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才剛開始沒多久,天氣隻能說已是豔陽高照。連接校舍與第一武道館的走廊地板因陽光反射聚熱,使得水泥地冒出陣陣像蒸氣般的熱氣。為了下午的實技課程,諸葉一麵走在那條冒熱氣的通路一麵熱得渾身發軟。「好熱————……」諸葉用就像泄了氣的蟾蜍的混濁聲音說道。「真是的!彆連諸葉也說這種精神渙散的話嘛。」腰杆直挺挺地走在一旁的早月發著牢騷。「有什麼關係。又還沒上課。」重要的是要能彈性調度。一直上緊發條反而效果不彰。諸葉如此辯解道。「太沒出息了!我希望哥哥大人一直是那麼英氣煥發啦!」早月邊數落邊以手代扇幫諸葉掮風。真是可愛的家夥。諸葉感激地享受早月搧來的涼風。不過,走在前麵的高年級男女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你看,他就是那個《最古老的英靈》——」「啊,他們感情真好耶。」或許他們本身是情侶吧,說著說著像是不甘示弱地挽起胳膊走起來。「咕嘿嘿,我們看起來也很像情侶呢。」「你要害羞可以,咕嘿嘿就免了。」諸葉隻能苦笑。兩人就這樣打情罵俏地正要踏入第一武道館。就在這時候——一股強烈的睡意襲向兩人。不過,那隻是一瞬之間的事。那股睡意隨即一股腦兒消失無蹤。亞鐘學園有三間武道館,全部用《源祖之業》將其內部變成一個異空間。打個比方,就像是一個夢中世界。在這個夢中世界無論物體遭受多大的破壞都能恢複原狀,即使身體受到嚴重的傷害,隻要走出這裡,就會像「惡夢初醒」般平安無事。到底是誰用《源祖之業》把武道館變成這樣的,雖然是個秘密,但它是全世界唯有這間亞鐘學園才有的理想的訓練場所。方才的睡意是跨越現實空間與異空間的交界線所引發的一種生理現象。剛開始會令人覺得毛骨悚然,但開學經過兩個月的時間也習慣了。「好了,今天是合並上課,可要上緊發條喲!」早月精神百倍地宣布,諸葉也拜館內冷氣之賜,又生龍活虎起來。武道館裡已經聚集了許多四個班級的學生。不過大約有一半的人是不熟識的高年級。今天是一年級與二年級合並上課,所以兩個年級的一班和二班在這個第一武道館集合。而且,還有一位平常上課沒見過的生麵孔。在圍繞實技場階梯狀的觀眾席上,對著他們揮著小手的——竟然是摩耶。「是我心理作用嗎,那個孩子是不是在跟我們揮手?」早月眼尖地發現,諸葉不禁吃了一驚。正當諸葉在慎選辭彙該怎麼回答時——「她是在跟諸葉揮手喲。昨天他們好像感情變得很好的樣子。」像幽靈一樣站在背後的靜乃打小報告。「你呀,不要用那種彆有含意的說法……我們隻是普通朋友。」早已習慣神出鬼沒的靜乃的諸葉,臉上不禁抽動了一下。「而且,連你不是也說看到的話逗她玩一下也不壞嗎?」「是啊。但我可沒想到那孩子會主動跑來要你看她喔?諸葉,才隔了一天,你跟那孩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好敏銳……靜乃嘮嘮叨叨地追根究柢,諸葉臉上更加抽搐。「喂,你明明有我這個妹妹在,到底是怎麼回事!」早月也立即上鉤。「你跟年紀那麼小、像天使的小女孩很要好,難道說你有我一個人還不滿足嗎?」「抱歉。我實在不知道你在對什麼生氣……」「難道你像人家在外麵交情婦一樣,也在外麵認了一個妹妹嗎!?」「我的性癖好是有多特殊啊……」諸葉實在招架不住,心中很焦急。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和摩耶成為室友,說不定會見血。早月太凶悍了。不幸之中的大幸是,早月並不像漆原那麼聰明。昨天的電話請教,她似乎完全沒有察覺摩耶的事。(……這也是包含在笨得可愛的家夥的範圍內嗎?)諸葉瞬間想了一下。「我讓你一億步,我允許你三心兩意!我也是心胸寬大的人!不過,妹妹可不行!我絕對不認同有我以外的妹妹。」「原來可以三心兩意呀……」靜乃冷靜地吐她槽,但早月隻是目不轉睛地逼問諸葉。「拜托你,冷靜一點,早月。然後,好好地反覆思考一下自己的話。在你反射性地說出來之前,先仔細斟酌一下。」「不要,隻有這一點我不會讓步!這關乎到我自己的尊嚴問題!」早月毫不讓步,諸葉感到很為難。不過——老天並沒有舍棄諸葉吧。「好,所有班級集合——」上課的鈴聲響起,四個班級的導師發號施令。「哼,諸葉,算你僥幸不死。」早月仍然怒目而視——但因天生認真的個性——隻能咂一下舌聽從老師的吩咐。真的撿了條命。諸葉總算如釋負重。與此同時,不由得對心血來潮出現、還一直天真地揮手的小天使投以責備的眼光。摩耶成為自己室友的這件事,他打算找個時間跟早月和靜乃說。不過,這是件極為敏感的議題,是必須慎選時機,花點時間說明一番的高度政治性問題。叫人頭痛。諸葉腳步沉重地走向大家集合的地方。(我來武道館之前稍微做了一下調查工作,所以來晚了。)靜乃幾乎沒有開口,僅用諸葉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偶然聽到班上男生說的話,所以求證了一下。)(是什麼有趣的事嗎?)(對,很有趣。他們說你今天早上和一位金發小天使一起出現在男生餐廳。)「咳!」諸葉嚇得幾乎吐血而亡。(稍後如果你能誠實地解釋給我聽,我就暫時不跟嵐城同學說喲?)(……我發誓,請你饒了我。)靜乃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看不出她心中在想些什麼——正因為如此,更令人覺得恐怖。諸葉邊捂著額頭邊走到老師們前麵與其他學生會合。四個班級的學生各自隨意地坐下注視著老師。