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紅貓(1 / 1)

魔術師 江戶川亂步 1462 字 1天前

福田一接到“明智偵探預計在七點三十分抵達上野站”的消息後,立即請認識明智的巡查與司機駕車前往車站迎接。而明智抵達福田家之際,波越警部也會依約前來。豈料八點左右,前往接明智的巡查與司機卻自己回來了。據巡查回報,不知道什麼原因,福田宅邸的大時鐘、司機的手表還有巡查的懷表,全都慢了十五分鐘,而且誰都沒有發現,結果當他們到車站時,七點半到站的乘客已經離開了大半。怎麼都找不到明智,巡查隻得自己回來了。幾個時鐘同時變慢,其中必定隱含著不尋常的原因,但是誰都沒有深入去研究。然而,又有誰料想得到,接站晚了十五分鐘竟會招致那般嚴重的後果!福田隨即匆忙致電還待在警署的波越,告知事情的經過,接著詢問明智是否直接去了警署。“不,他沒過來。若找不到接站的車子,按理說他會打電話的。既然他沒聯係我,或許是沒趕上預定的火車。明天早上也不礙事,我想那時候他一定會出現的,就等到明天吧。”波越不慌不忙地回答。這天晚上,除了二郎,接明智的巡查也住了下來,福田安心地睡下了。無論是福田還是波越警部,都沒感覺到危險已經迫近,由此不慎輕忽大意,也實在是無可奈何的事。紙上的數字藏書網是“三”,即使福田所擔心的恐怖變成事實,那也是三天後的事。真正令人不安的,是數字變成“一”,再變成“零”。在此之前,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即便明智小五郎晚一天抵達,也不會出什麼嚴重的問題——眾人不約而同地如此認定。然而,不是所有的罪犯都像亞森·羅賓那樣是守信用的紳士,尤其他們不知道從哪兒獲得了明智小五郎返回東京的消息。搶在事件發生前,就奪去了對他們構成最大威脅的勁敵的自由,著實陰險至極。由此可見,他們不可能不知道福田請求警方協助,更不會老實地等到十一月廿日再下手,好讓對方有時間布下天羅地網。姑且不提這一點,負責保護福田的二郎與巡查在二樓客房並排的兩張床上躺下。他們也看明白了,在宅邸裡巡邏隻是徒勞之舉,便不再堅持,留守隻是給福田壯膽。兩人暗自認定還有三天時間,於是放鬆了警戒。再說,也不知道十一月廿日一到,究竟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什麼事都不會有。他們很樂觀,一味地認定不會出什麼事,因為紙上的文字太不著邊際了,難怪波越會說“這是明智先生的領域”。由此,鬆懈下來的二郎和巡查就沒有強迫自己必須保持清醒,他們心想,即使徹夜不合眼也於事無補,於是乾脆美美地睡了一覺。然而,正如歹徒在上野車站擄走明智的手法所呈現出來的,他非常善於趁人不備時下手。發生在當天晚上讓人戰栗不已的案件,與其說是因為眾人已經習慣了每天的幽靈來信鬆懈後讓歹徒有機可乘,還不如說是中了罪犯巧妙的暗示詭計而徹底放鬆了警惕。約莫夜半時分,二郎被一陣詭譎的笛聲驚醒了。他忍不住側耳細聽,隱隱約約的長笛聲好像是從樓下的主臥室裡傳出來的。長笛聲並不成調,好像是吹笛的人隨心所欲地吹奏,無以名狀的悲傷曲調中是訴不儘的愛恨情仇,不可言喻的淒涼和哀愁,聽過一次就畢生難忘。福田不會吹長笛,再說又是三更半夜,誰會在這個時間做出這麼古怪的舉動呢?“難道是我聽錯了?不,這確實是長笛的聲音,而且是從叔叔的房間裡傳出來的,難道……”想到這裡,二郎猶如背後被澆上一盆冷水,頓時嚇得渾身縮成一團。不一會兒,笛聲戛然而止,四周靜得能聽見針掉在地上的聲音。二郎趕緊推醒鄰床的巡查,“發生怪事了,能跟我一起下樓看看嗎?”睡覺前兩個人都沒有脫下外褲,所以他們迅速披上外衣就走出房門。巡查甚至拿起為防身用的手槍。屋裡一片死寂,兩人借著昏暗的夜燈走過長廊,前方就是福田的臥室及書房的門。二郎膽戰心驚地試著推門,但門似乎從裡麵上了鎖,紋絲不動。二郎突然心生一股不妙的預感。