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禽獸般的瘋狂(1 / 1)

藏豪性格孤僻內向,與異性接觸時顯得懦弱、羞澀、難言,可是,他的內心充滿了對異性的渴望、幻覺和野性。他相親時不檢點的舉動和魯莽的行為,讓他的心理屢受挫折。後來的偷窺刺激導致他心理極度扭曲、變態。他心靈黑暗,倫理道德喪失,於是,乾出一係列常人無法理喻,百年難聞的驚人怪事。他真的變成了一個惡魔。藏豪每到夜裡就會顯得異常興奮,無法入睡,於是,他開始像個幽靈一般在黑夜裡遊蕩。有時後半夜,他會騎著自行車牽著一條最凶的大狼狗在街上遛狗,他專門挑最黑、最靜、最偏僻的路行走。誰知道他會乾出什麼更令人驚悚的事情呢。據說,他最常去的地方是中山公園,那是他曾經與周靜嵐約會的地方,雖然他已經記不清她的相貌,可是,他認為那裡是他失魂的地方。夜深人靜時,他穿著軍裝牽著狼狗在公園裡轉悠,公園看門人知道他是附近醫院的軍人,以為他是專門養狗的飼養員。每當看到有戀人在公園深處談情說愛時,他嫉妒得情緒失控,故意讓狼狗去追咬那些戀人。當他看到男人驚嚇得不顧女人獨自跑開,或者女人尖叫著逃走時,就開心地大笑起來。他那孤僻內向的性格在急劇的扭曲和變態,他就要變成一個黑夜中的惡魔了。有些被狗咬傷的人從公園看門人或附近的居民那兒打聽到他是陸軍醫院的軍官,便到醫院告狀,開始時醫院長官隻是批評藏豪幾句,說些好話把受害者打發走,息事寧人。後來,來告狀的人越來越多,醫院長官有點吃不消了,開始警告他如果再發生這樣的惡作劇就不準許他養狗,藏豪的行為這才開始收斂。但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這些表麵看起來像惡作劇事件的背後,隱藏著他極度變態和扭曲的心理。為什麼彆的男人都會談情說愛,而他卻不會呢?為什麼彆的男人能得到女人的喜歡和愛,而他卻不能呢?他的心裡突然產生一種疑惑和好奇,也許他該悄悄偷窺彆人是怎麼談戀愛的。醫院後院有一座二十幾米高的假山,假山下麵是抗戰時期修建的防空洞。防空洞大門常年鎖著,誰也不曾進去過。假山的山坡上有彎彎曲曲的小路和密密的灌木樹林,環境幽靜,是人們喜歡散步的地方,也是戀人約會的好地方。一些本院年輕的醫生或護士也會來這裡談情說愛。這幾天夜晚,藏豪就悄悄地爬上這座小山,潛伏在灌木叢裡偷窺著一些戀人親密的舉動。他曾有過對戀愛的好奇、渴望和追求,可他不會談戀愛,見了女人便木訥得不知怎樣才好。然後,他健壯的身體裡蓄滿了無法發泄的亢奮,與女人接近時他的內心膨脹著野獸般的欲望,他的“怪獸”在充血,膨脹,堅硬,仿佛要炸開一般,也因此幾乎每個第一次與他見麵的女人,都會被他那野獸般的欲望和不雅的舉動給嚇跑。有一次藏豪在醫院浴池裡洗澡,一位中年的美國軍事醫學顧問看到藏豪那渾身圓滾滾的肌肉和充血暴脹的青筋,開玩笑地說:“you are strong like a rapist。”藏豪不解地問旁邊的藥房副主任於長軍:“他剛才說我啥?”於長軍笑著說:“他說你壯得像個‘rapist’。”“什麼是rapist?像頭牛嗎?”“嘿嘿,你自己回去查字典吧!”“你知道我不會洋文,彆難為我了!”藏豪看到洋鬼子在一邊詭秘地微笑,心裡很不自在,覺得他說的不是什麼好話。