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豪三十出頭,身體正當強壯,性的欲望極其強烈,幾乎每天都要發泄幾次,否則,他的“怪獸”會整晚腫脹堅硬。他討不到老婆,又沒有人願意當他女友。一段時間過去了,在他過足了這種野獸般的淫欲生活後,開始對奸屍帶來的快樂感到不滿足,他想追求更大的精神刺激,也滋生出一種對物質生活追求的欲望。一天晚上,他遛狗回來,在醫院大門口碰到徐剛。“豪哥,你上哪裡去了?”“到對麵河邊遛狗去了。你呢?”“嘿嘿,老弟找到一個好地方。”“什麼好地方?”“開心、取樂的地方,你保證喜歡!”“什麼地方,告訴我,彆神神秘秘的。”徐剛看看旁邊沒有人,走到藏豪身邊小聲說:“看在我們兄弟在蛇穀裡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我就對你說了吧。我剛從北市區回來,逛妓院!”“逛妓院?那要花很多錢呢。你哪來那麼多錢?”“嘿嘿,我哪有那麼多錢呢!不過是看看熱鬨罷了。豪哥,明天有空我帶你去看看熱鬨。”第二天晚上,藏豪沒有找徐剛,換了身便裝一人來到北市區閒逛。北市區是這個城市著名的紅燈區,有大大小小不同等級的窯子館十幾個,每晚都格外熱鬨,有彈琴賣唱的,有演出木偶劇的,也有耍猴賣藝的。路邊一排排妓院的招牌燈火輝煌,看得他眼花繚亂,一些妓院的門前還搭著小舞台,妓女在台上扭動著身體唱著低俗的地方小調。藏豪第一次看到這麼熱鬨開放的場麵,看得兩眼發直,麵孔發呆,內心膨脹著低俗的欲望。唱完戲的妓女嫵媚地往妓院裡走,幾個色眯眯的男人跟著進了院子。妓女站在門口不停地向外麵的男人招手,拋著媚眼,其中一個妓女給了藏豪一個飛吻,藏豪頓時感覺熱血沸騰,神經躁動不安,不自覺地向妓院大門走去。“豪哥!”一個聲音把他叫住。他回頭一看是徐剛。“是你?你也來了!”“豪哥,這個妓院不能進,這是二級妓院,價碼高!”“妓院也分級呀?”“當然分級了,你以為就你們醫院分級呀!妓院也分一級到四級,一級到三級都是高檔妓院,價格高,四級價格低,但據說衛生不好,弄不好會染病。”“嘿!你小子什麼都懂,是不是常來呀?”“不瞞你說,高級妓院我從來沒進去過,沒錢,也不敢進!普通妓院進去過,但隻是打茶圍,看看熱鬨。”自從有了這次經曆後,一連幾天夜裡藏豪總往北市區跑。高檔妓院他不敢進,隻在門口看看熱鬨。傍晚時有些窯子的妓女出來遊街,為妓院招攬生意,他會跟在這些妓女後麵看熱鬨,偶爾也會進到四五流的窯子館裡打打茶圍。所謂打茶圍就是窮人在妓院裡尋開心的一種廉價的方式,七八個男人一起籌個包房錢,進到窯子裡的一個包房圍著一個妓女邊喝茶吃瓜子邊打情罵俏。但窯子裡也有規定,打茶圍的客人說什麼問什麼都可以,但不能動手,時間隻有一個鐘頭。由於當時處於戰爭期間,物價一天一個樣,當時市麵流通的法幣一天比一天貶值,一萬法幣買不到一包香煙。所以,連妓院都不願意收法幣,私下改收美元或黃金了。有一次,藏豪和九個素不相識的窮小子湊了十塊錢,進了一家名叫戲來燈的妓院,找了個叫鳳姐的妓女打茶圍。鳳姐打扮得花枝招展,嘴裡叼著香煙坐在中央,穿著旗袍,有意地打開了三四個扣子露出豐滿的乳溝,還不時地把大腿露在旗袍外麵,做幾個性感的姿勢。領班給每位客人沏好茶,放好瓜子,定了鬨鐘,就離開了。其中有幾個人是妓院常客,一個個油嘴滑舌,出口就是黃色笑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鳳妹妹今天裝束真漂亮啊,體形阿娜呦!能不能把大腿露出來讓兄弟們一飽眼福呀?”一個窮小子酸溜溜地喊道。“好哇,看看吧!”鳳姐站起來有意掀開裙簾露出半個臀和雪白的大腿,轉了一圈,又坐了下來。“鳳妹妹好豐滿,好性感哦,能不能再解開幾個上衣扣,讓兄弟們看看白山的山峰啊!”另一個窮小子色眯眯地喊道。“那可不行,還是這樣好,全看到了就不美了,怕你們嚇跑了。”鳳姐略微向上拉了一下衣領。“哈哈,我們不怕,不怕,你解開吧。”幾個人一起喊道。初次見到妓女這種性感嫵媚和撩騷,藏豪感覺全身熱血沸騰,欲火難忍。看著鳳姐那攝魂的眼神,迷人的媚笑和嫵媚的動作,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嘿嘿地笑著走了過去。“鳳姐,能不能讓我摸摸?”看到這個剛才傻傻地坐在凳子上不說話,滿臉紅紅的、憨厚的男人向自己走來,鳳姐沒太在意,指了指身邊的凳子說:“那可不行,你要是動手,小心我把你的手砍下來。坐下吧!離近點看看可以。”“嘿嘿!鳳姐,真美!”藏豪流著涎水感歎。他笑嘻嘻地走到鳳姐身前,突然把手伸進她的旗袍抓住她的胸,另一隻手順著旗袍的開衩伸到她的大腿裡麵。鳳姐驚慌地尖叫著,“快來人哪!”藏豪的手沒輕沒重地在鳳姐的衣服裡亂抓著,痛得鳳姐大聲號叫。“哈哈!哈哈!”下麵幾個窮小子開心地笑起來,“親她!親嘴!”“解開她的衣扣,讓我們看看她的奶,哈哈!”看熱鬨的不怕事情大!窮小子們的哄笑聲讓藏豪更加大膽,他伸著脖子去親鳳姐的嘴,鳳姐左右搖著頭躲開他的嘴巴。領班在門外聽到叫聲跑了進來,看到藏豪正把鳳姐壓在椅子上兩隻手在衣服裡胡亂摸著,急忙上前去拉他。“先生,你違反規矩了,打茶圍是隻許動嘴不能動手的。”“去你的!”藏豪側身向領班踹了一腳,領班一下子趴在地上,手中的茶壺“當啷”一聲落到地上,茶水灑了一地。領班爬起來再去拉他,可是拉不動,再次被他踹倒。領班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出去喊人。“有人鬨事,來人哪!”接著,三個打手跑了進來。藏豪一看屋子裡來了這麼多打手,知道自己闖禍了,趕緊放開鳳姐,鳳姐趁機跑了出去。領班指著藏豪喊著:“你們給我狠狠地打他!”幾個打手圍著藏豪,一步步逼近他。