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吹得柳枝發瘋般擺動,池水蕩起了層層漣漪,飄零的花葉在空中飛舞,滾滾黑雲越壓越低,暴風雨看樣子轉瞬即至。召平與錢貰仁在花亭話彆:“錢公公,安心返京,轉告趙王千歲,齊王的一切皆在我的掌握之中。”“丞相,建功立業在此一舉,最好不要坐等,要搶先行動。事成之後,趙王絕不會虧待你,新朝成立,定然有你的高官厚祿。”“放心,靜候佳音。”鄭威隱身在樹叢中偷窺,雖說聽不清他二人的對話,但可見二人的神情。吳彭府中,家人正忙著關窗,一陣陣勁風,夾雜著銅錢大的雨點敲落下來,床上的吳彭俯臥著想心事。這八十軍棍也挨了,怎麼到現在也不見動靜,難道就落空了不成。管家進來稟報:“老爺,丞相來訪。”吳彭臉上立時現出了燦爛的笑容,但他馬上收斂起來,痛苦的神色又掛在眉稍:“快請。”召平進入房中,幾步走到床前:“將軍,你受苦了。”吳彭急欲起身:“丞相。”“快不要動。”召平近前扶他躺好。“丞相光臨,我還在床上,這如何使得。”“不要這般言講。”召平細細察看傷痕,隻見確實是皮開肉綻,說明這八十軍棍是實實在在打的,“咳,給打成這樣,大王也太心狠了。”“哼!”吳彭咬牙切齒地說,“大王,狗屁,把我的一片好心都當成了驢肝肺,真不是東西。”“可不許辱罵大王。”召平戲問,“你不怕我告知大王?”“怎麼可能呢。”吳彭完全是信任的神情,“丞相在鳳凰殿為我求情,是那樣真誠。”“哎,可惜你還是免不了這一場酷刑啊。”“大丈夫不報此仇誓不為人!”“你當真要雪洗這莫大恥辱?”“我吳彭對天發誓,但凡有機會,我定要賊王碎屍萬段。”“你不怕萬一事敗,連累全家大小的性命?”“大丈夫做事,決不瞻前顧後。”“既然吳將軍下了決心,眼下倒是有個絕佳的機會,可稱是千載難逢,萬年難遇啊。”吳彭一骨碌坐起來:“丞相,你快說。”“趙王派錢公公來,你是知道的,他得悉齊王心懷不軌,要我設法為國除奸,這大好機會我就送與你,辦成此事,為國除奸,為己雪恨,日後又何愁高官厚祿腰金衣紫。”“高官我倒不想,報仇才是首要。隻是,我手下無兵,空有大誌,也無可奈何呀。”“你看這個。”召平從胸前取出一物。吳彭看得真切,正是那調兵的信物純金兵符,他伸手接過:“丞相,有了它大事成矣。”“你這身體吃得消?”吳彭跳下地,說:“縱然疼痛,我也能忍受,末將就去調兵,請丞相在府中稍候,等我將齊王人頭提來。”“好,願將軍馬到成功。”鳳凰殿內,鄭威在向齊王稟報:“大王,那召平與錢貰仁在花亭鬼鬼祟祟密謀後分開,之後,召平又去了吳彭府內,好一陣才出來。看得出召平是意滿誌得的樣子,其中定有陰謀。”“本王知曉了,你且下去,我自有道理。”“大王,不可不防啊。特彆是臨淄城內的衛軍事關重大,應將召平手中的虎符收回才是。”鄭威追了一句。“休得再多嘴,你隻管下去就是。”齊王顯出不耐煩來。鄭威不敢再說,悻悻退下。丞相府中,召平的心情極佳。齊王在國內調集的兵馬還有數日方可到達,吳彭持虎符隻要調動一千人馬,即可將齊王拿下。他在府中計算著時間,估計再有半個時辰就可大功告成。府門外忽然傳來人喊馬嘶的聲音,亂哄哄的吵吵嚷嚷。召平心中納悶,方到院內,管家匆匆來報:“相爺,吳彭將軍領人馬將相府給團團包圍了,叫喊著要相爺出去相見。”“啊?!”召平心內一驚,心說這是為何。他急步走出相府大門,但見吳彭立馬橫刀在府門前站立。“吳將軍,你可曾將齊王人頭帶來?”召平疑惑的目光掃視著麵前的一切。“召丞相,你看,大王在此。”