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太後乾政 周勃驚魂(1 / 1)

漢文帝 王占君 3966 字 12天前

陰霾湧動的空中,飄落下星星點點的雪花,北風一陣緊似一陣,長安街頭的行人大都加快了腳步。寒冷已經逼近了。國舅府門前的當值,躲在門柱旁,不時地噓手跺腳禦寒。周亞夫未帶隨從,自己手提一隻紅漆木箱到了門前,對當值拱手致意:“門爺,請了。”當值見來者相貌不俗,客氣地反問:“請問是哪位?”“在下周亞夫。”“喲,大將軍!失敬,失敬。周將軍有何貴乾?”“特來拜訪國舅,煩請通報。”“大將軍光臨何須通稟,請隨我進去就是。”當值說著在頭前領路。周亞夫進了府門,邊走邊聊:“府中現在沒客吧?”當值怔了一下:“您不問小人倒還忘記了,淮南王劉長已經到了一個時辰有餘,還沒見他走呢。”“這……”周亞夫不覺止步,“和他撞見,須不方便。”“大將軍誰人不知,小人感到無妨。”周亞夫將木箱交與當值:“請先代為保管一下。”“怎麼……好,小人且先放在門房中。”當值接過來向門房走去。說話間,薄昭將淮南王劉長送出了客廳,二人邊走邊說。隻見那劉長腋下夾著一個錦囊:“國舅,太不給本王麵子了。”“王爺見諒,我從不收受彆人的禮物。”薄昭接下來說,“至於王爺囑辦之事,我當銘記在心,並及早向萬歲解釋。”“那就有勞國舅費心了。”劉長一抬頭,看見了周亞夫,有點不自然地打個招呼,“這不是周大將軍嗎?失敬。”周亞夫止步見禮:“王爺安好。”薄昭對周亞夫客氣一句:“大將軍到了,請稍候片刻,待我送走王爺,回頭再來相伴。”送走了劉長,薄昭將周亞夫讓進了正廳,落座後問道:“大將軍光臨,不知有何見教?”“不敢。”周亞夫見當值恰好將漆木箱送到,便打開箱蓋,“特來拜訪國舅,些許薄禮,不成敬意。”薄昭也就起身觀看:“是何稀罕物件啊?”“一株桃紅珊瑚樹。”但見這株紅珊瑚高有三尺,紅豔欲滴,端的是稀世珍寶。周亞夫有點難為情的樣子:“不知國舅爺您可看得上眼?實在也想不出恰當的禮物。”“好,好,”薄昭讚不絕口,“難得大將軍你煞費苦心。”“國舅爺若不嫌棄,萬望笑納。”“有道是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薄昭並不答複是否收下禮品,而是反問,“大將軍找我所為何事?”“國舅爺動問,在下也就直說了。末將是為家父而來。”“令尊不是在封地絳縣嗎?難道他還非要回到京城?”“國舅爺難道不知,家父已被下獄了!”周亞夫強忍悲憤,“而且是押入了天牢,隻怕有性命之憂啊。”“此話當真?!”“千真萬確。”“絳侯身犯何罪?”“欽差告他私通吳王,意在謀反。”周亞夫將過程講述一番,“國舅爺,您深知家父的為人,他冤枉啊!”“既是萬歲欽定的鐵案,隻怕難以保全了。”薄昭感到棘手。“故而懇請國舅出麵轉圜,”周亞夫屈膝跪地,“除了國舅您,彆人誰有這回天之力啊!”“快快請起,大將軍不可如此。”薄昭伸手攙扶周亞夫。周亞夫無論如何不肯起身:“國舅爺,您要是不答應下來,末將便寧肯跪死,家父的性命就係於您一身了。”“好,我相信令尊不會謀反,也一定儘力為他斡旋。你還是起身說話。”薄昭再次相攙。周亞夫站起:“多謝國舅爺,家父的命總算有救了。”“儘力是儘力,能否有效還不好說,而且,你還要先答應我一個條件,我才會為你設法。”