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玖很忐忑，明明已經拒絕他了，可他還是一意孤行。

“霍先生，你的心意我領了，已經夠了，不要再破費。”

她的聲音湮沒在現場震耳欲聾的dj律動，似乎沒有傳到霍慎廷的耳朵裡，他看一眼手表起身要走：“很晚了，我必須回去休息，有空再來。”

“我送你。”

蘇青玖急忙起身跟在他身邊引路，偶爾有人在前麵穿梭來去，她就提前小跑過去疏散。

這幾天來的客人她都如此招待，客人們也都受用，她想今晚也讓他有賓至如歸的體驗，等到坐上他的車裡，謹慎又小心翼翼地摸索開關油門，還要提醒他係好安全帶。

霍慎廷搖低副駕的靠背，緩緩地將自己沉下去：“交給你了。”

“霍先生放心，我會送你平安到家，不過，你住在哪兒？”

蘇青玖說著拿出手機準備導航，這時候他窸窸窣窣往口袋裡摸出自己的手機，解鎖後調出地圖再遞到她麵前：“你自己看著開。”

她小心接過看了眼目的地，是星城市中心的高檔彆墅區，離amour不遠，大概二十分鐘的車程。

淩晨的馬路仍舊有數不清數量的車來去，蘇青玖把著方向盤，明明很緊張前後車的距離，但思緒還是忍不住飄到正在導航的手機上。

叮咚叮咚，時不時有電話和短信進來，她多注意幾次就看清了是誰在轟炸他。

「慎廷你到底要怎麼樣才會接我電話？」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但你就沒錯嗎？」

「你接電話！」

「我在你家等你！今晚你一定要給我一個回答！」

繁世盈發來的消息沒有間斷過，不時打斷導航的聲音讓蘇青玖開始頭疼，她瞥了眼似乎睡死過去的霍慎廷，悄悄將手機開了勿擾模式。

車裡清淨不少，她鬆了口氣，等紅燈的時候一抬頭，雨滴落到擋風玻璃上，很快聚集成一條溪流。

車子駛過小區大門，穿梭過香樟樹下的林蔭道後，順利開進了9號彆墅的園藝鐵門，停在院子裡的露天停車位。

整幢彆墅雍容像一座城堡，但許是淩晨的緣故，此刻隻有客廳的落地窗裡透出明亮的燈光，蘇青玖透過模模糊糊的玻璃，看到窗內有個高挑窈窕的人影在來來回回踱步。

“霍先生，繁小姐似乎在等你？”

她呼喚一聲，他沒有應，還沒醒，睡得很沉。

蘇青玖解開安全帶，靠到椅背緩了口氣，靜靜地看著濃鬱的夜色混合客廳來的一點點暖光，在擋風玻璃上流淌成幾道瘢痕，心口隨之有點悶。

安靜地等待了十分鐘，彆墅大門終於傳來開關的動靜。

蘇青玖瞥了眼窗外，繁世盈在管家的撐傘護送下終於回了自己的車，隨後離開。

管家沒有返回，直接拐向她的車門邊，輕輕叩了叩車窗：“你好，請問你是哪位？是霍先生的朋友嗎？”

蘇青玖淡然笑笑：“我是代駕。”

管家禮貌請她下車，並且送了把雨傘供她返回用：“我看你在外麵等很久了，為什麼不叫我出來呢？”

她接過傘撐到雨裡，這才發現霍慎廷其實已經醒了——他隻是睜著眼也沉默地看著窗外的夜雨。

她很久答不出來，管家複問一遍。

霍慎廷這時低沉講：“你不用問這麼多。”

“不好意思霍先生，我馬上送你回去。”

“送蘇小姐回去就好。”

蘇青玖撐開傘再次笑笑：“我可以自己回，今晚多謝霍先生了。”

霍慎廷也不再多語，很快就在管家的護送下轉身朝著幽暗的彆墅大步走去。

蘇青玖看著他的身影在偌大建築前顯得有些落寞，管家在旁與他說了一路，直到進門也沒有得他一點半點的反應，心裡陡然生出點不安。

回了宿舍躺下後，她看著天花板，眼前都是他在車裡不知是睡是醒的側影。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醒著，知道她刻意關了來電和信息，也知道她沒有及時提醒他下車去見繁世盈。

“我這是怎麼了……”

她歎氣，覺得不像自己。

蘇青玖翻來覆去睡不著，乾脆起來掏出今晚霍慎廷簽單的那張紙，照著上邊的號碼加了他的賬號。

沒想到他很快通過了。

「霍先生今晚很抱歉我沒有提醒你繁小姐的來電和到訪」

「為什麼不提醒我？」

「我看你睡得很沉，不好打擾你。」

霍慎廷很久沒回複消息，她閉上眼毫無睡意，隻覺得焦躁不安，好不容易淺淺睡去幾個小時，再睜眼，和他的聊天記錄依舊停留在她發去的最後一條。

夜場開啟後，蘇青玖帶好今晚唯一一台客人，忽然又陷入了心不在焉，看起來霍慎廷是不會聯係她了。

一個搖搖的身影從她身邊經過，看了她一眼又退回來。

“昨天不是挺風光的嗎？今天就原形畢露了？”

