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海人國的針(1 / 1)

豐臣秀吉 山岡莊八 1255 字 12天前

這裡是位於美濃的長良川南部稻葉山城的城下。以前這裡寂靜而荒僻,隻有一些漁村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荒灘上。但現在的城主齋藤道三入道不但把舊城改建得富麗堂皇,而且在山西側也建起街道,從四麵八方吸引商人,招聘工匠,修建寺廟、神社,原本荒蕪人煙的地方現在正成為漂亮繁華的城鎮。位於城鎮東側的稻葉山腳下的伊奈波神社今天有廟會。大概這也是萬事周到的城主為繁榮城鎮選定的吉日。各種貨攤成排而立,在和暖的春光下男男女女川流不息。“縫衣針,買縫衣針嗎?這針不鏽不斷,是海人國龍宮的仙女為縫製鯊魚皮衣服特製的,非常結實。除了不能縫人嘴之外,甚麼都能縫。從感情不和的夫妻關係到竹皮草屐的皮都能縫,是龍宮仙女親手作的針。”藤吉郎在通往神社大門的入口處,放一塊小門板,大聲招徠顧客。藤吉郎的所謂金錢不耗術就是要設法邊作生意邊旅行。和現在不同,當時的一貫錢實際上是九百六十文,必須用包袱皮包好背著走,把錢換成針既輕鬆又方便。藤吉郎離開小六家立刻去了清洲,在清洲采購針後來到美濃。他來美濃的目的,是想了解當時以旭日東升之勢成為美濃太守的齋藤山城守道三入道的政治和人品。“賣針了!買回去太太肯定會高興的。哎!誰家也離不開的縫衣針。”這時一個武士迅速從人群中擠到藤吉郎身旁。“喂,走江湖的,你是從哪兒來的?在這一帶怎麼沒見過你?……”“哎,歡迎,買幾根針吧?”“我不買針,我問你是哪兒的人?”“哪兒的人?……就是說出生地啦?”https://“對!我想你大概不會出生在海人國的龍宮裡吧?”“哈哈……武士說話還挺幽默。針確實是海人國的,我出生在日本。”“是駿河還是尾張?”藤吉郎似乎要將臉探到對方的鬥笠底下,嘻嘻地笑著說:“你好像錯將我當成其他領地的密探了?”“誰能證明你不是密探!從昨天起我一直盯著你。”那人大概二十七、八歲,雖然說話苛刻,但嘴邊掛著一絲輕柔的微笑,不由得令人生畏。“不必那麼戒備,我又不逮捕你,我看你聰明機敏,隨便問問,可以吧?是尾張還是駿府?”“這麼說非回答不可啦,武士是因為知道駿河才問的吧?”“是嗎?如果是駿河感到榮幸……”說著武士更加靠近藤吉郎。“我叫明智十兵衛光秀,是稻葉山城主尊夫人的親屬。”“哎?!明智……”“噓!我有一事相求,前麵不遠有位姑娘要來買針,名叫阿春,十七歲,你把她作為旅伴帶到駿河去,可以嗎?”武士在藤吉郎耳邊低聲私語。“啊!如果……”當藤吉郎慌慌張張想叫住他時,他留在門板上一個小紙包,迅速鑽入人群。“這個人真糟糕,隻顧說自己的事……”儘管如此,藤吉郎並非對他完全不感興趣。明智是被齋藤道三消滅的土岐的一族,道三從剛才那位明智家娶了太太,從年齡上看,那個武士可能是那位太太的侄兒。奇怪的是他叫藤吉郎是走江湖的,並誤認為駿河人。“這葫蘆裡到底賣的是甚麼藥呢?”他納悶地打開紙包一看,連機敏的藤吉郎也感到驚愕。原來裡麵是甲州產的金條,足有三十匁。“真不明白……?”藤吉郎為了不被人發現,急忙塞入內衣袋,然後口中反覆念道對方說的話。“——噓!有一事相求,前麵不遠有位姑娘來買針,名叫阿春,十七歲,你把她……把她帶到駿河去,作為你的旅伴……這可不行!”