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指紋(1 / 1)

獵豹 尤·奈斯博 1980 字 1天前

上午十點十分,直升機降落在哈靈山西部的一座山脊上。上午十一點,他們找到了小屋。小屋非常隱秘,即便他們知道大概位置,要是沒有延斯帶路,勢必得花好一番工夫才能找到。小屋建在高聳的岩石上,麵朝東方,位於山坡背風處,因為所處地勢高,所以沒有被雪崩波及的隱憂。石材是從周圍地區搬來的,用水泥固定在兩塊巨石上,構成側牆和後牆。小屋沒有引人注目的邊角,窗戶猶如槍孔,深深嵌入牆壁,因此不會形成陽光折射。“這樣的小屋才像話嘛。”侯勒姆說,他脫下滑雪板,雙腿立刻陷入深及膝蓋的積雪之中。哈利對延斯說,他幫到這裡就好,可以先回去跟機師在直升機上等候。大門前的積雪沒那麼深。“不久之前有人在這裡鏟過雪。”哈利說。大門上設的簡單金屬片和掛鎖,完全不敵侯勒姆手中的撬棒。進門之前,他們脫下連指手套,換上乳膠手套,並在雪靴外包上塑料袋,然後才開門而入。“哇。”侯勒姆低聲驚呼。小屋裡就隻有一個房間,大約五米長、三米寬,仿佛老式的指揮官營房,窗戶有如槍眼,空間安排小巧簡潔。地板、牆壁和天花板鋪有粗糙原木板,上頭刷了好幾層白漆,妥善利用了窗外射入的少量光線。右側短牆設有簡單的料理台和水槽,下方是櫃子。屋裡擺著一張長沙發,顯然可以充當床鋪。房間中央是一張桌子和一張梳背椅,椅子濺到了油漆。一扇窗前放著一張經常使用的木質書桌,桌上刻有許多首字母和歌詞。左側長牆露出後方岩壁,那裡擺著一個黑色火爐。為了充分利用暖氣,暖氣管通往岩壁左側,然後垂直上升。木籃裡裝有樺木和報紙,用來點火。牆上掛著附近地區的地圖,還有一張非洲地圖。侯勒姆從書桌上方的窗戶望出去。“這樣的景觀才像話嘛。天哪,從這裡可以看見半個挪威呢。”“快乾活吧,”哈利說,“機師隻給我們兩小時,海岸的方向有雲層接近。”一如往常,米凱六點起床,去地下室的跑步機上慢跑,讓自己清醒過來。他再度夢見卡雅。夢中卡雅坐在摩托車後座,雙手抱著前座男子,男子頭戴全罩式安全帽。她笑得非常開心,露出尖細牙齒,朝他揮手,摩托車漸去漸遠。不過那輛摩托車是不是偷來的?那輛摩托車不是男子的嗎?他不確定,因為卡雅的頭發好長,在風中飄飛,擋住了車牌。慢跑完之後,米凱衝了個澡,上樓吃早餐。一如往常,烏拉在他的盤子旁邊放了一份早報,他翻開報紙前先做好心理準備。報上沒登綽號白馬王子的席古·阿爾特曼的照片,而是登了一張郡警史凱伊的照片。史凱伊站在警局外,雙臂交抱,頭戴綠色鴨舌帽,帽舌甚長,有如他媽的野熊獵人。頭條標題是:白馬王子落網?旁邊是一台撞爛的黃色雪地摩托照片:沃斯道瑟村發現另一具屍體。米凱瀏覽內文,看有沒有出現“克裡波”三個字,或者更糟的是出現他的名字。結果頭版沒有。很好。他打開相關內頁,赫然看見他的照片和報道:克裡波副部長米凱·貝爾曼發表簡短聲明,表示他在白馬王子接受訊問之前不做任何評論。他對易雷恩巴村郡警逮捕嫌犯也並未表示意見。“總的來說,警方的工作需要團隊合作,我們克裡波的警員不是太在乎誰接受英雄花冠。”他不該說最後那句話。那是謊言,彆人也看得出那是謊言,而且遠遠就聞得到失敗者的臭味。但是沒關係,倘若辯護律師孔恩在電話裡跟他說的是實話,那麼米凱就握有導正一切的絕佳機會,而且不止如此,他可以自己接受英雄花冠。