聲音」?絕對不可能。今天你有空嗎?「沒有。」嗯,傷腦筋耶。我有件有點複雜的事……「喔,好可惜。不過,我朋友很多耶,忙得分身乏術,沒辦法老是陪你這個離不開妹妹的哥哥大人喔?」這樣啊,抱歉。那麼,明天到學校再談也行。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朋友啊。「你怎麼不堅持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早月對著要掛掉電話的諸葉用力吼道。耳朵很痛耶。「那還用說。你有很多必須反省的事吧。」不,我不是說忠言逆耳,我是指物理上的耳朵痛。「才不理你。」早月沒有理睬諸葉的抱怨。「那麼?」那麼?什麼?「什麼時候,約在哪裡?」說到底你還是有空啊……「吵死人了,因為我是很替哥哥著想的妹妹,所以把其他事情都取消!」喔——我有這麼虛榮的妹妹,真是三生有幸啊——「今天的午餐就讓可靠約哥哥大人請客囉♥」雖然電話的那一頭傳來猛烈的抗議,但早月才不管。諸葉用像是被窮神附身的無精打采的聲音,含糊不清地低聲說出約定碰麵的場所。早月將它牢牢記住。那麼,待會見。一掛斷電話——「約會耶!」早月就興高采烈地從床上跳下來。頭發、皮膚和指甲要洗得乾乾淨淨,衣服也要好好挑選一番,其他還有要設法遮掩一下黑眼圈,要做的事情一大堆。時間緊迫。加油!早月卯足勁做準備。雖然諸葉說「有複雜的事」,但也足夠讓早月開心地完全不記得它。約定的地點是在女生宿舍附近的一家店鋪。那是實戰部隊學姊們經常光顧的餐飲店,早月和諸葉也跟著到過那裡好幾次。從學生的身分來看,價格昂貴是它的缺點,但茶飲、甜點和輕食全是高水準。是一家很適合用午餐的餐飲店。(就諸葉來說,他很少請客耶♪)早月的心情完全好轉。那家店有一個空間相當大的開放露台也是它的特點,但今天太陽很毒辣,所以還是走進有開空調的室內。靜乃正坐在裡麵的位子,優雅地啜飲咖啡。早月身體向前傾差點跌跤。「你為什麼在這裡」」「?諸葉叫我來的呀?」有何不妥嗎?靜乃邊看雜誌邊若無其事地回答。早月的情緒頓時蕩到穀底。「還以為一定是約會……」「我約的話姑且不論,諸葉他怎麼會有那種出息約人出遊呢?」「說得也是。如果有的話,我們早就很恩愛的說——」早月失望地坐下來。在圍著圓桌而擺放的椅子中,她選擇坐在靜乃對麵的位子。「哎呀?我好像沒跟你那麼要好耶?」「一見麵就想找碴的話,我奉陪喔漆原!?」「那麼,一次十萬塊。」「好冷。居然有這樣回人話的家夥,太冷了。」「總比像你一樣熱情過頭的人要好得多吧?請你也考慮一下溫度。」早月一邊跟靜乃嘰哩呱啦地爭吵,一邊向泰然地來接受點餐的店員(果然很專業)點了一杯大吉嶺紅茶。「欸,你昨天跟諸葉在一起嗎?」然後,用手托著腮幫子不高興地問道。「沒錯。我家請他做客。」靜乃眼睛沒有離開雜誌,若無其事地回答。「你們兩個做了什麼?」「色色的事。」「!?」「開玩笑的啦。我家裡還有哥哥和傭人耶。」靜乃低頭看著雜誌,嘴邊露出小小的酒窩。「你不要開那種讓人心臟不好的玩笑好嗎!」早月一邊說著氣話,一邊偷偷地鬆了口氣。她完全沒料到諸葉和靜乃昨天居然在陽台互相擁抱了許久。「說真的,不是我而是我哥邀請諸葉到我家作客。他好像看中諸葉的堅強實力。」「昨天上課的時候我也想到了,理事長可真有眼光啊。」早月就像在講自己的事情似的一副很高興的樣子。「你不會覺得不安嗎?如果今後諸葉正式踏上白騎士組織的舞台,即使他有時要遠行你也無所謂嗎?」「我倒是很歡迎呢!反正哥哥大人遲早會成為那麼了不起的人物!」早月一臉正經、自信滿滿地斷定。「然後,我會一直追隨諸葉。一直跟隨著他!所以我才在這間學校不斷地鍛練自己啊。嗬嗬嗬嗬!」