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飛船在天(1 / 1)

交鋒 朱曉翔 2266 字 1天前

“那天晚……”紀大嘴長長歎了口氣,“我忐忑不安地坐在家裡,從下午五點一直等到八點多鐘,鄭嬈嬈始終沒出現,我著急起來,直接打到她家,可惜沒人聽電話……”“當時方局已經出事了,我在陪方晟。”鄭陽解釋說。“我想了想,決定直接去月亮灣咖啡廳找方局,實在不行就到公安局報案,於是收拾好東西出門,剛踏出家門,幾個警察便把我撲倒在地戴上手銬,我抬頭一看,黃永泉正得意洋洋坐在警車裡打電話,這一刹那我就明白,鄭嬈嬈肯定凶多吉少……”“那天她由始至終沒有跟你聯係,你也沒有接觸過其他人?”方晟慎重地問。紀大嘴點點頭:“沒有……抓進去那天夜裡,我才聽說方局長的死訊,唉,那一刻大概沒有誰比我更清楚他的死因,後來,後來黃永泉把很多跟我沒關係的血案硬栽到我頭上,結果判了無期徒刑,今年初因為屢次立功和表現優異而提前釋放……”“當年指證蒲桑炯和黃永泉的錄音還有嗎?”鄭陽問。他搖搖頭:“都被搜走了。”兩人同時歎息一聲,方晟見紀大嘴肩上包紮的地方還有血跡滲出,便說先出去處理傷口,接下來怎麼辦再商量。兩人扶著他慢慢往外走,紀大嘴感慨道人老了,不中用了,以前這點傷算什麼?方晟笑道江湖催人老啊。離洞口還有一個彎道時隱隱聽到嘈雜聲,洞口裡麵十多米被照得雪亮。“糟糕,屍體被發現了!”方晟道。鄭陽道:“這陣勢八成是刑警隊大駕光臨,撤?”紀大嘴一哆嗦:“黃永泉就在刑警隊,他肯定不會放過我,快跑,快跑,我知道有條路通向後山。”他的聲音稍稍大了一點,回音在洞裡嗡嗡直響,洞外立刻有人叫道“有人!是凶手,快抓住他”,接著響起“咚咚咚”的腳步聲。三人迅速往洞內深處跑,開始後麵電筒的光柱時隱時現,漸漸在紀大嘴的指點下利用錯綜複雜的連環洞將追兵甩掉,又穿過兩個彎道進入一條長長的甬道。“走到儘頭就是後山出口。”紀大嘴道。方晟道:“這條密道是誰修的?”“大概是抗日戰爭時期遊擊隊的傑作,很多人躲在裡麵逃過一劫……”驀地前麵拐彎處閃出兩個黑衣人,舉槍朝他們射擊!方晟眼疾手快出槍撂倒一個,另一個殺手兩槍打在紀大嘴胸腹間,鄭陽奮不顧身攔到前麵,右胳臂也掛了彩。“噗”,方晟一槍擊中殺手腦門,與此同時紀大嘴軟軟倒下去,方晟一把將他扶到背上,鄭陽道:“快,趕緊去醫院,我有個朋友是外科主任。”說著搶到他們前麵開路,一路再無殺手出現,順利抵達後山出口。出口前方40多米便是環城公路,鄭陽扶著紀大嘴掩在樹後,方晟站在路邊攔車,誰知過往車輛對他的手勢熟視無睹,沒有一輛願意停下來。“世風日下呀。”方晟道。鄭陽道:“可以理解,這麼晚哪個司機敢讓一個陌生男子搭車,繼續等吧。”說話間一輛警車冷不防從陰影中衝出來直到方晟麵前,玻璃窗打開,裡麵赫然竟是安圖生。“我是郭川為數不多的知道後山出口的人。”安圖生穩穩地說。“安隊……”鄭陽叫道,從樹後轉出來。安圖生見他背上的紀大嘴不由一怔。方晟道:“長話短說,紀大嘴是當年我爸爸非正常死亡的重要證人,能證明黃永泉與黑社會勢力相互勾結的真相,現在他受了重傷,需要緊急救護。”安圖生微一沉吟,果斷地說:“上車再說。”兩人把紀大嘴扶上車,方晟匆匆問:“安隊,美國聯邦調查局引渡滕自蛟的談判進行到哪一步了?”“這正是我到這裡守候你們的原因,時間很緊張,目前高層已原則上同意讓滕自蛟出去,前提是他沒有涉及重大案件,具體細節還在商談中。”方晟雙拳捏得青盤畢現,沉重地說:“我懂你的意思,謝謝。”“安隊,有蒲桑炯的下落嗎?”鄭陽試探地問。“有,昨天掃毒組接到線報,有個南美人在串東湖一帶購買毒品,我懷疑此人就是金小咪的助手喬,不過,”他頓了頓,“我把情報壓下了……”車子開到進城的主乾道,兩輛110警車橫在路中間,幾名警察舉旗示意過往車輛接受檢查。