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灌嬰闖代 劉恒進京(1 / 1)

漢文帝 王占君 4046 字 12天前

公元前180年的深秋,漢朝代國的中都,楓葉紅醉,菊桂飄香。時值正午,沐浴著和煦的陽光,城內的大街小巷行人如織,摩肩接踵,悠閒徜佯。店鋪的生意大都很是紅火,飯館裡賓客滿堂,茶肆內佳賓盈座,整個中都一派升平的繁華景象。十五年前,七歲的劉恒被漢高祖劉邦敕封到代郡為代王。此後,仁哉德盛的劉恒果然沒有辜負劉邦的期待,將代國治理得百姓安居富裕,商賈不絕於途,端的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一匹快馬像疾風突兀刮來,那馬四蹄騰空,鬃毛揚起,汗珠如雨點般墜地。馬上是一位精壯的中年漢子,滿身的風塵,看得出是經過了長途跋涉。路上的行人紛紛避讓,都睜大驚愕的雙眼,不明白發生了何等事件。這匹馬瘋狂地奔跑,如入無人之境。代國的郎中令張武從綢緞莊出來,見這一人馬在大街上發瘋,而前麵有老叟和幼童蹣跚,唯恐他們躲避不及,再也顧不得多想,挺身上前迎住馬頭:“呔,大膽,快快停下。”那漢子急勒韁繩,馬在疾駛中,噅噅叫了幾聲,前蹄豎起,旋即落下,在地上兜了一個圈子。漢子道:“何人敢擋我的去路?!”“這中都大街豈是你隨意跑馬的所在,”張武口氣和緩下來,“路上儘是童叟,萬一撞上,那還了得!”“某有急事在身,無暇與你理論,且請讓開道路。”“敢問高姓大名,有何急事,不妨講來,也許下官能為你分憂。”張武倒是情真意誠。“你?”那漢子將張武上下打量幾眼,不由冷笑幾聲,“你身居何職,就憑你,我的事你管不了。”“不說何事,焉知下官不能儘力。”“好,”漢子撇了撇嘴,“某要去王宮,麵見代王千歲,你能辦得到嗎?快一邊去吧。”張武微微一笑:“還真是碰巧了,下官便是郎中令,專司千歲的宮寢衛戍,隨時可見代王,但不知你係何人又有何事?”那漢子騰的一下跳下馬來,雙手抱拳:“張大人,失敬失敬,鄙人灌嬰這廂有禮了。”“哎呀,原來是灌將軍。”張武上前把住雙臂,“敢問將軍可是從京城長安而來嗎?”“正是。”“必有大事?”“那是自然。”“將軍請講。”“此事關係重大,隻能見了代王麵陳。”“怎麼,連下官也信不過?”“還請張大人諒情。”“好吧,待我引將軍去王宮。”代王劉恒的宮苑規模不是很大,且又樸素無華。在全國各諸侯王中,代王宮是最為簡約的。劉恒母親薄太後居住的頤泰院,是整個王宮最大的所在,也不過是兩進小院,隻後進是座二層小樓。薄太後對此也不計較,她常對兒媳竇王妃說,能有今日的地位和條件已是非分之福。為人不能奢求,命中有的你趕都趕不走,為人一日三餐,能吃飽即可。至於穿住,凍不著就行。薄太後有此深刻的體會,和她的經曆是分不開的。說起進入漢宮以來的日子,她真像是從刀尖上滾過來的一樣。薄太後居家時曾有人為之看相,驚歎道其有生天子之貴相。其父便將其送入魏王宮中,未及近魏王身,高祖劉邦已攻破魏都,魏王豹亦死於亂軍之中。劉邦進入魏王宮,見一女子仍在機前織布。生得是麵若花蕊,體態豐盈,兩滴香汗流下麵頰,猶如桃花含露,容顏可人,遂把她送入漢宮。常言道皇帝後宮佳麗三千,劉邦也就將她忘記了。在同遭冷落的宮人中,她與管夫人、趙子兒交好。三人同病相憐,相約倘有一人先富貴,莫忘另二位姐妹。偏巧一日劉邦遊河南成皋宮,與管夫人、趙子兒相遇,愛她們天生麗質,便與之同歡。枕席之間,管夫人戲言道:“當年薄氏與我二人相約,富貴勿忘之,誰知而今她在那處冷宮裡。”