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三次行凶(1 / 1)

魔術師 江戶川亂步 1384 字 1天前

第二天,二郎起得比哪一天都早。他在庭院裡散著步,漫不經心地踱到玄關前,正巧看見正忙著擦拭洋房入口大門的音吉老頭。留神一看,音吉並非漫無目的地胡亂擦拭,而是努力擦掉亂塗在門上的粉筆字。二郎詫異地停下腳步,出聲問道:“老頭,等一下,彆擦掉!”音吉受到驚嚇,立刻停手,可惜粉筆字已經被擦去大半,隻剩下一條看不出意義的直線。“老頭,你記得上麵寫了些什麼吧?”見二郎臉色丕變,音吉老頭嚇得抖抖索索的,回答道:“是有人惡作劇,在門上亂寫亂畫,真傷腦筋。”“不,那個就不說了。老頭,快想想內容,總不會是數字吧?”“呃,數字……哦,你這麼一說,那或許是數字。我不太認得洋文,不確定是哪個數字,唔……那叫做幾?”“用手指描一下形狀。”“形狀很簡單,這橫線底下斜斜地畫了一撇。”“那不是7嘛!”“哦,對對對,那是7,是7。”二郎頓時麵色慘白,怔在了原地。昨天是8,今天是7。如果隻是信手塗鴉還能置之不理,但從昨天到今天,數字遞減了,隻是一個巧合嗎?看著像是隨便寫的,反而更叫人發毛。過了一天,二郎繃緊了神經留著神,最後都有些神經質了,跟無頭蒼蠅似的四處找可能在某角落突然冒出的“6”。果然,他又遇上了古怪的文字。這次是進一發現的。當時,二郎由於精神過度集中而備感疲倦,不自覺地懷疑起是自己多心,於是稍稍放鬆了警惕返回臥室。不料待在房間裡的進一, 一見他進來便說:“叔叔,你怎麼亂撕日曆,真是的。今天是十一月二十四日,怎麼翻到十二月六日了呀。”經他提醒,二郎不自覺地望向日曆。沒錯,上麵果真是刺眼的6。“小進,是你惡作劇的吧?”二郎想笑卻擠不出笑容。他明白進一沒那麼頑皮,顯然是有人潛入臥室了。這會兒不是寫下數字,而是用撕日曆的方式昭告。前兩次的數字在屋外出現,這次卻在室內,還是二郎的臥室。那個身懷魔術師絕技的怪物避開宅內眾人的視線,自由自在地穿梭在宅邸中。二郎心想,形勢越來越嚴峻,已經不容許他保持沉默了。第二天傍晚,從東京的店鋪回家途中,玉村家的轎車行經京濱國道,向大森家裡駛去。二郎與父親同乘一輛車。這段時日父親的安危堪慮,為保護父親,他暗自承擔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壓力。該告訴父親嗎?怎麼做才好呢?萬一那隻是單純的惡作劇,豈不讓向來忙碌的父親操無謂的心?二郎猶豫不決之際,車子經過大森車站,駛往高台的方向。隨著暮色越來越濃,司機亮起車燈。“爸,我覺得最近應該更小心謹慎些。”二郎下定決心似的提醒。“你是說那家夥的事兒嗎?我們夠謹慎的了,不但增加了人手,每天往返店鋪也有你同行。”“沒用的。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家夥已經自己找上門來了。”接著,二郎扼要說明這三天的觀察,不料父親反而笑起來:“太荒謬了,你想得太多了。無論如何,惡徒瞞不過宅子裡眾多下人的耳目,在家裡肆無忌憚地進出,又不是會魔法的魔術師。”“不,你太疏忽大意了,那家夥的確是魔術師,這一點在福田叔叔遇害時不就很清楚了嗎?”兩人爭論之際,車子已到玉村宅院外那道長長的水泥圍牆邊。“那麼,今天會出現5吧?哈哈哈,你中毒還不淺哪。”車子在大門前轉換方向時,車頭燈在一旁水泥牆上投射出一個幻燈般的圓光。“我深信不疑……”二郎赫然倒抽了口氣,“喂,停車彆動!”二郎連聲音都變了,“爸,看看那個……”瞧,就像在顯微鏡下看到了微生物群體,牆上的光暈中,隱隱約約呈現出“5”,景象越發詭異。