“國舅爺明示,亞夫無有不應。”“請你務必將禮品收回。”“這……國舅爺還是嫌棄了。”周亞夫自然不肯從命,“這些許薄禮,末將……不成敬意。”薄昭臉色嚴峻起來:“大將軍,薄某從不收任何人任何禮物。你若不收回,那就恕薄某對令尊之事無能為力了。”“這……”周亞夫左右為難。“適才淮南王也是攜禮物出的門,想必你也見到了。你若不肯收回,對不住,那我就要送客了。”周亞夫趕緊轉舵:“恭敬不如從命,末將遵從便是。”薄昭臉色和緩了:“這就對了。今日我便進宮,能否說服萬歲,我還要請太後出麵。”周亞夫懸著的一顆心落地了。他不好直接說出要薄昭轉求太後,因為那樣唯恐惹惱國舅,難道國舅的麵子不夠嗎?而今此話從薄昭自己口中說出,等於給周亞夫吃了定心丸。薄太後的寢宮恬淡靜謐,隻有兩名宮女在身邊侍奉。太後為人低調,從不乾預朝中政事,也不愛出去巡遊,常年幽居在深宮內。而今她手持剪刀,正在侍弄盆花。那耐心和專注勁兒,幾乎忘卻了一切,連薄昭進宮她都沒感覺出來。薄昭走到近前:“太後,修剪花枝還這麼認真哪。”“喲,弟弟你來了。多日不見,姐姐還真想念你了。”薄太後將剪刀遞與宮女,“來,咱姐弟倆好好嘮嘮。朝中可有何新鮮事?”“太後,我正是為此而來。”薄昭在太後對麵坐下,“朝中出了一件天大的新聞。”“噢,你說說看。”“絳侯周勃被下了天牢!”薄太後吃了一驚:“這卻為何?!”“有人告他謀反。”“這真是笑話。”薄太後皺起眉頭,“不是周勃和陳平剪除諸呂,扶保皇上登基的嗎?”“我也不信周勃謀反。”薄昭歎口氣,“不過,萬歲他信了。”“真是糊塗。”薄太後連聲說,“糊塗!”“太後,萬歲真要把絳侯治罪,會令功臣忠良寒心。沒有周勃出力,哪有萬歲的龍位?我們不能讓周勃屈死啊。”“弟弟言之有理。”“太後不能坐等萬歲,應把他找來儘快講明道理。否則萬一他那裡動了刑罰,豈不是悔之晚矣。”“就按你說的辦。”薄太後命總管黃門去請劉恒。濟北王府內,劉興居和劉長在客廳裡正對座品茗。劉長飲下一口香茶,說不上是羨慕還是妒忌地說:“誰也比不了你濟北王,不用回到封地,在京城長安可以有王府。本王是望塵莫及。”“其實我也是沾了家兄城陽王劉章的光。家兄在討滅諸呂中功勞蓋世,萬歲許他留住京城,也就把我連帶留下了。隻可惜家兄已經過世,我也就沒了靠山。淮南王您的事我也就難以幫助了。”“您過謙了,因擁立有功您才得以留住京城,在萬歲麵前還是說得上話的。您總不能見死不救啊。”“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嗎?”“有人舉報我使用天子的車馬儀仗,居住的宮室和服飾穿戴也超過規定,幾與天子相同,這就是犯下了欺君之罪,按律當斬哪。”“當今寬仁敦厚,怎會忍心加害於你?”“萬歲令我進京麵聖,這不明擺著要治罪嗎?”“其實,此番你不來也好,過一段萬歲忘記了此事,你也就沒事了。”“不來?一是抗旨,二等於不打自招。是有這些事你自己心虛了,虧你想得出這樣的好主意。”“咳!”劉興居長歎一聲,“伴君如伴虎啊,說不定哪天萬歲看我不順眼,隨便找一個什麼理由,就把我給收拾了。”“你這純屬庸人自擾。你是擁立萬歲有功之人,就是一個一個挨著殺,也輪不到你頭上。”“都難說啊。”劉興居翻翻白眼珠,“周勃又如何?若無周勃出力除掉諸呂,哪有萬歲今日的皇位?立下這樣大功又能如何?