趙子兒也幫襯著說:“薄氏天生沒有承受雨露的命,她又怎及我姐妹二人得沐皇恩。”劉邦聽後問道:“那薄氏可是魏王豹宮中之人?”“就是她。”趙子兒答。劉邦不覺心中慘然,自語:“朕記得當時見她容貌出眾,特意選到宮中,不想一載有餘,朕卻將她丟在了一旁,實實可憐。”次日,劉邦即將薄氏召來。薄氏叩拜已畢奏道:“萬歲,賤妾昨夜得一怪夢,不知可否奏明聖上。”劉邦看著她嬌媚的容顏,心情頗佳:“隻管奏來。”“賤妾夢一黃龍從天而降,盤在我腹之上,龍尾探入賤妾的下體。”薄氏說著有些難為情。劉邦聽後卻是連聲大笑不止。薄氏問:“萬歲為何如此發笑?”劉邦本是流氣十足之人,他勉強止住笑聲說:“你這是大吉的夢兆,黃龍即朕也,龍尾探入下體,就是朕要幸你。”當夜,劉邦留幸薄氏,自此稱為薄姬。要說凡事俱有天緣巧合,就這一幸,薄姬便已受孕。公元前202年生下了劉邦的第四個兒子劉恒,但是此後劉邦再也沒有臨幸薄姬。在勾心鬥角的皇宮中,劉恒母子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生活,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走一步路,躲在角落裡偷生。劉恒七歲那年,代郡太守陳豨謀反,劉邦平定叛亂後,決定在代郡設立代國,以保證邊境的穩定。立國之初,劉邦就曾約定非劉氏不王,這個代王當然也必須是劉氏之後。在廷議時,丞相蕭何等文武百官無不推舉劉恒,而劉邦也對劉恒沒有壞印象,這樣劉恒就順理成章地當上了代王。次年四月,劉邦駕崩長樂宮。漢室大權落在呂後手中,呂後開始瘋狂報複劉邦生前得寵的嬪妃。戚夫人等數十位妃姬,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和摧殘。而唯獨薄姬因劉邦生前備受冷落,沒有列入呂後打擊的對象,呂後隻是將她貶出皇宮,遣送到其子代王處,這樣薄姬就成了代王太後。雖說劉恒生活過於簡約,但劉恒侍母至孝,而且這裡不再像皇宮中那樣提心吊膽,薄太後生活得還算舒心。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正在進午餐的薄太後不覺放下手中的匙箸,因為她熟悉這個腳步聲,是她兒子劉恒來了。而劉恒清晨業已問過安,這二次前來,定有大事。二十二歲的劉恒風風火火步入正殿,他的口中尚在咀嚼,顯然是用膳未果就起身過來。他不及問候就急切地說:“母後,京城發生了天大變故。”薄太後一驚站起:“王兒,有話慢講,難道事情就急得這樣,不容你把飯吃完再來為娘這裡嗎?”“母後有所不知,京城發生兵變,呂後的嫡親相國呂產、上將軍呂祿等合謀作亂,太尉周勃,丞相陳平,朱虛侯劉章等聯手平叛,已抄斬呂氏九族。”“此事有多少時日?”薄太後急問。“我是剛剛得到消息,中尉宋昌接到我派駐京城的代邸送來的急報,就立刻進宮了。”“代邸來人又是怎麼講?”“說是得到了消息片刻未停,就快馬日夜兼程趕來。”“如此說,這事不見得是剛剛發生。”劉恒略作沉吟:“兒臣想也不會太久,料當是近日,看來朝裡的重大變化還將隨之而來。”“是啊,”薄太後深有同感,“讓宋昌曉諭代邸來人,要他們密切關注朝中一切,有何變故,即時報來。”“兒臣遵命。”劉恒答應一聲,移步就要出殿。張武快步進入殿門,迎住劉恒躬身施禮:“王爺千歲。”劉恒止步,說:“郎中令何故如此慌張?”“千歲,灌嬰將軍從京城風塵仆仆趕來,有要事麵見千歲。”“可知何事?”