吳彭勒馬閃身,現出齊王乘坐高頭大馬的威武身軀。“這?!”召平登時傻眼了。齊王怒容滿麵地開口了:“召平,你可知罪?”召平囁嚅地還欲狡辯:“為臣不知。”吳彭當場戳穿他,說:“丞相,你與呂祿勾結,意欲謀害大王,將虎符授我,囑我調兵擒殺大王,難道還想抵賴嗎?”召平明白再否認也無濟於事,但他不明白吳彭為何突然變卦了:“吳彭,你答應老夫要報仇雪恨,難道那八十軍棍沒將你打得皮開肉綻?!”“哈哈哈哈!”吳彭仰天大笑起來,“召平老賊,至今你還蒙在鼓裡,讓我叫你死個明白——大王對你同呂氏的暗中勾結早有察覺,料到錢貰仁前來會有陰謀,但虎符在你手中,為防不測,大王與我定下苦肉之計,使你乖乖交出虎符。”齊王已是不耐煩了:“哪有功夫與他囉唆,速將召平擒下。”召平對齊王一揖:“大王還望看在我多年駕前為臣的分上,饒我家小的性命,他們是無辜的。”“這是你死後的事了,不勞你多費唇舌,本王自有道理。”召平清楚,滿門抄斬的下場是在所難免了,他歎息一聲,再次求情:“請大王恩準老臣與家小見上最後一麵。”齊王身邊的駟鈞又搶先開口了:“死到臨頭,還有這許多婆婆媽媽的廢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召平怔了一下,感慨地說了一句:“真是要斬儘殺絕呀。”齊王向吳彭下達命令:“拿下!”吳彭對召平還算客氣:“丞相,背過手臂受縛吧。”召平看一眼自己的門丁,從他手中奪過刀來:“給我!”吳彭恐召平狗急跳牆,將齊王擋在了身後:“大王,小心!”駟鈞怒斥:“老賊,還敢鋌而走險?!”“天哪!”召平淒涼地慘叫一聲,橫刀自刎於大門前。一股鮮血噴出,身體隨之倒下。吳彭見召平已死:“大王,我們撤兵吧。”“這……”齊王尚在猶豫。駟鈞卻又代齊王下令了:“斬草不除根,終究留後患!吳將軍,殺進召平府,不分男女老幼,儘數殺死,一個不留。”吳彭很是不忍:“大王,這,就不必了吧。”“怎麼!”駟鈞瞪起眼睛,“你敢不聽我的命令,日後召平家小謀害大王,你吃罪得起嗎?”吳彭還是不願屠殺:“大王,請體上天好生之德。”“你敢辱罵大王無德。”駟鈞怒火上臉,“是不是也活夠了?”齊王還是明理的,說:“舅父,不要責怪吳彭,八十軍棍叫他吃儘了苦頭,不要再難為他。”“好,既然他不肯下手,待舅父我為大王效勞。”駟鈞帶兵殺進了相府。頃刻間,相府內哭聲震天,哀號動地,特彆是女人和兒童的慘叫聲,令人不堪忍受。齊王歎息著說:“我們回宮吧。”吳彭、鄭威等默默無言地跟在後麵。鳳凰殿裡,齊王與臣子們議事,商討起兵之策。駟鈞大步流星興衝衝而入:“大王,召平全家一百八十餘口,被我儘數斬殺,算是為大王除卻了後患。”齊王高興不起來:“舅父辛苦,快入座議事。”“所議何事?”“起兵的時機和方法。”“大王所做乃本末倒置了。”“何以見得?”駟鈞毫不掩飾地說道:“大王,我等為千歲爺您也算得披肝瀝膽了,這大事將成,總當有個封賞,臣子們才好繼續賣命。”齊王覺得駟鈞有些操之過急,但也不能不加安撫,他內心雖說不太痛快,還是被駟鈞牽著走了:“好吧,本王即任舅父為丞相,吳彭為大將軍,鄭威為內史,其他將士俱有封賞。立刻征調全國兵馬,殺向長安,誅除諸呂,還我漢室劉家天下。”鄭威諫奏:“大王,起兵不可太急。”“難道還要等呂祿之輩前來攻打不成?”“大王,以我齊國一國兵力,對付諸呂還嫌不足,若要穩操勝券,應再聯合他國兵力,共同討呂。”“以你之見,哪國兵馬可以聯合?”“琅邪王為鄰國,且兵力可觀,當約其同謀大事。”吳彭表示擔心:“琅邪王為人重利,恐怕不會配合我們。”