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逃走(1 / 1)

“哈哈哈……沒什麼好驚訝的。二十麵相逃到地底下了。”明智小五郎不慌不忙,環視驚愕的眾人,如此說明。“啊?逃到土裡?這話是什麼意思?”大鳥吃驚地反問。“地底下早挖了秘密通道了。”“啊?通道?”“是的。二十麵相為了偷走黃金塔,事先挖了一條通道連到地板下,再假冒經理,一副忠心儘職的樣子,勸你把真正的黃金塔埋到地板下麵。等一切就緒,他就讓部下利用通道神不知鬼不覺地爬到地板下方,把正好放在洞口的黃金塔輕輕鬆鬆地拿走。由此,房間裡當然不會留下什麼痕跡。因為他不是走在土上,而是爬行在土中。”“可是,我明明看著他把塔埋到地板下,當時好像沒看到洞穴啊。”“那是因為洞口加了蓋子。你不妨過來這裡仔細看。洞口上方蓋著一個大鐵板,上頭再覆上泥土。剛才二十麵相就是打開那塊鐵板跳進洞裡的。他能在眨眼間消失,奧妙就在這兒。”大鳥、門野老人及小林急忙跑到他身旁,望向地板下方,那裡果真扔著一塊鐵板,旁邊有個古井那麼大的洞口,張著漆黑的大嘴。“這條密道到底通往何處?”目瞪口呆的大鳥詢問道。明智對一切都了如指掌,對答如流:“這後麵不是有間空屋嗎?密道通到那間空屋的地板下。”“那趕緊過去啊,要不然又讓他逃掉了!偵探先生,快去那棟空屋吧!”大鳥已經急不可耐了。“哈哈哈……我怎麼可能在這個節骨眼掉鏈子。那棟空屋的地道出口已有中村搜查警部的五名部下守著。這時候二十麵相應該已經落網了。”“啊,這樣嗎?真難為你準備得這麼周到,謝謝,謝謝。托你的福,從今晚起我總算可以高枕無憂了。”大鳥慶幸不已,他非常感謝明智偵探的周密部署。但是,二十麵相果真如同明智的預期,被五名警察逮捕了嗎?那可是名副其實的會魔術的賊,該不會又想出了什麼出人意料的鬼點子,反將名偵探一軍吧?啊,各位不擔心嗎?這時,漆黑的地道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假扮成門野老人的二十麵相,趁著人們不注意時縱身跳進地道中,順著狹小的地道爬行,就像土撥鼠一樣,急急爬向另一頭的出口。鐘表店後巷的空屋,與和室之間隻隔著狹小的庭院和圍牆,二者間離得很近,僅有二十米左右。二十麵相先租下那棟空屋,再命令部下悄悄地迅速挖出地道。因此,地道內側來不及砌上石牆和磚瓦,就像舊式的礦坑,隻架上圓木預防泥土崩落,非常簡陋,寬度也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爬過地道的二十麵相渾身沾滿泥土,終於爬到空屋裡的出口下方,他才一探頭,立即被嚇得縮回脖子。“可惡,連這邊都準備了嗎?”他氣得直咂舌,無奈之下又往回爬。方才他發現地道外的黑暗中有不少影影綽綽的人影,而且那些人好像都是穿著製服的警察,警帽的帽簷和佩劍(昭和十六年(1942)起,所有的巡查都得隨身佩戴西洋劍,但昭和二十一年收回佩刀,每三人發一把手槍,全體配給警棒。全體警員配給手槍是二十五年之後的事。)的劍鞘在黑暗中微微閃著光。啊,二十麵相終於成了甕中之鱉了。不,是變成地道裡的土撥鼠。惡賊的好運用儘了,再高強的本領也使不出來了。往前走有五名警察,往後退又有比誰都可怕的明智名偵探在等著。這下進退兩難。可是,二十麵相畢竟不是土撥鼠,在這麼潮濕、黑暗的地道中,又能安靜地待多久呢?然而,不知怎的,怪盜並沒有露出困窘、懊惱的神色。他在黑暗中退回到地道中間,從牆壁凹洞中取出一個包袱。“嘿嘿,怎麼樣?無論怎樣的境遇都不能把二十麵相擊倒。