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霎時亂成了一鍋粥。幾個腿腳靈敏地跑出去請禦醫,蕭逸把太後抱到了繡榻上,翠蘊則拿出隨身帶的藥油,用指腹蘸了些探到太後的鼻下揉開。一股刺鼻的藥油味兒散開,太後被嗆得咳嗽了一聲,在蕭逸的懷裡幽幽醒轉過來。蕭逸關切道:“母後,您感覺怎麼樣?禦醫馬上就來了……”“你給我滾出去!哀家不想看見你!”太後慘白著張臉,虛弱地抬手,指向蕭逸身後的楚璿。蕭逸臉色微沉,正想勸些什麼,被楚璿打斷。“我滾,我這就滾,太後您彆生氣。”她識趣地捏起裙緞,麻利地滾出正殿。殿外天色沉沉如水,陰雲破絮一般在天邊交織飄浮,偶有秋風拂過,涼透衣衫。楚璿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冉冉緊跟著出來,往她身上披了件蟒緞披風,朝她擠了擠眼:“陛下讓我出來給姑娘送披風的。”楚璿攏著披風,心情甚是低悵寥落。她早就知道袁太後不喜歡她,可從來沒有像今天因為她的不喜歡而傷心。遙想她剛剛入宮時,有一日冉冉哭著跑回來,說內苑裡上了年紀的姑姑私下裡叫楚璿小妖精,被冉冉撞了個正著,她上前理論,對方態度傲慢拒不悔改,還說連太後都這樣叫,那沒準兒真就是個小妖精呢。楚璿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安慰她,安慰著安慰著,蕭逸來了。得知了事情原委,蕭逸摟著楚璿道:“內宮就是這樣,剪不完的壞舌頭,你彆生氣,朕明天就讓高顯仁去收拾她們,保準你以後再也聽不到這些胡話。至於母後,有朕在,她不敢欺負你。”蕭逸一直護著她。想起自小在梁王府裡經曆的那一團烏糟,她曾經隻以為外公太忙了,沒有精力去理內帷瑣事,所以也就沒能顧得上她。後來她才明白,若是真心想要護一個人,就如蕭逸待她那般,哪怕政務再繁忙,哪怕這座宮闈再大,哪怕事情永遠如亂絮纏膩不清,他還是會剝開重重阻滯,將她護得嚴嚴實實。這世上的事,有些隻分有心和沒有心。楚璿隻傷心,蕭逸待她一直這麼好,可是她卻連讓他母親喜歡自己都做不到。彎身坐在桂花樹下,蜷起腿抱著膝蓋,任由花瓣細簌簌落了滿身。蕭逸出來時正看到這樣一幅場景,楚璿蜷坐在蓊蓊鬱鬱的樹下,纖細瘦弱,那寬大的披風將她包裹著,上麵零落了數瓣桂花,看上去唯美又孤單。他想要哄一哄她,上前去,笑道:“這可真成了幽居山間的小狐狸了。”楚璿撿了根樹枝在地上胡亂畫著,聞言頭都沒抬,嘟囔:“那不還是小妖精嗎?”“你說什麼?”蕭逸那似一尾琴音般悠揚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楚璿搖了搖頭,將樹枝扔了站起來,關切地問道:“太後沒事吧?”蕭逸抬手把她發髻上的花瓣摘下來,道:“沒事,禦醫來看過了,說沒有大礙。”他頓了頓,接著說:“她心裡不痛快,想拿你撒氣,你也彆往心裡去。朕看,她應該沒有什麼大招了,但小絆子可能還會使,這些日子你得小心些,等朕的生辰過了興許她就會好些了。”楚璿眸中閃過一絲詫異:“為什麼等您的生辰過了她就好了?”蕭逸的神情一下子變得深邃複雜起來。