如今還不是下在了天牢,等著挨刀了。”“不會吧。”劉長不信,“無論周勃犯下何等大罪,萬歲也不至於要他的性命啊。”“可事實就是如此,恐怕周勃他活不過今天了。”劉興居心中默默禱告,但願自己的計策能夠成功。劉長不覺默然。他感到太可怕了。劉興居彆有用心地勸道:“淮南王,如果這次能逃得性命,以後千萬莫再存幻想,命運還得自己掌握。”“咳,此番隻有聽天由命了。”劉長覺得前方是個無底洞。紛紛揚揚的大雪從天而降,皇宮的殿頂和庭院轉眼間一片銀白。劉恒在窗前注視著這入冬以來的第一場瑞雪,心頭比那紛繁的雪花還要潦亂。周勃會不會造反?其實他也傾向於不會,但周勃的能量,又確實讓他憂心,一旦周勃真的和吳王勾結起來,憑周勃的號召力、勇武與謀略,再加上吳王的軍力、財力,要推翻自己不是辦不到的。乾脆殺了他,以絕後患。這個意念一湧上心頭,就再也揮之不去了。他也不再想等張蒼審問後的口供。拿定主意後,他叫了一聲:“來呀。”黃門米升就在身後,應聲答道:“萬歲,奴才在。”“米升,去天牢傳朕旨意:白綾一條,鴆酒一杯,讓周勃任選其一,即刻賜死。”米升心頭稍微震顫一下:“萬歲,周勃這說死……就死了?”“不是你核實得真切,周勃與吳王勾結謀反屬實嘛。”劉恒始終沒有回頭,好像是沒有勇氣。“哪……聖上還擬旨嗎?”“就傳朕的口諭。”劉恒頓了一下,“去吧。”“奴才遵旨。”米升出門而去,步履有些蹣跚。米升前腳剛走,太後的總管黃門就到了。他向劉恒彎腰打躬:“萬歲,太後請聖駕過去有事商議。”“可知何事?”“老奴不知。”“好吧,朕隨後就到。”薄太後的寢宮中,太後與薄昭尚在議論,劉恒匆匆走進,見到薄昭也在,他未免怔了一下,上前施禮:“參見母後。”“免禮,坐吧。”劉恒又與薄昭見禮:“參見舅父。”“不敢當,萬歲聖安。”“母後宣兒到來,實不知有何見教?”劉恒斜視了薄昭一眼,心想,一定和他有關。薄太後倒是直來直去:“皇兒,聽說你將周勃下獄了。為娘不知他身犯何罪呀?”“母後,周勃與吳王勾結,陰謀作亂,犯下滅族之罪,故而下獄。”“皇兒,要說任何人謀反,為娘都會相信,要說周勃謀反,為娘決難相信。他既要謀反,當初又何必扶保你登基呢?”“此一時彼一時也。”劉恒自有他的邏輯,“當初周勃反呂氏要找人繼皇位,選來選去,覺得兒臣還合適。待到皇兒登基之後,他居功自傲,逐漸失去了相位和太尉之職,故而心懷不滿。吳王看準這一情況,便與之引誘……這有何奇怪?”“這是你的一廂臆想,”薄太後用手薅著劉恒皇冠上的飄帶,“你呀,絳侯要反,何不在任太尉時,手握兵權時反,而此時此刻他隻有數百家丁,又怎能反成?你就彆再自欺人了。”“人的心情是有變化的,昨天不反不等於今天不反。”劉恒還是不肯鬆口。薄太後有些動怒了:“好了,不要再說了,我說他不反,他就是不會反!不能以怨報德對待功臣。”“母後,有人將周勃寫給吳王的信用箭書射到未央宮,這是證據確鑿啊。”劉恒拋出鐵證。一直未開口的薄昭說話了:“萬歲以為這是鐵證,其實這恰恰說明是有人陷害絳侯。周勃真要寫信給吳王,怎會到彆人的手中?萬歲,這是騙人的伎倆啊!”這倒是提醒了劉恒,他沉吟片刻:“國舅也說的是。”“皇兒,聽為娘的話,赦免了絳侯吧。”見到竇太後那灼灼的目光,劉恒心裡明白,此刻他不能再違母命了,便道:“母後之言,兒臣豈有不聽之理?”“孝順的皇兒。”“隻是,在來母後寢宮之前,兒臣已命米升傳口諭讓周勃自裁,此刻怕是來不及了。”