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督公千歲 紫玉輕霜 2103 字 1天前

她在出神,江懷越卻靜靜回過頭,見相思倚靠在側壁似是心有所想,眉眼間還帶著幾分惆悵。他想開口詢問,然而躊躇片刻,終究還是沒有出聲。不知道為什麼,同她交談的時候,總是會態度生硬語多帶刺,最後不是將她氣得不吭聲,就是被她懟得心中鬱結。所以此刻,還是保持安靜吧。*正如江懷越所言,馬車沿著河道又前行了大約五裡開外,外麵遠遠的傳來了幽幽鐘聲。相思挑簾一望,湛藍天幕下古寺巍巍,與寺前碧清河流相映,有一種歲月靜謐的幽然。原本是古樸雅致的寺廟,可如今和命案扯上了關係,相思一想到這,心頭還是有些忐忑。馬車速度越來越慢,最終停了下來。相思猶豫半晌,眼巴巴地看著江懷越:“督公,我這就得下去了?”他點頭:“記得紙上交代的那些事情,彆搞砸了。”“要是,要是我被發現,然後他們把我綁住了,再企圖滅口怎麼辦?”江懷越無奈至極地訓斥:“還沒去看呢,就想那麼多!我既然安排你進去,自然不會讓你出事!”“那您等會還來接我?”“……來。”他想了想,“你還是回此處,我不便露麵,以免被熟人看到打草驚蛇。”她沒有辦法,隻好悄無聲息下了馬車。江懷越連簾子都沒挑開一點點,一聲令下,那馬車就又駛離了此地。相思望著馬車遠去的影子,心裡狠狠罵了他一頓。表麵上說的好聽,什麼給個機會讓她展現,分明是手頭實在找不到能扮成良家少婦的人,所以把這危險的差事硬塞給了她。更可恨的是,居然就把她一個人拋下,連個作伴的人都不給。真正是鐵石心腸寡情薄義!罵歸罵,接下的任務不得不履行。她整了整衣衫,挎著小竹籃往前方的弘法寺而去。*弘法寺恢弘肅穆,是遠近聞名的古刹。儘管寺內的小和尚死於非命,但前來上香拜佛的人還是源源不斷。寺廟前的茶攤因此也生意興隆,相思找了個空位坐下,等了好一會兒,茶攤老板娘侯氏才提著銅壺快步而來,滿臉笑意地招呼她。“看起來麵生,是頭一次來這裡吧?”侯氏四十開外,精瘦乾練,幾下子就把桌子收拾得乾乾淨淨,又給相思倒好了茶水。相思點頭,輕聲道:“我是聽親戚說這廟裡的菩薩很靈驗,所以來試試。”“那可不假,你看這進進出出的人那麼多,好多都是常來的。”侯氏一邊說,一邊打量她,“你也是住這附近的?”“是……以前住在宛平縣,前不久剛搬來。”相思按照江懷越之前布置的那樣說,停頓了片刻,又謹慎道,“大嬸,我怎麼聽剛才有人議論,說這廟裡死了人呢?”侯氏忙道:“彆操心這個,小和尚是在外麵被人害的,官老爺已經把那人給逮起來了。要說明恒這孩子也真是倒黴,那麼老實巴交的,平日裡經常去城裡買東西,怎麼那天就遇到歹人了呢!”她見相思坐在那兒聽得認真,不由又湊近了問,“你是為了什麼來燒香的?說來聽聽!”“我……”相思猶豫著才要開口,鄰座的客人喊著要添點心,侯氏隻好匆匆過去。相思又坐了會兒,見侯氏忙碌不停,料想一時也打聽不出多少,便起身離去。跟在一群上香的老婆婆身後,相思踏進了弘法寺,寺內香火繚繞,誦經聲不絕於耳。大殿前碩大的香爐中插滿香燭,相思從邊上走過都被熏得眼睛發澀。入了正殿,佛像端莊肅然,她跟著彆人叩拜再三,雙手合十神情恭敬。因見有人求簽,她便也等在後麵取來簽筒,閉上雙目連晃三下,聽得一聲輕響,才睜開眼睛。一支光潔竹簽落在裙邊。相思撿起了竹簽,見那上麵刻著兩行小字,道是:出入求謀事宜遲,隻恐閒愁惹是非;如鳥飛入羅網裡,相逢能有幾多時。簽語並不艱深難懂,但說實在的,她剛才在求簽時也並未真正想好自己所求的到底是什麼,隻是想著既然扮成一心求子的少婦,自然得將戲做足。