楚璿直覺自己可能觸到了什麼不該問的事,忙道:“我就是隨口一問,您不用非得回答我的。”蕭逸目光溫柔地看著她的臉,深瞳中倒映出她茫然失措的模樣,他輕勾了勾唇角,仿佛有什麼重大的決定便在這淺笑清淡間做出了,他握住楚璿的手,戲謔:“我若是不告訴你,怕你又要去問高顯仁了,雖然你很有錢,但也不是這麼浪費的。”他身後的高顯仁深深躬身,頭幾乎要埋進地裡。“你跟我來。”蕭逸回身吩咐跟著的高顯仁和一眾宮女內侍不許再跟著,拉著楚璿進了一間偏殿。偏殿中熏著醇厚優質的茶茵香,清夭夭飄過來,和著一股涼氣,從裙底往上鑽。蕭逸眉宇微擰,似乎在想該怎麼說,斟酌了大約一炷香,他終於開口:“璿兒,你知道我的生母是怎麼死的嗎?”楚璿的心砰砰跳,她知道蕭逸要將掩藏多年的秘密告訴她,在這樣的緊張關頭,她竟還能從慌亂裡覓到了一絲絲不尋常,問:“我?”從剛才拉她進來,到現在,蕭逸一直用‘我’自稱,而沒有用‘朕’。蕭逸眸中若有星芒點點,深情眷眷地看向她,溫聲道:“以後隻有我們兩人時,便隻有我,沒有朕。”楚璿下意識想問為什麼,被蕭逸一擺手阻止,他麵帶苦澀,無奈道:“前朝真的還有事等著我去處理,眼下隻能長話短說,我們節省些時間,你若是有什麼想問的以後再問,好不好?”楚璿乖巧地點頭。“許多人都知道,我的生母是在生我時難產,可卻不知是如何難產。當年她和太後入宮時大周剛剛經曆了三王之亂,我的三個兄長皆死於戰亂,父皇後繼無人,朝中諸多猜測,覺得極有可能會效法前朝,兄終弟及,讓梁王繼位,可偏偏這個時候,母親懷孕了。”“她這一懷可算是擋了彆人的路。即便在我登基後的許多年有人提起她,都會說她雖然短命,但是能在那樣複雜的局勢裡生下我,已是一個不小的奇跡,畢竟那時藩王權臣當道,而父皇的龍體正每況愈下。”“說得這麼輕巧,可世人怎麼會知道,她在懷我五個月的時候便發現,自己的安胎藥裡被混進了當歸尾,且她服藥日久,藥性滲入體內,已無化解的可能。”楚璿呢喃:“當歸尾……那是活血化瘀的藥啊!”蕭逸麵容淒惶,說不儘的憂傷,喟歎道:“是啊,雖然每日的量很少,但發現得太晚,當時禦醫就說,若想活命,得儘快落胎,不然就得以猛藥固胎,可若是那樣,對她的身體傷害就會非常大。她選擇了後者,到了最後生產那一日,果然血崩,拚死生下了我,最後血儘而亡。”他走到窗前,看著窗前的閒庭落花,那寥落的光影在眸中倏然而墜,連綴成了疏淡迷離的畫卷。“最後的那五個月,她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卻還是義無反顧,隻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能平安降生。璿兒,你知道當我探得真相的那一刻心裡是什麼感覺嗎?”他的聲音平煦無波瀾,好像輕薄而脆弱的流沙畫作,素手一拂便會消失無影。楚璿臉頰滾下一行清淚,她握住蕭逸的手,摁壓下胸前起伏的萬千情緒,以最後的冷靜推動事情極速駛向最終的真相,啞聲問:“是誰?是不是……我外公?”蕭逸的手猛然顫了顫。沉默良久,他緩聲道:“我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去查明真相,把每一處關節都細細理順清楚,費儘周折挖出人證物證去佐證,我也怕冤枉了他,尋錯了仇人。”