「地位提高的話,麻煩的事也會增加喔?難道諸葉不會覺得很討厭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會很勤快地幫助諸葉,這樣不就好了!諸葉隻要著眼於大局,瑣事全交給我來辦就好!」靜乃想說什麼時,早月就快刀斬亂麻地切斷一切杞人之憂。「這樣才有感受到當妹妹的幸福啊,嗬~~~啊嗬嗬嗬!」最後早月還挺起胸膛高聲笑起來。靜乃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笑容。她臉上像能樂麵具的表情鬆開了,用一種像是在看燦爛奪目的東西般的表情望著早月。雖然是很難能可貴的一幕,但得意洋洋的早月並沒有發現。「我好想學習嵐城同學的樂天與開朗啊。」「你是在罵我笨嗎!?」「不是。很遺憾,我是說真的。雖然讓人很不甘心。」靜乃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早月不禁嚇了一跳。到底是吹什麼風?她是吃壞肚子了嗎?正想問她原因時,不湊巧剛才點的紅茶端上來了。店員把茶杯放在早月麵前,拿起茶壺倒了第一杯。然後把茶壺放好,套上茶壺套以防冷掉。雖然這是理所當然的服務,但現在這個時刻實在令人焦急。店員一鞠躬退下時,詢問的氛圍已經消失了。(哎,算了。反正紅茶正好喝♪)早月啜了一口,決定忘記它。暫時默默地享用紅茶,隻有靜乃翻閱雜誌的聲音。不久,出入口的門扉打開,輕快地響起通知客人上門的鈴聲。露麵的是諸葉。「抱歉,讓你們久等了。」儘管剛好在約定時間之前到達,他還是邊道歉邊走到桌子前。早月一時無法回答。眼前的景象令她張口結舌。因為現身的諸葉正親熱地牽著摩耶的手走過來。*諸葉與早月、靜乃隔鄰而座,或可說與摩耶麵對麵而坐。起初摩耶想坐在諸葉的腿上,但早月用臂力強把她拉到對麵的位子坐下。「摩~耶反對暴力。」早月滿不在乎地威脅一臉要哭的小女孩,一點兒都沒有大人的樣子。「為什麼這小孩會在這啊?」早月怒目問道。簡直就像突然闖進丈夫拈花惹草現場的樣子。「是我拜托諸葉帶我來的。」「你怎麼可以直呼年長者的名諱!?」「是諸葉要我這麼叫他的呀。」「我就是在說這件事,你也叫得太親昵了吧!太厚顏無恥了!」「大姊姊說的話毫無道理耶。」「非!常!合!理!首先,你厚臉皮地湊進來我與諸葉密不可分的親密關係裡,就已經是親昵到算是褻瀆的地步了!」早月神情焦慮地揪著頭發。不出所料,一開始就發生難題。「啊——……」為了不再觸怒她,該怎麼做才好呢?諸葉尋找著適當的辭彙。想設法營造出「要不要先吃午飯?」的氛圍。吃美食的話,早月至少不會那麼劍拔弩張,也會聽他說話。因此,諸葉才挑這家和他學生身分不相稱的高級餐飲店,還決定請她吃東西。當然,請早月吃東西,卻要靜乃和摩耶自掏腰包付費也說不通。想要全身而退,這個投資可不能太馬虎。「聽說她跟諸葉成為室友了喔。是校長的決定。」靜乃居然一下子全爆出來!若無其事地喝著咖啡的那張像能樂麵具的臉孔,在諸葉眼裡相當可恨。「你在想什麼!?」早月以幾乎要向前把諸葉揪起來的姿勢,從座位探出身子。「都說是校長決定的啊!」「那麼校長要你去死,你也會去死嗎!?」「你怎又像小學生一樣強詞奪理……」諸葉愀然變色,叫早月冷靜一點,並把她的額頭推開,把她硬塞回椅子裡。「不就像照顧一下親戚的小孩嗎?乾麼那麼吹胡子瞪眼的?」「既然如此,那你也可以照顧一下妹妹呀!我也要當你的室友!」「校長可不會答應這種事……」你也想一想年紀呀,年紀。如果摩耶也與諸葉同年齡,自己根本不可能跟她共用一間房間。諸葉一跟早月講道理,早月就把臉一扭,不理睬他。早月的側馬尾在空中揮舞。然後用可怕的目光瞪著一旁的摩耶。