敵人出五我就出十。敵人出十我就出二十。就連名偵探也猜不到,我在這裡還準備了這東西。二十麵相的字典裡沒有‘不可能’這三個字。嗬嗬嗬……”他就這麼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著打開包袱。包袱裡頭是警察的製服、帽子、佩劍、鞋子等。果然是深謀遠慮。為防萬一,二十麵相甚至在這地道中藏了一套換用的警服。“哦,可不能忘了。我得先把頭發的染料和臉上的皺紋卸掉。”二十麵相半開玩笑似的自語道,他從懷中拿出一個銀色的小盒子,從中撕下一塊浸泡了揮發油的棉布認真地擦其頭部和麵部。他把棉布擠了又擦,擦了又擠,如此這般,擦著擦著,老人的白發變成了烏發,滿臉的皺紋也形跡全無。二十麵相轉眼間變成了一個朝氣蓬勃的青年。“這樣就行了,好,馬上要變成警察先生了。且看小偷怎麼快速變身為警察。”二十麵相在狹小的空間中換衣服換得很是辛苦,但他卻十分開心,甚至低聲吹起了口哨。後麵的空屋是日式建築商家,裡麵的和室也和大鳥鐘表店的和室一樣,隻要掀起一張榻榻米,搬開木頭地板,就能看到烏黑的泥土。在這塊黑土的正中央開著一個大大的洞口,上麵沒有鐵板蓋子。看守這處地道口的五名製服警察,或站在洞口邊上,或坐在榻榻米上,也有人在房間中央出神。屋裡當然沒有開燈,其中兩人帶了手電筒以備不時之需。“明智先生要是能早些發現這個地道,那偷塔的怪盜部下也能一起抓到了。”一名警察遺憾地低聲抱怨著。“不過,隻要能抓到二十麵相,那些手下自然能夠一網打儘。況且被偷走的塔不是假的嗎?總之隻要能逮到主謀,我們就贏定了。啊,怎麼還不出來呢?”另一名警察躍躍欲試,急不可耐地問道。眾人連煙也不敢抽,黑暗中的等待實在令人焦慮,感覺時間似乎已經停止了。“喂,好像有什麼聲音。”“啊?在哪裡?”幾名警察反射性地抓著手電筒跳了起來。“搞什麼,原來是老鼠。”他們等了又等,二十麵相依然沒有現身。但是,這次不會錯,是人,是人從地道裡爬出來的聲音。泥土崩落的沙沙聲響,還有粗重的呼吸聲,二十麵相終於來了。五名警察同時起立,兩把手電筒的圓光自左右兩側照進地道入口。“喂,是我啦,是我啦。”出乎意料的,從地道裡爬出來的人居然親熱地跟他們打招呼。並不是怪盜,而是名年輕的警察。雖然臉孔很陌生,但應該是這個轄區警署的巡查吧。“惡賊到哪兒去了?他逃了嗎?”看守洞口的其中一名警察滿臉疑惑地問道。“不,已經逮到了。在明智先生的帶領下,我們署裡已經順利將他逮捕到案。你們幾位也快點兒過去吧……我奉命檢查這個地道。因為長官說裡麵可能還藏著同夥。不過,地道裡根本沒人。”年輕的巡查把佩劍弄得咣咣響,好不容易才爬出地道,站在五個人麵前。“怎麼,你說人已經逮到了?”這五個人摩拳擦掌正準備大乾一場呢,沒想到已經被抓住了,得到這個消息後,他們覺得非常失望。不,比起失望,讓其他警署搶走功勞更令他們感到憤憤不平。“明智先生叫我告訴你們,可以不必繼續守在這裡了,請你們快點兒過去……我還有事要趕回署裡,所以先告辭了。”年輕的巡查三言兩語解釋了原委,就在黑暗中大步朝空屋的正門走去。剩下的五名警察多少有些不快,一時之間提不起勁兒行動。“搞什麼,真沒意思。”他們一邊嘀咕,一邊磨蹭著不想出發。突然,其中的一個人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大叫:“喂,不對勁兒。剛才的巡查說他奉命調查地道,可是他沒有回去報告結果就說要回去,這未免不合常理。”“被你這麼一說,的確很奇怪。那家夥既然要檢查地道,為什麼連手電筒也沒開。”眾人越想越覺得不對頭。