蕭逸反握住楚璿的手,五指合攏,微微用力,一字一句都無比清晰:“你以為隻有梁王恨我擋了他的路,欲除我而後快嗎?我也恨他,我恨不得剝其皮啖其肉。”楚璿隻覺心仿佛隨著他的話揪在了一起,恍惚間,她突然想起了從前在梁王府的場景。那時候蕭逸也就隻有十歲,在見到外公時,如換臉譜般瞬時斂去滿麵的陰沉淒鬱,轉而浮上張揚且淺薄的笑容,如這世間最尋常平和的少年,如一個心底無塵、最單純無憂慮的少年。這些年他究竟過著怎樣的日子?在那張明朗豁達的麵具下,究竟藏著一個什麼樣的他?窗外天光被茜紗篩過後微弱地落下,落在那張如冠玉般的麵上,光影斑駁晦暗,襯得他的神情愈加深遠而難以捉摸。蕭逸揩掉楚璿頰邊的淚,道:“跟你說這些就是不想讓你難過多心,母後總為難你也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麼,是因為她恨梁王害死了她的親姐姐,而她始終無能為力,便就拿你來撒氣。你彆怕,我不會讓她欺負你的。”楚璿霍然傾身環住蕭逸的腰,麵貼在他的襟前哽咽:“思弈,對不起。”蕭逸將她從懷裡撈出來,緊凝著她的雙眸,神色端凝,無比嚴肅:“璿兒,你遲早會明白,梁王是梁王,你是你,你不需要為他的過錯而承擔什麼。而我們之間……”他溫和地勾了勾唇,意味深長:“我們兩個的命運從很早很早的時候就糾纏在一起了,緣分也好,宿命也罷,遲早有一天你會明白的,若說誰欠了誰的,那也是我欠你比較多。”說罷,他不舍地將楚璿鬆開,整理了下心情,恢複了一慣的平靜淡然,略有些無奈道:“侯尚書和光祿大夫還在宣室殿等我呢,我得回去了。”光祿大夫?楚璿猛地回過神來:“我照你教我的跟外公說了,你有意要晉光祿大夫為大理寺卿,他和大舅舅決意要在今日早朝,趁光祿大夫尚未返京而定下大理寺卿的人選,結果如何?”蕭逸如坐釣魚台一般端穩含笑:“自然是他贏了,朝會上已落定,由蕭騰長子、你的大表哥蕭庭疏繼任大理寺卿。”“那……”蕭逸道:“你彆擔心,我本來也無意於要在這個時候把大理寺攥在手裡。我與他交鋒了這一局,其實已經占了上風,凡事都要講個平衡,適當給他點好處也無妨,現在還不是該把他逼急的時候。”看著他綢繆嫻熟、成竹在胸的模樣,楚璿稍稍放了些心,見蕭逸要走,沒忍住,在他身後輕聲道:“外公問我你打算派誰出任宛州郡尉,我沒跟他說……”蕭逸的背影微頓,聲音裡含了融融暖意:“我知道。”楚璿目送著他離去,跟著他經了一場舊年悲歡離合,好像元氣大傷,渾身透出疲乏,頹然坐在偏殿的窗前,凝著茜紗窗紙上精心描繪出的折枝臘梅,一遍又一遍回味咀嚼著他的話。他知道。他說他知道。那是毫無波瀾、也沒有半分吃驚的三個字,平靜到好像早已知曉。他怎麼可能早已知曉?當時在外公的書房裡,除了外公,便隻有蕭騰、蕭鳶,父親和江淮,她當著這五個人的麵兒說她不知道,若是蕭逸要提早知道她沒有出賣他,那便隻能是這五個人中的一個告訴了他。楚璿腦中的一根弦驟然繃緊,她想起了蕭騰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咱們一個勁兒地往內宮送眼線,彆是人家也有樣學樣,往咱們身邊也安插了眼線。”