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交換條件(1 / 1)

獵豹 尤·奈斯博 2447 字 1天前

“我看見奧黛蕾和東尼在廁所旁邊乾得跟狗一樣,過去的記憶全都冒了出來。那一瞬間,我成功獲得的一切全都被埋葬,心理醫生跟我說過的話全都被拋在腦後。那感覺就像一隻動物被鐵鏈拴了起來,但卻被喂得飽飽的,現在它長大了,比以前更為強壯,而且現在它自由了。哈利說得很對。我計劃向東尼複仇,我要羞辱他,就像過去他羞辱我一樣。”席古·阿爾特曼低頭看著雙手,露出微笑。“但接下來哈利就說錯了,我並沒有計劃殺害奧黛蕾,我隻是想在大眾麵前羞辱東尼,尤其是在他未來的親家麵前羞辱他,因為高桐家族將成為他的搖錢樹,資助他在剛果的投資案,否則東尼何必要娶蓮娜·高桐那個長得像田鼠的女人?”“的確。”米凱露出微笑,表示他站在阿爾特曼那邊。“所以我假裝是奧黛蕾,寫了一封信給東尼,說我懷了他的孩子,而且我想生下來。可是未來我會成為單親媽媽,還必須養育小孩,所以必須向他要求封口費,第一期他必須付我四十萬克朗。我跟他約好兩天後的午夜,在桑維卡市萊福多電器後麵的停車場碰麵。然後我假裝成東尼,寫信給奧黛蕾,請她在同樣的時間地點跟我碰麵約會。我知道這個安排很合奧黛蕾的胃口,我也認為他們應該沒有交換姓名電話,你知道我的意思。當他們發現這是場騙局的時候,一切都已太晚,我已經得到我要的。那天晚上十一點,我已經就位,坐在車上,準備好相機。我打算拍下他們碰麵的狀況,不管事情演變成吵架或性交都好,然後我會把照片寄給安德斯·高桐,附上說明。我的計劃就是這樣。”阿爾特曼看著米凱,又說了一次:“就是這樣。”米凱點了點頭,阿爾特曼繼續往下說:“東尼提早抵達,他停好車,下車查看一圈,然後消失在河川旁的陰暗樹林裡。我躲在方向盤後麵。接著奧黛蕾來了,我搖下窗戶,準備拍照。奧黛蕾站在那邊等待,左顧右盼,不停看表。我看見東尼從後麵接近奧黛蕾,非常靠近,真難以相信奧黛蕾沒聽見他靠近。接著我看見東尼拿出一把大薩米刀,用手臂勒住奧黛蕾的脖子。奧黛蕾不斷扭動踢腿,被東尼拖上車子。東尼將車門打開時,我看見他的車子座椅鋪了塑料套。我沒聽見東尼對奧黛蕾說什麼,但我用相機鏡頭放大,看見他把一支筆塞進奧黛蕾手中,顯然是口述句子要她寫在明信片上。”“基加利市寄出的明信片,”米凱說,“他早就計劃好了,要她失蹤。”“我拍下照片,沒有多想,直到我看見東尼突然舉起手,把刀子刺進奧黛蕾的脖子。鮮血噴濺在擋風玻璃上,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爾特曼和米凱都沒發現孔恩喘息不已。“東尼等了一會兒,把刀子留在奧黛蕾的脖子裡,仿佛他想先讓奧黛蕾把血流乾。接著他把奧黛蕾抱起來,搬到車尾,丟進後備廂。他正要回到車上,卻突然停了下來,似乎在嗅聞空氣。他站在街燈燈光下,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了。我看見同樣的圓睜大眼,同樣的齜牙咧嘴,那表情就跟那次他在舞廳外把我壓製在地上,用刀子硬插進我嘴裡的時候一模一樣。後來東尼把奧黛蕾載走,我在車上待了很久,驚嚇發呆,無法動彈。我知道我沒辦法寫信給安德斯·高桐,也沒辦法寫信給任何人,因為我已經成為謀殺共犯了。”阿爾特曼拿起麵前的杯子,拘謹地喝了一小口水,看了孔恩一眼,孔恩向他點點頭。米凱清了清喉嚨:“技術上來說,你不是謀殺共犯,最糟的指控也隻是勒索或欺詐。你可以就此打住。雖然對你來說很不好受,但你可以去報警,你還有照片可以證明你說的故事。”“可是我一定會被控告,然後被判有罪。他們會堅持說我一定清楚知道東尼承受壓力時會行使暴力,而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這都是我的預謀。”“難道你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嗎?”米凱問道,忽視孔恩的雙眼射出告誡的眼神。阿爾特曼微微一笑:“我們總是對自己的想法很難解釋或記得,這是不是很奇怪?我真的想不起我對事情會如何演變是怎麼預料的。”那是因為你不想預料,米凱心想,但表麵上他還是點了點頭低聲附和,仿佛是在感謝阿爾特曼給了他關於人類靈魂的嶄新洞見。