如今抽到此簽倒也有些忐忑,正思量間,旁邊的僧人似是看出她的躊躇,主動行禮道:“女施主若是需要解簽,還請隨小僧來。”相思抬頭,見這高個子僧人做了個延請的手勢,指向大殿左側。那邊臨窗處設有案幾,正有一群男女老少圍在四周,等著解簽。她略一猶豫,便也隨之而去。排在前麵的問的多數都是瑣事,有問丟失的牛羊要去哪裡尋找,有問家中獨子應該何時娶親,又有書生詢問科場是否順遂,各種問題紛雜拋出,那解簽的中年僧人不急不緩,語聲慈和,一一為眾人解釋剖析,即便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毫不怠慢。相思起初隻是為了演戲,聽著聽著竟也入了神,待等前邊那位求問何時能建屋的老漢心滿意足地走了之後,微胖的僧人朝她雙手合十行禮:“女施主也是要解簽的?”“……是。”她忙奉上了香火錢,又將簽子交予他,“煩請大師解簽。”僧人細細看了一遍,問道:“敢問女施主所求何事?”因身後還有幾個人等著,相思臉頰微紅,聲音又低又細:“求子……”僧人倒是司空見慣一般,微微皺著雙眉,指向簽語道:“實不相瞞,此簽乃是下簽。凡事隻得守舊隨緣,勞心費力也並無收效……””相思愣了愣,尷尬問道:“大師的意思是……我命中無子?”僧人打量她一眼,垂目道:“簽語也隻是此刻心意所致,女施主若能廣結善緣,或許也能感動上蒼……”相思還沒明白他的意思,周圍求簽者已經忙著催促:“小娘子既然想要求子就得多添加香火錢,否則菩薩怎麼能看到你的誠心?”“是啊是啊,多多來上香,這邊的菩薩很靈,一定能保佑你生下大胖小子!”一時間七嘴八舌把相思弄得臉頰緋紅,為了不讓僧人起疑心,她急忙將身邊的銀錢全都捐出作為香火錢。那解簽僧人麵露慈祥微笑,取出那張簽紙交給她,叮嚀道:“這簽紙你先暫時收著,明日起本寺就會為女施主在菩薩麵前連上七天香,誦經保佑女施主化凶為吉,早日得償所願。”相思再三感激,辭彆解簽僧人後,挎著小竹籃又轉出了大殿。她記著江懷越囑托之事,要在寺廟中四處尋訪有無可疑之處,於是混在了上香的人群中,又往大殿後方行去。弘法寺占地甚廣,供奉佛像各有千秋,她在各佛堂中細細查看,轉了好幾圈也發現不了什麼奇怪的地方。寺內僧人都各司其職,看起來也並無可疑神情。她耗費了許多時間,幾乎將整座弘法寺都走遍了,才從最偏僻的園圃往回走,腦子裡還都是之前在馬車上看到的那條目清晰的叮囑,不知不覺竟走岔了路。待等抬頭時,才發現自己並沒回到大殿方向,而是似乎走到了僧人們用餐的偏廳附近。相思朝兩邊張望,想要尋找出去的道路,正在這時,那偏廳裡傳來了兩人的對話。“通曉齋這個月的錢到底還去不去拿了?”“當然要去。這不是明恒剛死不久,師傅怕再出事嗎?”“他那是倒黴,那天本來是該我去的,還好我感了風寒,不然……”“咳咳,彆說了,當心被彆人聽到。”兩人談話就此壓低,相思躲在牆角也無法聽到,又過了片刻,從兩邊走出兩名身穿灰色袈裟的年輕僧人,其中一人正是剛才在大殿引相思去解簽的高個子和尚。這兩個人出了大門後,隨即朝著不同的方向遠去,好似之前並未遇到一樣。幸好此處偏僻,相思又躲在牆角背麵,這兩名僧人並未發現她的存在。她等了好一會兒,聽不到腳步聲之後,才慢慢探出身子,沿著小徑往正殿方向行去。才走了沒多遠,竟忽見剛才從飯堂出來的那名高個子僧人又匆匆往回走,她躲避不及,隻好迎麵走了過去。“女施主!”那年輕和尚果然眼睛一眯,叫住了她,“你怎麼跑到後院來了?”相思鎮定自若地慨歎:“這不是想每個菩薩都拜一拜嗎?結果走岔了路,繞不出去了。”“隨小僧走吧,免得女施主您又迷路。”