“嘿嘿,彆動手,我沒怎麼樣她,隻是開開心。”藏豪不停地向後退著。一個打手飛起一腳向他踹來,他急忙用胳膊擋住,另一個打手幾乎同時一腳踹到他的胸脯,他向後退了幾小步,第三個打手飛起一腳踢到了他的腰部。“你們真打呀!”藏豪憤怒了,猛地抓住剛才踢他胸口的打手,把他摔倒在地上,用拳頭猛砸他的後腦。另一個打手從後麵勒住藏豪的脖子,藏豪抓住他一隻腳用力向前一拉,打手摔倒在地,藏豪翻身騎在他身上舉拳就打。突然,藏豪感得自己腦袋“嗡”的一聲,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隻見第三個打手手裡拿著一根長長的擀麵杖。領班大聲喊著:“把他給我捆起來!”領班在妓院裡又叫大茶壺,是專門接待客人,給客人倒茶,安排妓女的,他們又負責治安管理,也算是打手的老板。藏豪被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幾分鐘後藏豪醒了過來。領班指著藏豪說:“給他點教訓,看以後誰還敢在這裡胡鬨!”藏豪的身上又重重地挨了一頓拳腳。“哼!窮小子,從來沒見過打茶圍還敢動手動腳的,沒錢還想占老娘的便宜,今天讓你嘗嘗老娘的厲害。”鳳姐用力給了藏豪一個嘴巴,又踢了他的襠部一腳,好在藏豪已經清醒有了防範,沒有被踢中要害。鳳姐似乎還不解氣,還想再踢,被妓院裡的大媽咪攔住了。“算了,鳳姐,你走吧,讓他們男人幫你教訓教訓他。”鳳姐眼淚汪汪地解開衣服讓大媽咪看被藏豪抓傷的胸部。“這個畜生,該打!”其他打茶圍的人一看這情景,都灰溜溜地跑掉了。幾個比藏豪還壯實的打手把他狠狠地教訓了一通,最後,把藏豪推到窯子的後門外。十幾分鐘後,藏豪被繩子綁得麻木了的胳膊和腿才慢慢地恢複知覺。好在他身體結實,挨了打還能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了回去。在妓院裡挨了打,藏豪自感丟人,又不敢聲張。他悄悄地溜回醫院,在宿舍裡躺了兩天。“媽的,不就是因為我沒錢嗎!老子要是有錢的話你們敢這樣對我麼?”他暗自發誓,如果有一天他有錢了一定會回來。這個仇一定要?99lib?報!這天,藏豪收到一封家信。哥哥信中說母親生病了,向他要錢看病。“媽的,都把我當成大富翁了!”前幾天弟弟來信說結婚要蓋房子向他要錢,妹妹的孩子要上學也向他要錢。藏豪在軍隊醫院裡工作,又是上尉軍官,大家都認為他有錢,實際上他沒有多少錢。他每個月才二十幾萬法幣軍餉,而且當時社會合法流通的法幣一天比一天貶值。而且,他花費大,因為他飯量特彆大,吃飯比彆人要多花一倍的錢,加上他又喜歡喝酒,偶爾抽煙,所以,每個月幾乎剩不了錢。錢哪!他開始感到缺錢。怎麼才能搞到錢呢?他開始轉動他那有點小聰明和鬼點子的腦袋瓜。藏豪掌握一門技術,製作破傷風抗毒素血清。戰爭時期,患破傷風的病人非常多,整個西北地區大部分破傷風抗毒素血清都是他製作的,他為醫院賺了一大筆錢,可是他自己一分錢也沒撈到,他心裡憤憤不平,覺得醫院欠他的錢。他想到了醫院的住院處,那裡應該有很多錢,他又想到了出納室,那裡也有很多錢。他記得有次出差回來報銷差旅費,就是在出納室取的錢。他想到了他的老鄉顧夢得。顧夢得是醫院財務科的出納員,三十幾歲,長得白白淨淨,一臉書生氣,為人謙和,但脾氣有些倔強。身體虛弱,有肺結核和氣喘病,平時沒有什麼朋友,家庭負擔很重,老母年邁多病,老婆是家庭婦女,有個6歲的女兒,他是家裡的頂梁柱。平時他們不大來往,可是,這段時間藏豪卻一反常態,經常往顧夢得的辦公室跑。有一次,藏豪進來正好碰上顧夢得打開保險箱,保險箱裡放著一遝遝現金。顧夢得看到藏豪進來,立即關上保險箱。保險箱很大,打開需要鑰匙和密碼。“這麼多錢啊!”藏豪隨口說了一句,“怎麼不放到銀行裡呢?”“明天要發軍餉了”顧夢得回答,“存銀行再取出來麻煩,所以這幾天住院處收的錢就沒存銀行。”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藏豪從老鄉口裡得到了這個重要的信息,每個月發餉的前一天醫院保險箱裡會有大量的現金。他悄悄打量著出納室,這是一個非常平常的辦公室,隻有南麵窗戶,但已經用鋼板封死了。出納室與其他房間不一樣的地方是,彆的房間都是木門,它是鐵門。出納室的屋子裡似乎沒有安裝報警係統。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藏豪失眠了,他開始思考怎麼能巧妙地把這筆錢偷出來。那幾天他對女屍失去了興趣,整天在策劃著盜竊金櫃的計劃。有了錢,就不愁找不到女人。藏豪並沒有急於實施計劃,為了避免嫌疑他不再去出納室了。每次陶主任請他喝酒,他都會叫上顧夢得,他們三個都來自於同一個大草原,聚在一起吃得來,喝得來,也談得來。每次喝酒閒聊,三人也不勸酒,氣氛輕輕鬆鬆的。終於有一次,顧夢得因為晉升的事心情不好,喝多了。“顧哥,這次醫院提拔財會科副科長,你應該沒問題吧?”藏豪有意提到讓顧夢得傷感的事。“什麼沒問題,是根本沒希望!你沒看到我們科那個28歲的女妖精整天往院長辦公室裡跑嗎?”酒後的顧夢得失去了往日的謙和和溫順,脾氣顯得暴躁。“可是,她哪有你能力強啊!”“能力強有個屁用!還不如她褲子一脫。老子乾了這麼多年才混到上尉,可是她三年連晉兩級,已經當上少校了。”顧夢得氣得兩眼冒火,端起酒一乾而儘,眼睛紅紅地衝著陶主任大聲問道:“陶主任,你如果進院長辦公室裡會坐哪裡呀?”“當然是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或沙發裡了。”“你知道那個妖精坐哪裡?”“不會是坐在桌子上吧?”藏豪故裝糊塗地回答道。“她坐在院長的腿上!”“這成何體統,亂七八糟!”陶主任說道。