“我想了好幾天,”阿爾特曼說,“然後我回到荷伐斯小屋,撕下房客登記簿上寫了那晚所有房客姓名地址的那一頁。接著我寫信給東尼,說我知道他做了什麼,也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因為我在荷伐斯小屋看見他上奧黛蕾,而且我要錢,最後我簽上博格妮·史丹密拉的名字。五天後,我在報紙上讀到博格妮在地下室被殺的消息。事情應該到此為止才對。警方應該調查這件案子,逮到東尼才對。這是警方的責任,他們應該逮捕東尼才對。”阿爾特曼拉高嗓音。米凱可以發誓他在圓框眼鏡底下看見阿爾特曼熱淚盈眶。“可是你們毫無頭緒,你們像是墜入五裡霧中,所以我隻好提供更多被害人給東尼,用房客名單上的新名字來威脅他。我從報紙上剪下被害人的照片,掛在達柯工廠剪報室的牆壁上,跟我冒用被害人名字所寫的威脅信掛在一起。東尼隻要殺了一個人,就會再接到一封信,說之前的信都是他們寫的,現在他們知道他殺了兩個、三個、四個人,而且封口費的價錢不斷提高。”阿爾特曼傾身向前,聲音聽起來極度痛苦,“我這麼做是為了給你們機會,讓你們逮到他。殺人犯總是會犯錯,不是嗎?他殺越多人,被逮到的機會不是越高嗎?”“但是他的技術也會越來越純熟,”米凱說,“你彆忘了東尼·萊克可不是殺人的新手,他在非洲當了那麼久的傭兵,雙手不可能不染上鮮血,就跟你的雙手一樣。”“我的雙手染上鮮血?”阿爾特曼尖叫說,怒氣猛然爆發,“我闖進東尼家,打電話給艾裡亞斯·史果克,好讓你們在挪威電信發現線索。是你們的雙手染上鮮血!是奧黛蕾和米雅那種蕩婦的雙手染上鮮血!是東尼那種殺人魔的雙手染上鮮血!如果不是……”“先彆說了,席古。”孔恩站了起來,“我們休息一下好嗎?”阿爾特曼閉上眼睛,揚起雙手,搖了搖頭:“我沒事,我沒事。先把這件事解決吧。”孔恩看看阿爾特曼,又看看米凱,坐了下來。阿爾特曼顫抖地深深吸了口氣,繼續往下說:“大概殺了三個人之後,東尼當然知道下一封信不一定是署名的那個人寫來的,但他還是繼續殺人,手法越來越殘暴,好像他想讓我害怕,讓我收手,並借此告訴我說,他可以殺了每一個人,毀了一切,最後也會殺了我。”“或者他想殺了曾經看見他和奧黛蕾的潛在目擊者,”米凱說,“他知道那天晚上荷伐斯小屋還住了七個人,他隻是沒辦法知道這七個人是誰而已。”阿爾特曼哈哈大笑:“你可以想象一下!我敢保證他一定去小屋翻過房客登記簿,卻發現那一頁被撕掉了。白癡東尼!”“你繼續這樣做的動機是什麼?”“什麼意思?”阿爾特曼問道,變得警覺。“你早就可以匿名向警方通報,說不定你自己也想除掉所有的目擊者吧?”阿爾特曼側過了頭,耳朵幾乎碰到肩膀。“我說過了,你無法知道自己行為背後的所有原因,潛意識是由生存本能所控製,因此通常都比表意識來得理智。說不定我的潛意識認為,東尼除掉所有目擊者,對我來說也比較安全,那麼就不會有人說出我也在小屋,或有一天突然在街上認出我來。可是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答案,不是嗎?”火爐劈啪作響,噴出火焰。“可是東尼·萊克為什麼要切斷自己的中指?”侯勒姆問道。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哈利在廚房抽屜裡尋找急救藥箱。藥箱裡有幾卷繃帶,還有一瓶止血軟膏,可以促進血液凝固。止血軟膏上的製造日期顯示它才出廠兩個月。“是阿爾特曼逼他的,”哈利說,轉動一個沒貼標簽的褐色小瓶子,“萊克必須被羞辱。”“你聽起來好像自己都不相信這個說法。”“媽的我相信。”哈利說,旋開瓶蓋,聞了聞瓶裡的東西。“噢,這裡的指紋全都是萊克的,每一根頭發都是萊克的烏黑頭發,每一個鞋印都是四十五號,萊克的尺寸。席古·阿爾特曼的頭發是灰金色,鞋子尺寸是四十二號,哈利。”“他事後的清理工作做得很好。記得提醒我拿這個去分析。”哈利將那個褐色小瓶放進外套口袋。“清理工作做得很好?清理一個可能甚至不是犯罪現場的地方?這個人不是根本不在乎在萊克家的桌子上留下清楚的大指紋嗎?是誰說他殺了於默之後沒有把小屋清理得很好?我不這麼認為,哈利,而且你也不這麼認為。”“操!”哈利吼道,“媽的,操!”他將額頭抵在手上,凝視桌麵。