諸葉也和早月、靜乃聚在一塊坐下靜靜聆聽。「今天主要是讓一年級的各位學習關於在《救世主》的戰鬥中,所謂攻易守難的意思。」擔任講解的是一年一班導師田中太郎。他戴著黑框眼鏡,頭發旁分,是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缺乏魅力的男子。拋開其他樣貌富有威嚴的三位教師帶頭講課,看似凡庸的他予人一種異樣的感覺。嗯,也可能是因為他職位最小,所以瑣碎的事全派在他頭上。「光技與闇術也各有名為《金烏》和《蒼天障壁(Aether barrier)》的強大防禦招式。但往往很難施展出來。相反地,光技的《金剛通》和闇術的各種《護法印(Ward)》很容易使用,防禦力卻稍嫌不足。攻擊用的光技和闇術具有容易使用、威力強大、種類繁多等特性,而相較之下,防禦招式就顯得令人不放心。」很神奇,這番話套用到地球的戰爭也說得通。即使為了防衛劍擊而發明鎧甲,卻在槍彈麵前無用武之地。坦克車裝甲的進化幾乎停滯不前,但大炮和飛彈破壞力的發展卻永無止境。製造破壞的能量比較容易,反之則極為困難。「更何況《異端者》的攻擊力比我們強。使用防禦招數,最好是做為最後的手段,為了減輕損傷時使用為佳。或者跟對方來個硬碰硬,兩相抵消反而比較簡單。這時,有點麻煩的是身為黑魔的各位。第一階段闇術《火炎》容易與冷氣係的攻擊相抵消,相反地卻拿水係沒轍。不過,如果是第二階段《猛火》,則無論是冷氣係或水係都能應付——」「老師,我有問題!」「好,嵐城同學請說。」「既然防守很難,避開不就好了?」個性認真加上有點想引人注目的早月,筆直地站起來。「你的答案很好。這的確是最好的守備技術。不過,這對黑魔的各位來說有點困難,而且即使是白鐵的你,如果碰到對方吐出超大範圍的炎之氣息,要躲開也很難吧?」田中委婉地說明。早月不禁垂頭喪氣地抱膝而坐。此時並沒有人挖苦早月,大概是因大部分的一年級學生都在心中思考著同樣的問題,而二年級的學生去年一定也有相同的想法。「唉,實技課程光是紙上談兵也很無聊。我們請一位同學來示範一下好了。」田中環顧並排而坐的學生。此時,從觀眾席上傳來一個盛氣淩人的男子聲音。「田中老師,就請灰村同學示範一下好了。」此言一出,引起學生一片嘩然。諸葉突然被指名,也覺得有點不知所措,便往聲音傳來方向望過去。於是發現有一位陌生的男子,態度傲慢地翹著二郎腿坐在觀眾席上。是一個看起來似乎很有權勢、略顯神經質的瘦子。年紀約莫二十五、六歲。剛好占據摩耶原先坐的位子附近,而摩耶早就逃到武道館外麵了。「哥哥……」靜乃望了一眼觀眾席上的男子,不禁屏住氣息。也就是說,他是亞鐘學園的理事長嗎——諸葉略略估量了一下。「英國總部長(愛德華爵士)即將來視察。爵士對灰村同學有極大的興趣。為了讓爵士能夠隨時造訪,今後就暫時以灰村同學為中心進行授課。」也不確定那人是不是理事長,他便從觀眾席上居高臨下地繼續指示教師們。真是一個傲慢無禮、令人討厭的家夥。給人的印象實在太差了。諸葉很難相信他就是靜乃的哥哥。比起為什麼英國總部長會注意到自己的疑問,這點反而更早在諸葉的腦中閃過。「承您貴言,但即使是理事長也不能對上課方式置喙。就請您交給現場的老師們來辦就好。」田中直接反駁。乍看之下一臉窮酸相的男子,麵對有權有勢的人卻毫不畏懼。他迅速移動,若無其事地把諸葉護在身後似的遮住理事長的視線。「您的確是被任命為這間學園的經營者,但這間學園和我們教師都不是您的私有物,更何況是學生。」「哼,自作聰明地在講道理嗎?無論是校長還是你,《救世主》都這麼沒規矩?」「理事長才是,請您了解自己的本分。」田中與理事長之間彌漫著火藥味十足的緊張氣氛。學生麵麵相覷,感到惴惴不安。總覺得事情演變成非關課業方麵的氛圍。諸葉看了看周遭情況,隻好故作悠閒地舉手道:「老師,需要人示範的話,我來做好了。」「哇,真不傀是哥哥大人。目無二年級,帥呆了。」早月驕傲地喜孜孜說道。相反地,靜乃責備似的瞪了他一眼。以諸葉來說,他也不想讓心懷鬼胎的理事長稱心如意。不過,為了這樣微不足道的事起爭執,隻是白白浪費時間。現在還在上課中,也會給大家帶來麻煩。這種程度就要田中來庇護自己,也不好意思。「如果灰村同學這麼說的話,那就拜托你了。」田中抱歉地說道,諸葉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麼。諸葉起身,目光銳利地瞥了一眼一臉滿意的理事長。他一走到大家麵前,立刻在男學生之間引發一陣妒嫉聲:「為什麼都是他」,而在女生之間則此起彼落地傳出尖叫的歡呼聲。在這樣剛好相反的學生反應之中——「灰村,你彆開玩笑了!都是你在出風頭,我可受不了!」突然有人格外大聲地喊道,毫不掩飾地損上諸葉。「田中老師(田老),對吧。你接下來是要指定本大爺出場吧。」那位精神抖擻地站起來的二年級男生,突然擺出像門神一樣奇怪的姿勢。此語一發,立即引起一年級的一陣錯愕。二年級則苦笑不已。說到諸葉,他隻是聳聳肩,藏不住嘴邊明顯露出的微笑。該怎麼解釋這種微妙的氣氛呢?那名男子仿佛沐浴在眾人羨慕的眼神裡似的,一副自我陶醉的樣子。他的名字叫做萬年堂龜吉。「一年級的各位!你們就懷著敬愛之心稱呼本大爺為龜神吧!」龜吉仍保持著奇怪的姿勢宣布著,一年級的學生之間不斷有人忍不住差點笑出來。「不,萬年堂同學,這樣不太好。」田中一邊無情地忽略龜吉的夢話,一邊提出忠告。「現在老師要使用《耐魔通》,所以灰村同學你得儘量手下留情,用第一階段闇術攻擊我。」龜吉似乎被人忽視慣了,完全不在意彆人有沒有叫他的綽號。「所以囉田老,本大爺出手會手下留情,灰村就乖乖接招吧!」開始擅自主持課程的進行。