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雲蘅這些日子過得很是低調,除了在楚璿生產後去清泉寺給她的孩子求了個平安符,剩下的時日皆深閉宅門,同楚瑾安靜地生活,幾乎不與外間交往。崖州一行,讓她突然看明白、也想通了許多事。她嬌滴滴的女兒落在律院那個草窩裡,受儘了磋磨,可讓她心疼壞了。甫一在崖州落腳,她便搜刮儘了隨身帶的首飾、銀錁子,全塞給律院裡當差的婆子。那些婆子卻不要,隻道:“把楚姑娘送過來,是禦前大內官親自來辦的,奴婢就算長了個十個膽子,也不敢不依照他的吩咐行事。您的錢還是留著給她添置些衣物用具吧,給奴婢也沒用,該如何還是得如何。”雲蘅又慌忙下山,去就近的集市匆匆采買了東西帶上來。因這一趟來得隱秘且倉促,身邊跟著的隻有暗衛,她指使不動,凡事隻有親力親為。等把這些東西備妥,見到了楚玥,卻全被她掃到了地上。她從前那雙秀眸裡布滿了血絲,神情怨毒,抓著雲蘅的手,咬牙切齒道:“母親,我全都想明白了!他們把我關在這裡就是不想讓我亂說話,楚璿早就背叛外公了,她什麼都知道,可她一直在演戲,她處心積慮地要跟那皇帝合起夥來對付外公!”雲蘅心裡一驚,但隨即便都放下了。對付就對付吧。如今外麵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局麵,眼瞅著是都已經撕破了臉,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楚璿是皇後,總不可能指望她舍下如今的榮華、舍下這正隆的聖寵去胳膊肘朝外拐。出嫁從夫,她有夫君,有孩子,梁王府待她也不過爾爾,她也不欠他們什麼了。但楚玥接下來的話卻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不光她,還有父親。父親曾經夥同了蕭雁遲要把楚璿從驪山行宮裡偷出來,母親你不知道吧?那天晚上我在父親的書房外全都聽到了……”那時她們姊妹兩還未反目,尚能維持著表麵的客氣。楚玥緊扒著牆角,聽得清清楚楚,可卻沒有站出來阻止,甚至在內心深處,極希望父親和蕭雁遲能做成這件事。比起一個豔光四射、地位尊榮的姐姐,她寧願她的姐姐從此隱於鄉間,做個村婦,做個平民,寂寂一生,再也不要有人拿她跟自己比,說她比自己漂亮,比自己風光。因而她沒有做聲,到後來這事沒成,她也隻當從來沒聽到過。在崖州律院被幽禁的日子裡,她幾乎快要被這暗無儘頭的憋屈日子逼瘋,把往事一件一件拿出來捋,反複回想,越想越覺出些蹊蹺來,“我覺得父親不是真心效忠於外公,他和那皇帝早勾連上了,驪山行宮那麼大的事,皇帝連蕭雁遲都處置了,卻偏偏放過了父親。他不可能查不出來父親也牽扯其中的,他肯定是想保父親!”“對,就是這樣。”楚玥的臉因過於激動而顯得扭曲猙獰,“他們相互勾連,早就串通好了要對付外公。我就知道,皇帝不可能對楚璿著魔成那個樣子,他肯定是在做戲,是為了籠絡父親……”雲蘅自來資質平庸,沒有聰明到哪裡去,被女兒的話驚住,一時慌了心神,踉蹌著後退。楚玥卻容不得她退,上前緊扣住她的肩胛,激動道:“母親,你這就去找外公,把我的話全都告訴他,讓外公看在我一片忠心的份兒上,救救我!”她被幽禁於此數月,根本不知外麵已天翻地覆。但這一句話,卻讓雲蘅陡然清醒起來。不管楚玥說得是真是假,不管她有沒有這個本事突破宛州關防重圍見到她的義父,這些話一旦說出口,且不說能不能波及到楚璿,第一個要倒黴的絕對是她的夫君、楚玥的父親,楚晏。雲蘅怔怔了許久,反握住楚玥的手,顫聲道:“玥兒,這事……若是真的,你爹怎麼辦?”“我管他怎麼辦!”楚玥的聲音尖嘯灌耳,透出癲狂,“他有把我當女兒嗎?我被關在這裡,他不聞不問,那我為什麼還要管他的死活?自我小時他就偏心楚璿,明明我才是自幼長在你們身邊的女兒,憑什麼?