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1 / 1)

督公千歲 紫玉輕霜 1957 字 1天前

江懷越本來想著過後再去禦馬監找楊明順的,沒想到在這裡就遇到了他。看他那樣子,似是聽到風聲便匆匆趕來拜見,隻是向來喜樂無憂萬事皆不放在心頭的楊明順,竟然一見自己就紅了眼圈,這倒是令江懷越頗為意外的。“怎麼了?起來說話。”江懷越上前一步,打量著楊明順。楊明順這才平定了一下情緒,迅速起身側立一旁,愁苦道:“督公,是我一時太激動……我,我盼您回來盼得好苦!”江懷越朝左右望了一望,示意他跟著自己朝宮牆那頭慢慢行去。“當初把你留下的時候,你不是還信誓旦旦說沒事嗎?這段時間內,是受委屈了?”楊明順跟在他身後,低著頭道:“也沒什麼……不過就是司禮監和東廠那幫子人,狐假虎威的,他們本來也就那副德行。我聽您的話,老老實實在禦馬監待著,很少跟他們接觸。”“賢妃搬去太液池,是什麼時候的事?”江懷越忽然問道。楊明順愣了一下,道:“也沒多久,就前幾天……聽說賢妃住在了瓊華島廣寒殿,島上的太監宮女都被換成了原先長樂宮的人。”“瓊華島?”江懷越想到了先前惠妃曾經因為乘坐畫舫而流產的那件事,不由道,“她倒也不忌諱,惠妃不就是在那兒出事的嗎?”“據說萬歲跟她說過,太液池那邊雖然幽靜空寂,但畢竟離這裡太遠,萬一有什麼叫太醫都不方便。但是賢妃說自己就對藥理有所研究,應該不會出問題。雖然這樣說,萬歲還是不放心,令太醫院的人去探問過好幾次。”江懷越腳步微緩:“切脈了嗎?確定有孕?”楊明順詫異道:“那肯定啊,都是太醫院裡有名的人物,哪能連喜脈都弄錯呢?”“有三個月了?”江懷越一邊往前走,一邊又問。“是。”江懷越算了算時間,應該是在他離開京城去南京後不久就懷上的。他又問及最近太後與貴妃的情況,楊明順道:“太後因為賢妃說有人要加害腹中胎兒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前些時候萬歲還去過她那邊,據說發生了爭執。貴妃娘娘她……反正也不理會彆人的言語,好像什麼都跟她沒關係似的。”江懷越倒有點意外,原先榮貴妃可不是這樣的性子。本來他就在打算要去一趟昭德宮,聽了這話,便領著楊明順往那邊行去。一路上他又問及其他事務,楊明順皆如實回答,末了,倒是猶豫了一會兒,輕聲問道:“督公,您後來,有沒有相思姑娘的消息?”江懷越看了看他,淡淡道:“有。”“她還好嗎?”“好。”因為在宮中,江懷越不太願意說起相思,隻是極其簡單地予以回複。楊明順似是放下了心,卻又似是增添了惆悵,眉宇間始終帶著幾分蕭索。江懷越感覺不太對勁,轉過臉問他:“你有什麼事嗎?怎麼心事重重的?”“沒。”楊明順立即搖頭。江懷越皺眉道:“楊明順,你覺得自己滿麵愁容的樣子能瞞過我?”“我……”楊明順欲言又止,過了片刻,卻問道,“督公您和相思姑娘是不是見過麵了?”江懷越不知他為何又問起此事,隻好耐著性子道:“是。問這個做什麼?”“那她還在等您?”“……我說楊明順,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怎麼反過來追問我來了?”江懷越越發覺得他可疑,停下腳步審視他。楊明順尷尬地笑了笑,溫順道:“哪裡呀督公,小的隻是關心您終身大事,生怕您又錯失良機,蹉跎了歲月。”“那你到底惹上什麼麻煩了?還不趕緊交待清楚?”