安圖生放慢車速衝檢查人員招招手,車子毫無阻礙地開了過去。“磚瓦廠工人看到紀大嘴被殺手追殺,打110報警,黃永泉聽到‘紀大嘴’三個字臉都白了,恨不得把整個刑警隊都拉過去……”安圖生一笑,“我到現場後發現他逃進窯洞,又有你們倆活動的痕跡,所以繞到後山……”“局裡對我逃跑有沒有處理意見?”鄭陽問。安圖生答非所問:“方局去世的真相正被一步步挖掘出來,蒲桑炯也被警方和‘無臉人’等人追得惶惶如喪家之犬,雖說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我感覺勝利離我們越來越近……前麵就是市區,你們下車吧,紀大嘴的事我來處理。”下車後方晟看看鄭陽,肩上流下的鮮血已染紅了整個衣袖,遂道:“找個診所處理一下槍傷然後回去休息,我一個人到串東湖轉轉。”“蒲桑炯有一手飛鏢絕技,‘無臉人’又緊緊盯著他不放,如果動手的話最好叫上格蕾絲,”鄭陽捂著傷口道,“不要耍個人英雄主義。”方晟一笑:“放心,我不會亂來。”兩人各自叫了輛出租分頭而去。串東湖是位於郭川和晉東城之間的淡水湖,原來的功能是泄洪分流,八年前上遊水庫建成後,地方政府大力開發旅遊資源,並在湖泊周圍發展鏈式產業,靠湖吃湖,以湖養湖,現在已初步形成以湖泊為中心的經濟區。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湖邊亮起一圈絢麗的彩虹燈,與沿著湖區修築的觀光大道上的造型各異的路燈交相輝映,湖麵上有通體明亮的觀光船,有俱樂部的豪華遊艇,還有隻點著一兩盞指示燈的船屋。方晟獨自徜徉在湖邊,看著不遠處一幢幢居民樓陷入沉思。蒲桑炯有可能躲在其中某套房子裡嗎?方晟認為可能性不大。如果他在這裡購置過房產,由於擔心蕭連或滕自蛟泄密,肯定不敢住進去;如果租房子呢,眼下通緝令已發到各個小區物業處,這樣做無疑自尋死路。然而喬的出現又說明他們必定在附近某個地方,一方麵南美人太惹眼,他不會招搖過市,另一方麵毒癮發作是很難受的,他等不了太長時間。方晟的目光定在湖麵上,月光下的湖水像一個溫柔的少婦,恬靜,祥和。突然他想起剛才在出租車上與司機聊天的經過。話題是司機挑起的,他聽說方晟去串東湖便賊兮兮問是否約了朋友到船屋玩,方晟說自己是搞維修的,那邊有艘遊艇上的導航係統壞了,為防止影響明天營運才連夜過去維修。“原來如此,”司機道,“看你一臉正氣,確實不像乾那種事的人。”“喔,這話怎麼講?難道船屋裡有什麼名堂?”司機來了勁頭,神秘地說:“船屋,湖麵的臥室,彆看外麵灰不溜秋不中看,裡麵應有儘有,這麼說吧,凡是你在陸地上享受過的服務,那上麵都能提供,酒吧,歌廳,咖啡,按摩,桑拿,小姐更是少不了,個頂個的漂亮,價格當然比陸地上高,這叫‘出湖價’,不帶還價的,聽說,”他壓低聲音道,“在湖裡還能買到毒品。”“警方不查麼?”“查什麼查?破壞旅遊環境,把遊客都嚇跑誰負責?”司機老氣橫秋道,“敢到船上玩的,哪個不是大官、大款?陸地上玩膩了到湖裡換換口味而已,隻有保證安全第一才有這麼多人。船屋嘛,有大船屋和小船屋之分,大船屋就是剛才說的這些玩法,一條船能裝上百個人,下層船艙隔出小包廂,想玩什麼自便,小船屋等於移動彆墅,有一家三口在上麵度假,有偷情幽會的躲在上麵一玩就是好幾天,聽說還有大老板連包幾個月,岸上服務人員定期送吃的用的上去,其他什麼都不管,快活得很……”方晟腦中閃著司機的話:毒品,連包幾個月,保證安全第一……十分鐘後方晟悄悄進入湖岸娛樂服務中心,行政值班員被昏乎乎弄醒,起先咬緊要替客戶保密,堅決不肯交出電腦密碼,無奈之下方晟威逼加利誘,值班員實在熬不住了,苦著臉打開電腦中的資料庫。“查最近幾天入住小船屋的兩男一女。”“大哥,住小船屋的都是一男一女,不然那個起來不方便的。”“有沒有南美遊客?”值班員翻了一陣,以肯定的語氣說:“沒有,絕對沒有。”“也許用的假身份證,你把三天內新住的清單打印一份。”