「看本大爺用華麗的《火炎》燃起各位熱血沸騰的心!」他擺出獨創的姿勢:雙腳打開,臀部往前突出,用扭到背後的右手,從另一邊向人招手。一年級的學生之間頓時彌漫著一股奇異的氣氛。這跟「為什麼這個怪人沒有被攆出去?」的疑問有點不一樣。而是感歎老天爺不公平:「為什麼這個怪人竟然是光榮的實戰部隊的一員?」龜吉的名牌上燦爛奪目地記載著「C」級,這絕對不是眼睛的錯覺。「月球漫步」的舞步雖然很難學,但既無用、也毫無意義,而且是跟《救世主》絲毫無關的特技——龜吉就這樣邊舞邊跳到眾人麵前。「這樣可以吧!灰村?還是你想逃跑嗎!你怕了本大爺的闇術嗎!」「是是,我明白了。」諸葉聳著肩答應道。雖然早月在後麵抗議「像你這種人,諸葉才不會逃呢!」但對方似乎充耳不聞。「灰村同學,聽好了。如果用《耐魔通》無法完全抵擋熱量,會很痛喔?」導師溫柔地勸他放棄。正因為如此,田中才會搶著要做防守方。「如果不乖乖聽他的話,他就會沒完沒了的。」對諸葉來說,龜吉身為學園內僅有十三人的實戰部隊的夥伴,是每天放學後做特訓會碰麵的人。他早已習慣對方的任性妄為。諸葉對再三道歉的田中搖了搖頭。田中於是向學生們說道:「嗯,我先為一年級的學生說明一下,所謂《耐魔通》,是《金剛通》的應用技術,是為了抵抗魔力(Mana)或咒力(Satana)的光技。依據施展者的通力而各有不同,多半可以減輕受傷的程度,是對於無法躲開的魔力或咒力攻擊不得不使出來的招數,希望大家能記住這一點。」龜吉就在田中講解重要的事時,來來回回地經過他麵前跳了好幾次月球漫步。他的奇特行為讓人很不解,總之相當煩人。啞口無言的學生——全都移步坐到離他遠一點的地方,如此一來,諸葉就變成與龜吉對峙的狀態。「灰村,我先聲明一句!」龜吉特地背對著大家,然後擺出僅上半身轉身回頭看的姿勢宣布道。「本大爺看你最不順眼!」「嗯,我知道。」「老實說,二年級裡麵沒有比本大爺更優秀的《救世主》。我絕對是第一。儘管如此,本大爺去年卻跟你不一樣,並沒有獲得超級新秀的稱號,可惡!」「這些話我昨天也聽過了。」「所以,本大爺討厭你!妒嫉你!欺負你就是本大爺最大的生存意義!隻要能讓你不好過,本大爺連自己的靈魂都敢賣給惡魔!」「這個我昨天也聽過了。你每天這樣胡言亂語不嫌膩嗎?」「在愛德華爵士麵前最令人矚目的是本大爺!要是你以為我們同是實戰部隊,本大爺就會顧念同僚情誼而手下留情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笨蛋!」「我想也是這樣,所以即使你擺出一副我中計了的表情也……」諸葉苦笑著,田中插嘴道:「啊,萬年堂同學。時間緊迫,你就開始吧?」「好吧!就讓你看看本大爺的光速綴寫。各位同學,記得學起來啊。」從學生群裡傳來仿佛敲鐘的聲響,是心理作用嗎?諸葉忍不住笑出來,但也從容不迫地讓全身纏繞著白色通力。極其自然地用二年級學不來的等級,使出一年級還沒人會用的《耐魔通》。並非有意要賣弄實戰部隊的實力。龜吉也提高魔力,手指在空中遊走,綴寫大古的魔法文字。他背對著諸葉,不讓諸葉看見他寫什麼咒語。隻要書寫一行文字,就可完成第一階段闇術《火炎(Fre)》。不過,龜吉偷偷多寫了一行。如此一來,就變成第二階段《猛火(Bze)》,威力豈止是倍增而是更上數層樓。咒語的念誦也是在嘴巴裡咕噥,不讓諸葉聽到。喜歡出風頭,行事卻陰險毒辣。「啊,萬年堂同學,不行喔。我剛才說要使用第一階段闇術。」田中發現時,龜吉的闇術已經施展出來。「嘿嘻嘻嘻嘻嘻!給我熊熊地燃燒吧!」龜吉倏地轉身所施放的《猛火》,一邊猛烈地燃燒,一邊襲擊諸葉。諸葉將被宛如一群露出利牙之狂犬般猛烈翻騰的火焰吞噬。雖然龜吉是十足的笨蛋,但他的實力卻是真材實料!學生們都屏息注視闇術所產生的熊熊火焰與其懾人的威力。大家所注視的前方,被紅蓮的火焰包圍的諸葉……噢噢,如此光景真教人驚歎呀!幸虧有《耐魔通》,諸葉仍然悠閒地直挺挺站著!「老師!」「嗯,嵐城同學,請說。」「老師剛才說《耐魔通》無法完全防禦,但諸葉不費吹灰之力就完勝耶。」「嗯,灰村同學的通力似乎比萬年堂同學的魔力強太多。做為讓大家見習的實例不太合適。」龜吉被田中這麼委婉地評論,受到不小的打擊。「大NOOOOOOOOO!」當場膝蓋一軟,跪地抱頭歎氣。學生們都忍不住偷笑。「喂,灰村!你也給我熱一點,痛苦一點嘛!」「咦?為什麼?」「你要讓我這個學長顏麵掃地嗎!?學弟多少也要給學長一點麵子啊!你這家夥的血是什麼顏色啊!?」龜吉大聲疾呼,不過是用上臉部所有表情肌肉,像跪在地上磕頭似的沒出息模樣。看到他這麼悲慘哀求的樣子,諸葉也覺得他滿可憐的。「哇,好熱。怎麼這麼熱啊。不愧是龜神學長啊。現在就這麼熱,今年夏天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啊——」「呼哈哈哈哈!很好,哭吧!掙紮吧!你的痛苦對本大爺來說是甜美的蜜汁!」諸葉一假裝按住胸口,手臂在空中亂抓,龜吉的態度就為之一變,得意洋洋地大笑。呈現出類似滑稽鬨劇的場麵,學生們也都爆笑如雷。誤會大家的笑聲為讚賞之意的龜吉,突然比出一個新奇的手勢(立起大姆指、中指和無名指),更使得大家受不了地捧腹大笑。甚至出現笑得太厲害而陷入呼吸困難的學生的時候,用魔力所產生的火焰也自然而然地熄滅了。「對了,老師。如果說是示範招術,我覺得用攻擊闇術抵消對方的攻擊闇術也要練習一下比較好。」前一刻還一副痛苦模樣的諸葉,下一秒卻若無其事地向田中建議道。「一臉邪惡——!?」龜神學長突然發瘋似的大叫,但沒人聽他講話。「喔,那也不錯。那麼,萬年堂同學你來接招。」