「喂,你……不要因為諸葉疼愛你一下,就得意忘形……諸葉的妹妹,全世界就隻有我一個……」早月一邊從非常近的距離盯著十歲的小女孩,一邊壓低聲音像不良少女一樣叨叨絮絮地想把她逼走。「你不要做那麼孩子氣的事。」「啊!」諸葉用力拉著早月的頸子,將她拖離摩耶。「哥哥大人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我不會站在欺負人的那一邊。身為哥哥都覺得可恥。」「嗚……對、對不起。」早月沮喪地低聲下氣起來。乖一點就好了。「姊姊,你不用擔心。」摩耶也用天使般的笑容安慰早月。「摩~耶不是諸葉的妹妹。我不會從姊姊那裡把大哥哥搶走。」「是、是嗎?」早月半信半疑,又有點害怕地提心吊膽問道。「是的。我很明白。」不過,似乎是看到摩耶天真爛漫的笑容而放心了——「那麼我就放心了!沒錯,就像照顧超疏遠的親戚的小孩子一樣。和這麼小的孩子住一起也不會怎樣。連這樣的對手也要一一嫉妒的話,那我這個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妹妹的器量也會被質疑吧!嗬~~嗬嗬嗬!」早月心情完全好轉地高聲大笑。「沒錯。如果被當作妹妹的話,也不能結婚呢。(嘻)」摩耶露出天使般的笑容說道,但早月似乎沒聽到的樣子。早月一個勁兒地傻笑,而摩耶則是笑嘻嘻的。看到這裡,感覺就像一幅一對很要好的美女姊妹圍著桌子而坐的畫麵。正當氣氛變得和諧時,諸葉的咖啡和摩耶的咖啡歐蕾正好端上來。「你要幾顆糖?」一直旁觀的靜乃問摩耶。「謝謝你。我要三顆。」靜乃一聽完,臉上便露出前所未見的優雅笑容,把砂糖加入摩耶的咖啡杯裡。「雖然你騙得過笨女孩,但我可沒那麼容易上當,希望你先記住這點。」靜乃用絕對零度的眼神,悄聲地說道。摩耶霎時臉色慘白,哆嗦地點點頭。「這位姊姊是很強勁的對手呢。」摩耶垂頭喪氣地啜飲甜甜的咖啡歐蕾。「你們不要一個一個地欺負小孩了啊。」「哼——唉,既然諸葉會這麼認為,這孩子就沒有機會了,那就算了吧。」「即使袒護我,摩~耶也覺得心情很複雜……」「漆原,諸葉說的沒錯!你欺負小孩子不覺得可恥嗎!?」靜乃重重她歎了一口氣,摩耶苦笑著,早月則將寬以律己的精神發揮得淋漓儘致。諸葉不管她們,就這樣隨她們說去。早月與靜乃兩人家在一起產生的化學反應騷動,從以前就很不像話。現在連摩耶都加進來的話,簡直就變成核融合反應的等級。誠如古人所言:三個女人一台戲,湊在一起吵死人。(注1 「吵死人」的日文寫作「姦しい」。)點餐、用餐的時候,早月、靜乃和摩耶也一直吵吵鬨鬨。店裡的氣氛明明是這麼雅致、寧靜,為什麼她們就不能更和睦一些呢?花大錢請客實在沒有意義。太浪費了。諸葉覺得很氣餒。儘管如此,甜食對女生來說是具有極大吸引力的東西嗎?飯後甜點一上桌,大家立即變乖。仿佛一刻都不想浪費掉這個幸福的時刻,大家不再唇槍舌戰,開始專注地儘情品嘗甜點。「看在這個焦糖牛奶布丁的份上,我就原諒諸葉昨天丟下摩~耶去玩的事。」摩耶用湯匙把烤成玻璃狀的焦糖敲碎。不知怎地令人聯想到海獺敲開貝殼的動作,可愛極了。「對了,說起來理事長到底具體上有什麼事?」早月沒禮貌地含著沾有蛋糕奶油的叉子問道。「他問我要不要成為S級。」諸葉一邊滿意地享受咖啡香,一邊敷衍地回答。摩耶用「果然如此……」眼神來回看著諸葉與靜乃。特彆是望著靜乃的眼神含有責備的意思。「太棒了——真不愧是哥哥大人,太厲害了——」另一方麵,早月驚訝之餘,猛然起身大叫。她這樣子既會給店裡造成困擾,而且用發亮的眼睛盯著他也令人厭煩。「不過我拒絕了。」「什麼,為什麼要拒絕?