“你告訴我,他是不是說我什麼壞話了,你要不說我把你扔到水池子裡。”藏豪抓住於長軍的胳膊,開玩笑地說。“嗬嗬,”於長軍小聲說:“他說你像強奸犯!”“什麼,我像強奸犯?媽的,老子長這麼大了連女人的一根毛都沒碰著過,你說我rapist?”藏豪憤怒了,臉紅脖子粗地走到美國顧問身邊,把他舉起來扔進熱水池裡,水花濺起好高。這是藏豪學會的第一個英語單詞,rapist。以後,每當他想女人興奮和激動時,他的內心深處總會蹦出這個單詞。其實,美國顧問說的一點兒也沒錯,他真的天生就具有一個強奸犯的身體。大家都認為他不懂得怎樣談戀愛,實際上他也不想談情說愛,他隻是在肉體上渴望女人。在他的軀殼裡,本能成為他唯一的需求和滿足,這是因為他內心壓抑不住的肉體欲望總是殘酷地吞噬著他精神上對女人的情感。每當他偷窺到彆人親昵時,他幾乎克製不住自己被誘發出來的獸欲。他天生具有亢奮的身體,他的“怪獸”幾乎不受他大腦的控製,讓他的內心深處充滿著強烈的占有欲望,他希望自己像野獸似的征服他想得到的女人。當他看女人時,內心會產生一種強奸的幻想,這種幻想會帶給他一絲安慰和滿足,讓他的臉上露出一種淫穢的笑容。每一個在他身邊工作的年輕女人,甚至每一個被他偷看過的女人,都在他的意念裡被他占有。他那副樸實憨厚的麵孔背後和孤獨怪癖的性格裡麵,一直壓抑著火一般的強奸念頭和瘋狂的罪惡意識。但是,他又不敢做潛意識要支配他乾的事,因為他知道強奸是犯罪,會進監獄坐牢。一天夜裡,他像往常一樣躲在樹叢中安靜地等待他要窺視的對象。不久,遠處小路上傳來嬉笑聲,一對青年男女有說有笑的從山下走上來。他們走到藏豪躲藏的樹叢旁停了下來,一條白色的長裙幾乎飄到了他的眼前,他不得不屏住自己的鼻息,輕輕地喘氣。男的指了指旁邊的石凳對女的說:“我們坐在這裡吧。”接著,他們背對著小樹叢緊挨在一起坐下,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們背後的樹叢裡正有人在偷窺他們。女的身材苗條,身穿白裙,聽聲音有點熟,但藏豪一時想不起來是誰。藏豪認出男的是醫院裡一個年輕的骨科醫生,姓白,高個子,瘦長臉,性情爽朗,能說善辯。這是白醫生這個月約會的第三個女孩兒。“媽的,這小子真是個多情種!”藏豪心裡罵道。白醫生先開口說話了:“聽孫護士長介紹,你是師範大學畢業,美術專業,喜歡畫畫。有機會讓我欣賞欣賞你的作品吧。”“談不上作品,師範大學裡不管哪個專業,美術課都是必修課。我的美術課成績還不錯。”“你喜歡畫什麼?”“風景和人物。”“哦,人物。聽說上課時會有模特,擺出一些造型,讓你們練習速寫。”“你還蠻了解情況的嘛。沒錯,男女模特都有,他們都是職業性的模特。”“你看我給你做個模特怎樣?”白醫生做了一個健美的動作,逗得女孩笑了起來。聽到笑聲藏豪終於想起來,這女孩正是與自己約會過的周靜嵐。他頓時感覺臉上火熱,頭脹了起來,一種尷尬、羞辱、自卑的感覺襲上心頭,他的心底發出一種野性的咆哮。“我非常感謝孫護士長介紹我們相識。你是我喜歡的那種秀麗、純情、開朗、大方的女孩。”聽了白醫生的話,藏豪感覺一陣頭皮發麻,身上冒出一片雞皮疙瘩。這可是他學不會,也說不出口,連聽到彆人說都感到渾身不自在的話。“雖然我媽媽因為上次她幫助我介紹對象的事情對她有誤解,但我還是很感謝她的。”