“這有何難,”駟鈞自有他的道理,“待我丞相出馬,前往琅邪王國都,憑我三寸不爛之舌,管保令他前來拜會我家大王。”齊王感到難以置信:“丞相確信能夠說動琅邪王?”駟鈞信心十足地說:“大王且在國中靜候佳音。”他當即離開臨淄奔赴琅邪國去了。代國的中都因為地處北方,天氣顯得格外涼爽。代王劉恒一大早就來到了勤德殿,他雖身居邊陲僻壤,但心中無時不在關注著京城動向,因為政局的些微變化,都與他的命運息息相關。他在殿內往來踱步,思忖良久,傳令幾位近臣前來議事。少時,他的舅父薄昭,中尉宋昌,郎中令張武便先後來到勤德殿。薄昭首先問道:“大王,這大清早召我等前來,有何大事商議?”劉恒表情嚴峻地對近臣說:“本王近來夜難成寐,特彆是昨晚整夜未眠,如芒在背,不得安枕。”“大王有何為難之事,說出來臣等也好為大王分憂。”宋昌表明忠心。“有道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本王在為朝中事擔心。”“朝中難道有了新的變化?”張武發問。“本王想,我們不能在代國坐等朝中的變化,我們要主動掌握朝野的動向。”劉恒說。薄昭深為讚許:“大王所慮極是,臣等不及。”劉恒進一步說:“曉諭京城的代邸令,不要坐等朝中的情況,要不惜重金,主動與大臣們聯絡,了解變化前的細枝末節。”“臣這就派人進京。”薄昭應答。“眼睛不能隻盯著長安,還要向各諸侯國派出密探,隨時偵察知曉各國動向,不論大事小情全要報回國。這樣我們就做到了耳聰目明,也能做到隨機應變。不至於在突發的變故中,手足無措。”薄昭等出了勤德殿,都有了一個明顯的感覺,代王劉恒不會甘居人下,他是想有所作為。琅邪王劉澤,在劉姓諸王中是年齡最長者。他的封地與齊國接壤,堪稱是地大物博人口眾多。人多自然也就兵多,他的人馬與齊王不相上下。駟鈞來到琅邪國,劉澤不能不重視,因為按輩分,駟鈞畢竟居長。他很客氣地將駟鈞請到內書房:“駟丞相駕臨,定是有所見教。”“大王,呂後業已一命歸西,想來已有耳聞?”“也是剛剛得到消息。”“呂祿、呂產之流要將劉氏諸王儘數鏟除,大王必定也早已獲悉?”“此話倒也有人提及,隻是我想未必。”“也許諸呂會放過大王您。”“此話何意?”“因為大王和諸呂暗通款曲呀。”“駟丞相怎將屎盆子扣在本王頭上,這同罵人無異,你也太無禮了。”劉澤氣得麵皮紫漲。“大王息怒,一句玩笑話,千萬莫介意。”駟鈞起身賠個禮,“諸呂眼下必欲除之而後快的,當數齊王與大王您。”“何以見得?”“因為劉氏王中,唯大王您與齊王擁有重兵,能夠危及他們的生存,可以顛覆他們的統治。”“這話倒是,但他們視我與齊王為眼中釘,我們也沒奈何。”“大王豈能坐以待斃?”“該當如何?”“有道是先下手為強,齊王意欲起兵,打諸呂一個措手不及。”“這,能行?”“齊王與大王您合兵一處,即足已令諸呂聞風喪膽。加之你二人振臂一呼,劉姓王侯自會群起響應,再加上朝中大臣皆對諸呂恨之入骨,文臣之首陳平,武將之首周勃,都將在京中接應,何愁大事不成!”這一番言論,同劉澤的想法吻合,他不由頻頻點頭道:“卻也有理,我們自當同舉義旗。”“大王不愧為高祖嫡脈。齊王敬重您的為人,他叫我轉告大王,呂氏為亂,他早欲起兵討之,怎奈時機不到。而今呂後崩逝,諸呂群龍無首,正是剪除諸呂的大好時機。而大王為劉姓王中最長者,齊王年歲比您小,威望比您低,故而派下官前來敦請大王前往臨淄,統率兩國軍隊,一同西進,以平關中之亂。”劉澤掩飾不住的笑容綻放,問:“齊王真是這樣說的?”