侯勒姆拿起排水管下方的小鐵絲,用指甲刮去金色鍍層:“順便一提,我知道這是什麼。”“噢!”哈利說,頭也不抬。“鐵、鉻、鎳和鈦。”“什麼?”“小時候我戴過牙套,牙套的鐵絲必須折彎,牢牢鉗住。”哈利突然抬起頭來,看著那張非洲地圖,看著如拚圖般以線條區隔開來的國家,隻有馬達加斯加島除外。馬達加斯加島和非洲大陸是分開的,宛如一塊拚不上的拚圖。“牙醫……”“噓!”哈利說,揚起一手。他想到了。某塊拚圖拚上了。屋內隻聽得見火爐聲響和外頭越來越靠近的風聲。兩塊拚圖原本距離很遠,各自屬於自己的圖案。住在利瑟倫湖畔的外祖父。他母親的父親。小屋抽屜裡的照片。全家福照片。那張照片不是東尼·萊克的,而是歐特·於默的。關節炎。東尼是怎麼跟哈利說的?不會傳染,家族遺傳。那個露出大貝齒的小男孩。那個緊閉嘴唇的男人,仿佛隱藏著黑暗秘密,隱藏他的一口爛牙和牙套。石頭。他在小屋浴室地板上發現的深色小石頭。哈利將手伸進口袋。小石頭還在。他將小石頭拋向侯勒姆。“告訴我,”哈利說,吞了口口水,“這是我發現的,你想它可能會是牙齒嗎?”侯勒姆拿起小石頭,對著光線用指甲刮了刮:“有可能。”“我們回去吧,”哈利說,感覺脖子上寒毛豎起,“現在就走。殺害他們的凶手不是那個該死的阿爾特曼。”“哦?”“是東尼·萊克。”“你一定在報紙上讀到東尼·萊克被逮捕後又被釋放了吧,”米凱說,“他有張美妙的小王牌叫不在場證明,他可以證明博格妮和夏綠蒂死亡的時候,他在彆的地方。”“這我就不知道了,”阿爾特曼說,雙臂交抱,“我隻知道我看見他把刀子插進奧黛蕾的脖子,而我寄出的信使得被冒名的人隨即被殺。”“你知道這至少足以讓你成為謀殺共犯吧?”孔恩咳了一聲:“你也知道,你提出的交換條件,可以讓真凶落網,不隻為了你自己,也為了克裡波,對吧?你所有的內部問題都可以解決,貝爾曼。功勞都是你一個人的,而且你還有個目擊證人願意出庭做證,說他親眼看見東尼殺害奧黛蕾·費列森。至於其他細節,就隻有你我知道而已。”“而你的客戶無罪釋放?”“這就是條件。”“如果萊克保留了勒索信,而且勒索信出現在法庭上呢?”米凱說,“那我們不就麻煩了?”“這就是為什麼我覺得它們絕對不會出現,”孔恩微微一笑,“會嗎?”“那你拍到的奧黛蕾和東尼的照片呢?”“都在達柯工廠大火裡燒毀了。”阿爾特曼說,“那個渾蛋霍勒。”米凱緩緩點頭,拿起他的筆。法國都彭牌鋼筆,以鉛和鋼製成,頗為沉重。筆尖觸及紙麵之後,仿佛那支鋼筆自己完成了簽名。“謝了,”哈利說,“通話結束。”他說完之後便聽見刺耳的銼磨聲,接著隻聽得見耳機外直升機引擎所發出的單調聲響。他彎下麥克風,看出窗外。太遲了。剛才他通過無線電跟加勒穆恩機場塔台通話。塔台為了維護飛行安全,可以存取大部分數據,包括旅客名單。他們確認歐特·於默已在兩天前持預訂機票飛往哥本哈根。鄉間景致在直升機下方緩緩移動。哈利想象東尼站在機場櫃台前,手裡拿著他淩虐並殺害的男子的護照。櫃台服務員依照慣例比對護照姓名是否符合旅客名單,心想,這個牙套還真驚人——如果他們真的會看旅客照片的話——然後一抬頭,就看見麵前出現同樣的牙套和可能刻意塗成褐色的牙齒。東尼可能得折彎和切斷那副牙套,才能套得上他自己那些陶瓷般的貝齒。直升機飛進暴風雨,雨水在樹脂玻璃罩上炸開,彎彎曲曲地向兩側流去,最後消失。幾秒鐘後,暴風雨仿佛從不曾存在過。中指。東尼切下自己的中指,寄給哈利,作為轉移注意力的最後工具,讓警方認為他已經死了。此人可以被忘記、畫掉、放到一邊。東尼選擇切下那根中指,讓自己和哈利失去同一根手指,這純粹是巧合嗎?可是他的不在場證明呢?他那滴水不漏的不在場證明呢?哈利設想過一個可能性,但最後還是推翻,因為冷血殺人犯十分罕見,而且冷血殺人犯的真正意義指的是不正常、扭曲的靈魂。但會不會還有第二個冷血殺人犯?難道答案很簡單,東尼跟一個副手聯手犯案?“操!”哈利大喊,使得敏感的麥克風將這個字的尾音傳到直升機上另外三人的耳機裡。他看見延斯朝他斜眼看來。也許終究還是給延斯說中了。也許東尼正坐在某地,口裡喝著烈酒,懷裡抱著異國的野貓辣妹,露出笑容,因為他已經想出了解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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