憑什麼楚璿處處要蓋過我!”雲蘅破天荒地甩開女兒的鉗製,步步後退。她看著眼前這個雙眸血紅,恨不得要磨刀霍霍向至親的楚玥,一陣陣恍惚,這怎麼會是她那自幼便俏麗討喜,溫順貼心的女兒?她隻覺腦子裡有口鐘在嗡嗡的響,鐘音化出了幾隻手,在撕扯著她,再看女兒那張充滿怨毒的臉,她隻覺一股涼意順著脊背往上躥,在楚玥將要再撲上來之時,竟趔趄著跑了出去。幾個婆子眼疾手快地上前關門,隻聽身後傳來‘呲啦’的尖銳聲響,像是指甲劃在門扇上,無比的刺耳。雲蘅的一顆心撲通撲通跳著,目光直愣愣地落在門上,好像那裡麵關的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扼人咽喉的猛獸。婆子極恭敬地上前道:“郡主,您還是快回京吧,如今世道亂,崖州也不太平,楚姑娘就是這麼個情形,您再多耽擱也無濟於事。恕奴婢多嘴,這樣子瘋癲,若是回了長安,少不得要再惹出些事端,倒不如先把她留在律院裡,這裡人人都懂規矩,不長耳朵不長嘴,不管她說了什麼都不會傳出去的。”雲蘅失魂落魄地下了山,卻在山腳碰上了楚瑾來迎她。“是皇帝陛下讓我來的,他說母親這會兒大概心裡不好受,讓我來安撫安撫……”楚瑾微頓,略有些疑惑地看看這蒼峻連綿的山巒,問:“母親來這兒做什麼?”楚瑾尚不知道楚玥就關在這裡。雲蘅凝著自己的兒子看了許久,他的長相算不得頂出挑,大體是像她多一點。說來也奇怪,楚晏那一副好相貌,楚玥和楚瑾都沒有隨到多少,反倒是自幼不在他們身邊的楚璿,與楚晏八|九成的像,有一兩分隨她的地方,也都是撿了她相貌上的優點來隨。她似乎已經許久沒有這麼仔細地打量過自己的兒子了。確切說,這些日子她的心裡除了楚玥,再沒裝進去過彆人。如今了卻心願,靜下心來看看兒子,他雖相貌不是頂出挑,但也是錦衫磊落,姿容清華,世家裡養出來的貴公子,善良孝順,也是沒話可說的。她這樣胡思亂想了一陣,突然抓著楚瑾的手問:“若是這會兒有法子救出你妹妹,但要拿你的前途來換,你肯嗎?”楚瑾微愣了愣,很摸不清頭腦,但還是道:“若真能救出玥兒,那我自然是肯的。咱們家已是皇親國戚,富貴潑天,我挺知足的,仕途固然重要,可重要不過一家人齊齊整整地在一起。”雲蘅緘默了許久,倏爾輕翹了翹唇角,“你這麼懂事,我這個做母親的就算幫不上你,也不能扯你的後腿。枉我活到這歲數,今日才發現,原來我才是這家裡最不懂事的人……”楚瑾鬨不明白他娘到底怎麼了,懵懂地隨她上了馬車,望著窗外枝椏光禿、枯葉回旋,道:“有些話可能說了娘會不高興,可我不吐不快。我從三舅舅那裡聽說了許多璿兒的事,再觀如今的局勢,還有宮裡零星傳出的消息,可知璿兒這些年過得並沒有我們想得那麼順遂無憂。”“從前咱們覺得她過得好,沒少跟著她沾光,也都覺得是理所應當的。如今知道她日子其實並不好過,可從來也沒見她跟咱們抱怨過,也沒向咱們開過口,她跟玥兒鬨到這地步,咱們隻一昧偏幫玥兒,從來沒有細究過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對璿兒不太公平?”楚瑾見母親不語,有些不安,補充道:“咱們與璿兒不過是頂了親人的名分,她未吃過咱家一粒米,甚至在出了事之後咱們也從來沒有向著過她。可咱們卻沒少跟著她沾光,即便到了這個地步,她也未從說過要跟咱們斷絕關係,外頭人還是把咱當皇後的娘家敬著。母親,兒子怎麼覺得……覺得好像我們全家一直在吸她的血一樣?”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裡夾雜了一絲絲哀求,“母親,我不是要偏幫誰。隻是求您,咱們先把事情弄清楚,玥兒和璿兒為什麼翻臉,咱再決定如何奔走行事。”雲蘅安靜聽著,目光微邈,許久,才搖了搖頭。“瑾兒,我們不奔走了,我們什麼也不乾了,等一回長安,我們就深閉宅門,哪裡也不去。”