“孫護士長幫助你介紹過對象嗎?”“你就會裝糊塗。孫護士長說你聽說過那件事。”“哦,我想起來了。你和藏豪第一次見麵,他一句話都沒說突然把你抱住,把你嚇跑了。他就是那種愚蠢的人。”“是啊,這件事讓孫護士長感到很內疚。我媽媽對她很冷淡,我也過意不去。”“其實,這件事不怨孫護士長,你應該替她解釋解釋。”“我解釋過幾次了,我媽媽也慢慢理解了,孫護士長也是好心。”“你要是對我滿意,喜歡我,你媽媽就不會再對孫護士長有意見了,是吧?”“彆臭美了,第一次見麵就想讓我滿意呀?不可能!男人都要好好考驗考驗,特彆像你這種嘴上塗著蜂蜜的人。”“我嘴上可沒塗蜂蜜,不信你檢驗一下。”白醫生把自己的嘴湊過來。周靜嵐笑了,推開他的嘴巴。藏豪閉上眼睛,心中爆發出憤怒和瘋狂的罪惡欲望,他幻想著撕開周靜嵐的白裙,伸出他那雙罪惡的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身體,任憑她的掙紮和號叫。與此同時,藏豪的喉嚨裡不自覺地發出一種輕微的怪聲,鼻腔裡“哼”了一聲。周靜嵐膽怯地側身依偎在白醫生的身上,白醫生摟著她的肩膀很自然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他們向黑洞洞的樹林四周望去,什麼也沒發現,隻是聽到樹林裡傳出風吹動著樹葉的聲音。周靜嵐害怕地說:“我總感覺這附近有什麼聲音,我們還是到彆處散散步吧。”“好的,我領你去一個你不會害怕的地方。”白醫生很自然地拉起周靜嵐的手,向山下走去。藏豪從幻想中醒來,眼前的石凳已空,周靜嵐的白裙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直躲在樹叢裡不敢大聲喘氣的他,早已憋得頭昏腦漲,他終於可以大口地喘著粗氣,呼出他心中的鬱悶。白醫生自然的談笑風生和周靜嵐清脆甜蜜的笑聲,刺激了他敏感的神經,他感覺到自尊心被無情地撕碎。想到自己的笨拙,他感覺無比的懊惱。他身體強壯,亢奮,比任何男人都渴望女人,需要女人,可是,偏偏隻有他得不到女人,他感覺不公平。他伸出雙手握住一顆碗口粗的樹乾用力一掰,樹乾被折斷了。難道他還需要用暴力強行征服女人嗎?他心裡掠過一絲可怕的念頭。一連三天白醫生和周靜嵐都在這座假山上約會,動作一天比一天親密。藏豪每天靜靜地躲在樹林裡偷窺,他的胃裡像吞進去酸葡萄似的不是滋味,想吐還吐不出來。偷窺的刺激沒有讓他在感情方麵變得理智和智慧,反而讓他更加一頭霧水,更加自卑。也許他的性格,他的大腦和嘴巴真的學不會談戀愛,他天生就不適合追女人。他希望自己不再是人,希望自己變成動物,一頭可以隨心所欲的怪獸!當戀人們一對對地離開後,在靜悄悄的樹叢中,他感覺到極其的孤獨。對於有些男人幾天就換戀人,特彆是一些男人在女人麵前幽默的調侃時,他就會無比的嫉妒,心裡會冒出一股無名的怒火。偷窺結束後,他無精打采地回宿舍睡覺。一陣微風帶來一股他熟悉的味道,他失魂般地順著狗叫的聲音回到了他自己的領地,太平間。太平間的狼狗見到藏豪,興高采烈地跑出來迎接,這情景讓他一下子忘記了剛才的孤獨,多少感覺到一些安慰。一條剛生完崽又大又肥的母狗衝上來兩隻前爪搭在他的雙肩上,用力搖著尾巴,親切地用舌頭舔著他的麵頰。