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休在小時候,夜裡夢遊症發作時,常抱著一隻枕頭走出房間,遊蕩到樓下去。他記得醒來的時候總是在一些古裡古怪的地點,不是在通往地窖的台階上,就是在過道的隱蔽處,置身於長統橡膠套鞋和風雪大衣之間。儘管他在睡夢中光著腳四處遊蕩並未受到過分驚嚇,他對自己的“行為像個幽靈”也不在乎,但是他還是請求家人把他鎖在自己的臥室裡。這辦法也不管用,因為他會從窗口爬出去,走上通往學校宿舍的長廊的傾斜屋頂上。他第一次這樣乾的時候,由於腳底的石板瓦太涼,他醒過來了,於是重新返回自己黑暗的巢,一路上能避開椅子和其他東西,靠的是耳朵,而不是彆的。一個又老又蠢的醫生建議他的父母用濕毛巾覆蓋他床邊的地板,在一些關鍵地點放置裝水的臉盆,唯一的結果是他在魔幻般的睡夢中繞過一切障礙,在一個煙囪腳下瑟瑟發抖,陪伴他的是學校的一隻貓。此次突圍行動過後不久,這種鬼怪式的夢遊發作次數逐漸減少。到青春期晚期,症狀完全消失。作為倒數第二次反複,後來又出現了與一張床頭桌搏鬥的奇怪案例。此事發生在休上大學,和一位同學傑克·穆爾(並非親屬)一起寓居在新建的斯奈德樓的兩個房間裡。傑克死記硬背累了一天之後,半夜突然被從寢室兼起居室傳來的猛烈撞擊聲吵醒。他跑去看個究竟。原來是休在睡夢中想象,他的床頭桌(從過道裡的電話底下搬過來的一張三腳小桌)正在狂暴地獨自跳戰舞,那情景和他以前曾看到一個類似的小桌在一次降神會(séance,一種集會,中心人物是鬼神附體者,稱其能與鬼魂通話。)上狂蹦亂跳很相似;當時他被問及來訪的魂靈(拿破侖)是否錯過了在聖赫勒拿島上看春天的日落。傑克·穆爾看見休從臥榻上使勁直起身子,雙臂抱著那張並不礙事的小桌子,使勁地按住它,努力想製止它其實並不存在的跳動,十分荒唐可笑。書籍、煙灰缸、鬨鐘、一盒止咳片,全都被震下來了。木頭桌子在這白癡手中備受折磨,發出劈啪爆裂的聲音。傑克·穆爾使勁把兩者分開。休一聲不響地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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