田中讚同道。他指示諸葉先使出攻擊闇術,然後龜吉再用闇術將其抵消掉。「呃……!田老,沒、沒有那回事。本大爺已經先使出《火炎》,所以灰村同學也要手下留情——沒錯!就像NHK教育節目中出現的大哥哥一樣溫柔和藹,示範給大家——」「不要說那麼無情的話,也陪我這個低年級的練一下嘛,學·長。」「灰村,住口!誰會上你的當,笨蛋。」「啊,還是你怕了我這個低年級的?」「哼哼,不管是《火炎》還是《猛火》儘管來啦!」不愧是龜神學長,男子漢中的男子漢。得到允許之後,諸葉一臉淘氣地開始施展闇術。「綴寫——」冥界有煉獄 地上有燎原。火焰平等燒儘所有一切善惡混沌 為令其淨化的激烈慈悲。所有眾生啊 死後還歸髑髏 來吧,揭開火葬儀式。他吟誦著一招就足以KO實力與三年級並駕齊驅的石動弟的《火葬(Ie)》。「灰村,第三階段是犯規耶!」無法如灰村那麼快速又正確吟詠出符咒的龜吉,涕泗縱橫地喊道。「嗯,龜神學長不也耍了個陰招嗎?這下咱們誰也不欠誰。」「對不起!我道歉,饒了我吧!」龜神學長毫不遲疑地跪地求饒。這是今日最大的笑點,引得眾人哄堂大笑。諸葉也發出會心的微笑,在闇術即將完成的前一秒取消了《火葬》。「啊,笑死人了笑死人了。」諸葉在眾人的喝采聲中回到早月和靜乃旁邊。「活該!那個學長老是視諸葉為眼中釘,太不像話了。」早月一邊瞪著一如其名、像烏龜一樣仍瑟瑟發抖的龜神,一邊嗤之以鼻地說道。「嗯?我並不討厭龜神學長耶?」因為他是個很有趣的人。「真不敢相信!那個討厭鬼哪裡好?」「同右。」早月與靜乃的意見令諸葉大感意外。諸葉把手放在嘴邊思考著。如此說來,龜神學長有許多男性友人,但女生卻對他完全沒有好感。或許這就是「男生覺得會受歡迎的男性」和「女生覺得會受歡迎的男性」之間,存在著一道比亞裡亞納海溝更深的鴻溝的原因吧。(實際上,也多虧了龜神學長啊。)諸葉瞥了龜神學長一眼。雖然他仍舊嚇得蹲坐在地上發抖,卻還跟朋友吵嘴。「哇哈哈哈哈哈,龜神你遜斃啦。」「吵死了。要不你跟灰村對打啊。那家夥太可怕了。」「既然如此,你一開始就不要找他碴嘛,自討沒趣。」看到他們一來一往的樣子,大家都笑得很開心。誰也不記得還有個坐在觀眾席上一臉掃興的理事長。多虧製造氣氛的龜神學長,課堂上的氛圍變得和樂融融。諸葉也特意配合龜神學長的心情,陪他演了一出滑稽短劇,滿有價值的。借用早月的說法,都是因為「理事長太不像話了」。諸葉瞄了一眼理事長神經質似的不悅臉色,便轉身聽課。「所以,一年級各自跟二年級組成一組。一年級隨意發動攻擊,二年級就防禦到底。一年級接受指導儘情學習攻擊的感覺。二年級如果不能抵擋一年級的攻擊,就太不像話了。」在田中的指示之下,學生們輕鬆地起身,各自找尋自己喜歡的對象組成一組。攻易守難——正因為如此,有實力差彆才能較量。今日的聯合演習的目的就在這裡。諸葉與早月、靜乃揮手道彆,去尋找與自己組隊的高年級。在此期間,雖然理事長意味深長的視線不斷盯著他,他也不以為意。*實技課程也「平安無事」結束,再次換好製服從一年級更衣室走出來的諸葉被理事長擋住了去路,而且當麵說起教來。「剛才的課真是令人不敢苟同。你是《救世主》的話,也應該有自尊心,更認真地努力修煉才對。在愛德華爵士麵前如果還是那樣打打鬨鬨可難看囉?」「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沒有什麼好誇耀的。」有預感對方會來找自己的諸葉,搔著頭生硬地回答。那是一種反抗的態度。管你是不是大人物,就是不想跟討厭鬼打交道。諸葉原先以為理事長肯定會責備自己目中無人的樣子。「不,失禮了。我並不是來責備你的——」但他的態度冷靜自持,不是很有誠意地邊道歉邊說道:「我是想招待你到寒舍用餐,你接下來有時間嗎?」「我嗎?太突然了。」「我事先吩咐過靜乃,但她完全沒邀請你來吧。唉,那孩子雖然那樣還是有些晚熟的地方。畢竟家母就是這樣教育的。」雖然認為靜乃晚熟的言論仍有待商榷,但諸葉並沒有唱反調。「承蒙邀約,我很榮幸,但接下來還有班會和課後特訓。」「我已經取得田中老師和石動同學的許可。」如果是這樣,諸葉也就不得不同意了。而且,他也答應靜乃「之後會老實說明」他與摩耶的關係。總之——靜乃的家到底是怎樣的地方呢,他很有興趣。「我跟人約好要一起回去,所以我想傳簡訊先通知她一下可以嗎?」「當然可以。我讓車子停在那邊待命。你可以在車內傳簡訊。」諸葉跟在快步前進的理事長後麵,往教師專用停車場走過去。引擎發動的大型高級轎車與司機,如字麵上的意思,正等待兩人的到來。諸葉隨著理事長坐在後座。座位仿佛不存在似的用絕妙的坐墊承受著諸葉的身體,車子像滑行一樣地往前開動。不知是因為車子好還是司機技術佳,完全沒有感到重力加速度。(雖然微微知道靜乃很有錢……)有司機開車的高級轎車就是一個有力的證據。諸葉的「浪費警報」拚命響個不停,快到臨界點了。「開普通車子不就好了?」「其實我想走路。對健康也好。」「乾麼特彆雇個司機呢?」「不過,可以增加就業機會吧。」「這麼說來,高級轎車對景氣也有貢獻囉?」像這樣不得要領的思緒,在諸葉的腦中不停地轉來轉去。真正的富豪,實在是跟諸葉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讓他頓時陷入恐慌。「你不傳簡訊嗎?」「啊,是。抱歉,我太窮了。」「?」理事長的話讓諸葉回過神來,他趕緊拿出手機,並沒有發現理事長訝異的樣子。他發了一封簡訊給摩耶,大意是說他會晚點回去。「灰村同學親近的人很多嗎?」理事長邊看著諸葉收好手機的模樣邊說道。「很難說是不是很多,總之就是那樣。」諸葉最先想起早月和靜乃的容顏,一邊答道。