母狗親切的舉動再次撩起他野獸般的欲望,他感覺到自己就是一條發情的公狗,壓抑在心底已久的犯罪欲望突然爆發出來。母狗死了,死得很慘,被藏豪這條公狗奸殺了,就這樣離開了一群還在等著它喂奶的小狗崽。藏豪把母狗的皮剝了下來,做了個跟活狗很相似的模型擺在床頭,每天都能看著母狗,不知是想念,還是可憐。也許他把這條母狗當成了戰利品。他把狗肉送給了食堂,可是沒有人敢吃,因為大家都知道他給狗喂過人肉。要不是他把這條狗做成模型,沒有人會發現狗死了,更沒有人會關心這條狗是怎麼死的。如果不是後來藏豪犯了事,主動交代了上述情節,母狗的冤案可能會永遠沉冤大海。也許在藏豪的內心深處真的把自己當成了禽獸,許多年以後,在法庭上他對法官說:“我就是禽獸,我喜歡這條母狗,所以乾出這種事!”法官嚴厲地訓斥他說:“你連禽獸都不如,比禽獸還要壞!”他低頭不響了。實際上,藏豪絲毫沒有犯罪感,即使是在交代罪行時談起這條母狗,他仍表現出得意的樣子。講起這個故事時,仍津津有味。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這件事之後,他沒再敢碰其他的母狗。北方的十月,天氣已經冷下來了,北風夾雜著落葉。在真正的冰凍到來之前,為了保暖家家戶戶開始用紙條糊窗戶縫,把門窗封得嚴嚴實實。當地有句俗話:“針尖大的窟窿,鬥大的風。”有些人家甚至早早地支起取暖用的煤爐,因此,北方的冬天雖然外麵冰天雪地,寒風刺骨,屋子裡卻十分暖和。有些家庭在房間裡還養著很多開著花的綠色植物,室內宛如春季。那個時期,有暖氣的家庭很少,絕大多數是靠爐子取暖,這種原始的保暖條件帶來最大的害處就是特彆容易發生煤氣中毒,冬季裡醫院急診室最忙的事就是搶救煤氣中毒的病人。1946年的冬天,陸軍醫院接收的第一批煤氣中毒病人是一家三口,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個12歲的男孩。所謂煤氣中毒就是一氧化碳中毒,煤燃燒徹底時產生的是二氧化碳,如果燃燒得不徹底就會產生一氧化碳。一氧化碳與血液裡的血紅蛋白親和力特彆高,一旦與血紅蛋白結合,血液就失去攜帶氧氣的作用,人就會因為缺氧而死亡。一氧化碳很容易散發,在空氣流通的地方是不會發生中毒現象的,而因為北方冬天習慣糊窗戶縫不能開窗戶,空氣不流通,所以,非常容易發生煤氣中毒。一家人在中午時分被鄰居送到急診室,男主人已經死亡,女人和孩子還有一點心跳。急診醫生急忙全力搶救母子倆,吸氧,輸液,強心劑,呼吸興奮劑,一連串的搶救措施之後仍不見效。下午四五點鐘,女人死亡,又過了兩小時男孩也搶救無效。天黑了,外麵開始飄下雪花。藏豪在太平間對屍體進行了接收和登記,把三口人安排在一個停屍房裡。死人讓活人恐懼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在野外突然看到一個死人幾乎誰都會被嚇一跳。生前再英俊或美麗的人,病死後的容貌和表情都會有些怪異,有的臉色蒼白,有的蠟黃,有的紫黑,有的臉孔乾癟,有的浮腫。求生欲望強的人還會一直睜著眼睛,臨終前痛苦的人往往表情有點扭曲。因此,即使是生前關係很好,很熟悉的人,如果不化妝,活著的人看到也會很難受很害怕。但是,因一氧化碳中毒而死的人,臉色紅潤,表情祥和,像睡眠一般寧靜。