詩墨對著她冷嘲熱諷，在她身後不遠處，依舊是成批成批的客人來現場玩樂。

蘇青玖對比一下自己和她的業績，無力笑笑：“看來宋先生說的是，我要提高自己還得跟你好好學學。”

詩墨抱起雙手哼笑一聲：“上次讓你到我團隊裡來你看不上，現在又假惺惺地說這種話，以為我會可憐你？”

蘇青玖低下頭不想與她爭辯什麼，正要走，聽到她在身後幸災樂禍地講：“宋先生昨天和人力開了個會，大家一致認為青玖你不適合做營銷，全體舉手投票通過了給你轉崗的建議。”

“轉崗？”

“對啊，至於把你轉去哪裡我沒管，反正隻要你不在營銷吃空餉，我團隊裡的精英們也能少點意見。”

詩墨說完翻個白眼走了，繼續到她的場子裡招呼數都數不過來的業績，忙到連找她茬的時間都沒有。

相比之下，蘇青玖對她的傲慢無話可說，但宋孟樺要把她調崗的事情她著實不服。

到宋孟樺的辦公門口猶豫很久，她才想好要怎麼說。

她叩叩門，有些忐忑。

“請進。”

宋孟樺這會兒在埋頭辦公，看也不看她便講：“茶水就放在桌子上。”

“宋先生，我這趟沒有帶茶水來。”

蘇青玖拘謹站到辦公桌前，心事沉沉地看著他。

宋孟樺抬起頭，遲疑片刻問她：“那你來乾什麼？”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讓蘇青玖感覺到有些胸口發悶，她想了想，還是問他：“我聽說了要把我調出營銷崗位，想問問宋先生這麼做的用意。”

宋孟樺臉色陰沉不少，輕拍了手中的鋼筆到桌上，起身繞過桌角到她跟前：“我聽說了昨晚的事情，霍慎廷給你的賬上開了大單，所以臨時決定讓你到內勤辦公室裡避避風頭。”

蘇青玖忽地抬頭：“為什麼？”

“為什麼？你還問我為什麼？”

宋孟樺皺起眉頭，又是那般恨鐵不成鋼的神色：“你知不知道霍慎廷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就敢接近他？”

蘇青玖咬緊唇角不吭聲，聽著他一個人絮絮叨叨。

“這姓霍的不是個好人，不管是男人女人，隻要被他盯上，他就會用儘各種手段把你玩到死，星城裡多的是被他折磨到要死要活的倒黴蛋，沒一個好下場！”

她垂眸：“彆人怎麼樣關我什麼事？”

宋孟樺眉頭更緊：“你以為你跟那些被他玩殘的人不一樣？你覺得自己很特殊？他霍慎廷不怎麼認識你，就能給你隨手開十萬的大單，你怕不是在做夢！”

蘇青玖再次無話可說，在宋孟樺跟前低下頭來，腦海裡都是霍慎廷不知是睡還是醒的側影，還有他在夜雨裡一言不發遠去的影子。

她低沉講：“宋先生說的是。”

宋孟樺聽了，終於喘一口氣：“你能清醒最好，我怕你被他用這點小錢蠱惑住，所以想著給你調崗，你也知道自己業績不好，再待下去沒什麼意義。”

提到這件事，蘇青玖忍不住抬起頭，目光裡逐漸有了點堅毅：“宋先生我過來找你是想說，我以前業績不好沒關係，但是現在我已經在努力，你相信我。”

“相信你什麼？相信你一夜之間就能從零業績做到像詩墨那樣的百萬業績？你能嗎？”

宋孟樺伸出一根食指重重戳在她肩膀，把蘇青玖戳到腳步踉蹌地後退了一步。

她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不敢抬眼看他，他的目光裡充滿了鄙夷。

宋孟樺冷哼一聲，轉身回去老板椅裡坐定：“行了，你既然做不到那就乖乖聽話，等你哪天能做到那麼多業績，我就把你調回營銷去。”

一夜之間百萬業績嗎？

蘇青玖怎麼算都不可能，除非天降奇跡，亦或是昨晚霍慎廷說的“驚喜”。

但宋孟樺說得對，霍慎廷與她根本不熟，又怎麼會給她這麼大的驚喜？

她漸漸鬆開握緊的十指，泄氣講：“我知道了，我聽宋先生安排的。”

宋孟樺很是滿意：“乖，聽話，這才是青玖你應該做的事。”

蘇青玖杵在原地無能為力，心有不甘但又無可奈何，胸口沉悶到恨不得立馬拿出百萬業績來反駁他。

她心想，要是霍慎廷說的“驚喜”能幫她完成這一夜之間的百萬業績那該有多好，自己就能立刻昂首挺胸地離開辦公室，不受宋孟樺的看輕。

可這明顯是個不可能的願望，更何況昨晚霍慎廷看起來應是生她氣了。

她眼眶偷偷紅了。

宋孟樺這時候拿起筆，看都不看她一眼：“沒事就出去，我還要工作。”

叮咚叮咚叮咚——————

蘇青玖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她一看是陌生號碼。

“您好，amour酒吧，請問要訂台嗎？”

“是的，明晚我們公司要到amour團建，大概三百人左右，麻煩幫我們訂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