藏豪呆呆地瞪著眼睛,吐著舌頭傻笑一聲:“嘿嘿!坐在大腿上!怎麼沒有女人坐在我大腿上呢?”“你做夢去吧!你整天擺弄死人,一身屍臭味道,哪個女人還敢靠近你呀!不瞞你說,大家在食堂裡都不願與你一張桌子吃飯,連我都不敢對我老婆說與你一起喝酒。上次我對她說我到太平間找你,她很不開心,總覺得我身上有股怪味兒,好幾天不理我。要不是看陶主任的麵子,我不會與你在一起喝酒。”聽了顧夢得的話,藏豪氣得瞪大了眼珠,把酒杯“啪”的一聲放到桌子上。他覺得受到莫大的侮辱,恨不得把顧夢得舉起來摔到地上。可是,他克製住了怒火,他現在不能惹怒顧夢得,他還有大事沒完成。“媽的,酒後吐真言了。原來你們都嫌棄我啊!好吧,你當你的少校,科長,我當我的技術員,看我的太平間,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藏豪仍然沒忘記用晉升的事情刺激他。“算了吧,你就彆刺激我了,什麼科長啦,少校啦,我沒有那個福氣。”“好了,好了,不提這些不愉快的事,來日方長。來,喝酒!”陶主任端起酒杯勸解道,“當了少校有個屁用。我現在是上校,每月60萬元法幣薪餉還不夠一家人吃喝的呢!我當少尉那會兒,一個月100塊錢軍餉,全家都花不完。現在這錢哪,都和紙差不多了!如果不是醫院發糧發物,我們全家都得喝西北風。我看哪,物價這麼膨脹,法幣這麼貶值,國民黨政府早晚垮台!你們沒聽說下麵戰鬥部隊都不發軍餉了嗎?為什麼?因為錢不值錢了,發了錢也是一堆廢紙,所以還不如不發。你說,這樣一來軍隊還有戰鬥力嗎?”顧夢得聽了陶主任一番感慨後,一時忘記了自己的煩惱,把嘴巴湊到陶主任的耳邊悄悄說:“老大哥,彆擔心,從下個月開始醫院開始收美元了,拒收法幣,以後軍餉也發美元。”“嘿嘿!這還差不多。”老陶笑了,“據說有錢的人和那些官僚早把自己手裡的鈔票換成了美元或黃金了。”藏豪心裡暗自高興,他將來要偷的全是美元,這不是更好嗎!於是,耐著性子不停地敬酒。酒喝光了,陶主任走了,顧夢得酩酊大醉,藏豪扶起他往後麵家屬院走去。“沒事,我沒醉!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顧夢得摔倒在草地裡,呼呼地睡著了。這一次給了藏豪複製金櫃鑰匙的機會,他趁顧夢得睡著時迅速地把顧夢得身上的金櫃鑰匙和門鑰匙壓了個橡膠模型。然後,背起顧夢得一路小跑來到顧夢得的家,把顧夢得安放在門口靠牆坐著,扶起顧夢得的手敲了幾下門。然後,細聽了聽,屋子裡有了聲響,他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顧夢得悄悄地離開了。“誰呀?”門開了,顧太太從門縫伸出頭向外望,看到顧夢得坐在地上睡著了。“喲,當家的,你怎麼坐在外麵睡著了?快起來,進屋裡!”顧太太連忙扶著顧夢得進了屋。藏豪躲在附近看到顧夢得家關上房門,臉上露出一絲奸笑。鑰匙模型弄到手後藏豪就不再與顧夢得來往,至少在計劃實施之前的幾個月裡沒有再接觸他。大家也慢慢地淡忘了他們這段密切接觸的曆史。開金櫃除了鑰匙,還需要密碼。藏豪並不掌握空手盜竊金櫃的技術,他清楚沒有密碼是不行的。密碼隻有顧夢得知道,他又不可能鑽到顧夢得的腦子裡。怎麼才能得到金櫃密碼呢?他有點兒焦急。自有了盜竊金櫃的念頭,每天夜深人靜時藏豪總在醫院大院裡轉悠,特彆是圍著財會科的樓房附近觀察。離財會科窗外三十幾米遠有一座假山,假山下麵是個防空洞,從沒有人進去過。醫院的院內一共有兩個防空洞,一個在後花園附近,大一些,藏豪經常在那裡偷窺。另一個就是這個,在前院,離財會科近一些。一天後半夜,藏豪正坐在假山上思考著怎麼繼續實施金櫃盜竊計劃,突然看到一個人影從防空洞裡溜出來。這人身材瘦小,手裡拎著個大包裹,鬼鬼祟祟地沿著小樹林向後麵的醫院家屬宿舍區走去。藏豪悄悄地跟上他,借著路燈發現這人是醫院看門的老柳,人稱瘦猴,身高不足1。6米,體形像個沒發育好的兒童。老柳家與太平間僅隔了一堵牆,在他快進家門時回頭看到了藏豪,於是,笑嘻嘻地從包裹裡拿出一個肉包子遞給藏豪。他並沒察覺藏豪一直跟著他。“嘿嘿,我剛到醫院外麵買了一些包子。”老柳值夜班時經常看見藏豪半夜三更在外邊遊蕩,所以這個時間見到他並不覺得奇怪。在他的眼裡,藏豪這種人孤僻,簡單,愚蠢,唯一特點就是傻大膽。藏豪不客氣地接過肉包咬了一口,咧咧嘴笑笑說:“嘿嘿,挺好吃的。”然後,若無其事地離開了。藏豪心裡清楚,他剛才吃的肉包是病號食堂做的夜班飯,根本不是從外麵買的,應該是老柳從食堂偷出來的。為什麼老柳會從防空洞裡鑽出來?於是,他迅速回到假山借著手電筒的光線仔細查看防空洞的大門,防空洞的門鎖虛鎖著,他用力向下一拉鎖就開了。藏豪推開厚厚的防空洞大門,一股黴濕氣撲麵而來,順著手電筒的光線藏豪看見地上還清晰地印著幾行老柳留下的鞋印。防空洞是半地下的鋼筋水泥結構,裡麵是個大廳,大廳四周有幾個很小的通氣孔。藏豪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任何暗道和機關。在防空洞的一個角落,他看到了一堆新鮮的糞便,媽的,老家夥跑到這裡拉屎,怪不得空氣這麼汙濁。他失望了,捂著鼻子往外走。就在這時,他無意中發現防空洞出口兩道門之間的牆壁敲起來,會發出空洞洞的聲音。難道牆壁外麵是空的嗎?他心中一陣驚喜,用力一推,一扇暗門活動了,一條一米多高,五十多米長的暗道一直通向行政大樓。彎著腰可以在暗道裡行走,一直通向辦公樓下麵的地道,辦公室的地下道是正規的地下暖氣管道,他心想這條暖氣管道一定通往食堂,說不定還通向財會科的下麵,因為食堂和財會科在同一個方向,隻是食堂更遠些。於是,藏豪順著地下管道往前走,果然,來到財會科的下麵。