“他言道事關重大,一定要見到千歲方肯明言。”劉恒看一眼薄太後,道:“莫非與京城變故有關?”薄太後言道:“無論如何,且先召見,聽他講明情況後再做道理。”劉恒對張武將手一揮:“要他在勤德殿進見。”張武應答一聲:“遵命。”勤德殿,是代王劉恒與臣僚決策政事的場所,莊重大方,未見奢華。劉恒居中坐定,張武引灌嬰走進殿來。灌嬰上前一步,行拜見之禮:“千歲金安。”“灌將軍免禮。”劉恒見他果然滿身風塵,和氣地問道,“將軍長途跋涉,千裡奔馳,不知所為何事?”灌嬰說明原由,令劉恒和張武都大為意外、非常吃驚:“末將奉太尉周勃、丞相陳平和朱虛侯劉章之命,前來迎請代王千歲進京即皇帝位。”劉恒一時無語。張武見要冷場,追問一句:“將軍可是說迎請代王繼承皇位?”灌嬰毫不遲疑:“正是。”劉恒此時不能不出言了:“將軍,本王無一些準備,未免突然。”灌嬰是個急性子:“千歲,大可不必多疑,這是經過眾議後才作出的決定,請速速準備,早早進京。”“現有皇帝又置於何地?”劉恒不能不問。“你是說劉弘?他不過是個小孩子,且本不是劉氏血脈,是當年呂後抱來彆姓之子,是呂姓的傀儡,當然要廢黜了。”“那,高祖子孫尚多,為何單選本王?”“人們都道是代王賢智溫良寬厚仁孝,故而儘皆矚意千歲。”灌嬰已有些不悅,“怎麼,這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千歲反倒怕燙了手?”“將軍息怒,”劉恒虛與周旋,“本王對將軍千裡奔波深表謝意,又豈能拂了眾人的美意。將軍一路鞍馬勞頓,且請客房休息,容本王稍作準備。”“也好,千歲可要早作打算,不可拖延太久,以免生變。末將是秘密而來,還請不要走露風聲。”灌嬰被送到客房去後,劉恒當即召集重要臣僚前來商議,並請母後到場。張武首先反對:“千歲,萬萬不可輕易進京,內中恐有陰謀。周勃熟知兵法,詭計多端,陳平更是運籌帷幄、足智多謀。他們剛剛誅滅諸呂,難以向天下人交待,十有八九是要千歲去做替罪羊。”有幾位臣佐同聲附和,力阻劉恒進京。劉恒問道:“又該如何向灌嬰答複?”張武又說:“千歲且自稱病,再看周、陳二人如何動作,然後相機行事。”宋昌與張武意見相左:“千歲,臣認為灌嬰來迎其意屬實,周勃、陳平已除卻諸呂,就要迎立明君,否則朝廷將陷於無主之境。而高祖諸子,而今隻有代王和淮南王劉長二人,劉長年幼,聲望遠不及千歲,他們不立代王又立何人?依臣之見,應火速進京,早登大位,以防他人捷足先登。”對宋昌的意見,也有人讚同,但不及張武一方人眾。劉恒扭頭看看一直不曾開言的薄太後:“依母後看來,此事當作何決斷?”薄太後遲疑片刻:“哀家覺得張武、宋昌二位大人所說各有其理,進京是福是禍實難預料。”劉恒還是希冀母後能說出傾向性的意見:“進京與否,還是母後拿個主意。”薄太後見不說出所以然過不了關,她靈機一動:“此事好辦,何不占卜一下,看卦象吉凶。”西漢時的占卜分兩個程序,即先卜後占。王宮中就供養著占卜師,劉恒一聲令下,占卜師應召來到。取來備好的龜背殼,放在火上燒烤,是為卜。大約一袋煙的功夫,龜背燒裂成橫向一道長長的紋。占卜師翻開占書,以龜紋對照,高興地奏報:“千歲,大吉之兆也。”劉恒問:“何以見得?”“千歲,請看這占詞。”劉恒注目看去,隻見占書上赫然四句占詞:“大橫庚黃,餘為天王。”“坐觀參商,夏啟以光。”劉恒盯著占卜師:“這做何解釋?”占卜師答曰:“再明白不過了,千歲當為天王,而且像夏啟一樣,將帝業發揚光大。”劉恒心中明白,卻故做懵懂:“孤現在就是代王,何以還來天王之說。”