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早月好像諸葉附體似的反覆叫了好幾次「太可惜了」。「是S級耶?全世界隻有六個人,而你可以成為那第七個人耶?是跟這次來訪的愛德華爵士同等級呢?諸葉,你知道嗎!?」「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回絕啊?我又不是那麼偉大的人。」「要是諸葉的話,絕對有那個資格!我敢打包票絕對沒問題!」「你這樣就叫做偏袒自家人吧?」「真是的!為什麼就是講不聽呢,諸葉你這個頑固的人!」雖然諸葉冷靜地吐她槽,但早月卻用敲桌子來代替跺腳。「姊姊,諸葉成為高不可攀的人物,你也無所謂嗎?」摩耶覺得不可思議地向早月確認道。「你那種話靜乃剛才也說過!我完全不在意!」「諸葉輟學的話,也不要緊嗎?」「是啊,當然好——啊啊啊啊啊啊啊!?」或許事出意外,早月突然尖叫道。「一旦獲得地位,公開地登上組織的舞台,很可能會這樣。」在距離稍遠的場所旁觀的靜乃從旁指摘道。「即使是這樣,嵐城同學你也不是無法追隨諸葉啦。隻不過你們這三年就要各分東西就是。」靜乃臉上露出小酒窩,半開玩笑地嘲諷。早月轉向諸葉。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的眼睛噙著淚水,身子開始打哆嗦。「嗚,哥哥大人,你不要丟下我不管……」「所以說我不是拒絕了嗎?你放心啦。」諸葉安慰開始嗚咽起來的早月。「真的嗎?」、「嗯,我哪裡都不會去。」、「真的真的嗎?」、「嗯,真的真的。」如此你一來我一往地講了十次左右。諸葉耐心地陪著抽鼻涕的早月直到她心情平靜下來。「嘖。」靜乃簡直就像說「誰理你們啊」,故意大聲地嘖嘖咂嘴。摩耶一直盯著她的樣子瞧。「我臉上有沾到東西嗎?」「靜乃姊姊覺得諸葉應該成為S級嗎?」摩耶這次把問早月的問題轉問靜乃。她的聲音很強硬。簡直就像在說——這次才是在追問最有力的女友候選人。靜乃也沒有立即回答。還是無法回答?諸葉正安慰早月讓她不要哭,而另一邊卻充滿著一觸即發的氛圍。「……我哥是這樣認為的。」靜乃謹慎地選擇辭彙回答。「那姊姊自己是怎樣認為的呢?」摩耶又進一步追問。「……這並不是在學諸葉說話,我雖然是漆原家的女兒也沒有很大的權限。即使我自己怎麼想,也不能幫諸葉做什麼。」「姊姊不能站在我們這一邊嗎?」「那個……」靜乃支吾其詞。她依舊麵無表情,但在桌子底下卻握緊拳頭顫抖著。像在忍耐什麼似的。「我總是受到靜乃的關照,這樣不就好了嗎?」諸葉立即發現,無法坐視不管靜乃,便斬釘截鐵地說道。昨天到靜乃家作客的諸葉已經明白一切。靜乃因為家庭的因素而左右為難。「諸葉這麼說的話,我了解了……」聽話的摩耶不再追問。「我根本不想成為S級,既然如此,這個話題就該結束了。總之,今天我有件事想跟你們倆商量,所以才約你們碰麵的。」諸葉一邊伸手輕撫早月的背部,一邊開始說道。「昨天呢,我離開靜乃家回去的路上突然與白鐵打了一架。」一聽到此事,早月與靜乃的表情霎時變得僵硬。諸葉已跟摩耶提過,她最初聽到時可是大吃一驚呢。每個《救世主》都擁有能與軍隊相匹敵的武力。正因為如此,他們會受到白騎士組織甚而國家以及聯合國等嚴格的控管,所以基本上不會突然冒出像野狗般的《救世主》隨便找人打架的事件。「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無法斷定……但那麼厲害的家夥,除了石動學長之外想不出還有誰。」「有那麼強嗎!?還、還好你沒事……」早月用既驚訝又尊敬的眼神凝視諸葉。「沒有任何線索嗎?」「完全沒有。我也請摩耶找校長商量過了,現在老師全體出動負責調查。」