還有剛才,高顯仁說什麼來著?他說蕭逸昨夜一夜未眠,召見外臣,還摒退左右,連禦前大內官都不能在跟前伺候,那該是什麼樣的外臣?據她所知,就是校事府的孫玄禮也沒有這種待遇啊。她隻覺頭一陣發脹,冉冉進來說,太後用過藥好些了,非要擺駕回祈康殿。楚璿知道了事情原委,心中愧念頗深,又不敢到袁太後跟前惹她不痛快,便囑咐好了宮女仔細伺候,把事情安排妥帖,周周到到地把她送走。鬨騰了這麼一番,楚璿在天將黑時便早早的上床睡覺,夜裡迷迷糊糊翻了個身,突然發現身邊多出個人來,蕭逸把她攔腰摟在懷裡,聲音沙啞:“你老實些吧,一晚上蹬了多少回被了,再蹬揍你。”楚璿不服氣地冷哼了一聲,卻仍舊把頭扣進他懷裡,有些幽怨道:“你幾時來的?天天又在忙什麼?”蕭逸打了個哈欠,印在她額上一吻,黏黏糊糊地說:“過幾天我們就去驪山,我今年在行宮過生辰,你最好想想送我點什麼,要是送的我不滿意,你給我等著。”楚璿:……這深更半夜的,悄默聲地跑到她床上不說,又要揍她又要讓她等著的,她怎麼從前沒有發現這個人這麼野蠻且不講道理!須臾,身邊便傳來了蕭逸輕淺且均勻的酣息聲,楚璿往他懷裡縮了縮,心道明天再跟他講道理吧,便放鬆下來,很快進入睡夢中。第二天一大早,醒來時蕭逸又已經走了。楚璿用了早膳,忽聽外麵內侍來報,說是她家裡表哥往內直司遞了帖子,要進宮拜謁貴妃娘娘,陛下那邊已恩準,現下已進了順貞門,再過大約一炷香就要到了。楚璿心想,表哥的話……除了蕭雁遲恐怕不會有彆人了。果然是他。畫月放了蜀錦撒花幔帳,起先蕭雁遲還能老老實實跟她隔著道帳子說話,誰知說著說著非要她摒退左右。楚璿心道,這是外男啊,在王府探親也就罷了,在深宮內苑裡,哪有摒退左右跟他竊竊私語的道理?好說歹說,把冉冉留下了。“璿兒,我上次跟你說的事如今已有眉目了,我在驪山行宮當值,已買通了那邊巡值的禁衛和守山的神策軍,隻要我們商定好了時間,就可逃出生天遠走高飛。”楚璿呆愣了半天,隔著帳子怔怔道:“我何時說過要走?”蕭雁遲急道:“你不走怎麼辦?陛下與爺爺的爭鬥日益激烈,你夾在中間,遲早是要做抉擇的,到時不管偏向哪方,另一方都是不會輕饒了你的。還有……”他定了定神,道:“我從爺爺哪裡探聽到確切消息,太後有意要讓常景的女兒常冰綃入住中宮。這本就是天子家事,陛下不大會忤逆他的母親。常景與爺爺和姑父都過節頗深,若是他女兒真當上了皇後,她會讓你好過嗎?我跟你說,我早就看出來了,爺爺一直在利用你,真到生死關頭,他不會保你的。到時你獨自在深宮裡,孤立無援,可真就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想走都走不了。”楚璿隻以為常冰綃這一頁可以翻過去了,蕭逸也答應過她不會有彆的女人,可沒想,竟讓太後又翻了出來。知母莫若子,蕭逸早說太後還會有後招,果不其然,這後招就來了。但是她信,蕭逸不會負她。“雁遲,我不走,你也不要再在這上麵費心了。”外麵一時靜默下來,良久,蕭雁遲試探道:“若是姑父也希望你走呢?”楚璿錯愕:“我爹?”“是,你爹也希望你走,他很擔心你,憑我自己沒那麼容易、也沒那麼快買通驪山禁軍,這其中有姑父在運作,他和我一樣,都希望你能離開這充滿是非與險惡之地。”