在出納室的牆角處有一個30厘米直徑的方形出口,出口上蓋著木製的蓋子,藏豪頂開蓋子,探出頭試了試,洞口太小,他的身體太魁梧上不去。但是,他意外地發現這個地道口的蓋子上有個圓形的木節,他用力頂掉木節,蓋子上出現一個圓形的小孔,透過小孔正好可以看到金櫃的密碼鎖。藏豪把木節放回到原處,把蓋子重新蓋好,朝著食堂方向走,在病號食堂的下麵,他看到了一個同樣大小的出口。他明白了,老柳體格小可以從這個出口爬上去偷食堂的包子。意外的發現和收獲令藏豪興奮不已,他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完美的盜竊方案,他感到距離成功不遠了。白天他悄悄潛伏在暗道裡通過地道口蓋子上的小孔偷窺顧夢得打開金櫃,藏豪發現每天顧夢得上班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金櫃,他把金櫃的鑰匙插進鑰匙孔裡,然後旋轉密碼鎖,先是向右旋轉三圈,停在95的數字上,然後再向左轉兩圈,停下來。藏豪沒看到數字是多少,顧夢得的手擋住了他的視線。接下來,顧夢得又向右轉一圈,好像是停在46上。藏豪的視力極好,在地道裡通過小孔仔細觀察顧夢得開金櫃的動作,觀察他旋轉的方向和密碼。在連續偷窺了幾天後,他終於成功了,他確定已經得到了金櫃的密碼。同時,他發現每個星期二的夜班飯常規都是肉包,這天後半夜兩點老柳也一定會通過地道去食堂偷肉包。因此,他想出一個嫁禍於老柳和顧夢得的妙計,藏豪要選擇一個行動的日子,既是禮拜二又是發軍餉的前一天。在正式行動前三天的一個夜裡他做了一次踩點,半夜12點他悄悄地鑽入出納室,用事先配好的鑰匙和偷窺到的密碼打開金櫃。他的目的達到了,他現在已經有了出納室的大門鑰匙和金櫃的鑰匙以及密碼,如果金櫃裡有錢就是他的了。藏豪沒有動金櫃裡的東西,把金櫃門重新關好。他心中大喜,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看著空蕩蕩毫無一點兒警備的出納室,藏豪的臉上露出了貪婪和得意的奸笑。隻要他選擇一個好的時機行動,這裡的錢全都會弄到手。不巧的是,就在他剛關上出納室的門準備離開,手還停留在門把手上的那一刻,走廊的遠處走來個年輕人。藏豪猶豫了一下,馬上把手撤了回來,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迎著來人走過去。走到近處,他認出來人正是上次看見他摟著女屍睡覺的護校學生小劉,真是冤家路窄呀,怎麼總能碰到這小子。藏豪暗自慶幸今晚隻是踩點,並沒有偷任何東西,所以不會出任何問題。在兩人擦肩而過時,他狠狠地瞪了小劉一眼。小劉已經護校畢業了,留在醫院電診科工作,每晚都在科裡看書,學習到半夜再回宿舍睡覺。當他看到有人站在走廊並沒有感到奇怪,但是,在他上樓梯時無意地回頭看到財會科辦公室的牌子,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藏豪不是財會科的人,怎麼會站在財會科門前,不會是要到財會科偷東西吧?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藏豪可是醫院經常宣傳的采藥英雄,很多年輕人都佩服他的機智和勇敢,白天藥劑科於主任在給他們第二批即將奔赴長白山采藥的小組成員培訓時,還對藏豪讚不絕口。小劉的宿舍就在財會科樓上,回到宿舍後他就忘掉了此事,躺在床上睡著了。第二天一早,就跟著醫院的采藥隊去長白山采藥了。藏豪從出納室出來後,在外麵閒逛了一圈才回宿舍。在走廊意外碰到小劉,讓他感到挫折和鬱悶,他躺在床上對自己的計劃進行了修改。半夜12點正是值小夜班和大夜班的護士交班的時候,這時候走廊裡人少,但也絕不能拿著大包小包的錢從出納室正門出來,否則,萬一被人看到真就死定了。他也做好了最壞的準備,萬一被人發現,他就要殺人滅口,或者帶著錢逃之夭夭。這三天過得格外漫長,藏豪一邊繼續等待時機,一邊做著一些必要的準備。他連續三天下午五點鐘悄悄在財會科附近觀察,果然,那幾天下班時顧夢得沒有像往常一樣把收費處的錢送往銀行。他心裡有數了,金櫃裡的鈔票一天比一天多起來,他仿佛已經看到金櫃裡塞滿了美鈔。藏豪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在太平間標本室的地窖裡挖了一個不大的坑,把一個鐵皮文件箱放進坑裡,作為他的儲藏箱,又在儲藏箱的上麵壓了一塊水泥板,水泥板上麵放了一些人體標本。即使有人進入地窖,也很難發現這個儲藏箱。地窖沒有通氣孔,沒有窗,是抗日戰爭時期修建的,冬暖夏涼,平時沒有人進來,鐵門的鑰匙由他一個人掌管,非常安全,因此他決定把偷來的錢放到地窖裡藏起來。從防空洞到太平間隻有300米距離,非常僻靜,平時白天少有人走,半夜三更就更沒人了,他幾分鐘就可以把錢送到這裡。那幾天晚上藏豪一反常態在吃過晚飯後沒有外出,早早地回宿舍幫忙打開水,聽大家聊天或在一旁看彆人下象棋。然後,早早地上床睡覺,早晨很晚才起床,起床後也不離開宿舍,而是坐在床邊看書。1947年一個風和日麗的秋天的禮拜二晚上,藏豪早早地上床假裝睡覺,沒多久室友也都入睡了。藏豪躲在被窩裡不停地看著手表,他要在11點50分準時行動。半夜裡室友睡得正香,他悄悄溜出宿舍,通過靜悄悄的走廊,順著樓梯下到一樓,躲在樓梯口豎著耳朵聽走廊裡的聲音。醫院大院裡並排豎立的三座樓房,外表相同,紅磚牆麵,黑瓦尖頂,都是二層的歐式建築,被一條長長的大走廊在中間連接呈“王”字形。走廊地麵鋪著紅鬆木地板,夜晚如果有人行走,很遠就能聽到“哢哢”的腳步聲。此刻,走廊裡靜悄悄的,藏豪隻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在確定走廊裡沒有人後,他熟練地戴上手套和鞋套,迅速來到出納室門前,用事先配製的鑰匙打開出納室大門,一閃身溜進出納室,隨手輕輕把門關上。