“真沒什麼呀,督公,我不是說了嗎,就是前陣子被司禮監那幫兔崽子欺負,害得我都不敢抬頭見人了……不過您剛剛回來,千萬彆為了我去跟他們算賬,要等著以後您重掌大權,再好好收拾他們!”楊明順又恢複了原先那舔著臉討好奉承的模樣,跟在江懷越後麵,好像剛才那憂鬱隻是瞬間的錯覺。江懷越還待再問,拐過彎前麵就是一片大殿,來來往往的太監漸漸多了起來,隻好也不再發問,帶著他往昭德宮而去。*到了昭德宮,楊明順自己留在了外麵,江懷越獨自入內拜見。夏花嬌豔,蜂蝶亂舞,就連空氣裡都彌漫著清香甘甜,隻是這宮中寂靜,熏風微來,讓人不禁有一種畫堂深深簾幔卷愁的感覺。榮貴妃妝容依舊豔麗,一身絳紫織金的衫裙雍華不凡。江懷越進來時,她正斜倚在美人榻上,聽得腳步聲近,才支起身子。與原先幾次不太一樣,這回她見到江懷越,隻是端端正正看著他,唇邊露出笑意。“我就知道,你過不了多久要回來。”江懷越向她叩首問候,謙恭道:“懷越是被貶出京,此次幸得萬歲信任才召回京城……”“少裝樣了,我還不知道你?”榮貴妃含著怨懟盯了他一眼,“當初是誰可憐巴巴跟我說想回南京?說什麼早知如今被萬歲冷遇了,還不如當初留在南京本分度日……我問你,你乾什麼非要回去一趟?”江懷越連忙道:“臣當時也沒欺騙娘娘,確實是因為萬歲對臣產生嫌棄芥蒂,那臣還不如自行避讓,免得還在宮中更添麻煩。其他地方去了之後恐怕更要受罪,還不如回南京避避風頭。”“哼,在南京你倒是悠閒得很?是不是要樂不思蜀了?”江懷越上前道:“娘娘說哪裡話,臣是戴罪之人,去南京禦馬監忙著料理事務核查賬務,何曾過得悠閒了?再說臣也時刻惦念娘娘,少不得讓人打聽宮中事情……”“那你都知道了?”榮貴妃冷哂道,“之前惠妃懷孕時就嬌慣得不成樣子,如今這一位更是了不得,居然搬出後宮去了太液池。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大家,在這後宮之中有人想要害她,她是逼不得已才逃離出去的嗎?”“娘娘可曾在萬歲麵前抱怨過?”“沒有,我又不去做那不知趣的人。”榮貴妃彆過臉,慢慢道,“懷越,我到現在才明白,他是君王,就必須要考慮後嗣的事情。有再多的往事回憶又怎麼樣呢?還不是像病急亂投醫一般,隔三差五臨幸宮妃,有些甚至是他多少時候都沒看過一眼的……他病了,朝臣們言論紛紛,恨不能要他一兩天之內就昭告天下得了龍子,有些藩王甚至已經蠢蠢欲動,打算著過繼哪一個子孫繼承大統。這就是朝堂與後宮,他們眼裡隻有萬世基業不能撼動,哪管你到底願不願意,甘不甘心。”她很少會這樣傾訴,更多的時候是發泄憤怒,也許是因為年少時候隻是宮女出身,後宮朝堂中人雖都忌憚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但內心深處始終對她懷著鄙夷。而身為貴妃的她,也正像是帶刺的玫瑰花,豔麗奪目,卻又本能地拒絕他人靠近。承景帝是她自年少時期就傾注了心血的人,她應該是一直覺得以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不管是否能養育後代,總不會因此而被冷落的。然而事實擺在了眼前,以前願意跟承景帝鬨脾氣,是因為還有鬨的必要,當此情形還去吵嚷,豈不是丟了自己的臉麵也於事無補?江懷越沉默片刻,道:“娘娘如今保持冷靜才是最重要的。賢妃也不過隻是剛剛懷孕,事情如何發展,還未必能預測。臣會留意此事……”榮貴妃不免歎息,忽又覺得在他麵前談及子嗣似乎有點殘忍,因而轉移了話題,道:“你知道萬歲叫你回來的意圖了?”