他的話如一根長著鉤刺的細藤,柔柔的戳進她的心坎,隨即傳來一陣刺痛。她不該讓父親為她擔心的,可是,她真得不想走,她不想離開蕭逸。外麵蕭雁遲的注視猶如一道酷刑,直逼得她抬不起頭,她在心底幽歎一聲,道:“好了,這件事不要再提了。”她見對方抻了頭像要說什麼,忙趕在他前麵搶先一步道:“我另有一件事想問問你。”蕭雁遲煩躁地一撓頭,不情願道:“你說吧。”楚璿思忖良久,關於徐慕總還有些道不清說不明的疑惑在,上次高顯仁險些就要跟她說明他的死因了,可被突然而至的太後打斷。那天太後已說出宮妃勾連內侍的話,她近期得和高顯仁避嫌,不管蕭逸多麼偏愛她,但,她不能去害了大內官。她隨手拿起一串珊瑚,於指尖一顆顆揉撚,問:“你可知道從前有個禁軍統領徐慕?”蕭雁遲擰著眉思索了一番,同在行伍,徐慕應當算是蕭雁遲的前輩,他死得太早,那時蕭雁遲還小,自然沒有與他接觸的機會,可……這個名字他聽起來又很耳熟。想了又想,他突然眼前一亮:“你為什麼不直接去問姑父?”“問我爹?”“對啊。”蕭雁遲道:“我記得前幾年無意間撞上大伯跟爺爺說話,聽他們說起,那個徐慕好像還有個孩子,那孩子就是你父親帶回長安的。”楚璿呼吸一滯。“對,就是這樣。他們還說……是姑父親自把孩子交給了爺爺……璿兒,你怎麼了?”手中珊瑚珠串應聲而落,‘嘩啦啦’砸在地上,如緩樂中的一音刺耳驚弦。她隻覺腦子空蕩蕩的,仿佛無形中有隻手撫上了她的心,狠狠揉捏。“璿兒,你都長這麼大了。”“璿兒,你怎麼會想到呢,你的一切苦難皆因朕而始,是朕虧欠了你。”“我們兩個的命運從很早很早的時候就糾纏在一起了,緣分也好,宿命也罷,遲早有一天你會明白的,若說誰欠了誰的,那也是我欠你比較多。”她……會是徐慕的女兒嗎?蕭雁遲見楚璿久久不語,躲在帳子後也不動,正想掀帳進去,忽聽外麵內侍尖聲稟:“皇帝陛下駕到。”楚璿如夢初醒,忙出去接駕。蕭逸今天到得了空,早早地回長秋殿,抱著手爐,頗為和善地讓給蕭雁遲看座,又神色精明地把楚璿觀察了一番,末了,輕撫她的臉頰,心疼道:“臉色不好,倒好像受驚了似得,你們剛才在說什麼?怎麼畫月和霜月她們都在殿外伺候?”楚璿望著他那張春風化雨般溫煦柔和的俊臉,以及眼底那抹瑩亮如鉤的精光,當下明了,癟嘴瞥了他一眼,散漫地移開視線,看上去不怎麼愛搭理他。蕭雁遲可是個老實人,一聽蕭逸這樣說,生怕他是心有疑而為難楚璿,忙起身解釋:“回陛下,臣方才跟娘娘說姑父打算攜家眷回南陽老家,娘娘心中不舍,難過來著。”蕭逸含笑“哦”了一聲,轉而看向蕭雁遲,滿麵長輩關心晚輩般的慈和,招呼他:“你坐,這兒沒外人,不用陛下長陛下短,照著自家人叫就行。”老實巴交的蕭雁遲猶豫了猶豫,費了好大勁才突破心裡的那道坎,對著蕭逸那張甚至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年輕俊秀的臉:“小……小叔叔。”蕭逸一下就樂了,暢然應下,隨口道:“說吧,你找你小嬸嬸什麼事啊?”蕭雁遲:……他就算再老實到這會兒他也看出來了,這位皇帝陛下不是要跟他處親戚閒話家常,是正兒八經想拿他開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