然後,把耳朵貼在鐵門上聽著走廊裡的動靜,他隱約聽到走廊裡出現“哢哢”的腳步聲,聲音越來越響,最後從出納室的門前經過,又逐漸地變弱,消失在遠處。他知道這不是獨身宿舍值小夜班的人,因為值小夜班的護士要午夜12點交班,12點半才能下班,這個時間不應該有人哪!怎麼回事?他開始忐忑不安,站在漆黑的出納室門後感到緊張,兩條腿在發抖,心臟撲通撲通的像要跳到嗓子口似的,畢竟是第一次當盜賊,而且又是大盜。他不停地安慰自己:“沒事的,彆慌!那個人已經走過去了,沒有在門外停頓,也毫不慌亂,肯定沒看到你。”漆黑幽靜的出納室牆壁上傳來了“嗒嗒”的鐘表聲,他用手電筒照了一下,時針指在11點50分。他又照了照辦公桌,桌子下麵有幾條印有醫院標記的空的錢袋。他輕輕地走到金櫃前,把鑰匙插到金櫃的鑰匙孔裡,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旋轉著密碼鎖。他那雙解剖屍體都不會抖的手,此時卻在發抖,因為太緊張幾次旋轉都對錯了數字。藏豪試著安慰自己:“彆緊張,你就要成功了,你就要發財了。有了錢,沒有人再敢瞧不起你。”穩定好情緒之後,再次旋轉密碼鎖,終於金櫃被打開了,裡麵堆滿了一遝遝美鈔。一看到這麼多的錢,藏豪激動和興奮起來,一下子把所有的緊張、不安和恐懼都拋到了腦後。他迅速把錢塞進三個出納專門用來裝錢的帆布袋,麻利地用繩子紮緊袋口,然後,打開地道將錢袋扔下去,隨後將地道蓋子重新蓋好。接著,他擦掉金櫃上和地麵的痕跡,鎖上金櫃。一切都整理完畢後,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經過他反複周密思考和精心策劃的行動就要成功了,他告誡自己一定要沉著、冷靜,隻要走廊裡沒人看到他就成功了。於是,他謹慎地站在門口仔細聽著外麵的聲音,外麵鴉雀無聲。接著,他打開門迅速從裡麵出來,接著輕輕地關上門。走廊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隻有頭頂那盞暗黃色的燈光映現出他那矮墩墩的身影。他快速地溜出大樓,消失在黑夜裡。藏豪跑出大樓後迅速跳到樹叢中隱蔽起來,他仔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他有些激動,但仍強壓著快要成功帶給他的狂喜。之後,他迅速來到防空洞打開活動門鑽進地道,爬到出納室的下麵把裝得滿滿的三袋錢拖出來放到他事先準備好的一輛三輪車裡,騎著三輪車來到太平間門外。突然,幾聲犬叫劃破寂靜的夜空,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彆叫!”他衝著狗圈低聲吼著。狗兒發現是主人,立即安靜下來。於是,他打開太平間大門,拎著錢袋鑽進標本室地窖,把錢藏在他事先準備好的儲存箱裡。整理好地窖後,他再次返回防空洞清理了自己留在地道和防空洞的痕跡。這次行動前後隻用了20分鐘。他回到宿舍時,室友睡得正香,不時發出輕微的鼾聲。藏豪躺在床上,把整個作案過程仔細地回顧了一遍,他確信整個行動過程中沒任何紕漏。他放心了,計劃實施得很完美,於是他安心地入睡了。這一夜很奇怪,室友都睡得很好,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被藏豪的鼾聲打擾,倒是隔壁宿舍的人被他的鼾聲吵得不停地敲牆,藏豪被吵醒後也重重地用拳頭在牆上回擊了幾下。第二天上班,當顧夢得打開金櫃的一刹那,被眼前的場景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金櫃裡空空如也。顧夢得半晌才緩過神來,大喊道:“不好了!金櫃被盜了!錢全都沒了!”他的尖叫聲順著走廊傳到了院部和樓上的集體宿舍。藏豪是第一個聽到叫聲的人,他紋絲未動地坐在床邊假裝看書,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財會科長跑過來了,保衛科高科長跑過來了,連院長也跑過來了。大家來到出納室一看全傻眼了,用來發工資的14萬元美金,一分沒剩,全被偷走了。“是誰乾的!我一定會查出來的!顧夢得,你自己管鑰匙又管密碼,你給我說清楚!”院長指著顧夢得的鼻子歇斯底裡般地吼叫著。顧夢得嚇得趕忙低著頭,臉色蒼白,蹲在地上一聲不吭。“大家都出去!屋子裡的東西不能碰,也不能摸。”高科長很專業地指揮大家保護現場,等待刑警到來。刑警隊派出最有經驗和破案能力的老刑警厲建警長,帶著他的助手林雨飛和一個小組的人馬來到現場。他們詢問了出納員案發時的情況,並在出納室裡仔細地檢查痕跡,出納室大門沒有任何被撬壓的痕跡,門鎖也沒有被動過,窗戶是封死的,門和金櫃上也沒有發現任何指紋。金櫃對麵的牆角處有個很小的地道口引起了刑警的注意,在地道口的邊上還找到半個不很清晰的腳印,難道賊是從地道口進來的?厲建蹲在地道口觀察著,可是地道口很小,一般成年人過不來,難道會是兒童作案嗎?那麼賊哪來的金櫃鑰匙和密碼呢?刑警決定下到地道裡偵查,醫院馬上叫來水暖班班長詢問地道的入口,水暖班長熟練地領著刑警們從大樓外麵一個平時上鎖的入口進入地下道。一路上刑警不停地仔細檢查和拍照,在食堂和財會科下麵這段地道裡發現了很多腳印和手印,有些痕跡明顯是剛剛留下的,在出納室下麵的地道裡,還可以看到布袋在地上的拖痕,一直延伸到通往防空洞的暗道。刑警們從防空洞的活動門鑽出來,看到防空洞的地麵同樣殘留著一些足印。厲建分析:“如果是內賊,首先懷疑的是出納員顧夢得,他住在後麵的家屬大院裡,完全有可能在夜裡通過地道把錢拿走。