駟鈞扔給劉澤更大的甜頭兒:“齊王的意思是,將逆呂除卻之後,恢複劉氏天下,這皇位自然當由大王您來坐,彆人是不配染指的。”劉澤一興奮,從座位上站起來:“齊王他不會反悔?!”“我家齊王一言九鼎。”“你所說並非謊言?”“此乃天下大事,駟鈞豈敢兒戲。”駟鈞催促,“就請大王抓緊帶兵過去,共謀大事,早坐皇位。”“好,既然齊王如此誠摯,本王已無話可說,即隨丞相趕赴臨淄商議起兵討呂事宜。”劉澤下定了決心。明麗的陽光照耀著鳳凰殿,使這華麗的宮室越發顯得富麗堂皇。齊王親自到大門口將劉澤迎進殿內:“王兄屈尊臨淄,愚倍感榮幸,整個齊國都為之增輝。”“王弟言重了,為恢複我劉氏天下,理當戮力同心。”劉澤春風滿麵。“就請王兄出示虎符,也好調兵。”齊王已是急不可待。劉澤豈肯輕易啟動人馬:“調兵不急,且待我二人將統帥大權定妥,即請王弟將虎符交我。”齊王狡詰地一笑:“王兄日後要坐天下,是萬乘之尊,豈可上陣涉險,這統兵之事,當由愚弟代勞。”“不對,”劉澤疑惑的目光射向駟鈞,“駟丞相,你不是說好,由我統領兩國的軍隊嗎?”“上陣衝殺會有危險,日後你可能登皇位,得保護你,這衝鋒陷陣的廝殺,還是讓我家大王冒風險吧。”劉澤搖頭:“這裡麵有陰謀,這不是保護我,是侵吞我的兵權。如此,我就告辭了。”駟鈞冷笑一聲,擋住去路:“哪裡走?”“回我的琅邪國。”“隻怕你來得就走不得了。”“怎麼,你還敢對我下毒手不成?!”“大王誤會了,我不要你的命,隻要你腰中的虎符。”劉澤不由得摸摸腰部:“休想!”駟鈞逼近劉澤:“大王,難道一定要我動手嗎?”劉澤向後退步,他求救似的麵向齊王:“王弟,你的屬下如此無禮,你不能坐視不管哪。”齊王猶如未聞,隻是端坐不發一言。“聽我良言相勸,將虎符痛快交出,不要讓我多費周折。”駟鈞又逼上一步,幾乎與劉澤鼻尖相觸。劉澤看看左右,齊王的部將鄭威、吳彭全都是手按在刀柄上,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拔刀相向。他無可奈何地歎口氣,從身上取出調兵的虎符:“咳,本王將這虎符給你就是。”駟鈞一把奪過來,轉身獻與齊王:“大王,拿著。”齊王接過,反複把玩看了幾遍:“這就等於琅邪國的十萬大軍,王兄,愚弟那就不客氣了。”“隨你的便吧。”劉澤明白他此時已是無能為力。“鄭將軍。”齊王一聲令下。鄭威上前躬身:“臣在。”“本王命你持此虎符前往琅邪國調集該國全部兵馬糧草和輜重,該國的軍隊就由你指揮。”齊王下達命令。鄭威響亮地回答:“末將遵令。”劉澤目送鄭威離開,不免想到自己在臨淄會有生命之憂。又想到常言說大丈夫能屈能伸,便低聲下氣地說道:“王弟,為兄有一言奉上,不知當講不當講。”虎符已到手,齊王對劉澤客氣多了:“王兄儘請直言。”“王弟令尊齊悼惠王乃高祖長子,溯本尋源,王弟乃高祖嫡長孫,誅除諸呂後,理當由王弟承繼劉氏天下。”齊王聽後不覺頻頻點頭:“確是這麼個理兒。”“為兄眼下是劉姓王中年齡最長者,而今我在臨淄也無所事事,莫如為兄趁此遍訪劉姓諸王,向他們曉以利害,讓他們同我一起,共同推舉王弟承繼皇位。有我出麵,要比王弟方便得多,而且想來劉姓各王誰也不會駁我的麵子。”劉澤一口氣說出了他的想法。駟鈞當即表示反對:“琅邪王,你想金蟬脫殼,辦不到,我家大王絕不會放虎歸山。”劉澤仍很鎮靜:“我這是一番好心,是為齊王著想,我自己無所謂,走不走王弟做主。”齊王將劉澤騙來,總覺得問心有愧,也就對劉澤的態度友善了些:“王兄,你當真不再企望皇位?”“事情這不明擺著,王弟為首將諸呂剪除,皇位自當歸屬王弟。”劉澤站起身道,“我對天明誓,若再有非分之想,天誅地滅。”