“喂,二十麵相那家夥可以假扮成任何人。上次他甚至假扮成帝國博物館館長(應該已改為喬裝者是二十麵相的部下。)。剛才那人該不會……”“啊?你說什麼?你是說,那家夥就是二十麵相嗎?”“喂,快追上去看看。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可沒臉回去見警部。”“好,快去追,這該死的家夥休想逃掉!”五個人慌忙衝出空屋,開始在深夜的大街上尋找起來。“啊,他在前邊。我們喊一聲看看。”於是,眾人異口同聲“喂,喂”地大吼,但對方聽見了隻是回過頭來,不但沒停下,反而比先前跑得更快了。“啊,果然沒錯。是那家夥,那家夥就是二十麵相!”“可惡,彆想逃!”五個人迅速地追了上去。已是一點多的深夜。白天熱鬨的街道如今如廢墟般寂靜,隻有稀疏的路燈。空無一人的柏油路,遙遙消失在黑暗中。在這寂寥的街道上,一名警察抱頭鼠竄,身後有五名警察緊追不舍,這你追我趕的遊戲實在讓人摸不著頭緒。前頭那位年輕的警官跑得像一陣風,遇到轉角就左突右進,竭力想甩掉後頭的追兵。追著追著,他們就到了中央區一座小公園的圍牆外,這裡右首是公園水泥牆,左首鄰著一條河,這一帶相當冷清。二十麵相跑到這裡後,突然停了下來。他朝後頭四處看了看,那五名追兵恐怕還在街角另一邊沒拐過來呢,後方空無一人。確認後方沒有追兵也沒有其他可疑的人後,不知怎的,二十麵相突然蹲了下來,雙手伸向地麵,一使勁把一個直徑約五十厘米的圓形鐵板蓋掀了起來,蓋子下頭是個大黑洞,原來是下水道的口子。東京的讀者勢必經常目睹水道修理工拿著圓形鐵蓋,另外一個修理工爬進井裡施工的情景。而今,二十麵相抬起來的就是那種鐵蓋子。下一刻,他縱身往下一跳,迅速從內側將蓋子合起恢複原狀。圓鐵蓋剛一放上去,五名氣喘籲籲的追兵正好拐出街角。“咦,怪了。那家夥確實從這裡拐過來的呀。”五名追兵停下腳步,呆呆地站在街心,一遍遍搜尋夜色下死一般寂靜的街角。“從這裡到前麵的轉角還有一百多米,這麼短的時間裡應該跑不到另一頭的,他肯定是翻牆進了公園了,藏在裡頭的角落了。”“再不然,也許跳到河裡了。”警察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往前走,打起十二分精神左右搜尋,生怕漏過什麼。接著快步走過二十麵相藏身的圓孔蓋上方,往公園的方向漸漸遠去了。當五個人的鞋子踩過圓鐵蓋時,周遭響起“咚咚咚”的沉悶回聲。五名警察就這麼邁過二十麵相的頭頂,一點兒都沒察覺到圓鐵蓋下藏著他們的獵物。東京的居民對圓鐵蓋這玩意兒早已司空見慣,就算踩過去,也不會想到下麵可能有異常吧!二十分鐘之後,一無所獲的五名警察隻得垂頭喪氣地返回大鳥鐘表店,向明智報告事情的經過。聽到這個結果,明智偵探想必大失所望了吧?一定對巡查們的失策異常泄氣,由此大發雷霆。不,不,實際情況並非如此。各位讀者,請放心,我們的名偵探可不是連這點兒小小的挫折都承受不起的人。在他聰明絕頂的大腦中,早已思慮妥當錦囊妙計。“各位辛苦了。是我疏忽了,沒料到他會出這麼一手,還在地道裡藏一套偽裝用的衣物。不過,各位無須垂頭喪氣的,因為我早有準備,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二十麵相以為他已順利脫逃,但他其實還是沒能逃出我的五指山。各位等著看吧,天亮前我一定把二十麵相——大家共同的敵人——緝拿歸案。“說實話,那家夥逃走早在我意料之中。我現在非常開心,我的秘密武器可不是擺擺樣子的家夥。請大家拭目以待,看二十麵相將會怎麼哭,我的部下又會打一場怎樣漂亮的勝仗。