如果是外賊,那麼這個賊是從防空洞的活動門進入到大樓下麵地道的,又從地道口上到出納室裡,而且這個賊手裡需要有金櫃的鑰匙和密碼。”“我發現出納室出口的蓋子上有個木節,拿掉木節通過這個圓孔可以看到金櫃的密碼鎖,能不能是盜賊通過這裡竊取了金櫃的密碼?”這是整個偵破過程中高科長唯一一次比較靠譜的分析。“有這個可能。”厲建點點頭表示讚同,“但是,賊的視力一定要特彆好。”刑警們經過對比發現出納室裡留下的半個腳印與地道裡、食堂裡和防空洞裡的腳印一樣,都是同一個人留下來的。林雨飛立刻帶著刑警來到病號食堂檢查。“食堂裡今天淩晨丟什麼東西了嗎?”“什麼也沒缺,就是包子少了一些。”食堂負責人回答。“難道賊在盜竊金櫃的同時還偷了包子嗎?”高科長悄悄問林雨飛,林雨飛沒有回答。從常理推測,既然偷盜巨款,就沒有必要再鑽到食堂裡偷包子,除非是順手牽羊。但是,在那個生活很貧窮的時期,盜竊吃的東西也符合情理。“以前發生過丟東西的事嗎?”食堂負責人回答:“食堂近來經常感覺到丟包子和饅頭,每次丟的還不少,又抓不到賊。後來懷疑是食堂內部人乾的,我們也沒敢聲張。”其實,除了老柳,食堂其他人也往家裡偷吃的,這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食堂隻好吃食堂了。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糊塗。負責人解釋說:“周二夜班飯常規做肉包,值夜班師傅下班後第二天休息,不再來上白班,早晨上班的人不知道夜班剩了多少肉包子,所以,很難發現肉包子被偷。”“今天淩晨夜班人員幾點下班的?”“大約後半夜一點半離開的。”負責人回答。刑警們對食堂丟包子的事情不感興趣,但通過在食堂的調查刑警意外地獲得一條很重要的信息,半夜食堂要給值班的醫護人員做夜班飯,大概要忙到後半夜一點半才下班離開食堂,而做早餐的師傅早晨四點鐘就來到食堂準備早飯了,賊應該是在兩點到三點之間進入食堂的,而且根據腳印分析,食堂和出納室的賊很可能是同一個人,這就說明出納室是在這段時間被盜的。案件初步偵查結束了,辦案組厲建在醫院辦公室裡組織召開了案情分析會。“賊是什麼樣子呢?”厲建畫了個像,“身材瘦小,能夠通過成年人無法通過的地道口,家庭生活拮據,也許人口眾多,有夜裡活動習慣和經驗。視力極好,至少1。5。但目前還不能完全確定他是一個人作案,還是聯合他人作案,也不完全肯定食堂和出納室被盜是一人所為。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到食堂偷包子的人同時也爬進過出納室,並留下腳印。”聽到對賊的描述,高科長隨口喊出一個人的名字:“老柳。”“老柳是誰?”厲建問道。“醫院看大門的,專門上夜班,名叫柳愛柳,50歲出頭,家裡有老父老母,還有三個兒子,老婆沒有工作,全靠他一個人每個月20萬法幣的薪水養活全家。”“他身材如何?”林雨飛關切地問道。“身高不到1。6米,像個沒發育好的小孩子,大家給他起了一個綽號叫瘦猴。”高籃峰得意地看了院長一眼。院長點點頭,“老柳從前是個老兵,打仗時立過功,後來由於左臂受傷留下一點殘疾,就被安排到食堂做炊事員。在食堂工作時,有些小偷小摸的習慣,今天拿點米,後天拿點麵粉,搞得食堂裡的人員經常相互猜疑,關係緊張。後來大家都懷疑是老柳乾的,但沒有什麼證據,高科長來處理這件事情時,老柳又蠻橫地和高科長吵了起來。我就把他調離炊事員的崗位,讓他去看大門去了。”“他的視力如何?”“他的視力很好,沒有近視,不戴眼鏡。”“馬上把他先看起來,取他的手印和鞋印。”老柳下了夜班正在家裡睡覺,聽到有人敲門,不高興地問了一聲:“誰呀?大白天的敲門。”他打開門一看是警察,嚇得轉身就往屋子裡跑,剛想打開窗戶跳下去就被刑警按倒在床上。一看他的體形,刑警們就認定地道和食堂的賊一定是他。找來他的鞋子,鞋印也吻合。刑警們在他家裡不僅搜查出他剛剛偷出來的包子,而且在床鋪下還發現了500元美金,正是金櫃裡的錢。沒想到案子這麼容易就破了,笑得高科長嘴都合不攏,院長也鬆了一大口氣。可是,厲建的心情並不輕鬆,他一直奇怪金櫃是怎麼打開的?老柳怎麼會有金櫃的鑰匙和密碼?巨款在哪裡?刑警對老柳進行了審訊。“柳愛柳,知道我們為什麼抓你嗎?”“知道,偷東西。”“你偷什麼東西了?”“在食堂偷包子。”“幾點鐘進的食堂?”“後半夜兩點鐘。”“為什麼選擇這個時間?”“因為這個時間做夜班飯的師傅剛下班。”“除了包子你還偷什麼了?”“彆的東西沒偷,就偷包子了。”老柳小眼睛盯著問話的警察肯定地回答。“你放在床鋪下的500美金是哪裡來的?”“那是我自己的錢啊!”老柳神情有點慌張。他承認夜裡2點鐘從地道裡鑽到食堂偷包子,可是不承認進入出納室偷金櫃的錢。他堅持床鋪下的500塊錢是他每個月的軍餉攢下來的。刑警們根本不相信他的話。他每個月隻有30幾美元的薪水,又有這麼一大家子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錢呢?明明是出納室的錢,連捆錢的紙條都帶著出納室的標記,老柳明顯是在撒謊。“你家裡怎麼會有醫院出納室金櫃裡的錢?明明是你昨晚進出納室盜竊了金櫃,我們在出納室裡還發現了你的腳印。鐵證如山,你還敢狡辯!”“什麼?你是說出納室昨晚被盜了?”老柳反問道。“你裝什麼糊塗?老實交代,你是怎麼進入出納室的,怎麼打開金櫃的?14萬美元的巨款藏到哪裡去了?”“14萬美元?我的天哪!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老柳吃驚地尖叫起來。“鬼都不會相信你的這套鬼話。”刑警們相互交換眼色。一頓暴打之後,老柳的小體格吃不消了,連連喊道:“彆打了,彆打了,我全都招!”