占卜師隻有將話挑明:“這裡的天王,即天子之意,千歲有皇帝之命,這是卦象所示。”宋昌趁熱打鐵:“千歲無須再慮,早早進京才是。”但是,劉恒還不能完全放心:“各位大人,在代國中都是我的天下,進了京城,本王就不能做主了,萬一有誤,則悔之晚矣。”“王兒之意是不想進京了?”薄太後發問。“若不去,還恐放過這大好機會。”“那麼,王兒到底想要怎樣?”眾人正拿不定主意,下人來報:“代邸令派人來送急信。”劉恒吩咐:“呈上來。”下人將信呈遞。劉恒看過,半晌無言。張武忍不住問:“千歲,信中何事?”劉恒將信交與張武:“你們且去傳看。”張武看過,又交與宋昌等人。劉恒不由得發問:“各位愛卿,對此信有何看法?”張武率先表明看法:“此信不能不信。”宋昌卻不認同:“難道不會是有人故弄玄虛?”“故弄玄虛又何必呢。”張武駁斥,“隻能信其有,不當信其無。”宋昌堅持己見:“現有灌將軍親身迎請,又何必為一匿名之信而自亂章程。”薄太後也拿不定主意了:“這該如何是好?”劉恒已有主張:“為確保萬無一失,請舅父專程去京城跑一趟,探明虛實,弄清原委,再做定奪。”“臣以為不妥。”宋昌言道,“灌嬰將軍就在客館等待,薄大人去京城再快也要三五日,該對灌將軍如何交待?”“此事好辦。”劉恒已是成竹在胸,“隻說本王在做準備,拖他幾日也就是了。”“瞞了一兩天,怎瞞三五日?”宋昌搖頭。薄太後表態了:“還是讓薄昭跑一趟,弄清虛實才更穩妥,灌嬰這裡就拖他幾日吧。”薄後一錘定音。薄昭乘快馬晝夜兼程趕赴長安,灌嬰這裡度日如年,如坐針氈。他幾次提出要見劉恒,都被張武搪塞過去,而他的足跡出不了客館的小院,形同被軟禁一般。雖然是多少回暴跳如雷,但也是無可奈何。京城長安籠罩在一種特殊的氣氛中,人們覺得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又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隻見負責京城守衛的南軍、北軍不停地調動,呂氏各個深宅大院門前,往昔是車水馬龍,而今則是門可羅雀,不見有人出入。薄昭曾任代邸令,在長安城也多有故交,此番他經過思考,攜帶厚禮拜訪了禦史大夫張蒼。薄昭將一百顆南珠呈上:“張大人,此行倉促,未及準備,不成敬意,還望笑納。”“這如何使得,萬萬不可。”張蒼急得站起來,“閣下是代王的親娘舅,代王不日即將登基,您便是皇親,下官一切還要仰仗國舅關照。給您送禮還來不及呢,又怎敢收受國舅爺的重禮。”“聽張大人的口氣,灌嬰將軍迎請代王繼位,這是真的了。”“怎麼會假呢,千真萬確啊!”“鄙人卻不明白,現有劉弘為帝,為何要換掉他?”“這道理是明擺著的。”張蒼反問,“太尉周勃、丞相陳平等人共謀誅斬諸呂,難道還會留下諸呂擁立的皇帝,為自己留下後患嗎?”“廢黜劉弘,不是還有梁王、淮陽王、常山王這幾位嗎?”“儘人皆知,不論劉弘還是梁王等人,都不是惠帝後代。他們都是呂後將其父母殺死,搶來宮中,說成是惠帝之子,作為牌位,以便於呂氏掌權,自然全不能用。”薄昭仍有疑慮:“齊王劉襄,乃高祖嫡孫,當可繼位,此次又率先起兵,剪除諸呂,當推首功。”“國舅所言,不無道理,齊王自己也有此意。”張蒼告知,“但經過眾議,否決了此議。”“據說丞相、太尉已應允齊王為帝。”“確實曾有此說,但那是當時迫於形勢不得已,而今已不能算數了。”“卻是為何?”“呂後作惡,諸呂助虐,開國功臣都備受欺淩,而齊王的舅舅駟鈞,是個地道惡人,一旦齊王登上皇帝寶座,諸呂的故事豈不重演,大家誰都不願看到這一幕啊!”