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絲眼裡現出的神情近乎歇斯底裡。她正要開第11槍,突然意識到德克爾擋在中間。她慢慢地垂下手臂,跌坐在地上。德克爾身邊煙霧繚繞。他扔下雷娜塔,急步走到她身邊。“我的左胳膊一點事兒都沒有。”貝絲輕輕地說,語氣聽起來差不多像個勝利者。“你傷得很嚴重吧?”德克爾迅速用一塊手帕包住她那流著血的裂開了的拇指。“全身酸痛。天哪,我希望再沒有他們的人了。”“樹林裡有一個。他現在應該襲擊我們了。”“他死了。”一個聲音在飄浮著煙霧的空地另一側說。德克爾望過去。“他們都死了。”埃斯珀蘭薩的身影被木屋的火焰勾勒出來,像個幽靈一樣從煙霧中走了出來。他肩上背著一支步槍,右手拿著德克爾買的那把弓,左手拿著一筒箭。“小木屋這兒的炸彈爆炸時,我開槍打死了守著小道出口的兩個人。”埃斯珀蘭薩說,“離得那麼遠,又這麼混亂,22型半自動的聲音不大,沒人能聽見。但在對付雷娜塔稱做皮埃特羅的那個家夥時我就不能用這槍了。他和我離空地太近,她有可能聽得見槍聲,那樣她就會知道你不是一個人,就會驚慌失措,在沒打算殺你們的時候就把你們倆都殺掉。”埃斯珀蘭薩舉起那把弓。“所以我用了這個,沒有一點聲音。你買了這個真是件好事。”“你知道怎麼用它才是件好事。”“我是要告訴你的。每年秋天,在射箭的季節,我都去山裡打獵。14歲之後我就沒有哪次不帶回一隻鹿的。”“是你引爆的炸彈?”德克爾問。“雷娜塔就要對你開槍了,我想不出還能做些什麼。你和貝絲擋在中間,我不能開槍。要到你們跟前來抓住她,我又跑不了這麼快。我需要某種分散注意力的東西,會嚇住所有人,給你一個比她更快地清醒過來的機會。”“貝絲最先清醒過來的。”德克爾敬慕地看看她。“幫我把她扶到車裡。”她躺到後座上,埃斯珀蘭薩就知道德克爾接下來該說什麼了。“清理這塊地方?”“把能拿的都拿上。佩克斯當局會前來調查爆炸事件的,大火會把他們直接引到小木屋這兒。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德克爾跑去取貝絲的獵槍,埃斯珀蘭薩則把22型步槍、弓和箭筒全扔進切諾基的儲藏箱裡。那些槍都很重要,因為根據它們的序列號就能追查到德克爾買槍的那家店,最終再追查到德克爾的頭上。德克爾把獵槍拿回來時,埃斯珀蘭薩消失在樹林裡,大概是去拿溫徹斯特步槍和汽車蓄電池了。德克爾把剩餘的水壺都挖了出來。他拔出燈泡的燈絲,收起電線,把所有的東西都放進汽車後部。這時,埃斯珀蘭薩從德克爾藏身的地方拿著那些設備回來了。“我去埋錢的地方把錢拿來,”埃斯珀蘭薩說,“還有什麼?”“那支雷明頓直動式步槍。在橋邊我們挖的坑裡。”“我把那個也拿來。”埃斯珀蘭薩說。“貝絲的拐杖,還有獵刀。”“我們最好能確保把那些子彈都拿上了,還有我射的那支箭。”“……埃斯珀蘭薩。”“什麼?”“我不得不用了你的槍,兩隻彈殼落到了那上麵的灌木叢裡。”“天哪。”在火光映照下,埃斯珀蘭薩的臉色好像變得蒼白了。“我是在所有這一切發生之前裝上子彈的。我沒戴手套,那些彈殼上麵會有我的指紋。”“我會儘力找到那些彈殼的。”德克爾說,“這是我的車鑰匙。拿上錢、獵刀和雷明頓步槍,還有那些子彈。你自己和貝絲開車遠遠地離開這兒。我會一直找,直到最後一分鐘,直到警車開上那條小道。”埃斯珀蘭薩沒有回答,隻是盯著他。“去吧。”德克爾說道,然後跑上坡,往小木屋右邊的樹叢和灌木跑去。埃斯珀蘭薩的槍裡射出的一顆子彈是在大鬆樹的附近,差不多就在——這兒!德克爾想。他竭力回想他做過的事:那個槍手在樹林縱深處向他射擊時他是怎麼撲倒在地的,他是怎麼爬到樹右邊的,他是怎麼跪下來扣動扳機,然後——射出的彈殼會在空中飛出,然後,落在離這兒大約三四英尺的——火光映出了一個小小的金屬物件。德克爾劇烈地喘息著,懷著勝利的心情呼出一口氣來。