他一邊說,一邊做手勢示意相思跟隨而去。她略一猶豫,還是跟在了他的身後。走了一小段路,那僧人便發問:“女施主是新近才來的?感覺陌生得很。”“是才搬到這裡不久。”相思小心翼翼跟在身後,“聽鄰居說這裡菩薩神通廣大,就過來上香。不過……”“不過什麼?”“之前在門口聽彆人說,你們這廟裡有位小師傅遇難了?我膽子小,走在這裡都有些害怕呢……”高個子僧人回頭看了她一眼,唇角下垂,聲音低沉:“是我的明恒師弟,他是被歹人害死在外麵,與本寺沒有什麼關係。”“啊……真是可憐。聽說那小師傅為人老實,怎麼好人沒好報呢?”相思慨歎道,“看來這因果報應有時也並不靈驗啊!”“恐怕是歹人見財起意吧……明恒是被派去為全寺訂購素油的,身上帶著不少錢。”他說到這,又朝相思行禮道,“剛才看女施主的神情,應該是求子心切吧?”相思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僧人溫和一笑:“若女施主誠心求子,小僧倒可為你指點一二。之前那位解簽大師乃是小僧的師傅,也是寺中監院。因主持年老體弱,諸多法事都由我師傅主辦,女施主若能請我師傅專門為你在法事中護持加佑,心願達成的日子也就更近了。”“那……要怎樣才能請得到尊師為我主辦法事?”僧人垂下視線,神色肅穆:“主辦一場法事耗費巨大,但與尋常上香相比,因為是師傅帶領眾人一齊誦經護持,自然更為有效。”他說到此,又補充道,“上個月附近鎮上的李夫人也為添嗣而來,她出手不凡,但我師傅除了收取應有的五十兩之外,一概退還給她。”相思看看他,大概明白了意思,為難地掠了掠鬢發:“可是剛才我已經拿出了身邊所有錢財……要不然,等我回去跟家裡人商量一下?”“凡事隨緣,不必急忙。”僧人微笑行禮,引著她朝前走去。*被掏空了身邊銀兩之後,相思挎著空空蕩蕩的小竹籃出了弘法寺。因在寺中轉了太久,腿腳都有些發酸,初秋午後陽光刺眼,她又累又渴,見茶攤那邊陰涼蔽日,便打算休息片刻再走。與之前相比,喝茶的客人少了許多,侯氏老遠就看到了相思,見她過來,忙招呼落座。相思才想進去,忽想起自己已經沒了零錢,隻好婉言謝絕:“我隻在這邊上站一會兒,剛才進寺廟把錢都捐了香火……”“有空位子就來坐,一碗茶又不值錢!”侯氏笑嘻嘻的,拉著相思就往裡去。盛情難卻之下,相思隻好坐在臨街處,見侯氏又為她端來茶碗,忙道:“這錢我是會給的,等會家裡有人來接,我取了錢再回來還……”“哎喲小娘子,我們做小買賣的講究的是生客變熟客,每天進出寺廟的香客那麼多,十個裡有一半都是我侯嬸嬸的老朋友。你今日喝我一碗茶,以後常來光顧就行了,還談什麼還不還的呢!”侯氏瘦削的臉上滿是熱情笑意,見相思抿唇微笑,又好奇問詢她的來曆。相思將江懷越之前為她編造的謊話說了一遍,自稱是和丈夫一起從宛平縣搬來此處投靠叔父的,成婚兩年多了還未有一兒半女,因此心急如焚,來這弘法寺上香禱告。“哎呦如今求子的人是真不少,要說我們女人真命苦,伺候相公公婆辛苦不說,生不出兒子還要被戳脊梁骨。前些天我就親眼看到一對小夫婦也是為此事出了廟門就吵起來,那男的還給了媳婦一巴掌,把她打得嘴角都出血了呢!”侯氏連連搖頭,轉而又問相思,“你家裡那個,也會為這動粗?”相思被這忽如其來的問題問的一愣,繼而嬌羞道:“那倒不會,我家夫君溫和體貼,從不亂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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