若楚玥說得是真的,如今的情形遠比她從前所能想到的更加凶險。宛州烽煙將燃,山河罹難,他們楚家早已在旋渦中間了,這麼長時間,她竟愚鈍至此,心裡隻想著小女兒如何如何,置全家的安危於不顧,都不知因為她的後知後覺而把全家人放在危險的邊緣徘徊多久了。她突然有些明白楚璿和皇帝既然沒有殺玥兒,為什麼又要把她送到這裡。是防著她亂說話。驀地,雲蘅想起了臨行前皇帝對她說過的話。——“你不光隻有這麼個女兒,你還有夫君,有兒子,你還有個女兒是皇後,你們這一家將來該是尊貴顯赫,享儘榮華,你的兒子該是前途無量的。”她再看看身邊這個良善寬厚的兒子,突然意識到,今天發生的一切,楚玥會對她說什麼樣的話,大抵都在皇帝的預料當中。他把她送到這裡,就是想讓她親身經曆一番,唯有如此,她才能清醒。雲蘅深吸了口氣,握住兒子的手,語氣凝重地又說了一遍,“我們哪裡也不去了,從現在開始,我們不求能幫上你爹和你妹妹什麼,但求不拖他們的後腿。”……在即將入春之際,長安又下了一場雪。大雪如鵝毛,紛紛揚揚飄灑,落入亭亭青蓋間,如在天地間織了一層厚重的銀毯,是浮延萬裡的安靜素白。楚璿休養了月餘,漸漸不再嗜睡,禦醫給她減了湯藥,改以膳食調理,每到申時,就會上一小盅燕窩粥。她跪坐在宣室殿小幾前一勺一勺地喝著粥,太後抱著蕭留風風火火地進來,一進屋,就滿臉煞氣地興師問罪,“你瞧瞧,你怎麼能讓她們給阿留穿這樣的衣裳?”楚璿放下瓷勺,抻頭一看,見那白白嫩嫩的胳膊上有些微發紅,太後特意把蕭留身上的綢衫翻了個,見裡襯極薄,外麵縷金的絲線磨在了他的胳膊上。“……我也不懂,隻是見這料子好看,就讓她們製成了衣衫。”楚璿略有些慌亂,她也是第一次當娘,身邊並沒有女長輩教她撫育孩子之道,而宮裡的乳娘和姑姑們都是些人精,楚璿道一句好看,她們忙不迭附和巴結,哪裡會有人提醒她。楚璿見太後麵色不虞,心裡很是忐忑,生怕她會拿自己的閨門教養說事,像她幼時受到的言語攻擊那般,說她“有娘生,沒娘教”。太後皺著眉頭正要說話,在案幾前批奏折的蕭逸抬了頭,道:“不就是一件衣裳嘛,不合適就換了,胳膊磨紅了就上藥,哪裡就那麼嬌貴了……”太後當即調轉劍鋒朝著蕭逸去了,“這麼小的孩子可不嬌貴,你當都跟你似的皮糙肉厚。”蕭逸抻了頭要反駁,被太後一指,“批你的奏折,哀家沒跟你說話。”她轉回頭來衝楚璿道:“你得仔細點,這些縷金衲珠的衣裳好看是好看,可不能貼身穿,貼身的得穿雲緞,且最好是素緞的,彆繡花,這小孩兒皮膚太嫩了,經不得磨。”楚璿忙點頭,從太後手裡把蕭留接過來,小孩兒一張臉粉雕玉琢,吸著指頭看向楚璿,一雙小眼珠滴溜溜轉,烏黑瑩澈。她抱著孩子坐到小幾前,太後也跟了過來,兩人腦袋湊到一起,太後向楚璿傳授了許多帶孩子的經驗。話匣子一開,絮絮碎碎不止,到該傳晚膳的時辰,畫月進來問,楚璿隨口道“問陛下”。畫月躑躅著,為難道:“陛下……”太後見這丫頭黏黏糊糊的,不耐煩道:“讓你問陛下,早一點傳還是晚一點傳,皇後這身子骨,她能吃幾兩飯?”她一回頭,倏然愣住了。那張紫檀木楠心案幾後已空空如也,蕭逸不知去了哪裡,更要命的是,她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殿內安靜下來,太後和楚璿麵麵相覷,唯有蕭留那‘咿咿呀呀’奶綿綿的嗓音間歇傳來。殿門前傳來腳步聲,兩人齊齊抬頭看去,見蕭逸曳著闊袖耷拉著腦袋回來,朝畫月道:“愣著乾什麼,傳膳去,朕早餓了。”畫月忙鞠禮告退。興許是聽到了一個‘餓’字,蕭留突然‘哇哇’大哭起來,太後把乳娘喚進來,讓抱去喂奶,乳娘接過孩子後,她略一思忖,不怎麼放心,跟著乳娘去了。都走了,楚璿吃剩的那小半碗燕窩粥早涼透了,她輕撫了撫青釉瓷盅的邊緣,便把它推開了。“璿兒。”蕭逸坐到了她身邊,一臉嚴肅道:“你說話不算數。”楚璿靜靜地看他。