“那你快些傳旨,召回米升!”薄昭擔心傳旨耽擱有誤,主動道:“太後,讓為臣親自去吧。但願絳侯命不該絕。”陰暗潮濕的天牢內,米升捂著鼻子進入周勃的囚室,心說昔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丞相,如今卻在這樣一個窩憋處等死,人生真是不可思議。他不覺也動了憐憫之心,客氣地問候:“絳侯,久違了。”周勃對他心存怨恨:“米公公,聽說你去絳縣查證核實我的罪過,可你並未同我見麵,就回京稟報萬歲,稱我與吳王合謀是實,以致我身陷天牢生死未卜。這你不覺得過分嗎?”“絳侯,事情到了這個分上,就莫要怨天尤人了。試想,憑絳侯這樣的地位和對萬歲的擁立之功,彆人誰能決定你的生死呀。”“這麼說,是萬歲要置我於死地?”“可沒誰這樣說。”“米公公,但求你稟明聖上,我能見上萬歲一麵,便死亦無怨。”“絳侯啊,你在朝多年,什麼不明白。你想啊,當此情形下,萬歲,他還能見你嗎?”周勃感到死神已經逼近:“米公公,請你坦誠告知,我還有多少時間,是半年還是一個月?”“絳侯啊,你太樂觀了。”“這至少也得一個月啊,禦史大夫還沒審出口供,這個程序總得走吧。”“不想再兜圈子了吧,此話難以出口但總得要說。周勃聽旨。”米升咳嗽一聲正色道。周勃急忙跪倒:“吾皇萬歲。”米升直立端著架子:“聖上口諭,周勃與吳王合謀造反,著即賜死。鴆酒一杯,白綾一幅,任選其一。”周勃隻得叩首謝恩:“萬歲萬萬歲。”米升將兩樣東西擺放在周勃麵前:“絳侯,聖命難違,就對不住了。你也明白,誰願意領這個差事啊。”周勃起身:“公公無需自責,死生有命,這是我周勃命該如此。”;“那,就請絳侯挑一樣死法吧。”米升給他出主意,“那就用白綾吧,兩腿一蹬,轉眼就沒氣了。”“咳!”周勃長歎一聲。“不然就飲鴆酒,一仰脖咽下肚,眨眼的功夫就完事了。這樣痛快也少遭罪。”米升趕忙更換提議。周勃顯得無限悲傷:“米公公,這臨死之前,我還有一事相求。”“請講,隻要我能辦到的。”“我想最後再見犬子亞夫一麵。”“這……沒有聖旨,我可是有連坐之罪啊。”“米公公,我這將死之人,見見亞夫也就是安排一下後事,我想就是萬歲知曉,也不會責怪公公的。”米升沉吟半晌,說:“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看你也說得怪可憐的,就豁出去冒一回殺頭的危險,將周亞夫給你傳來。”“多謝米公公大恩。”周勃深深一揖。半個時辰後,周亞夫應召來到。見到周勃他急切地問:“父親大人,是不是要放您出獄了?”“傻孩子,為父叫你來,就是想再見你最後一麵。”周勃話語中充滿悲愴。“父親,怎就說出這種話來?”“兒啊,你看。”周勃手指擺放在桌上的白綾與毒酒,“這是萬歲所賜,為父就要升天了。”“當真?!”“為父這都死到臨頭了,哪有心思騙你。”周亞夫轉身麵對米升:“米公公,這是真的?!”“萬歲口諭,如之奈何。”“不會,斷然不會!”周亞夫幾乎是在呼喊。“不會有假。”米升有些不屑了,“大將軍如不相信,可去未央宮當麵問萬歲。”“父親,國舅爺他是答應過我的!”米升冷笑了幾聲:“國舅?他也做不了萬歲的主啊。行了,絳侯,有什麼話和大將軍快說,我這可是擔著天大的乾係呢。”“兒啊。”周勃強忍淚水,“為父死後,你也辭官回轉故裡,做一個農舍翁,以免日後再蹈為父的覆轍。”