“知道。剛才萬歲已經跟臣說了,是因為蒙古兵入侵的事。”榮貴妃坐直了身子,蹙著眉頭:“那你還這樣雲淡風輕的?他叫你什麼時候動身?”“越快越好,可能是,明天。”“明天?”榮貴妃驚詫道,“你才回來還沒休息一下就要走?”“是萬歲的意思。軍情緊急,不容小覷。”江懷越恭敬道,“所以臣來探望娘娘,因為馬上又要離開。”榮貴妃麵露失落:“我還想著,你回來了,我總算還有人能說說話……”江懷越極少見她這樣寂寥,再豔麗奢華的妝容也掩不住眉眼間的憔悴,隻是她從來不願在外人麵前示弱,或許隻有見到他回來了,才難得流露出幾分蕭索。“多謝娘娘厚愛,隻是戰場上情形多變,臣也不知何時能順利返回,惟願此行平安得勝,儘早歸來。”他跪在貴妃麵前,懇切道,“臣不在的時候,娘娘萬萬珍重。臣會安排人手傳遞訊息,宮中若是有事發生,臣就算是不能及時趕回,也必定殫精竭慮,保證娘娘安全。”“好端端的為什麼說這樣的話?”榮貴妃感到一陣心悸。江懷越寬慰似的笑了笑:“臣向來謹慎小心,希望隻是臣一廂情願考慮過多,待臣回來之時,再來叩見娘娘金安。”*葡萄架上的青葉已經蔓生成蔭,相思坐在屋簷下,看著那被風吹動層層起伏的葉浪,神思有些渺然。江懷越離開南京也就幾天,她就像是失了魂一樣,心神不寧,坐立不安。先前能憑著一腔勇氣去遼東追隨左右,可現在他正是貶謫之後重新起用的關鍵時刻,自己是不可能堂而皇之跟去戰場,可是就在這裡默默等待,也著實太過煎熬難耐。寂靜中,有人砰砰敲門,驚擾了相思的遐想。她聽出那敲門聲是約定好的節奏,便起身過去開了門。“快猜猜看,我今天為什麼過來找你?”門外果然是宿昕,沒等她招呼就閃身而入,手持玉骨折扇,神情瀟灑中猶帶自得之意。“小公爺莫不是又找到了什麼新奇玩意兒,帶來給我看?”“不是不是!”宿昕大步生風走到院中,見桌上有茶水,顧自倒了就喝,“我告訴你吧,剛才我在家中,有人從京城過來傳皇上的口諭!”相思一驚:“又有什麼事?”宿昕斜睨了她一眼,緩緩道:“萬歲宣我入京,有事要問。”“怎麼非要入京,不會是……是跟江大人有關吧?”相思不安道。“為什麼非要跟他有關?”宿昕有些不樂意,“難道萬歲就不能是詢問南京一帶的民情政務?”“……小公爺,您覺得萬歲會不問那些地方官,而要特意詔您入京,為的就是問問南京的風土民情?再說了,就算要了解這裡的情形,也該問你父親定國公才作數啊!”宿昕險些被茶嗆到,俊臉通紅:“行啊,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不靠譜!看來我的算盤是打錯了!早知如此,我又何苦冒著烈日過來一遭?”相思詫異道:“什麼算盤?萬歲宣您入京,和我難道有關?”宿昕哼哼笑了幾聲,倨傲道:“還不是為你著想?我進京是方便,可我一旦走了,這裡隻剩你一個,萬一有什麼變故真是鞭長莫及!因此我才想到倒不如帶著你去趟京城,你倒好了,還來嘲諷我遊手好閒不務正業?我看這京城,你還是不要去的為好!”相思聽罷,臉頰發熱,不由道:“小公爺竟有這樣的打算?可是我在京城已經是名義上的死者,您要帶我回去,豈不是危險重重?”“還有什麼事能難倒我宿昕呢?!你不要覺得凡事隻有你那個江大人才能辦的到!”他不無藐視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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