“大哥,出了事您可不能交出我,這……這是上頭最嚴厲禁止的,被人知道我的飯碗就沒了。”“彆廢話!”將清單細細看了兩遍,帶好裝備,方晟解開一條巡邏快艇駛入湖泊。相比大船屋抱團集中在一起,小船屋分布得非常零散,而且專挑最黑暗、最偏僻的區域停,方晟花了四十分鐘才找到三個懷疑對象,強行靠上去裝模作樣檢查了一番身份證。然而接下來情況有些糟糕,不知小船屋之間是否有通訊聯絡,還是岸邊那個值班員發警報給每條小船屋,隻要快艇出現在哪裡,整個水域的小船屋像避瘟疫一樣躲得遠遠的,有幾條船甚至擺出衝撞的架勢阻止他靠近。毫無頭緒地尋找了三十多分鐘,遠處岸邊突然響起一陣馬達轟鳴聲,十多條射燈貫穿了漆黑的湖麵。“媽的!”方晟惡狠狠罵道,一定是值班員緊急叫來保安或巡警,但又可以理解,那是人家的職責所在。熄掉燈光,駕著快艇在遼闊的湖麵上轉出一個大大的s形,同時放低速度,打算躲到三條大船屋圍成的三角區避開搜查,就在這時,他發現左側幾十米處有條小船屋急急忙忙向黑暗深處行駛。它不像其他小船走走停停,而是堅決地、速度很快地行駛,完全不顧湖麵上的地界標誌。串東湖麵積很大,涉及到四個鄉鎮的行政區域,為避免經濟利益產生的糾紛,政府方麵用浮標將水域分為幾個塊,各個承包實體隻能在規定的水域經營,不準越界。那條標號為579的小船屋貿然闖進彆的水域,顯然對方晟極為忌憚。從岸邊出發的十幾條快艇不約而同發現這邊的情況,紛紛吆喝著衝過來。蒲桑炯肯定不在船屋上!如果他在斷不會這麼沉不住氣……也許是擔心“無臉人”還尾隨在後麵,蒲桑炯不敢回來而導致藏身之處被暴露。金小咪和喬畢竟缺乏與警察周旋的經驗,一下子就露出馬腳。方晟加速全力追趕,579立即將速度提到最高,並在湖麵上做出各種誘敵深入的圈子,企圖騙快艇靠上前後一舉撞沉它。雙方你來我往磨了幾個回合,方晟始終無法貼上去,而追兵越來越近,遂一咬牙,在湖麵劃了大圈拉開一段距離,然後猛地加速,駛出大半時突然運用特殊技巧使快艇上下大幅度顛簸,當振蕩到第三次時艇尖與湖麵直線距離已達一米多高,方晟大吼一聲,借助湖水浪花向上的巨大推力,刹那間將速度調至極限,快艇高高飛起,在空中形成一個優美的拋物線,連人帶艇衝入579小船屋的船艙。剛剛趕至的十幾條快艇全呆了,圍著579反複兜圈子,不敢隨便靠近。方晟駕駛快艇衝入船艙瞬間,船尾“撲通”兩聲,兩個人分左右兩個方向跳入湖中。方晟眼尖,一瞥之間看定右側之人紫衣、長發,身材纖巧,當是金小咪無疑,隨之跳下去。一艘快艇駛到金小咪旁邊,艇上有人伸出手想拉她上去,誰知被金小咪用力一拖反將他拉下水,自己躍上快艇飛速逃跑。另一邊方晟突然浮出湖麵,一個魚躍把快艇上的保安撞下水,緊握方向盤跟在金小咪後麵。雖然兩條快艇型號、批次相同,因而性能速度等方麵幾乎一樣,但方晟的駕駛技術何止高出她一籌,短短五六分鐘就將距離縮短了一半,又追了三四分鐘,僅離她不到十米。方晟掏出手槍,大聲道:“金小咪!你逃不掉的!趕快束手就擒,不然沒有好下場!”金小咪恍若未聞,隻顧一心逃命。兩艘快艇一前一後漸漸向岸邊靠攏。方晟緊趕一陣追至離金小咪隻有半個船位,兩人之間直線距離不足三米。他舉槍喝道:“快停下,否則子彈不長眼睛!”金小咪突然回頭與他正麵相對,巧笑倩兮道:“大晟,你想殺我嗎?”啊!方晟腦中頓時一片空白,昏昏然忘了身處何地,也忘了所辦何事,快艇速度一降再降最終在湖麵上飄蕩,傻乎乎看著她駕艇靠岸,然後揚長而去。咬咬手指,生疼,不是做夢,可這一切分明隻可能在夢境裡發生的。他垂頭喪氣坐到船上,滿腦子盤算著一個念頭:怎麼告訴鄭陽這件事?怎麼告訴他,金小咪居然是鄭嬈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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