「光是猜測隻會陷入恐慌,所以希望大家能暫時保密唷。」「我信得過、可以商量的人就隻有你們了。」諸葉說得這麼坦白,早月覺得很高興,而靜乃或許是心理作用,看起來也喜形於色的樣子。「如果能當場抓住她就好了……但對方也很強,如果雙方繼續戰個你死我活,不曉得會給周遭帶來多大的災害。而且龜神學長也叮囑過我不要太亂來。所以,如果對方能夠知難而逖的話,那就算了。」「很正確。沒有比在戰鬥中波及老百姓的房子更令人寢食難安的事了。」靜乃同意地說道。諸葉神色沉痛地點點頭。那是將九頭大蛇擊斃時的事。諸葉竭儘全力戰鬥,殲滅怪物的時候,不小心也把大型購物商城一並給轟垮。為了把事件壓下去,白騎士組織和政府用所謂「連續瓦斯爆炸」的封麵故事處理它,但到底發生多大的爆炸才會造成這副像人間煉獄的景象呢?在那場戰役之後,諸葉曾經到現場看過一次。驚訝地眺望因自己的魯莽所造成的破壞痕跡。地標完全不見了,也聽說附近一帶的重新開發計劃又重回原點。雖說是人力不可抗拒,卻因為諸葉而害得市區的發展停頓下來。他不但沒有被迫究任何責任,反而受到讚揚——諸葉在心中堅定地發誓「再也不乾這種事」。如果諸葉昨夜執意要逮住那個使雙頭劍的頭盔女,而那女子也抵死反抗的話,那個惡夢很有可能再度發生。沒事、沒事。諸葉突然打了個寒顫,像是尋求陽光似的眺望窗外。乾旱梅雨期的強烈陽光把開放式露台的白色桌子照得閃閃發亮。是早了一步的初夏空氣。在這麼爽朗的戶外景致中——諸葉發現一位非常引人注目的男子。*出入口的門扉一打開,立即響起輕快的鈴聲。其中還混雜著一首愉快地哼唱的歌曲。恰~、恰~、恰~、恰~、恰~喃啦、喃啦啦喃啦、喃——啦——♪吸引諸葉注意的那名男子踏著愉快的步伐走進店裡。是一位二十七、八歲左右的外國人。有著一頭漂亮的銀發——染色的頭發不可能那麼好看吧。雖然他的臉被太陽眼鏡遮住一半,但他的樣子讓人感覺是位型男。身材高大,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諸葉一直觀察他。很奇怪地那個男的就是令人很在意。該說是因為腦袋裡亂哄哄的嗎?那位型男好像在聽什麼歌,他一拿下耳機,就停止哼歌,稍稍環視了一下店內。今天光顧的客人較少,有好幾個桌位空著,但他卻特意選了諸葉他們隔桌的位予。關於頭盔女的話題因此無法繼續下去。諸葉他們互相使眼色,決定「剛才的話題以後再說」。他們小心謹慎地不想讓彆人聽到。大家突然沒話講,全桌彌漫著一股沉默的氣氛。鄰桌的那位型男翻閱菜單的聲音聽起來自然格外響亮。耳朵不由得敏銳起來。店員端來冰水——然後,發生了一件糾紛。那名男子雖然直爽地跟店員說話,無奈說的是英語。「真是沒辦法。」愛管閒事的早月毫不猶豫地離席。介入型男和店員之間,開始當起翻譯。由於白騎士組織是以英語為通用語言,所以亞鐘學園也特彆重視英語課程。早月雖然愛擺架子,但也是個很努力的人,所以也很拚命學英語。小姐,謝謝你。我想點餐,但有點麻煩。那位型男親切又不至過分親昵的絕佳態度——正是以紳士的謙恭之禮(Gentle)來對待早月。這裡的菜單既沒有附照片,也沒有英文的說明呢!能夠賣弄自己平常所培養的技能大概很得意吧,早月喜孜孜地說道。順便一提,諸葉身為亞鐘學生日常會話的程度沒問題,靜乃因為家裡的教養說得很流利,而曾祖母為英國人的摩耶也學得一口紮實的英語。親切的小姐,你可以替我點一杯紅茶嗎?好,就交給本小姐來辦吧!早月拍胸脯掛保證。你要大吉嶺紅茶還是阿薩姆紅茶?早月邊指著菜單上的日文標記邊問道。型男笑容滿麵地說道:那麼——茶葉我要MACKWOODS的黃金毫尖(注2 MACKWOODS為知名茶葉品牌,黃金毫尖則為最高等的茶葉種類。)。牛奶如果是低溫殺菌的話則產地不拘。