「嗯……」理事長身體前傾,一臉沉思的樣子。也許是心理作用,似乎也有點不悅。「我有很多朋友不行嗎?」「沒什麼朋友的靜乃呢,聽說交了你這個值得信賴的朋友。正因為太稀奇了,所以我希望你跟靜乃是最親近的。以我這個做哥哥的來說。」「最,親近嗎……」如果隻聽對方說的話,會覺得他太為妹妹著想,才會說出這麼溫馨的任性話。不過,諸葉感到他話裡隱含著不為人知的用意。聽起來絕對不像是出於愛護妹妹而說的話。「我會好好珍惜她的。」諸葉若無其事地回答。(即使彆人不說,或者你有什麼企圖,我也會說到做到。)如此在心中加上一句。儘管如此,理事長似乎安心了。臉朝著前方,身體深深地靠在座位上。除此之外,他們既沒有聊什麼話題,也沒多說什麼。即使如此,車子總算「一路平安」地開到靜乃家。靜乃對諸葉缺席的無聊透頂課後特訓完全沒興趣。哥哥發來一封「班會一結束,火速回家」的簡訊,所以踏上歸途。要是被早月發現自己翹了特訓還是什麼的話,肯定會被她念個不停,所以就悄悄地溜走。放學的時間——在全住宿製的亞鐘學園中,學生整齊地分成兩股人潮。也就是分彆通往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的人龍,但靜乃行走的方向卻與這兩條路背道而馳。因為老家的命令,所以她沒有住在宿舍,而是從哥哥家往返於學校之間。首任理事長哥哥在此地所建立的宅邸,是位於一座小山丘上。那是一處遠離塵囂的僻靜場所。所以,寬廣的美麗庭院好像了無生氣,豪華的西式建築看起來仿佛墓碑一樣。打開雙開的玄關門一回到家,出入口大廳便有仆人站著恭候。「灰村少爺在餐廳等候。老爺請靜乃小姐立即換裝過去。」靜乃對於諸葉的到訪一點兒也不驚訝。因為諸葉沒有去參加課後特訓很奇怪,而且哥哥還來了封叫她回家的簡訊。把這兩件事合起來考量,就可以推測出來。靜乃一回到二樓的房間,就脫掉製服在壁櫥前沉思起來。其實她從來沒有讓諸葉看過她穿便服的樣子。因為她連一件便宜的衣服也沒有。萬一諸葉發現這件事,會不會因此責備她「太浪費了!」一想到這裡心裡就很不安。她一邊煩惱著有點離題的問題,一邊不曉得要穿什麼服裝出現在自己喜歡的男生麵前。不斷地撥弄翹起來的一撮卷發,想東想西的。於是,最後選了一件最便宜的衣服。(諸葉會喜歡這件嗎……?)能夠的話,她想穿最漂亮的衣服給諸葉看,但實在沒有勇氣穿。她選了一件全黑的絲質洋裝。裙擺有荷葉邊裝飾,看起來不會那麼老氣。她在鏡子前麵比了一下,感覺還是少了些什麼。不過,為了解燃眉之急,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因為模特兒素質很好,所以其實是穿得很合宜,但——靜乃這個青春期的少女——並沒有那麼有自信,所以不禁歎了一口氣,往餐廳走去。那是一間專屬於自家人使用的小房間。諸葉與哥哥麵對麵地坐在四人份的餐桌前。「你、你好,靜乃。我正在等你。」諸葉怯懦地說道。一副盼她早點來解救他,如隔三秋地等得很焦急的樣子。整個人顯得既僵硬又緊張。靜乃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眼睛不禁眨了眨。因為拘謹地坐在椅子上的諸葉,竟然穿著燕尾服。頭發也梳理得一絲不苟,瞬間體麵不少。靜乃因此愣了一下。「這是哥哥的傑作嗎?」「是立村打理的。」哥哥若無其事地說出管家的名字。「也就是說,不是哥哥搞的鬼。」雖然是拐彎抹角的語言遊戲,但靜乃並沒有感到焦躁。反而因此可以大飽眼福。「你、你要笑我也行喔……?」不過,諸葉被強迫穿上自己穿不慣的禮服,會覺得這樣跟他的身分很不相稱吧,所以才率先調侃自己。「很合適啊。諸葉,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你不要一本正經地這樣說。」靜乃仍一如往常擺出麵無表情的樣子,但諸葉卻有點反應過度。諸葉或許天生就冷靜自持,靜乃即使(在性方麵)逗弄他,也令人懊惱地不太常有反應,所以這麼狼狽的樣子倒是令人覺得很新鮮。(嵐城同學,很抱歉隻有我一個人獨樂。)靜乃在心中道歉。但隻是表示歉意,並沒有做什麼。她十分滿意諸葉剛好與其威風凜凜的禮服形成對比的畏縮態度。「那件衣服也很適合靜乃。這還是你第一次穿便服給我看。」冷不防地被稱讚了一下。真是個可恨的男人啊!他明明應該是非常非常緊張啊,卻很自然地讚美起自己。「是嗎?謝謝。」靜乃不動聲色地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拉開諸葉斜對麵——哥哥鄰座的椅子。但力道沒有控製好,結果咕咚一聲椅腳發出聲響。「你會出錯還真是稀奇呢?」靜乃被哥哥數落了一下。她無法坦白說連她自己都很緊張。由於靜乃的到來以及沒人說他樣子很奇怪,所以諸葉也沒那麼緊張了。「謝謝你常常照顧舍妹。彆客氣多吃點。」「那我就不客氣了。」諸葉被理事長這麼一說,就規矩地雙手合十地說道。然後拿起刀叉開動。由於諸葉過世的父母經營一家小餐館,所以餐桌禮儀他在某種程度上還是有學過。不過,他完全沒想到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這是為灰村同學特彆準備的菜肴。如果你能吃光它,我會很高興的。」「嗯……」不過,諸葉對著滿滿一桌出菜肴實在不知所措。「這些全部,要吃光嗎?」儘管諸葉現在是發育期,而且每天拚命地勞動身體,所以很會吃,但三個人要吃光整桌菜似乎不太可能。「吃不完留著就好。」理事長笑了笑,一臉像是聽到有趣笑話的表情。啪。諸葉的太陽穴浮出青筋。「剩下的菜要怎麼處理?