“快,小林,我們趕緊去二十麵相最後的舞台吧。”名偵探展現出一貫開朗的笑容,朝愛徒小林招手。他們走出大鳥鐘表店,上了等在門口的汽車,在夜霧中疾馳而去。好了,讓我們再次回到之前的公園,看看藏在鐵蓋下的二十麵相究竟做了什麼。一乾警察離去後,周遭又恢複了原先的寂靜。已經是夜裡兩點了,路上看不到一個人影。遠處傳來狗吠聲,但叫了一陣後也停止了,整個世界仿若陷入真空,聲音似乎也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公園裡,高聳的林木枝丫交錯著伸向夜空,明明沒有風卻似乎聽見風吹樹葉“沙沙”的聲響,其間點綴著暗夜中的鳥兒們“嘎、嘎”的怪啼。天空一片陰霾,看不到一顆星星。說到光亮,隻有稀疏的幾盞路燈。其中一盞路燈的光線直直打在二十麵相藏身的圓鐵蓋上方。可是,圓鐵蓋一直沒有動靜。那麼黑的地方,二十麵相到底在做什麼呢?漫長的兩個小時過去後,終於到淩晨四點了。東方的天空隱約露出魚肚白。遠處深川區(明治十一年(1879)至昭和二十二年(1948)的區名。現在的江東區西部,昭和二十二年與城東區合並成為江東區的一部分,因水運之故,曾是繁榮的木材場及工業區。)的天空下不時傳來工廠通宵工作的汽笛聲,好像在告訴大家黎明即將來臨。就在這個時候,被路燈光線籠罩的圓鐵蓋活了似的一點點動了起來,一寸一寸往旁邊移動,滑開溝槽。最後,鐵板“咣當”一聲被頂開了。隨著蓋子的移動,下方的漆黑洞口也一厘米兩厘米地露出真麵目。費了很長時間,鐵蓋終於完全移開了。沒想到,圓圓的洞中竟然出現了一頂嶄新的鐵灰色呢帽。帽子下方是一張年輕紳士的麵孔,鼻子下蓄著黑色的小胡子,穿著雪白的軟領襯衫,打著華麗的領帶,外套是燙得筆挺的高級西裝。探出半個身子後,那名紳士謹慎地四下張望了一番,確定周遭都沒什麼人,這才從洞裡躥了出來,跳到地麵上,隨後迅速將鐵蓋蓋好,若無其事地往前走。沒錯,這位衣著體麵的青年紳士正是怪盜二十麵相化裝的。他的設想實在太周到了。每一個行動開始前,為了以防萬一,二十麵相都會把準備好的喬裝包藏在行動地點附近的下水道中。因此,若甩不掉警察的跟蹤,他會以最快的速度躲進圓鐵蓋底下的地道中,喬裝打扮成另一個人,而後迅速逃離。各位讀者,你們的住處附近想必也能見到不少圓鐵蓋吧?果真如此,說不定裡麵就藏著一個大大的包袱呢。若各位有幸見到那樣的包袱,那就是證據啊,說明二十麵相正流竄在那一帶乾著什麼可怕的勾當呢!假扮成二十麵相的青年紳士,快步來到近旁的一條大馬路上,走近排在停車場正等客人上門的最前頭的那輛車,叫醒正酣睡的司機。他等不及司機下來開門,火速跳上後座,同時報上他想前往的目的地。汽車在空曠的黎明街頭飛速奔馳。出了銀座大道,過了新橋,經環狀線(指明治大道。大正十年(1922)動工,於大正十二年竣工。)去往品川,再從品川開上京濱國道,往西走了一公裡後,又開進一個岔路往北走了一陣,隻見道路兩邊的房子漸漸稀少,在彎彎的坡道前麵,有一處被樹林環抱著的小小山丘,山丘上孤零零地佇立著一棟古色古香的洋房。“好,到這裡就行了。”青年紳士命司機停車,付了車錢後走上山丘,鑽進樹林,走進洋房的玄關。各位讀者,這就是二十麵相的老巢。進了賊窟的惡賊終於安全了嗎?那麼,明智偵探費儘心思布置好的計劃就此化為泡影了嗎?二十麵相真能瞞天過海,躲過偵探的眼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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