砂糖嘛……難得來日本一趟,想來隨意組合一下。這個國家我記得有一個叫做「和三盆」的極佳砂糖吧?我想試試它與紅茶搭配起來的口味。紅茶的溫度要六十一度。紅茶杯,今天的心情——「你乾脆去星馬克點好啦!」早月不由得用日語吐槽他。諸葉認為,任早月再怎麼鬼靈精也不可能應付得來,可是——「服務生,把這裡最貴的紅茶提高三倍左右的價錢端過來!」「怎麼連你也蠻不講理?服務生會很為難吧?」型男弄不清這家店等級落在何處也就算了。諸葉不是無法理解早月的心情,但因此而對店員提出無理的要求,兩人不就半斤八兩?況且,因為對方是外國人,所以才會不太了解日本的情況吧。諸葉乾咳一聲:您是從英國來的嗎?生平第一次跟陌生的外國人講話。請原諒我講得不是很流利。是啊。你很清楚嘛!太讓人驚訝了!或許善意傳達到了,型男為了讓對方放心也稍微放慢速度回話。您看起來好像對紅茶很了解,所以從這點可以聯想到。英國到處都能輕鬆地品嘗到正式的茶點吧。哈哈哈!當然不可能啦。如果不是在飯店,其他地方也都隻是用茶包衝衝就端上來囉。「早月,給這家夥叫一杯驚世飲料。」「嘻嘻嘻,了解!」這個典型的英國人!這家夥一定是來日本找碴的!諸葉無法抒解怒氣,於是對早月指示道。早月點了這家店獨創的傳說中的菜單,店員一副好像「這一天終於來臨」似的猛吞口水,畢恭畢敬地回廚房傳話。不久後,一杯紅茶端到型男麵前。那是一杯略顯混濁、乳白色的冰紅茶。裡麵依稀可見一粒粒的黑影。這是……珍珠奶茶嗎?那種邪門歪道的做法,我不是很喜歡。這是從中獲得靈感後由店長改良,引以為傲的傑作喔。噢,這倒挑起我對這種邪門歪道的興趣了。型男一臉好奇地果斷啜了一口。名字就叫做納豆奶茶喔!BOOOOOOOOOOOOOOOOO型男把嘴巴裡的東西噴得滿地都是。早月早已預料到,漂亮地躲開。哇,好惡心。這、這是什麼!?宛如青蛙蛋的駭人觸感以及令人不快的腥臭味盈滿整個口腔,好惡。型男一邊用非常令人討厭的美食家用語解釋著,一邊痛苦得扭動身體。豈止是邪門歪道!這是對紅茶的褻瀆!是對我國的公開宣戰!到頭來,連斯文男也氣得暴跳如雷。渾帳家夥(Damn it)!他顧不得紳士修養,滿嘴臟話地仰天咆哮。詭計得逞的早月壞心眼地嘿嘿笑著。在這樣的情況中,隻有諸葉一個人像是處於彆的世界似的,表情變得很僵硬。他同時快如閃電地移動。「真是的,桌子都濕答答了。既然拜托人家幫你點,你就要負責喝掉啊,噗噗。」早月還在一邊諷刺對方、一邊正要用手巾把桌上的臟汙擦掉時,就被諸葉保護般強行拉到身後,並與型男隔開一段距離。「你突然怎麼了!?」諸葉沒有理會翻白眼的早月。也無暇搭理她。「大家……不要靠近那個男的。」諸葉壓低聲音警告。當他聽到剛才型男飆臟話的瞬間——腦子裡就開始倒帶。昨天。在公園。與頭盔女大戰正酣。諸葉一記快攻。那女子奮力抵抗。那女子咬牙切齒地罵臟話。那時正全神貫注於戰鬥中因而聽不太清楚的那句話。縈繞在意識中、耳朵裡,微微殘留下來的聲音。——的確是可惡(Damn it)……。他想起來了。雖然隻是一瞬間,那女子確實說了句英話。諸葉的頭腦更加轉動起來,不斷地倒帶。推測與聯想如拚圖般環環相扣組織起來。他曾聽某個學長說過,有位大人物要來日本並視察學校。他是六首領之一,全世界僅有六名的S級《救世主》之中的一個,也是白騎士組織彆名的由來——WHITE KNIGHT——英國總部長。愛德華·藍帕德爵士。所有的片段全部組合在一塊,描繪出一個人物肖像。這個男的就是他本人嗎?或者隻是他的同夥?目前還無法確定。究竟——型男動作滑稽地摘下太陽眼鏡——哎呀……這下是突然怎麼啦——諸葉同學?對方目光銳利地叫出諸葉的名字。僅那麼一製那,那雙碧眼帶著危險的光輝閃爍了一下。原來他一開始就知道。