給傭人吃嗎?」「不,那麼做是對為我們工作的他們很失禮的事。」「啊,的確如此。我沒顧慮到彆人的感受。對不起。」不過,剩菜要怎麼處理呢?「吃不完當然全部丟掉。」啪啪。諸葉的太陽穴浮出兩條青筋。這個世上沒有可以隨便浪費的食物——就在諸葉忍不住要爆發之前,靜乃調解道:「放心。有剩菜的話,會全部打包給你。你可以帶回去吃,如果宿舍的人不介意的話,也可以分給他們?」真不愧是靜乃同學!非常通情達理!大家一定也會很高興的——就在諸葉要發出會心的微笑之前,理事長卻嘲笑道:「胡說。怎麼可以叫灰村同學做那種窮酸的事。」啪啪啪。諸葉的太陽穴浮出三條青筋。要不是對方好歹也算是個年長者,要不是諸葉今天是處於受人招待的立場,他早就反嗆對方「咱們到屋頂單挑」了。在這樣一觸即發的氛圍中——靜乃使了個「好了,哥哥彆再說了。這裡交給我」的眼色。而理事長像是說「那是個好提議」似的,慷慨地點點頭。諸葉也體諒靜乃顯然想要妥善解決事情的心情而乖乖聽話。「來,那個義大利麵趁熱吃很好吃,你一定要嘗嘗看。」靜乃建議道,在一旁侍候的仆人馬上將義大利麵分盛在小碟子裡遞給諸葉。諸葉立即吃起來。海鮮番茄義大利麵——是魚貝類加上番茄醬汁的義大利麵。它並不是使用灌裝番茄,而是使用因乾旱梅雨期而提早成熟的新鮮番茄,味道濃鬱而爽口。將它切碎,可以用來提出鰻魚的味道。不隻是鹽味,是連海味也想表現出來的深奧風味。將番茄與魚貝類看似不協調的味道完美融合。而柔軟有彈性的半熟半透明的墨魚、容易被誤認為文蛤的新鮮蛤仔以及烏黑有光澤的貽貝又如何呢?鮮豔欲滴的感覺令人難忘,一看就知道很新鮮。義大利麵也煮得恰到好處。雖然麵條是那種斷麵為橢圓形的長條義大利麵,但咬起來的口感彆有一番風味,可以維持食感,完美襯出醬汁和魚貝類的味道。諸葉狼吞虎咽地吃著料理。他天生對吃豪華大餐總是會感到愧疚而食不知味,但今天沒關係。因為「都已經端上桌了」,如果不吃、不快樂地享用的話,反而是一種浪費。所以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著。把靜乃建議的美食依次地吃個精光。今日一整天的疲憊與空腹被美味的食物填得滿滿的,覺得很幸福!諸葉雖感遺憾,但今天他享用了至今從來沒有品嘗過的奢侈美食。「我吃飽了。」諸葉規矩地雙手合十。吃著吃著,竟然吃了八人份的餐點。有這個銘刻於心的滿足感,今後即使要吃一年的乾糧也能夠奮戰下去。「灰村同學願意的話,歡迎你隨時來玩。」「啊,那實在是說不過去。」「我剛才也說過,靜乃沒有朋友。所以,希望你跟她成為好友。靜乃也很高興灰村同學能來家裡玩吧?」理事長丟出這麼一句話,靜乃停頓一下後,點了點頭。「嗯,是啊。」雖然她麵無表情,但她躊躇的那一刹那,似乎已表達了一切。很高興你能來,但我有個人的原因,所以希望你不要來——表現出這樣的猶豫。諸葉「嗯」了一聲,更加提高警覺。果然方才在車內感到理事長希望自己能與靜乃成為好友的話另有用意,並非錯覺。理事長笑嘻嘻地露出刻意裝出的笑容。仆人們乾淨俐落地把剩菜收下去,然後為大家準備餐後的咖啡。等喝完咖啡後——「我有話想跟你說,可以嗎——灰村諸葉同學?」(喔,終於來了。)理事長終於開口攤牌。我已經請你大吃一頓,所以你要乖乖聽我說話。諸葉不禁在心中調整姿態。「白騎士組織將所有的《救世主》分成好幾個等級,灰村同學應該也知道吧?那麼,說這個等級是表示實質上的地位也不為過,你知道嗎?」「大概吧。」對於理事長開始說些不得要領的話,諸葉模棱兩可地回答。「因為是新成立、以實力為本位的組織,所以才這樣。反過來說,沒有能力的人無法靠親戚關係和走後門獲得不當的地位。級彆的認定是很嚴格而公正地施行的。」大部分的學生是D級,為「學徒階級(Discipline)」的意思。正式進入白騎士組織或被認為將來有望進入的「一般階級(on)」是屬於C級。在亞鐘學園也是加入實戰部隊的條件,諸葉也符合這個等級。而在夠格的《救世主》中,被認為特彆優秀的是「精銳階級(Breaker)」B級。亞鐘學園所有的教師群全部是B級。此外,達到他人無法望其項背的證明的是「王牌階級(Ace)」A級。校長和石動迅相當於A級,在日本屈指可數的A級之中,亞鐘學園就有兩位,這表示現在的亞鐘學園在日本分部中是極為重要的。「而在A級之上的——特彆階級,是S級。」全世界僅有六位,是真正不折不扣的《救世主》。是一群化作人形的怪物(Fenomeno)。「灰村同學,你知道被認定為S級最簡單也是唯一的條件是什麼嗎?」「不,我不知道。」諸葉搖搖頭。他記得以前曾經聽過甚至有S級的存在。不過,實際在課堂上還是哪裡都沒有出現過「S」的話題。所謂難如登天的事,就是指這件事吧。甚至覺得它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級彆。如何才能達成那種難如登天的條件呢?靜乃有點難以啟齒地說明。「單獨打倒一對一應該絕對無法獲勝的《異端者》——」理事長點點頭,然後得意洋洋地張開雙手。「也就是說,是灰村同學啊!」理事長高聲宣布。「…………」諸葉沒有立即回答,隻是目光變得銳利,提高警覺。靜乃也使了個「那樣就好」的眼神。然後,代替諸葉麵對理事長。「哥哥,你在說什麼呢?我實在不太明白。諸葉什麼時候單槍匹馬擊斃《異端者》了?」靜乃反駁道,聲音裡隱含著緊張。「開學沒多久的事啊。他不是漂亮地殲滅了九頭大蛇給大家看嗎?」理事長若無其事地說道。「那是諸葉和我以及嵐城同學一起打倒的。」靜乃冷靜地更正。「你是不是哪裡誤會了?還是校長的報告弄錯了?」靜乃更進一步地窮追猛打。理事長慢慢地搖了搖頭。