“要叫醒福田先生嗎?”“慎重起見,就這麼辦吧。”巡查亦表示讚同,於是二郎開始敲門,嘴裡還喊著“叔叔、叔叔”。他重複了兩三次,卻沒有任何回應。“果然不太對勁。”二郎麵無血色,看來也想不出下一步該如何應對。“從鎖孔瞧瞧吧。”不愧是巡查,反應很快,他立刻彎下腰透過鎖孔窺看裡頭,很快便回過頭來,神情緊張。“血,有血……”“咦?那叔叔……”“我想他已經停止呼吸了,我們打破這道門吧。”即使繞到院子的窗戶下麵也會被鐵格子攔住,情況實在危急,此時隻能破門而入了。二郎迅速跑過走廊,叫醒書生,命他拿來斧頭,接過後便使勁砸起門板來。這番吵鬨之下,家裡的下人們(婆子和兩名女傭)都被吵醒了,急忙趕了過來。再堅固的門板也經不起斧頭這一通亂砸,伴隨著一陣劈劈啪啪的聲響,房門的上半部鑲板掉下了一大半。二郎、巡查、用人,一共六個人湊在砸開的門洞旁。然而他們什麼都沒看見,不,是還來不及看見。隻覺得一個碩大無比的物體挾著風以驚人的速度迎麵撲來,嚇得一行人急忙閃到一邊。原來是一隻鮮紅色的貓。不,世上不可能有什麼鮮紅色的貓。那其實是福田飼養的純白色公貓,隻是現在渾身沾滿了血才變成駭人的紅貓。這隻鬼氣森森的動物從門上的破洞跳向走廊,全身抖了兩三下(每抖一次,紅豔豔的鮮血便飛濺在牆板上),麵對眾人的麵孔猶如鬼魅,朝麵前的這些人高高地拱起背脊。大夥兒冷不防瞧見怪貓的嘴巴,那情狀實在太觸目驚心,叫人不由得彆開臉,不敢直視。這可惡的畜生想來並不知道主人已死,一定還和渾身是血的屍體糾纏在一起玩耍,全身才會染上這麼鮮紅的顏色。而且應該不僅是玩耍,還一定舔舐了主人的傷口,咽下了從主人身體裡淌出來的血水。否則,九九藏書網它的嘴巴不可能變成那樣。看啊,它鋸齒狀的利牙已經被染得一片鮮紅,舌尖上不斷往下滴落黏稠的血糊,而它正以不停滴著鮮血的舌頭舔著嘴角。紅貓發出“喵——”的詭異的撒嬌聲,無視周邊驚恐萬狀的六個人,留下一路斑駁的血爪印,優雅地踱到後門去了,那種目中無人的狂妄模樣,好像它就是殺人凶手似的。下一刻,眾人一齊回頭透過門板上的破洞繼續觀察室內。房間裡的電燈亮著。明晃晃的燈光下,穿著睡衣的福田橫倒在地上,露出下半身。胸部以上的部位被床擋住了,從他們站的角度看不見。可能是剛才那隻貓不停在他腿上磨蹭的關係,福田的腳尖也都染滿了血。然而比起屍體本身,更不尋常的是散落在屍體及其周圍數量驚人的華麗的野菊花瓣,這情景恰似在憑吊死者、裝飾屍體一般。在這緊急時刻,誰都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深入思考。但事後回想起來,這場命案裡,從古怪的預告信開始,凶手到底是從哪兒、通過什麼途徑進的房間的呢?更不用說凶手的逃跑路徑(當然,這是導致整起案件最具魔術特征的部分),乃至於二郎聽到的淒涼悲哀的笛聲,裝飾著屍體的野菊花……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麼?難道是凶手為了憑吊親手殺害的人而吹奏悼歌、獻上野菊花的嗎?這世上真有行為如此癲狂的凶手嗎?在此,無關緊要的話就先不說了。首先得先檢查一下屍體。於是二郎從門上的破洞伸手進去轉動門把,打開門往裡走,巡查與下人們尾隨其後。二郎不假思索地大步邁向屍體。當他來到血淋淋的屍體腳邊,望著被書房與臥室隔牆擋住的上半身時,不知為什麼,二郎竟像一個木頭人似的呆立原地。他雙唇顫抖著半天說不出話來,看來事態非常可怕。“怎麼啦?”巡查連忙靠近,正好接住渾身僵硬的二郎的身體,“哇!這……”眼角的餘光瞥向二郎先他一步看到的慘狀,見多識廣的巡查也不由自主地慘叫了一聲。那邊到底有什麼?到底是什麼嚇暈了二郎,也讓職業刑警全身發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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