這男子是裝傻接近他們的。那個頭盔女是你的同夥嗎?她叫做安琪拉·強森。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記住她的名字。記住我可愛的部下,發誓要向你報仇的女人名字:「諸葉……你跟AJ打過一架了嗎?」之前一直佯裝對裝模作樣的外國人以及早月的個人表演毫無興趣的靜乃,如今也屏息問道。「你知道她?」「她是愛德華爵士的得力助手,使著一把雙頭劍吧?在白騎士組織中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是嗎,話說她用的的確是那種武器呢。」「……你明明說沒有線索的。」「我沒想到那武器這麼稀有啊。」諸葉向大為吃驚的靜乃抗議道。畢竟《救世主》的存在本身就打破了一般的常識。要說其中哪些特征很常見,哪些很有特色,也很難判斷。正因如此,萬一對方說自己是亞鐘學園的學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不過……這樣就有答案了。」如果把英國總部長的得力助手叫做「我可愛的部下」的話。那這個男的一定是愛德華爵士本人。「不、不會吧……」知道他是超VIP,早月又是害怕又是惶恐。更不用說她還讓對方喝下可怕的飲料。靜乃也警戒地繃緊神經,摩耶則不安地藏在她身後。看到她們如此反應的樣子,這位白騎士組織的頭號大人物——唉呀,我們就坦率地說話吧(Let's be frank)。直爽地眨眼示意大家不要這麼嚴肅。然而,早月她們的態度並沒有因此而改變。英國總部長大人來此有何貴乾?為了保護她們,諸葉往前跨出半步。並用嚴厲的眼神追問那男子。很不錯喔,知道我是誰還敢這麼大聲說話。實在難能可貴。你就這麼寶貝她們?愛德華的視線從早月轉到摩耶,最後停留在靜乃身上。少跟我開玩笑!諸葉張開雙臂保護她們不受對方視線的騷擾。很~好,放心。紳士是不會對女性動粗的。首先,我隻對你有興趣。愛德華悠閒地翹起二郎腿。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令諸葉很頭痛。霹靂、霹靂,位於腦海深處像一堵牆的什麼東西逐漸地從內側被用力撓破。簡直就像在敲警鐘一樣。你隻不過是個學生,居然就擊斃了那隻大概要傾日本分部所有力量才能應付得來的無畏級《異端者》(Dreadnought)。真不愧是觀測史上頭一次出現的太古之龍。我很好奇你身上到底蘊藏著多大的力量。愛德華身體向前傾,把下巴擱在撐在膝上交疊的雙手上。緩緩地——他的全身冒出陽炎般的光芒。那是有如紫水晶般鮮豔的紫色通力。絕對純粹、富有深度、高貴的光芒。霹靂靂!一見到他通力光芒的瞬間,諸葉的頭痛就敲起最大的警鐘,身體自然纏繞起通力。此時,愛德華的身影早已消失。更正確的說法是,明明應該以拘束的姿勢坐在椅子上的他,現在卻站在諸葉麵前。他舉起纏繞著通力的拳頭,進入攻擊的姿勢。就像電影的一個連續鏡頭被剪掉其中一段,而硬接起來的不自然畫麵。像是瞬間移動一樣,快到「迅速」這個字眼的意思都改變似的。黑魔的靜乃不用說,連白鐵的早月的反射神經也無法捕捉到。兩人仍然麵對著已空無人影的椅子,也無法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唯有諸葉一人有反應。愛德華使用的是,嘲笑所謂「空間」的概念,將其扭曲歸零的步法。在武術的世界裡,這是被稱為傳說一種叫做「縮地法」或「無拍子」的招數,但它確實存在於《源祖之業》中。它也是光技的一種,叫做「破軍」。是《神足通》七個衍生技中最上乘的技法,也是被冠上北鬥第七星之名的秘技中的秘技。