“王兄之意明了即可,何需發此重誓。”“為兄這是表明心跡。”齊王感到劉澤真到各處遊說,效果定然極佳,便傾向讚同,說道:“王兄若能出麵說明情況,待我打敗諸呂,即可順利登基了。”駟鈞一聽就急了:“大王萬萬不可因小利而失大局,放虎歸山終成大患,事到臨頭後悔遲啊。”“駟丞相忠心可嘉,就是未免太過慮了。”劉澤以退為進,“王弟,那我還是在臨淄坐享其成吧。”齊王已經動心:“我想,王兄不是言而無信之人。”駟鈞唯恐齊王放走劉澤,便想先用緩兵之計:“大王,那琅邪國兵馬尚未調來,放走劉澤,鄭威將軍危矣。”“說的也是。”齊王認為有理。劉澤接話道:“王弟若難放心,待鄭將軍調兵歸來,我再離開不遲。”齊王感到穩妥了:“如此也好。”數日後,鄭威將琅邪國十萬大軍悉數調來。齊王便主動召來劉澤:“王兄,可以去各地遊說了。”“不可,萬萬不可!”駟鈞堅決反對,“大王,縱虎歸山後患無窮,不能讓琅邪王離開臨淄一步。”“舅父,當初你言道大軍未曾調來,而今十萬大軍已聽我號令,本王總不能言而無信吧?”“大王,劉澤表麵上說不再企望皇位,其實他心中萬分憤恨,一旦離開,必定要拆你的台,壞你的事。”劉澤已明白以退為進是最有效的一著,他起身拉出要離開的架勢:“王弟,我不想再為你賣命效勞了,何苦呢,還讓駟丞相難以放心。”“大王,我是為你著想。”駟鈞聲音都變了。劉澤決心再將齊王一軍:“王弟,貴國還是丞相明白,你雖說貴為一國王爺千歲,但還是應當聽丞相的。”“怎麼,你敢小看本王!”齊王被激怒了。“王弟千萬莫誤會。”“今兒個我定要讓王兄為我去各國遊說。”齊王說歸說,他還是多了個心眼,“為了王兄的安全,愚弟派一部將,帶精兵五百騎,日夜不離王兄左右,管保王兄安然無恙。”劉澤沒想到,齊王還有這一手,顯然這是派兵將監視他。但無論如何,可以離開臨淄了。雖說鳥兒飛出了樊籠,但還在人家的手裡牽著,儘管還沒有自由,活動餘地還是大得多了,走一步是一步,自己再設法脫離齊王的部將。他便痛快地答應下來:“如此最好,也免得駟丞相放心不下。”劉澤終於離開了臨淄,駟鈞有些不悅,但他對齊王也無可奈何。齊王卻是意氣風發,傳令駟鈞、吳彭、鄭威隨征,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向濟南郡進發。同時,齊王發出檄文,詔告天下劉姓諸侯王,文中稱——高祖滅楚平定天下,封我劉氏宗室諸子弟為王,此乃天經地義也。齊悼惠王病逝後,惠帝派留侯張良降旨,立我為齊王。孰料惠帝崩,高後當權,聽任呂氏子弟擅自廢高祖所封劉姓諸侯王,而封諸呂為王。更有甚者,竟殘忍地殺死隱王如意、幽王友、梁王恢三位及趙王。滅亡了劉氏的梁、趙、燕三國,將其屬地分封給諸呂為王,還將原齊國一分為四。而今高後崩,諸呂變本加厲,假天子詔號令天下,朝臣們敢怒而不敢言,劉氏王侯皆有性命之憂,我等不能坐以待斃。故而集兩國之兵,討伐逆呂,複我劉氏天下,願諸王群起響應,早滅呂賊。呂產得知齊王起兵的消息,忙與呂祿等議事,急切地說:“待我親率北軍前去濟南迎敵,一舉將齊王擊潰。”“不妥。”呂祿反對,“你是國之丞相,離國而去,政事必為陳平把持,則我呂氏危矣。”“那便由你率南軍出征。”呂祿搖頭:“更為不妥。”“何以見得?”“眼下京城局勢不穩,周勃、陳平之流蠢蠢欲動,你若帶兵離京,他們必伺機而動。當此之際,你我斷不可輕易離開。”“那該如何是好?濟南郡已三次告急,總不能不發救兵啊。”呂祿言道:“可派穎陰侯灌嬰領兵破敵。”呂產發問:“灌嬰,靠得住嗎?”