他知道孔恩要求的代價很高,但付出代價的不會是他,而是那個他媽的野熊獵人、哈利·霍勒和犯罪特警隊。一名警衛打開會客室的門,米凱讓孔恩先行。孔恩強調這是一場談話,不是正式訊問,最好是在中立的地點。由於白馬王子不可能離開收押他的奧斯陸地區監獄,因此孔恩和米凱同意使用受刑人和家屬私下會麵的會客室。會客室裡沒有監視器,沒有麥克風,隻是一個尋常的無窗房間,裡頭有些營造活潑氣氛的敷衍擺設,桌上鋪著針織桌布,牆上掛著以挪威繡帷製成的拉鈴索。情人和配偶可以在這裡碰麵。沙發上有精液痕跡,彈簧十分老舊,米凱眼睜睜看著孔恩一坐下去就陷到沙發裡。席古·阿爾特曼坐在桌子一側的椅子上,米凱坐在另一側,他和米凱幾乎一般高。阿爾特曼相當瘦削,雙眼凹陷,牙齒突出,讓米凱聯想到奧斯威辛集中營的瘦削猶太人,還有電影《異形》中的怪物。“這類談話不照章行事,”米凱說,“因此我必須強調,沒有人會記筆記,在這裡說的話絕對不會傳出去。”“同時我們必須得到保證,檢方一定會答應自白的條件。”孔恩說。“我向你們保證。”米凱說。“很感謝你,但除此之外,你還能提供什麼?”“還能提供什麼?”米凱露出一絲微笑,“你還想要什麼?一張簽名同意書嗎?”這個他媽的傲慢律師。“那樣最好。”孔恩說,在桌上遞出一張紙。米凱看了看那張紙,快速瀏覽內容,目光從一個句子跳到下一個句子。“除非有必要,否則這張同意書絕對不會給彆人看,”孔恩說,“一旦條件都滿足了,這張同意書就會退回。還有這個……”他遞了一支筆給米凱,“這是最高級的法國都彭鋼筆。”米凱接過鋼筆,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如果故事夠好,我就簽名。”他說。“如果這兒是犯罪現場,那麼凶手把現場清理得很乾淨。”侯勒姆雙手叉腰,環視房間。他們各個大小角落、抽屜櫃子都搜查過了,用手電筒找尋血跡,采集指紋。侯勒姆將筆記本電腦放在桌上,連接好大小如打火機的指紋掃描儀,它類似有些機場用來辨識旅客身份的掃描儀。所有指紋都符合本案一名關係人:東尼·萊克。“繼續找,”哈利說,蹲在水槽下,拆卸塑料水管,“一定在某個地方。”“什麼東西在某個地方?”“我不知道,就是某個東西。”“如果我們要繼續找,就需要一點兒暖氣。”“那就點燃火爐吧。”侯勒姆在火爐前蹲下,打開爐門,撕下木籃裡的報紙,扭成條狀。“你給了史凱伊什麼好處,讓他加入你的小遊戲?如果被發現實情的話,他會吃不了兜著走。”“他沒有承擔任何風險,”哈利說,“他說的都是實話,你可以去看他發出的聲明,是媒體自己妄下判斷,得出錯誤的結論。而且警界沒有規定說誰可以或誰不可以逮捕嫌犯。我不需要給他任何好處來讓他幫我,他說他不喜歡我跟他不喜歡貝爾曼一樣多,有這個理由就夠了。”“就這樣?”“嗯。他跟我說過他女兒米雅的事,米雅過得不是很好。在這種案例中,父母都會去尋找原因,找一個他們可以確切指出的理由。史凱伊認為那晚在舞廳外發生的事,在米雅的生命中留下烙印。當地八卦說米雅和歐雷出去約會過,而且歐雷在樹林裡發現米雅和東尼並不是隻有單純的接吻。在史凱伊眼中,歐雷和東尼之間會發生這種事,也是他女兒引起的。”侯勒姆搖了搖頭:“被害人,被害人,到處都是被害人。”哈利走到侯勒姆旁邊伸出手,他的手掌上有幾個像是從柵欄上剪下來的鐵絲。“這是在排水管下麵發現的,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侯勒姆拿起一小段鐵絲,仔細查看。