然後——「我沒有誤會。我的確也聽說了,那隻魔物實際上是你們三人打敗的。」「既然如此——」「那麼,隻要說是灰村同學一人打敗的不就好了?」理事長一臉若無其事地說出出人意表的話。「當時隻有你們三個人在場吧?那麼,靜乃與嵐城同學口徑一致的話,不就無人知曉嗎?隻要這麼做,灰村同學事實上就可以成為日本分部的第二號人物。」理事長開始慫恿諸葉做荒唐的事。靜乃明白了。「哥哥,原來那就是你的企圖!」很稀奇——真的很稀奇,靜乃的聲音居然有些粗暴。她已經無法冷靜下去,當場站了起來。「講企圖很難聽。隻要說個小謊,灰村同學就可以獲得至高無上的地位,日本分部也能得到新的S級權威,不是很棒嗎?灰村同學完全不用擔心。我會當你的監護人。我會幫你打理一切瑣碎的事。」「然後,哥哥就可以仗著成為S級的諸葉的權威而作威作福了……」理事長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並不加以否認。靜乃終於懇求道:「哥哥,你不要蠻不講理了。諸葉一旦成為S級,他就會被派到一個接著一個的戰場上,這是顯而易見的。」「那當然。獨自肩負《白騎士組織》所有的期待與重責,正是S級該做的事。」「諸葉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每次都可累積戰功。不是很好嗎?」「我是說即使是諸葉也不可能每次都能平安無事啊!而且,不隻是這樣——」靜乃越說越激動。不過,理事長迅速舉手製止。「夠了,這是家裡的決定。」用極為冷酷的眼神告誡靜乃不可再反駁他。或許是當著諸葉的麵的緣故,所以語氣比較緩和。靜乃支吾其詞。然後,仿佛受到咒語束縛似的無法再反駁下去。「……知道了。」接著,如人偶般毫無朝氣地沮喪坐下。理事長滿意地點點頭,再轉向諸葉說道:「灰村同學,就是這麼回事。你隻需撒個謊,就能成為S級。」看著他那有些冷冷的笑容以及絲毫沒有笑意的眼眸——諸葉悠閒地搔了搔頭。他對費儘唇舌幫他講話的靜乃感到抱歉,但實際上他從剛才就覺得奇怪得不得了。其責是諸葉一個人獨自打倒《異端者》,但他們跟校長報告時謊稱是他們三個人打敗的。儘管如此,此刻理事長卻慫恿他「扯謊也不要緊,就說是你一人打倒的」。這是多麼諷刺啊,諸葉差點笑出來。「對不起,我天生不會說謊。」諸葉若無其事地回答:那不是我一個人獨自打倒的。甚至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你……可以登上日本第二把交椅的位置耶?你不想要嗎?」理事長真的嚇了一跳地問道。「我不是那麼了不起的人物。」他既不想要與自己身分不相稱的地位或權力,也不想這麼乖乖地被理事長利用。靜乃雖然在她哥哥的監視下無法多作表示,但似乎鬆了一口氣。「真是令人無法置信……」理事長瞧著諸葉的眼神,仿佛他是在看前所未見的稀有動物一樣。「不,你一定是覺得這件事實在是太棒了,所以感覺不像真的吧?」結果理事長話一說完就慢慢搖著頭離開座位。「抱歉,我還有工作要做,就此告辭。靜乃,聽好。你可要好好告訴灰村同學成為S級的好處在哪裡。」還以為理事長已經放棄了,卻很固執不死心。「哥哥,知道了。」靜乃同意道。麵無表情地將內心所有的情感完美地隱藏起來。基於一種信賴的關係,諸葉知道靜乃隻是表麵裝作明白而已。不過,理事長似乎因此被她蒙騙了。(我好像知道靜乃為什麼那麼會隱藏自己的表情了……)家族中有這麼蠻不講理又盛氣淩人的年長者,才會被鍛煉成這個樣子吧。這對靜乃來說,完全不是值得高興的事吧。正當諸葉心中深表同情時,理事長最後說了句話:「明天是假日,請灰村同學務必在寒舍一宿。我已經吩咐下人一聲了。」「不,有人會等我回去,所以隻能推辭了。」沒有摩耶的話,或許就可以吧。「等你回去?宿舍嗎?」雖然理事長覺得很奇怪,但諸葉也不覺得有說明的必要,所以沒有講出摩耶的名字。靜乃也一臉詢問的樣子,但是這件事很難說清楚,為了避免產生誤會,還是改日再作說明。「那麼,至少在這兒隨意坐一下吧。」「謝謝。」諸葉笑容可掬地向理事長道謝。他想跟靜乃獨處一下。所以,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他就決定不客氣地接受了。*諸葉被招待到靜乃的房間,她的房間感覺有些冷清。室內很寬敞,擺放著許多貴重的家具和日常用品,似乎看不出有何不便之處。不過,就隻是這樣而已。完全看不出這間房間的主人到底是怎樣的人。靜乃明白諸葉對此感到有些驚訝。「因為這裡的東西沒有一件是我自己挑選購買的。而且漆原家的人不允許擁有私人的興趣。」靜乃的語氣似乎夾雜著些許落寞地說道。原來如此,因為沒有何一件是「私人物品」,所以房間才看起來冷清嗎?出身窮苦的諸葉也幾乎沒有私人物品,但靜乃的房間光是充斥著一堆「物品」,所以才更顯得寂寥。「不過,現在睡覺是我的嗜好。」靜乃撫摸附有公主床幔的床鋪支柱。說起來,靜乃無論是上課中或什麼時候,隻要一逮到機會就打瞌睡。「這樣既不會妨礙到家族和哥哥,睡夢中也可以沉浸在非常幸福的時光裡。」靜乃訴說著令人哀傷的事:比起現實的世界,夢見前世的記憶還比較好。「啊,當然和諸葉你在一起時則另當彆論喔?我從來沒有在你麵前打過瞌睡吧?」「雖然你好幾次假睡戲弄我。」諸葉也沒那麼貧嘴了。「心情變得好煩喔。我們去吹吹夜風吧。」靜乃走到陽台,向諸葉招招手。諸葉走過去與她並肩站著,從二樓眺望外麵的夜景。可以清楚地看見被街燈隔絕、如死寂般幽靜的湖光山色。因為靜乃所居住的豪華宅邸是建築在小山丘上。「真是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家啊。」