幻燈文字由於引擎的震動微微晃動著。看來車頭燈玻璃上被人用墨汁寫上了幾個字,字被放到極大,投射在圍牆上。不知是偶然還是刻意,音吉老頭恰巧那時候開門迎接。一不小心瞧見圓光中的數字,他忍不住“咦”地怪叫了一聲。“這是誰寫的?你們嗎?”玉村善太郎厲聲斥責司機。“小人不知情,究竟什麼時候被寫上的……”司機納悶不已。恐怕是車子停在東京店鋪前時,有人迅速畫上去的。就算是玉村,目睹這令人訝然的幻燈後,也無法繼續嘲笑二郎膽小。這件事成了晚餐時熱議的話題,傾刻便在下人間傳開了。玉村也轉告波越警部,商量請轄區警署加派警力前來警戒。如今,玉村宅邸已然變成一棟恐怖的鬼屋。大夥兒都提心吊膽的,就連家人的腳步聲,也會引起他們的驚慌。天色未暗,大門就關得嚴嚴實實的了,各個房間門窗深鎖,書生們輪流值夜,且正門和後門隨時有便衣刑警輪流值班。這麼一來,縱使魔術師身懷通天本領,也找不到機會進屋。然而,每天遞減的數字還是會出現在宅院裡。如果逐一詳記,實在太過瑣碎,因此省略了大部分細節,大致情況好比妙子起床飲用的牛奶瓶身上用墨水寫著黑黝黝的4;下一日則是飄進二郎書房窗戶的一枚枯葉上顯現出3。如此這般,數字變成2,變成的時候正好是十一月二十九日。倘使這真是僅剩一天的警告,推測下一天,亦即三十日就是預告當天。先是福田,然後是明智小五郎,接下來成為怪物凶刃犧牲品的究竟會是誰呢?令人備感焦灼的是,惡徒往往隻告知模糊的日期,卻沒有指明目標。徘徊在刀鋒上的曖昧,更平添了驚悚的氛圍。三十日這一天,玉村宅沒有人外出,一大早家庭成員便齊聚一室。為打消氤氳不去的恐怖陰影,大夥兒或玩遊戲或閒聊。大家長善太郎也關店休業,並找來五六名身強力壯的店員,加強戒備。然而,與預料中的正相反,一整天都安然無恙。接著,八點,九點過去了,夜漸漸深了,宅內仍舊風平浪靜。哪裡有想象中的可怕?麵對這嚴密的防守,看來連魔術師都束手無策了,眾人總算略略放心了些。十點一到,所有人回各自的房間。當然,進門後都沒忘記緊閉門戶,玄關旁的書生房更增派了兩個人徹夜留守。除此之外,正門、後門也有刑警嚴加戒備。二郎也上床休息,卻了無睡意。他實在放心不下,畢竟隻有他領教過怪物高深莫測的手法。遠處頭頂上那座可怕的鐘塔傳來喪鐘般的轟響,已經是夜裡十一點了。約莫三十分鐘後,二郎注意到一道突兀的聲響。聽見了,他的確聽見了。這不是幻覺,是那奪人心魂的長笛樂聲。曲調與福田叔叔遇害時的一模一樣。二郎握緊事先準備好的手槍,跳下床。他很清楚長笛聲響起代表凶案已經發生,或正要發生。無論如何,此時刻不容緩,在這緊急關頭一分鐘也不能猶豫。沒時間一一叫醒家人,二郎當場大吼起來。他驅趕雀鳥般叫喚著,衝向聲音的來源。穿過貫通洋房的長走廊,越往前跑越覺得那音樂似乎是從妹妹妙子的臥室傳來的。“啊,第三名犧牲者是妹妹嗎?”他恍然大悟。定睛一看,妙子的臥室前確實有隻蠕動的黑怪。二郎赫然止步,冷汗不斷嘩嘩地從腋窩往下淌。終於,嗜血怪物的真麵目即將揭曉。二郎聲嘶力竭地瘋狂叫出聲:“誰?不許動!敢動我就開槍!”窩囊的是,二郎握槍的手顫抖不已。“是二郎少爺嗎?”怪物緩緩應道。怎麼回事兒,那竟是音吉老頭,“我聽見奇異的笛聲,為慎重起見,四處查看,才發現小姐的房間似乎不對勁兒。”“原來如此。好,把門打破!”二郎一下子振奮了,大喊一聲。幸虧房門不如福田家的堅固,兩人合力一撞就撞破了。兩人順勢滾進臥室,不約而同發出“啊”的錯愕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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