諸葉一瞬間不由得理解到這點。(這就是S級《救世主》的實力……!)諸葉對愛德華刮目相看,凝視他仿佛寄宿著紫炎的拳頭。在像麥芽糖似的被拉長的體感時間中,清楚地捕捉到對方從非常近的距離所揮出來的超高速勾拳的軌道。諸葉沒有移動。雖說是赤手空拳,但那也是S級《救世主》的一擊,被打中的話可不得了。儘管如此,在即將揮過來的拳頭之前,他並沒有移動身子。一動也不動地等候著。隻是全神貫注那個即將打下來的拳頭所纏繞的通力顏色的微妙變化。接著,愛德華的拳頭以連風切的聲音都沒有產生的銳利之勢,重重地打在諸葉的臉頰……之前,戛然而止了。結果,諸葉一直到最後都紋風未動。而愛德華的拳頭所卷起的猛烈拳風,使諸葉的頭發全刮到腦後。「……咦?什麼?……咦?」被餘波掃到的早月終於發現愛德華的粗魯行徑。不停地眨眼睛——「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早月晚了很久才大叫一聲,晚到即使諸葉被虐殺十次也不足為奇。靜乃也一反常態地麵無血色,摩耶則嚇得四肢發軟。愛德華毫不在意女孩們的反應——諸葉,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的拳頭就那樣貼在諸葉的臉頰上,直爽地笑起來。如果我是站在你的立場,剛才我會等對方的拳頭靠近後,以快到出現殘像的速度躲開,同時趁對方不注意繞到他背後予以反擊。不過,他那雙碧綠的眼眸絲毫沒有笑意。愛德華問道:你剛才是不能動?還是不想動?諸葉回答:如果你真的想殺我,我早就沒命了。還一邊開玩笑地聳聳肩。是嗎。那麼,我的期待落空了。愛德華一離開諸葉,隨即戴上太陽眼鏡。可以幫我跟服務員說,這是給店裡帶來麻煩的補償嗎?他說著從錢包裡抽出一張萬元大鈔放在桌上,就轉身離開了。探、探、踏~踏啦,踏——啦啦踏踏、踏、哩啦踏踏、踏、哩啦踏——♪店內隻回蕩著愛德華戴上耳機哼唱的曲子。在早月、靜乃與摩耶的目瞪口呆之下,他與來時一樣精神抖擻地走出店門。「什麼嘛……」對事態完全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早月,囈語似的嘟噥了一句。「諸葉,你要不要緊?有沒有怎樣?」「痛痛都飛走了嗎?」靜乃和摩耶分彆從左右兩側跑過去確認諸葉有沒有事。「謝謝,我沒有受傷……不過,他可真是個可怕的人物啊。」與愛德華對峙的緊張感仍未緩解。諸葉的身體還是很僵硬。從空白狀態恢複過來的早月也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緊緊抱住諸葉。「跟小百學姊交手過後,我還以為自己也習慣了白鐵的超快速度,但剛才那個簡直是犯規啊……」「摩~耶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本人,感覺關於他的好幾個傳說並非虛構……」「……諸葉跟他的程度差這麼多……有點令人難以置信。」早月受到的驚嚇也感染了摩耶和靜乃。然後,三個人沒有再開口說話。突然鴉雀無聲的店內——或許因為店員們害怕剛才的暴力辜件,所以氣氛變得越來越沉重。諸葉也沒有再說什麼,好像剛剛才想到要呼吸似的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然後,身體跌坐在椅子裡,把體重靠在椅背上。他的臉上顯出可怕的表情,一直盯著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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