“不,父親,你不會死!國舅他一定會救你。”“唉!”周勃苦笑一下,“都到了這步田地,還指望獲救嗎?”米升已是不耐煩了:“絳侯和大將軍,有話快說,絳侯可是該上路了,我還要回去複旨呢。”“不要急,萬歲有新的口諭到了。”隨著話音,薄昭走進了天牢。“喲,國舅,我奉命賜死周勃,正要執行。”薄昭也沒理睬他:“周勃聽旨。”周勃屈身跪倒:“吾皇萬歲。”“前旨作罷,著周勃立時進宮麵朕。”薄昭一字一句有板有眼。“萬歲萬萬歲!”周勃站起,心知生還有望。周亞夫已是喜形於色:“國舅爺,您來的真是時候!”薄昭也覺興奮:“萬歲剛剛有了口諭,我就匆匆趕來,幸好尚未執行。”“你們都得謝我啊。”米升不肯放過討好的機會,“若不是我同意絳侯死前同大將軍見麵,此刻隻怕絳侯早已……”“那是,那是。”周勃向米升躬身一揖,“多謝公公成全。”薄昭拿白眼珠掃了米升一眼:“好了,彆再邀功了。米公公,須知你這是犯了連坐之罪。”“國舅千萬諒情,絳侯相求,我也是抹不開情麵了。”周勃正要開口,薄昭搶先說道:“好了,絳侯快去見駕吧。”說完頭前就走。未央宮的前殿,燃著十多個銅製的炭火盆,這讓室內溫暖如春。劉恒端坐在龍椅上,正在接受淮南王劉長的拜見。劉恒等到劉長起身,很是開恩地說:“賜坐。”米升將拜墊移過去,劉長跌坐在地:“謝萬歲。”“淮南王,你知罪嗎?”劉恒開門見山拋出震懾人心的話。劉長立時就有點發懵,他急忙二次跪倒:“萬歲,臣有不恭之處,甘願領罪受罰。”“淮南王,朕召你進京,你可曾害怕?”“萬歲仁慈寬厚,臣想便有些過失,萬歲也不會苛求嚴責,故而臣並未膽戰心驚。”“難道你真的不知身犯何罪?”“萬歲,臣或有失禮僭越之處,但捫心自問,決無反亂謀叛之心,故而敢坦然進京。”“好吧,你自己做了什麼違律之事,你自己心中明白,朕也就不再多說了。國法如天,何苦違犯,不要逼得朕非下狠心懲治不可。那樣豈不壞了兄弟情誼,叫朕折損手足。”“謝萬歲不責之恩,臣當謹記萬歲教誨,嚴守法紀,不再越雷池一步,規規矩矩做我的淮南王。”“但願你好自為之。下去吧。”“那麼,臣告退。”劉長起身,“臣今日便離京返回封地。”劉恒揮了揮手:“要記住你自己的話,規規矩矩當你的淮南王,若再有觸犯國法之處,朕就愛莫能助了。”劉長小心翼翼地退下。他的心裡像有一群小鹿在亂蹦亂跳,他知道劉恒的話不是說著玩的。他走出了殿門,依然是心有餘悸。輪到周勃見駕了,他進殿來跪倒:“叩見萬歲,吾皇聖安。”劉恒板著麵孔:“周勃,你與吳王勾結,圖謀不軌,朕將你下在天牢,你是服也不服?”“萬歲,臣要先謝您開釋之恩。”周勃再叩一個頭,“臣願將心肝掏出,呈獻給萬歲,臣確實無有反心啊!”“難道吳王送你馬匹刀槍甲胄,你都悉數收下,這不是事實嗎?你能抵賴得了嗎?”“萬歲,臣這是中了吳王的詭計。”周勃仍在跪著,“臣不該聽信他的謊言——他言稱這些送臣為抗擊匈奴之用。”“好一番托詞。”劉恒冷笑幾聲,“你以為朕將你下獄,隻是想當然嗎?朕不會冤枉你。”“萬歲,老臣真的沒和吳王共謀反叛啊!”“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萬歲,俗話說捉奸要雙捉賊要贓。您若能拿出證據來,為臣便全家問斬也無含怨。”“好啊,這是和朕頂牛了!你以為朕拿不出嗎?”劉恒將禦案上的信拋了下去,“睜大眼睛看看。”