太平間殯儀工作中除了屍體保鮮外,另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化妝,藏豪的化妝技術十分高超,他沒經過培訓,卻一看就會。誰都不相信他這麼一個粗人,居然會做這麼細致的活兒。藏豪先給男人簡單地化了妝,接著,給女人化妝。女人三十幾歲,長得蠻媚氣,特彆是經過化妝,顯得很漂亮。看著這個仿佛在睡眠中的女人,漂亮而又安詳,藏豪不由自主地動了邪念。他幾乎沒有正眼看過女人,更沒仔細欣賞過女人,現在他終於有機會可以瞪著一雙貪婪的眼睛欣賞著這個不會反感他,也不會拒絕他的女人。他學著《巴黎聖母院》中卡西莫多把臉貼在死去的艾絲美拉達臉上的樣子,把自己的臉貼在女屍的臉上,嘴巴裡嘟噥著一些隻有他自己才能聽懂的話。接著,他伸出罪惡的雙手輕輕地撫摸著這具還殘留著體溫的女屍。他的手從女人的臉上滑落到胸部,從腹部伸向下身,他溫柔得好像個情人,生怕把她弄醒。此時,壓抑在他內心深處的罪惡念頭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藏豪像個盜賊似的來到院子裡四處張望,確定周圍沒有人,便把太平間大門反鎖,然後回到停屍房,用一張白床單包裹著女人,把她抱到自己的床上。他在黑暗中剝下她的衣褲,然後脫掉自己的衣服鑽進被窩緊緊地摟著她那還殘留些許溫度且沒有僵硬的身體。此刻,他臉色蒼白,表情猙獰,皮膚冰冷,看起來倒像一具喘著氣的屍體。借著窗外的月光,他清楚地看著女人的麵孔,圓圓的額頭,細細的眉毛,深深的雙眼皮痕跡和長長帶些彎曲的睫毛,白色帶著紅潤的臉蛋,連嘴唇都仿佛塗過一層淡淡的口紅,清秀中帶著美麗,閉著眼睛仿佛睡眠般的安詳。藏豪的身體裡燃燒起野獸般的欲望。當他壓到女人身上時,女人的鼻孔冒出一串氣泡,氣泡越鼓越大,破裂後,發出“啪啪”的聲響,一股血腥味的液體濺到他的臉上。他心裡發慌,以為她活了過來,連忙躲到床下。藏豪打開燈仔細地觀察了好一會兒,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他斷定女人確實死了。因為女人死於急性心衰和肺水腫,所以,肺裡流出來一些帶泡沫的血水。之後,藏豪放心大膽地關上燈,他完全變成一個開始走向深淵的惡魔。沒有人會想到在這個夜晚太平間裡正在發生著這種驚魂的事情,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他竟然會做出這種既喪儘天良又駭人聽聞的事情。可是,他確實做了,而且他感覺很爽。一直折騰到後半夜,他有了困意才把女屍送回停屍房。女屍已經有些僵硬了,他費了些勁兒才給她穿好衣服,重新化了化妝。太平間棚頂懸掛的一盞晦暗的燈泡在隨風搖晃著,地上映出他那扭曲的影子,陰森森的房間裡,透出一股濕冷的寒氣,夾雜著消毒水的味道,仿佛進入了地獄。藏豪早已習慣了這裡的死寂和氣味,沒有什麼恐懼和緊張,可是,今天不知什麼原因,他感覺有一絲不安和心跳,也許是由於今晚他第一次乾了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正在這時,鄰床的小男孩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又瘦又小的身體不停地抖動著,雙眼朦朧,暗淡無光地望著他。