儘管藤吉郎是個對社會的正反兩麵了解得很透徹的人,但叫明智的武士為甚麼要給他黃金,托他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呢?他對明智的意圖略有領悟。藤吉郎想,反正自己也要到駿河調查了解今川義元的人品,把那位姑娘帶去也未嘗不可。(是護送密探吧……)藤吉郎這樣想,立刻毛骨悚然。當今的社會上曾有過這樣一個傳聞,據說今川義元野心勃勃,正憤慨在京都室町禦所的足利將軍的衰微,企圖率大軍進京自己代替將軍發號施令於天下。這樣一來,作為他必經之路的尾張、美濃、遠江必將遭受踐踏蹂躪。總之,今川義元壓製駿、遠、三三個領地,以親屬的身分在背後控製甲斐的武田和北條兩大勢力。因此,美濃的齋藤道三對此高度警戒也是理所當然的。據說,最近在駿河各地設置許多關卡,對出入的行人嚴加監視。(原來如此,多麼奇妙的護送偵探方法,那麼應該有送人這種生意啦……不過,做這種冒失事被卷入無聊的漩渦必定影響兵法的研學……)藤吉郎想到這裡,那種奇怪的波浪已滾至腳下。“喂,我買針。”一位姑娘站在眼前,頭油的香味撲鼻而來。藤吉郎不知所措,突然眼前一閃,似乎感到頭暈目眩。“噢,歡迎光臨,要幾根?”“全都包了……”姑娘語調輕柔,靜靜地歪著頭。姑娘嫵媚清秀,剛才那個武士說她十七歲,也像二十三歲,有人說她二十七、八歲他也相信,因為藤吉郎對異性一無所知,簡直一竅不通,不具備監彆能力。(這麼重要的事我卻沒想到。)藤吉郎自認為從槍、弓箭、棒術、劍術等十八般武藝到社會上所有的行業已經全部掌握,但有關女人的事他完全不懂,仍是空白。(這不行,世上隻有男人和女人,如果有關女人的事一無所知,不就等於社會上的事隻知道一半嗎?……)對世上的事隻知道一半的人想統一天下,未免太不自量。這是人生的必修課……藤吉郎發現這一過失後,自驚自怪,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呀。“我所說的全包了就是……全部……原封不動地……”“哎!原封不動地全部……”姑娘用甜潤的語調說:“說叫我連賣針的人也一起買去……”“啊?!連我也……”“對方告訴我,隻要我這麼一說你就會明白的。我叫阿春。”藤吉郎感到全身在顫抖。藤吉郎感到宛如在澡塘被槍林包圍,這是個莫大的疏忽。早知有今日,當初應該設法多接近村裡的姑娘。總之,究竟何為女人,應該事先掌握這方麵的知識,有備才能無患,可是……“因為我全部買下了,你的買賣也作完了,帶著針一起走吧。”“跟你一起走?……”對方微笑著,現出奇妙的媚態。那種媚態像令人難以琢磨的馬,不可理解。是放蕩地諂媚,還是撒嬌,是差澀,還是蔑視?“請問一下……”“甚麼事?”“你到底住哪兒?”“我住在城下商人街的旅館裡。”“旅館裡……再打聽一下,你是乾甚麼的?”姑娘嘿嘿地笑著說:“大家都在看我們,趕快收攤吧!”“收攤,很簡單,把這些針包好掛在脖子上,將門板還給前麵那家丸子店就行了。”“那麼,快收拾吧,跟自己的老婆這樣放縱地調情,眾人會笑話的。快走吧!”藤吉郎再次感到驚訝。藤吉郎將針包掛在脖子上,左臂挾著門板,那女人柔軟的手突然抓住他的右手,並再次露出嫵媚動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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