周勃拾起,拿在手中,一看開頭和落款,竟是自己寫給吳王的一封信。再一看內容,不是合謀造反又是什麼!弄得他好生納悶兒。怎麼會有這樣一封信呢?不由得一時無言。劉恒連聲冷笑:“怎麼啞巴了,為何不說話呀?”周勃再一細看,他恍然大悟:“萬歲,這封信是偽造的!”“偽造的?”劉恒似乎也被提醒,“怎見得?”“萬歲,這信看似老臣筆跡,其實它是模仿的,隻不過仿造得極像,可以亂真而已。”“就憑你這麼上下嘴唇一碰,這信就是偽造的了?”“萬歲,可以當堂檢驗。”“怎麼個驗法。”“請萬歲傳文房四寶一用。”劉恒想了想:“米升,筆墨伺候。”米升將一應用品取到,周勃當殿照著書信的文字,飛快地寫了一篇,然後交與劉恒:“萬歲,兩相對照,一看便知。”劉恒拿在手中,加以比對,細細看來,果有所不同。劉恒為人還是極為誠摯的:“你所說倒也有理,此信確有偽造之嫌。”“萬歲英明。”周勃沒想到劉恒竟能當著眾人給臣下認錯。“你還不要得意,這封信朕本就沒太看重。”劉恒從容說道,“這次朕不殺你,一是你曾誅除諸呂保朕登基建有奇勳,二是太後同國舅保你。基於此,朕對你不忍加誅。”周勃心說,隻要不殺就行:“臣謝萬歲隆恩。”“朕姑且相信你不會謀反。此番回轉封地之後,還要看你如何作為,若再重犯,那朕就顧不得情麵了。”“萬歲,老臣定和吳王一刀兩斷,絕不往來。”“不隻是表麵上,暗地裡來往,也是瞞不住朕的。”“臣怎敢欺瞞聖上。”“好了,朕已經決定赦免你,你就可以返回絳縣了。”劉恒又強調一下,“令郎周亞夫仍居大將軍之職,他不受你的牽連。”“謝萬歲!”周勃叩頭後退下。未央宮的宮門外,薄昭在往來徜佯,眼見周勃步出,他迎了上去:“絳侯,沒事了?”“國舅爺,多謝救命大恩!”周勃幾乎是一躬到地。薄昭趕緊以手相攙:“切莫如此。”“救命之恩,如何報答都不為過。”“其實,我隻不過是起個搭橋作用,要不是太後出麵,我的話在萬歲那裡也是不管用的啊。”“那,我去向太後當麵謝恩。”“不必了,太後是信任你的。你隻要不再和吳王來往,就是對太後和我最大的感謝了。”“請國舅放心,這我絕對能做到。”周勃又問,“國舅在此專候,不知還有何見教?”“有一件事,還要煩勞絳侯。”“有用著下官之處,國舅爺儘管吩咐。”“請你去濟北王府走一遭。”“去那裡?為何?”“會一會濟北王劉興居。”周勃納悶兒:“會他做甚?”“實不相瞞,在城陽王劉章去世前,我去探病時,劉章對我說過,劉興居有不軌之心久矣,他們雖是骨肉兄弟,但國家安危事大,他也不願看到濟北王鋌而走險,最後落得個身敗名裂家破人亡的下場。囑我要時刻留意。最近我發現他與淮南王、吳王都多有來往,而且對宮中大小事體格外關心。故而,我要你去濟北王府會他一會,以探虛實。”“不知國舅要我是如何探法?”“絳侯而今正好剛從天牢出來,明顯是受儘了委屈。你就說萬歲待你以怨報德,心中怨氣難咽,欲與濟北王聯手。看他如何做答。”“這,如何使得!”周勃臉都紅漲起來,“萬歲原本疑我,這番話對濟北王說過之後,萬一傳到萬歲耳中,焉能還有老夫的全家性命。”“這你不需多慮,我要你去做,自會保你無事,非但無事,還要立功。”薄昭不容他猶豫,“去吧,按計行事。”“遵命。”周勃還能說什麼呢,此時也不容他不應,但他嘴中答應心裡撲騰,步履也分外沉重。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