“你說過,在你心裡我永遠是最重要的,可這小東西生下來才一個多月,就排我前頭去了,你隻關心他,每天就圍著他的吃穿用物轉,一點都不關心我是熱了還是涼了。”楚璿道:“你還知道他才生下來一個多月啊,他那麼小,那麼脆弱,當然需要多多的關心。”蕭逸緊箍住她,賭氣似得強吻了她一下,道:“我雖然這麼大了,可是我也脆弱,我不管,你必須關心我比關心他多。”楚璿被他鬨得很是無奈,妥協道:“好,我關心你,你想讓我怎麼關心你?”蕭逸湊到她耳邊,“今晚陪我……”“不行!”楚璿斷然拒絕,“我的身體剛好些,禦醫都說了得小心養著。”她說著說著,漸生出些委屈,“你怎麼能這麼不體貼!”蕭逸煩躁地撓了撓頭,握住她的手,揉捏了一下,又覺不解氣,狠狠揉捏了一下,氣道:“你昨夜說夢話了。”楚璿微詫,睜大了眼睛看他。蕭逸冷下眉目,抬手緊捏住她的下頜,陰悱悱道:“你在夢裡叫了蕭雁遲,你竟敢躺在我的身邊叫蕭雁遲!彆以為你當了皇後生了孩子我就不能拿你怎麼著了,你這樣,信不信……信不信……”他氣得牙齒磕絆在一起,說話聲音裡帶了微微的‘咯吱’聲,聽上去像是要把她剝皮吞了一樣,“信不信我打你。”他的威脅楚璿絲毫不懼,隻略顯迷茫地垂下了睫宇,呢喃:“我叫雁遲?這怎麼可能……”蕭逸目光略有些閃爍,捏著她的手勁稍鬆。好吧,她在夢裡隻叫了一聲蕭雁遲,剩下的多數都在叫三舅舅、三舅母,且叫得冷汗淋漓,叫得哀怨戚戚,好像是夢見他們一家遭了劫難,性命垂危,她在一邊看著,傷慨萬分,卻又無能為力。蕭逸知道,自從知道了蕭佶的身份之後,楚璿的心裡就一直埋著根針,日日夜夜戳著她,直至血肉模糊。可這樣的心事,蕭逸知道,楚璿在清醒時絕不會告訴他,她心裡清楚得很,那是殺他義兄的凶手,是殺秦鶯鶯的凶手,是他苦熬多年艱辛尋找的仇人,她作為他的妻子,怎麼能去擔心他的仇人?怎麼能放不下他的仇人?可就是放不下。十幾年猶如骨肉血親的感情,怎麼可能在朝夕間說放下就放下?她是個人,又不是個木偶,不能做到在恰當的時候對自己的愛與恨收放自如。想到這兒,蕭逸沒有埋怨,隻有心疼,但還要維持麵上的威嚴,靠近她,兩人鼻翼相抵,聽他幽幽涼涼道:“這一回兒就算了,我不打你了,要是有下回,你等著瞧……”楚璿抿了抿下唇,眨巴著眼睛,格外無辜地看向他。蕭逸坐回來,斂正了神色,道:“我準備下旨,攻打宛州城了。”楚璿一凜,凝著他緊繃的側顏,突然明白了,難怪他今天這麼反常,好像憋著股勁兒故意要找茬似的,原來是大戰在即,心緒難安啊……“兵馬糧草皆已妥當,宛洛守軍按兵不動,萬事具備,就在這幾天了。”蕭逸抬起手支著側腦,偏頭看向楚璿,好像又拿不定主意了,“我是今天下旨呢?還是明天下?或是後天下?”楚璿默了默,真誠地提議:“要不翻翻黃曆?”蕭逸疑惑道:“黃曆上有宜開戰,宜殺人放火這一項嗎?”楚璿想了想,搖頭。“要不……”蕭逸眼睛一亮,站起身,自長案上拿了張灑花薄宣紙,撕成三條,做了三個鬮,扔進空瓷甌裡,搖了搖,打開,朝楚璿努了努嘴,“抓吧。”楚璿:……她盯著那三個紙團子看了許久,看得久了,仿佛看見侯恒苑那老頭叉腰在朝她怒吼:後宮不宜乾政!給我攆出宮!攆出宮!似是有感應,剛在眼前浮起這樣的畫麵,高顯仁就進來了,“陛下,侯尚書求見。”蕭逸道讓他進來,一麵又催促楚璿:“你倒是快點抓啊。”楚璿閉了眼,鄭重地抓起一個。侯恒苑風風火火地進來,朝兩人揖禮,看樣子很是著急,也顧不得楚璿尚在側,朝著蕭逸問:“陛下,兵部已擬好作戰方略,到底哪一日打,還請您示下。”蕭逸掠了他一眼,拿起剛被楚璿抓出來的紙團,不慌不忙地展開,看了一眼,“哦,明天,擬旨吧,八百裡加急連夜送往宛州,明日正式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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