“灌嬰與周勃素有芥蒂,極少來往,娘娘在世時待他不薄,想來他不會背棄我呂家。”“既然上將軍如此判斷,就令灌嬰領兵十萬,奔赴濟南。”灌嬰遵令點齊十萬大軍,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直向東方。呂祿對灌嬰的行軍速度特彆滿意,告知濟南郡太守援軍不日即可到達。誰料,大軍到了河南滎九-九-藏-書-網陽境內,突然止步不前了。呂祿派人追問,方知灌嬰受感風寒,病倒床榻。而且這一病就是數日,也不見一絲好轉。部將入帳問病:“大將軍,救兵如救火,如此延遲,隻怕上將軍處不好交待,莫如末將進城請一名醫,也好讓將軍早日痊愈。”灌嬰笑了,從床上坐起:“你看我是有病嗎?”部將大為詫異:“將軍,你原來沒有病啊。”“我是詐病在此駐足不前。”“那,這豈不是違抗軍令?”“你想,我們若去濟南,就要與齊王的人馬交戰,若勝,則呂氏勢力大增,劉姓江山豈不要歸呂氏所有。”“將軍,您的意思是,我們不去討伐齊王了。”“這是自然。”灌嬰朗朗道,“我家世代受高祖恩惠,理當匡扶漢室。行前,陳平丞相與周勃太尉都已同我約定,近日他們將在長安舉義,屆時我再殺個回馬槍,配合他們的行動。”“我們就在滎陽駐紮了?”“你要趕往齊王處,告訴他屯兵待命,不要急於進攻,免得呂祿催促我軍,待到京城有變,再決定下步行動。”部將應聲:“末將遵命。”沉雷陣陣,烏雲滾滾,勁風狂搖著樹木,行人紛紛疾步歸家。長安城中,一派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景象。丞相府中,周勃與陳平正在密室議事,同室內還有劉章、劉興居和周亞夫。劉章顯然是在催促:“丞相、太尉,家兄齊王已按約定起兵,現已兵臨濟南郡城下,我們在京城也該有所行動了。”“朱虛侯所說在理,隻是呂祿手握兵權,我們該如何奪得兵權,還得丞相用心謀劃。”劉興居道。陳平徐徐開言:“齊王起兵,這大好時機不能錯過。從呂氏手中奪取兵權,亦無萬全之策,隻能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了。”“丞相,不管好計歹計,你且拿出來一試。”劉章有些發急。“此計出在曲周侯酈商的身上。”“這又為何?”周勃問道。“我已事先約其父子在廳外候傳,待召其相見。”曲周侯酈商和其子酈寄聞召進入密室。酈商問:“丞相,要我父子候傳,究為何事?”陳平緩緩說道:“令郎與呂祿交好,而今要他出力。”酈商急加辯解:“丞相,犬子與呂祿不過棋友,交往雖多,過從不密,從不涉及政事。”酈寄自己也辯白:“丞相切莫誤會,在下與呂祿隻是虛與委蛇,實則是不敢得罪,懼他加害啊。”“我豈能不知?”陳平一笑,“你若是呂祿心腹,我也就不會用你了。”酈商趕緊表態:“要我兒何用,請相爺吩咐。”“請令郎前去遊說呂祿。”“但不知作何說詞?”陳平叫酈寄近前:“你就這樣說與呂祿……”酈寄聽後感到為難:“相爺,那呂祿若不信,我言又當如何?”“你隻管勸他,我料他至少也有七分相信。”陳平又關照道,“你隻管按計行事,至於酈府安危,我已派兵將保護起來,令尊留在相府,也會安然無恙。呂祿中計,匡扶漢室,你是大功一件。”酈寄明白,哪裡是保護他的家小,分明是將父親和家小全扣為人質,自己如若出賣陳平,家小性命全都難保。都說陳平足智多謀,看來確實詭計多端。酈寄答應說:“我將儘全力遊說呂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