“還有個淮南王劉長呢?”“他畢竟年齡尚小,怎及代王仁孝寬厚恭謹善良,自然這皇位非他莫屬。”張蒼說著有幾分心煩,“未來的國舅爺,代王千歲若是存疑我等的忠心,那就太令人傷心了。”“不敢,不敢,多謝張大人直言內情,代王能登大寶,定當不忘張大人的鼎力玉成。”薄昭還是把一百顆珍珠留下了。在中都等得心急火燎的劉恒,終於等回了特使薄昭。聽了詳情,他心中一塊石頭落地:“舅父一路辛苦了。”“辛苦倒在其次,總算不虛此行。”薄昭提議,“千歲,抓緊做好安排,明日即當起程。”“請舅父先去安撫好灌嬰。”“千歲此去進京登基,一定要不失威儀,要備下準天子的車鑾才是。”薄昭了解劉恒為人,唯恐這個外甥過於輕車簡從。誰知劉恒並不多言:“此等事情無需舅父勞心,本王自有道理。”次日一早,劉恒登程,薄昭到了中都南門送行,一見車隊立刻皺起了眉頭。不說倒好,這提醒後的車隊也未免太寒酸了。劉恒隻帶很少隨行人員,大臣隻有張武一人。對此,薄昭表示了不滿:“千歲,此番進京不比在代國,朝中文武百官,隻帶張武一人如何應付得了?”“隨從人多,就要糜費國家的錢糧。”劉恒堅持自己的做法。“萬一再有變化如何應對?千歲總要多幾人幫拿主意。”薄昭使出了殺手鐧,“千歲若一味固執己見,臣去稟明太後。”這一招還真管用,劉恒還是顧及太後的:“既如此,就讓宋昌同行吧。但是他要和張武同乘一輛車,以免浪費。”薄昭看看這個小小的車隊,一共才隻六輛車,而且都是又小又簡陋:“哪有像千歲你這樣節儉的。”“能省則省,不可糜費。”“千歲,太後有話,她有諸多的不放心,要我與您同行。”“這,豈不又多一份開銷。”“為臣不去看來是不行的,王太後的話誰敢違背?!”劉恒無奈地說:“好吧,許你同往。不過,要和本王同乘一車。”“王爺千歲,這如何使得,不是讓京城百姓看笑話嗎?”“若去,隻能如此,不去便罷。”薄昭不好再深說:“臣遵命就是。”於是,這支小小的車隊離開中都,向京城長安進發。一路平安前行,距離長安大約還有五十裡路光景,劉恒看到路邊的石碑上刻著兩個大字:“高陵”,明白已距長安不遠,他當即傳令:“車隊停止前進。”薄昭不解地問:“千歲,何故停車?”張武、宋昌也來到車前:“千歲,莫非有何意外?”劉恒臉上現出一絲憂慮:“本王出發,已有兩日,京城內不知是否又有新變,我等冒然前往,令人心裡不安。”宋昌睜大疑惑的眼睛:“千歲之意是……”劉恒將心意表明:“就請宋大人辛苦一趟,看看京城內可有變化。”“臣遵命。”宋昌跨上一快馬如飛而去。長安城北門外的渭橋,距城約有三裡,橫架在渭水之上,原名橫橋。長有三百八十多步,倒也氣勢恢宏。兩端建有六角涼亭,凡出京之人送彆,到京之人相迎,俱在這裡迎送。宋昌未到橋邊,遠遠望見文武百官在橋頭迎候。他認出前排站立的有太尉周勃、丞相陳平、大將軍陳武、禦史大夫張蒼、宗王劉郢、朱虛侯劉章、東牟侯劉興居、典客劉揭等。宋昌唯恐被看到多話,趕緊掉轉馬頭返回。劉恒聽了宋昌的稟報,一顆心完全放進肚子裡,遂叫車夫加鞭催馬,車隊全速向前。周勃望見車隊到來,搶先一步上前拜見。陳平等人也至車前跪倒,無不口呼萬歲萬萬歲。劉恒下車將眾人一一攙起,口中連稱:“本王不敢當。”周勃趨前幾步:“萬歲,請暫離眾人,借步路說話,臣有話單獨啟奏。”劉恒看看大家,覺得難以離開,但又不好拒絕:“這……此事……”宋昌見劉恒為難,急忙過來解圍:“不知太尉要講的公事還是私事?”周勃環顧一下:“自然是公事。”“如若公事,就請太尉當著公眾講不妨,王者本就是大公無私的,何況代王就要繼皇帝位。”宋昌說道。