老柳說他從食堂偷包子回來,在地道裡意外地發現一個牛皮紙口袋,裡麵裝著500美元,他順著地道口向上一看發現是出納室,猜測一定是誰偷了錢藏在這裡,所以就順手拿回家裡。“我真的沒有進出納室,沒偷金櫃裡的錢。”老柳說的是實話,夜裡他進入地道時已經發現地麵上有一道道的拖痕,他就奇怪,除了他沒人知道這個地道,難道還有人通過這個地道偷彆的東西?現在聽說出納室被盜,聯想自己撿到的500元錢,他猜測一定有人通過這個地道偷了金櫃。“說實話,坦白從寬,金櫃鑰匙在哪裡?你怎麼打開金櫃的?誰是你的同夥?我們已經發現你的腳印留在出納室裡,證據確鑿,你抵賴也沒用。”“真的是我在地道裡撿到的,我從沒進過出納室,再說,我沒有金櫃的鑰匙和密碼,怎麼打開金櫃呢?我這輩子連金櫃什麼樣子都沒見過,更彆說開金櫃了。關於腳印,我也不知道我的腳印怎麼留在上麵了。”此時老柳心裡全明白了,他明明在地道下麵並沒上去過,怎麼腳印會留到出納室裡呢?一定是偷錢的人在陷害他。最有可能偷錢的就是顧夢得,他是出納員,可以監守自盜。“還狡辯,給他點兒厲害的!”老柳不想因為被冤枉而吃皮肉之苦,想了想說:“唉喲!彆再打了,我這次真招了。是顧夢得這小子和我一起偷的,他有鑰匙,又能打開金櫃。他下班時故意忘記鎖金櫃,讓我從地道口進去,打開金櫃把錢裝到牛皮紙袋子裡扔到地道裡,再拖到防空洞裡。”“錢呢?”刑警問道。老柳眼珠轉了轉說:“他讓我把錢放到防空洞裡,說他會取走,以後再給我分點兒。我因為缺錢花,就先偷偷拿了500元回家。”老柳自己編了一套圓滿的瞎話。他覺得他隻能這麼說,如果隻說是顧夢得乾的,和他沒有關係,刑警也不會相信,而且也不會善罷甘休,他還會繼續受苦。既然顧夢得偷了錢還陷害自己,乾脆把他咬出來。想到這裡,老柳顯得放鬆多了,他看得出刑警們對他的供詞很滿意。他心裡想,你們這些傻警察,怎麼死盯著我這麼個小偷小摸的人呢?我會乾這種大事嗎?顧夢得有金櫃鑰匙又有密碼,錢肯定在他那裡。好你個顧夢得,想嫁禍於我,我可不像這些警察這麼愚蠢!這幫臭警察,我說真話你們不信,那我就編套瞎話幫助你們這些笨蛋們破案,等破了案子自然會還我個清白。想到這裡,他竟覺得自己是個有功之臣,向刑警們要了一根香煙坐到凳子上吞雲吐霧,顯得很自在的樣子。柳愛柳這個人像他的名字一樣,很會愛自己,自私自利,也很會保護自己,每當遇到困難和危機他的腦筋靈活,會想出各種鬼點子。但是,小聰明有時也會誤大事。刑警們立刻把顧夢得抓了起來,連夜審問。可是不管怎麼審,顧夢得就是喊冤,一直沒有招供,錢也沒搜查出來。顧夢得反問警察最多的一句話是:沒有鑰匙和密碼的人就打不開金櫃嗎?他想提示警察會不會有什麼盜竊金櫃高手不需要鑰匙和密碼就可以把錢盜走,但警察們很清楚,像老柳這樣的人,沒有鑰匙和密碼肯定打不開金櫃,所以更加懷疑顧夢得是老柳的同夥,甚至還是主謀。“怎麼沒有鑰匙和密碼,你不是有鑰匙和密碼嗎?”三天過去了,顧夢得還是不認罪,老柳則死咬著他不放。難道是什麼地方搞錯了?厲建似乎開始疑惑,他仔細研究老柳的供詞,前後合情合理,隻是細節上有點兒問題。從偵查結果來看,地道裡的拖痕是帆布袋,出納室裡丟失的也是帆布袋,可老柳說他拿的牛皮紙袋子,既然錢是他偷出來的,他應該知道用什麼袋子裝的錢,如果他連用什麼袋子裝錢都說不準,那就說明他不是偷錢的人。看來有必要再審老柳。刑警再次提審了老柳。老柳鎮靜地坐在強光下,交代的情況與從前幾乎一模一樣。“你再回想一下你用什麼樣的袋子裝的錢?”林雨飛問道。“牛皮紙袋子。”“你能確定嗎?”“確定。”老柳小眼睛偷偷向林雨飛方向看去,強光刺得他眼前一片白色,什麼也看不見。可是他這種不安的表情,卻被林雨飛看得一清二楚。林雨飛看了厲建一眼,似乎在告訴他,老柳在撒謊。厲建點點頭。老柳確實是在撒謊,在醫院工作十幾年他很清楚出納員每天都把錢裝到特製的帆布袋送到銀行。可是,他不想說得太真實,他怕自己編的太真實以後不好收口,他要給自己留點兒後路。“你撒謊!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呀!來人,給他嘗嘗撒謊的滋味!”林雨飛大聲嗬斥,老柳身體一抖,差點兒從凳子上摔了下來。“慢著,慢著!我說實話。是出納室的帆布袋。”林雨飛鬆了口氣,揮揮手讓幾個彪壯打手下去。“頭兒,看來我們還要在顧夢得身上下工夫啊。”厲建沒有說話,擺擺手,讓他結束審訊,轉身離開了審訊室,他現在也不得不相信老柳交代的都是實話,他在思考下一步怎麼辦,關鍵是要找到錢!電診科的小劉那天半夜在走廊裡碰到藏豪,第二天就跟著醫院組織的采藥隊去了長白山。兩星期後,采藥隊回來,藥房的王主任親自來迎接他們。“你們辛苦了,為醫院采了這麼多中藥材,而且安全返回了,我代表藥房感謝你們。”接著,王主任又說:“在你們離開的這段時間,醫院出了件大事,財會科的金櫃被盜了,全院職工這個月的軍餉都被盜走了,所以,這個月醫院沒發軍餉。”小劉突然聯想到出發前的那晚在走廊看到藏豪站在出納室的門外,一隻手似乎在開門,看到他走近才把手放下,迎著他走過來。他當時還奇怪,這麼晚了藏豪怎麼還去出納室。於是,急忙問:“財會科是哪天被盜的?”王主任回答:“可能是你們走以後的第三天吧。”小劉說:“不對吧,王主任。應該是我們走的當天吧?”“不是,是你們走後的事,具體是哪一天我也記不住了。”儘管時間對不上,但小劉感到事關重大,立即趕到醫院保衛科向高科長彙報。高籃峰蹺著二郎腿,一邊喝著茶水,一邊看著報紙,漫不經心地聽著小劉彙報的情況。眼前這個毛頭小夥子上次向他報告說看見藏豪在太平間摟著女屍睡覺的情況讓他出醜,他一直耿耿於懷。高科長耐著性子聽完,說:“首先你說的時間就不對,你看到他的那天夜裡醫院什麼也沒丟,金櫃被盜是三天後的事情。再說現在盜竊犯已經抓到了,也已經招供了,就差錢還沒找到。”