他跪下拿起一個他要找的9毫米彈殼。隻剩一個沒找到了。他激動地站起來,發現埃斯珀蘭薩正向他跑來。“快離開這兒。”德克爾說。“沒有你我就不走。”“但是——”“指給我看在哪兒找。”埃斯珀蘭薩說。他們繞過小木屋的大火往後麵跑去,毫不理會德克爾一槍打在他頭上擊斃了的那個男人的屍體,隻想著要找到另一隻彈殼。“可能在那兒,也可能在那邊。”德克爾的胸膛起伏著。“地麵的灌木叢太密了。”埃斯珀蘭薩俯下身爬著,手在地麵上摸索著。“即使有火光,陰影還是太多。”“我們必須找到它!”“聽。”“什麼?”“警笛。”“他媽的。”“還很微弱。離得挺遠。”“很快就近了。”德克爾更用力地在灌木叢下摸索著,在黑暗的地麵上發狂地亂抓。“走吧,上車去,離開這兒。不該讓我們三個都被抓住。”“我們哪一個都不該被抓住。忘了那彈殼吧,”埃斯珀蘭薩說,“和我一起到車那兒去。”“要是他們找到了彈殼,要是他們從上麵取到了指紋——”“部分指紋。很可能是模模糊糊的。”“你隻是這樣希望。你永遠解釋不了有你指紋的彈殼怎麼會在這兒。”德克爾在落葉中尋找著。“我就說有人偷了我的槍。”“你會相信這個故事嗎?”“不太會。”“那麼——”“我不在乎。”埃斯珀蘭薩爬到灌木叢下麵。“僅僅因為我有可能被牽連進去,但並不意味著非得把你和貝絲也牽連進去。我們離開——”“找到了!哦,親愛的上帝,我找到它了。”德克爾跳了起來,給埃斯珀蘭薩看那個珍貴的彈殼。“我從沒想到我會——”他們從灌木叢裡跑出來,向汽車衝去。他們跌跌撞撞地快步跑下斜坡,好幾次差點絆倒。埃斯珀蘭薩手中一直握著汽車的鑰匙。他一側身坐到方向盤後,德克爾則跳進後座坐到貝絲的身旁。德克爾還沒來得及關上門,埃斯珀蘭薩就發動了汽車。車飛快地在空地上轉了個彎,揚起一陣塵土。他幾乎沒時間打開前燈,車便沿著小道開過去,在橋上顛了幾下,迅速駛上了那條黑暗的鄉村公路。“我們把所有的東西都拿上了嗎?錢?所有的武器?”德克爾問道。他的嗓門很大,足以壓倒他內心那種種慌亂的聲音。“我想不出我們還留下了什麼東西。”埃斯珀蘭薩用腳踩住加速器。“這麼說我們是逃過去了。”德克爾說。“隻不過——”埃斯珀蘭薩指了指他前麵的黑暗之處,警笛的尖嘯聲越來越大了。他放慢車速,關掉了前燈。“你這是在乾什麼?”德克爾問。“這使我想起我小時候的事情。”埃斯珀蘭薩轉彎開上另一處房屋前麵的小道,這兒離著火的小木屋有四分之一英裡。火苗躥得很高,離得這麼遠仍可以看得見。埃斯珀蘭薩把車藏在樹叢中,關掉引擎,透過陰影重重的樹林朝路上看去。一輛消防車和幾輛警車的前燈及閃爍著的警燈掠過去了,車的輪廓模糊不清,警笛尖嘯著。“就像以前一樣。”埃斯珀蘭薩說。他立刻又發動起汽車,把車倒回到公路上,隻有在必要的時候他才打開前燈。又有兩次,他們不得不拐上小道停下來,以免被經過的急救車輛看見。第二次躲避的時候,德克爾和埃斯珀蘭薩停了很長時間,下車脫掉了偽裝服。德克爾把貝絲的偽裝服脫下來時,她縮了縮身子。他們用衣服裡子擦掉臉上的偽裝油脂,然後把那幾件衣服鋪在汽車後部的那些武器上,拿一塊汽車用毯把所有的東西都蓋了起來。這樣他們到佩克斯或聖菲的時候,即使有輛警車趕上來和他們並肩行駛,他們也不會引起注意的。德克爾撫摩著貝絲的頭。“覺得好點嗎?”“我嘴裡乾得要命。”“我們會儘快給你弄些水來。讓我看看拉出來的縫線……你在流血,但隻有一點點。用不著擔心,你會好的。”“拉出來的縫線會讓傷疤更難看的。”“我不想同意你的觀點,但確實是會那樣的。”“現在我們就會有相匹配的特征了。”德克爾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貝絲雖然疼得厲害,仍儘力笑了笑。“就像你給我看過的那些槍傷的傷疤,”貝絲說,“但我的會更大。”“你不一樣。”德克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