諸葉吐露出自己率直的感想。講太多,自己也會變得憂鬱的樣子,所以簡單扼要地說一句。「不過,學校很好玩呢?」靜乃目不轉睛地看著諸葉。總是一直盯得令人不好意思。也沒說明為什麼很好玩。諸葉搔搔頭,隻能轉眼再眺望由景。雖然從此處看到的風景並不是很宜人,但吹吹夜風還滿舒服的。或許是因為在山上,所以天氣沒那麼悶熱,讓飯後發熱的身體涼爽不少。單這一點就得救了。「欸,諸葉——」靜乃雙手放在陽台的欄杆上,注視男生宿舍的方向問道。諸葉也是用同樣的姿勢,凝視那個方向等待靜乃的話。即使在這樣寂寥的景色中,如此並肩眺望遠方也不錯。靜乃悄悄地開口:「你昨天跟摩耶發生了什麼事?快快從實招來吧?」諸葉差點從欄杆上滑落下去。「在你沒說明之前不可以回去喔?」「我沒有要隱瞞。隻不過我還在思考要怎麼說明才不會被誤解。」「你隻要原原本本地老實告訴我就好啊?」靜乃的嘴邊露出小酒窩。「我和嵐城同學不一樣,我是個很溫順的女生,不會聽到一半突然發火喔?」的確,如果是早月的話可能會引起軒然大波,所以諸葉才會這麼反常。「我知道了。」諸葉相信靜乃會好好聽自己說,所以钜細靡遺、毫不隱瞞地將摩耶成為他的室友的始末說出來。靜乃很耐心地回應著,一直聽到最後。「嗯,我也猜到是那麼回事——」然後隻是聳聳肩,並沒有責備他「你這個蘿莉控!蘿莉控!」她用看穿一切事物的眸子望著諸葉溫柔地說道:「——不過,你能據實以告,我很高興。」諸葉不禁鬆了一口氣。「我覺得你總是要早月離我遠遠的,我還以為摩耶的事一定會惹你生氣呢。」「捉弄嵐城同學確實讓我很開心,但要她遠離你是你誤解了吧?要是那樣的話,我不就不能要她了?」靜乃悄悄地把手伸過去。指尖在諸葉的胸膛上糾纏不休地寫了一個「の」字。「如果你對彆的女生好,我都要一一生氣的話,就沒辦法跟你交往了。」她用似乎有些抱怨的語氣低聲說道。「是、是嗎?要是早月也那麼懂事就好了。哈哈哈。」靜乃突然營造出粉紅的氣氛,諸葉覺得有些驚慌失措,連忙乾笑幾聲加似掩飾。「可是,那丫頭卻說除了我之外不可以認其他妹妹!不曉得她是什麼意思,哈哈哈。」「唉呀?我倒是覺得早月同學也很~了解你耶,甚至有點佩服她了喔?」「咦,哪一點?」「允許你花心啊。什麼事都要一一生氣的話,不就無法跟你交往了?」「莫、莫名其妙。兄妹之間哪有花心不花心的啊。」「唉,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靜乃隻是無可奈何地聳聳肩。「不管怎麼樣,你可以疼愛摩耶。反正即使我說不可以,你也不會聽我的。這就是你的個性。」「我說你,怎麼那麼了解我呀?」太恐怖了。諸葉發牢騷以掩飾自己的難為情。「是啊……這隻是打個比方,假如你某天看到一個年幼的可憐的小女奴會怎麼做?」「等等。在你說出奴隸的時間點就讓人想吐槽了喔?」這裡可是沒有貴賤之分的身分製度的國家喔。「我不是說這隻是打個比方嗎?你一定不會棄那個女孩於不顧。你會解放她,收養她這個無依無靠的孩子,並負起責任把她養育成一位淑女為止。絕對是這樣。不論是前世還是現世,你就是這樣的人——」靜乃淡漠地說著不像是打比方、令人不得要領的話。不過,在她敘述的這段時間,諸葉的腦海深處迸出一絲火花。靜乃每次一接著講下去,他腦中的火花就霹靂啪啦地越繃越大。諸葉忍受著頭痛,踉踉蹌蹌地按住額頭。「——那件事,我很清楚。」靜乃的這番話猶如決定性的一擊,使存在於諸葉腦海深處的藩籬產生一道裂縫。刹那間閃出極大的火花。然後,聽到有人講話的聲音。一共兩句。——你有責任和義務把我留在身邊啊?——你是自由的。這個世上本來就沒有人能擁有束縛他人的枷鎖。那是一對男女的說話聲。第一句是女生說的,接著是男生。似乎是很沉重的問答,也是很甜蜜的枕邊話,是令人極為懷念的聲音。還以為能夠清楚地聽到,它卻從手臂滑落溜走似的讓人覺得越來越不是那麼確定。甚至連那種懷念的感覺都逐漸消失。無論怎麼拚湊,就是無法……諸葉一個大踉蹌,趕緊靠在陽台的欄杆上。「你突然怎麼了?」靜乃中斷打比方的話,語氣中夾雜著擔心諸葉的感情。「靜乃……你,真的不是冥府的魔女吧?」諸葉用反問代替回答。「你說呢?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靜乃麵無表情地回答,不知她是否在裝傻。「總之,有點變冷了呢。」確實變得有點涼颼颼的。不過,聽起來很明顯是在規避話題,這果真是諸葉的心理作用嗎?「欸,我會冷了。」靜乃又把手伸到諸葉的胸膛,逗弄地撫摸起來。「要不要進去了?」「不要。心情好像有點鬱悶,我想感受一下夜風。」那你要我做什麼?靜乃在諸葉詢問之前,就咚一聲把身體靠在他身上。從她濃密的發絲飄來一股無法言喻的香味。諸葉搔了一下頭,但——「我隻讓你取暖而已啊。」諸葉定下心擁抱靜乃。「真是開心。」靜乃的身體貼得更緊了。早月常像妹妹一樣毫不客氣地抱過來。雖然靜乃是個性騷擾狂,但很意外地記憶中她似乎很少給他一個擁抱。一緊緊摟住她豐盈的身體,似乎就能品嘗到她全身的軟玉溫香及性感魅力。靜乃的體溫又低又冷,令人興起想要溫暖、保護她的欲望。因此,諸葉更加用力地抱住她,才能靜靜地感受到隱藏在她內心的熱情。在這不可能不接吻的虛幻氛圍中——不過,隻要彼此互相取暖,諸葉就覺得非常心滿意足了。這隻是假設,並非針對靜乃。如果在位於酷寒之地的冰凍城堡,隻有他們兩人居住。隻要每天都能與靜乃肌膚相親,我就能夠抱著希望活下去。不知何故,很意外地,諸葉就是有這樣強烈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