“嘿,”哈利衝口而出,“那是什麼?”“什麼是什麼?”“報紙。你看,那是我們用伊絲卡·貝勒設下圈套的記者會。”侯勒姆看著米凱的照片。他撕下了頭版,所以露出了米凱的照片:“呃,該死……”“這是幾天前的報紙,有人最近來過這裡。”“呃,該死。”“頭版可能會有指紋……”哈利望向火爐,看著報紙頭版剛燒起來。“抱歉,”侯勒姆說,“我可以查看其他版麵。”“好。其實我想的是木材。”“哦?”“這附近方圓三裡看不見一棵樹。你查報紙,我去附近走走。”米凱仔細打量阿爾特曼,他不喜歡這人冷漠的眼神、骨瘦如柴的身體、抵著嘴唇內側的牙齒、不連貫的說話方式、蹩腳的咬舌音。但他不需要喜歡這個人,不需要把此人視為他的救星或恩人,因為阿爾特曼每說一句話,他就更靠近勝利。“我想你已經讀過哈利·霍勒的報告,說明案情經過。”阿爾特曼說。“你是說史凱伊的報告?”米凱說,“史凱伊的說明?”阿爾特曼露出諷刺的笑容:“隨你怎麼說。反正哈利說的故事驚人地準確,問題是這個故事隻有一項確切證據,就是我在萊克家的指紋。呃,就說我去過他家好了,我去拜訪他,聊了許多美好的往日時光。”米凱聳了聳肩:“你認為陪審團會相信這種話嗎?”“我覺得我可以激發信任。可是……”阿爾特曼張開嘴唇,露出牙齦,“現在我不用麵對陪審團了吧,對不對?”哈利發現山坡凸出的一塊岩石下方有張綠色防水布,防水布下有個柴堆。一把斧頭彎立在木墩上,旁邊是一把刀。哈利環視四周,踢了踢雪。這裡沒什麼線索。他的靴子擦過某樣東西,是個空的白色塑料袋。他蹲下身來。塑料袋上貼著內容標簽。兩米紗布。這個塑料袋怎麼會在這裡?哈利轉過頭,細看了一會兒木墩,看著嵌在木頭裡的黑色刀身,看著那把刀,看著刀柄。刀柄是黃色的,十分光滑。為什麼刀子會在木墩上?可能性當然有很多種,但是……他將右手放在木墩上,使得中指殘肢向上指,其他手指往下壓。他小心地用兩根手指夾著刀柄末端,把刀子拿起來。隻見刀刃鋒利有如刮胡刀,上麵有些殘餘物。他乾這行經常看見這種殘餘物。他像麋鹿般邁開長腿,穿過深雪,奔回小屋。侯勒姆從筆記本電腦上抬起頭來,看著哈利衝進來:“更多東尼·萊克的殘餘物。”他歎了口氣。“刀子上有血跡,”哈利氣喘籲籲地說,“查查看刀柄上的指紋。”侯勒姆小心翼翼拿起刀子,在黃色亮麵木質刀柄上撒了黑粉,再輕輕吹開。“這裡隻有一組指紋,不過很有料,”他說,“說不定這裡還有上皮組織。”“太棒了!”哈利說。“棒在哪裡?”“留下這組指紋的人,切下了東尼的手指。”“哦?為什麼你認為……”“木墩上有血跡,他還準備了紗布包紮傷口,而且我依稀記得在奧黛蕾的那張模糊照片上看過這把刀。”侯勒姆輕輕吹了聲口哨,將透明膠帶壓上刀柄,粘上黑粉,再將透明膠帶放上掃描儀。“席古·阿爾特曼,也許你可以請個一流律師來解釋,為什麼你的指紋會在東尼的桌子上,”哈利低聲說,看著侯勒姆按下搜尋鍵。兩人的視線跟隨一條藍線間歇地朝橫杠右端移動。“但是這把刀子上的指紋你可就沒轍了。”準備……搜尋到一個符合項目。侯勒姆按下“顯示”鍵,哈利看著屏幕上出現的名字。“你還是認為這個指紋的主人切下了東尼的中指?”侯勒姆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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