高科長的主觀、自負是眾所共知的,他隻能乾保衛,直截了當和壞人打交道還可以,如果讓他破案,分析問題,似乎還差很多。他已經完全相信老柳的供詞,認為案子已經結了。小劉還想再說些什麼,高科長衝他擺擺手說:“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小劉悶悶不樂地離開保衛科,心裡想不管怎麼說這件事還是有點可疑,藏豪半夜要開出納室的門本身就值得懷疑,這件事不會是偶然的。於是,小劉又找到了厲建,向他彙報此事。厲建50多歲,中等身材,瘦長臉形,小眼睛,眉毛有些吊,有三十幾年的刑事偵查資曆,曾偵破過著名的“北方碎屍郵遞案”和“國際列車盜竊案”,聞名於西北各省市。他聽了小劉講的情況後沉思了一會,說:“你講的這件事很重要,雖然時間上不符合,也不是直接線索,但還是值得考慮。到目前為止,任何可疑的線索我們都要去調查和分析,因為案子還沒結,錢還沒找到。我們會調查。謝謝你!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說這件事。”刑警們一邊加緊審訊老柳和顧夢得,一邊秘密調查藏豪。首先,刑警們調查藏豪有無作案時間。“他平時幾點上床?”“他平時都是後半夜才睡覺,是個夜貓子。那幾天好像他說有點兒不舒服,要早點休息。在我們之前就睡了。”“那你們大概是幾點睡的?”“我們幾個每天都是十點鐘關燈,大概十點半左右睡著的吧。”“你們中有沒有人聽到或看到他半夜起來或離開?”大家都搖搖頭。其中一個室友說:“好像聽到隔壁宿舍的老劉說半夜兩點左右,他被豪哥的呼嚕聲吵得睡不著,不斷地敲牆,結果把豪哥敲醒了,豪哥也敲了幾下牆。”另一個室友插話:“我半夜也好像聽到他們敲牆的聲音,特彆是藏豪敲得很重,把我吵醒了。”刑警們覺得藏豪似乎沒有作案時間,接下來的調查似乎也意義不大,但他們還是悄悄地搜查了他的宿舍、辦公室,結果一無所獲。刑警又調查藏豪與顧夢得的關係,大家反映他們雖然是老鄉,但並沒有親密往來,連顧太太都承認顧夢得平時與藏豪沒有來往。回過頭來再審訊老柳,特彆是調查老柳和藏豪的關係,也沒發現什麼特彆之處。“你是不是與藏豪合夥盜竊的?”老柳的頭搖得像個鐘擺。“他這種人這麼笨,除了膽子大,敢和死人打交道外,彆的什麼都不懂。他連話都說不來,老婆也討不到,還能乾這麼大的事?你要說他敢奸屍我相信,要說他敢盜金櫃,我不信。他呀,你們想都不用想。你們就相信我吧,這個案子就是顧夢得這小子一個人乾的,錢他都藏起來了,所以他死不肯承認。我要把錢都拿跑藏起來,我也會死不認賬。你們像對我那樣狠狠地去對付他,他準會交代,把錢交出來。他比我還怕死。”老柳的話聽起來還算有道理,也符合邏輯,因此誤導了刑警。“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少說那麼多廢話。什麼顧夢得一個人乾的?不是你與他合夥乾的嗎?誰狠狠地對付你了?你這是罪有應得,怎麼,你乾了壞事還要我們像對祖宗那樣供著你呀!”老柳腦袋又挨了一巴掌。老柳的話還真起了作用,隨後幾天刑警們真的下大力氣來對付顧夢得。輪流審訊,嚴刑拷打。幾天下來,顧夢得麵色蒼白,有氣無力,問什麼話也不回答,也不再辯解。他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他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自己管鑰匙和密碼,金櫃被盜自然懷疑他,可是他問心無愧,絲毫沒有屈服的念頭。“你們冤枉我,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承認的。”審訊的人開始時還以為他是消極抵抗,還在繼續用手段對付他,後來發現他連一點掙紮和躲避的反應都沒有了。“顧夢得,彆裝死!”一桶涼水潑過去,他頭耷拉著一點反應也沒有。審訊的人慌了,急忙把他送進醫院急診室。急診室的醫生翻開他的眼皮,發現他眼睛一隻瞳孔大一隻瞳孔小,懷疑他有腦出血,正準備給他做腰椎穿刺時他突然沒氣了。顧夢得死了,被定了個盜竊罪和畏罪自殺的罪名。老柳聽說顧夢得死了,一下子癱倒在地,“這下子我可完蛋了,你顧夢得小子好狠呢,真是死了都不放過我。錢你盜走了,罪讓我替你扛著。我冤枉啊!”老柳真的傻眼了,他知道顧夢得一死自己無法洗刷清白了,都怪自己自作聰明,給自己套上了枷鎖。雖然後來他改口否認與顧夢得合夥盜竊,說原來講的話都是他編造的,但是,沒有人再相信他的話。厲建其實心裡一直有疑問,如果是老柳盜竊了金櫃,為什麼不把自己的腳印清除掉呢?如果是顧夢得和老柳合夥盜竊金櫃,為什麼不造成一種破壞金櫃的假象?他又管鑰匙又管密碼,不是最先被懷疑的對象嗎?但厲建卻沒再繼續偵查下去,因為他不希望顧夢得再現清白,否則不好向上司和死者家屬交人代。再說人都死了,死無對證,包括被顧夢得盜走並藏起來的錢都不可能找回來了。可是也有人認為顧夢得在作案前就有所準備,把錢藏起來了,寧肯死也不交代。老柳就是這麼認為的。金櫃盜竊案結案了,因為顧夢得死得不明不白,案子無法追查下去,最終被盜的錢也沒有找到。老柳被判了有期徒刑15年,全院還開了公審大會。公審會上,老柳似乎還有些不服,但是他的嘴巴被固定了說不出話。老柳一直認為是顧夢得陷害他,他的上訴一直持續了近三年,可是沒人相信他,他也找不出證據證明自己無罪。對於這個完美的盜竊案,藏豪似乎並沒有感到驕傲,他覺得很多事情他都可以輕鬆地做到和做好,隻要他願意去做。這個案子結案後,他沒敢馬上用那些錢,他還和過去一樣上班,夜遊,乾著原來那些見不得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