周勃見狀,就屈身跪地,從懷中取出傳國玉璽,高舉過頭,獻與劉恒:“臣將此璽敬呈萬歲,請陛下收受,以正帝位。”劉恒思忖一下,沒有接受:“本王還不是皇帝,多謝太尉一番美意,此事且容到代邸再做商量。”周勃之手不好收回:“萬歲非王爺莫屬,這玉璽就是萬歲的,請萬勿推辭。”薄昭上前將周勃扶起:“太尉,代王話已出口,何必急在一時,且到代邸再議不遲。”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周勃也不好再堅持下去,遂上馬跟在劉恒的車後,進入長安城直達代邸。陳平為首再次向劉恒禮拜,並由陳平代為宣讀勸進表,稱言高祖的大嫂二嫂、琅邪王劉澤,以及所有列侯、宗室,俸祿二千石以上的大臣,全已達成共識,認為劉恒最符合條件,請他即天子位。劉恒眼珠轉了轉,聯名勸進表裡有一個重要的人物沒有提到,這人可說是舉足輕重,他就是楚元王劉交。此人是劉邦的同父異母兄弟,按輩份算當是劉恒的叔父。他的態度既可影響宗室成員,也可左右一批文武大臣。故而劉恒推拒說:“奉祀高帝宗廟,乃大事也,本王不才,恐難勝任,可否請楚王挑選一位更合適的人,我實不敢當。”陳平言道:“楚元王相距遙遠,不及溝通,想來也不會另有人選,萬歲莫要失眾人所望。”周勃說得更為乾脆:“遍觀朝野,無人可與萬歲相比,楚元王草魚,怎比萬歲天龍。”說著,他又將玉璽呈舉過頭。群臣再次跪倒:“請萬歲受璽。”劉恒向西以賓主禮稱:“不敢當。”周勃高舉玉璽,群臣同聲再次敦請:“懇請萬歲受之。”劉恒轉而麵向南方:“不敢當。”周勃和群臣跪進一步:“萬歲受璽。”劉恒第三次歉辭:“不敢當。”群臣又跪進一步:“萬歲。”劉恒以君臣禮回應:“而今,宗室、將相、王侯、百官,都認定本王合適,我不敢再傷眾人的心。”伸手接過了玉璽。陳平、周勃為首,眾臣齊聲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於是,劉恒即天子位,文武百官依次排列。東牟侯劉興居出列啟奏:“萬歲已然登基,不宜再留宿代邸,臣以為今夜即當移駕未央宮。”劉恒不能不稍為謙虛:“明日再入住卻也無妨。”周勃接奏:“萬歲安全關係重大,皇宮才好防衛,臣以為不宜拖延。”劉恒也就順水推舟:“既如此,就請東牟侯清肅宮室。”“萬歲,那廢帝劉弘,乃諸呂餘孽,當如何處置,請旨定奪。”劉興居提出一個棘手的問題。劉恒一時沒有主意,未免沉吟:“這個……”周勃一旁搶先主張:“劉弘是諸呂安排的傀儡,不可留下後患,萬歲可降旨將其斬首。”劉恒一則心中有些不忍,二則故然周勃誅除諸呂有功,迎立自己更是功居首位,但這朝政也不能讓周勃左右,若這起始就事事皆按周勃意誌,日後豈不是臣壓君。所以他有意沒有順從周勃的意思:“朕想,劉弘還是個娃娃,怪可憐見的,且饒他一死,移居彆室即可。”周勃自然不痛快,道:“斬草不除根,終究是後患。”“一個小孩子,還能掀多大風浪。”劉恒既已有了態度,便不肯再鬆口,“太尉,能放手時當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東牟侯,去吧。”劉興居當然看得出新任皇帝和太尉之間初顯的矛盾,但他也不會站在周勃一邊開罪剛剛即位的皇上,便答應一聲:“領旨。”周勃沒有再說什麼,但他是一肚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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