“啊!”藏豪驚叫一聲,“你是人還是鬼?”藏豪被眼前突如其來的情景嚇了一跳,順手從牆邊操起一根木棍。“叔叔,彆打!我是人不是鬼。”小男孩害怕地尖叫著,用手擋住頭部。“你活過來了?”“我在哪裡,叔叔?”小男孩開始哭泣,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房間裡的燈光灰暗,他沒有注意房間裡都有什麼。藏豪自己就是個魔鬼,所以他從不相信鬼神,可這一次把他嚇得不輕,他在那小男孩坐起來的一瞬間真的以為有鬼。但他很快就鎮靜下來,他知道鬼是不會說話的。他來到小男孩的床邊,伸手摸著他的額頭,很溫暖,據說鬼的額頭是冰涼的。他又摸了摸小男孩的脈搏,他放心了,鬼是沒有心跳和脈搏的。“你沒死呀!你又活過來了!”“我睡著了,剛醒過來。這是哪裡呀?”小男孩問道。藏豪趁他還沒搞清怎麼回事的時候,把他抱出停屍房放到他自己房間裡的椅子上,用棉被把他的身體裹好。“我媽媽呢?我爸爸呢?”“我一會兒再告訴你,你先坐在這兒彆動。”藏豪把自己的軍大衣蓋在小男孩身上,又用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急忙返回停屍房把女屍放回到床上,用白單蓋好。藏豪沒有告訴小男孩真相,怕嚇壞他。他告訴小男孩這是醫院,他們全家煤氣中毒了,他的爸爸媽媽現在在醫院裡搶救呢。藏豪雖然變態、孤僻和邪惡,但是他很聰明,並保留著一份樸素的善心。小男孩害怕得哭了起來,說他剛才一直都在做噩夢,一個描述不清的夢,好像是掉進水裡,不停地掙紮,剛醒過來,感覺十分恐懼。人在心跳呼吸停止時,常會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噩夢,一些及時被救活的人會告訴你他們做了什麼樣的噩夢,而沒有被救活的人往往是帶著噩夢離開了。藏豪感到很慶幸,小男孩似乎並沒察覺他剛剛所做的事情。接著,他打電話向醫院總值班作了彙報。總值班聽說送到太平間裡的死人又活過來了,感到事情的重大,立即做了部署和安排,不多時來了一群醫護人員把小男孩拉回到病房。小男孩很快就康複了。他的親屬很感謝藏豪,幾次要當麵表示謝意,可是藏豪避而不見。小男孩也來看他,“叔叔,要不是你及時發現了我,我雖然活過來了,但也會凍死在太平間裡!我知道你在屋裡邊不想見我。我今天就出院了,非常感激你救了我。”小男孩兒站在門外向他鞠躬表達謝意,然後,流著眼淚離開了醫院。自從奸屍後,藏豪的內心變得晦暗,白天他總是鎖著門在房間裡呼呼睡覺。大家都以為他性格孤僻不願見陌生人,隻有他自己心裡明白,他心裡有鬼見不得人。急診醫生把活人送進太平間的事情震驚了全院,全院死亡病例討論時,急診負責搶救的郭醫生不可思議地問道:“小男孩兒明明是死亡了,怎麼又活過來了呢?”專家們認為小男孩兒是處於嚴重休克狀態,血壓沒了,呼吸、心跳極其微弱,表現出一種死亡的假象。但是,在那個年代裡沒有心電圖和心臟超聲,判定死亡靠的是醫生的經驗,有時候也難免失誤。儘管如此,小男孩兒能活過來也算是一個極少見的奇跡。急診科因此挨了不少批評,而藏豪又一次得到了醫院長官在全院大會上的表揚。病理科的陶主任得意洋洋,手下有這麼好的技術員給他臉上添光。然而,令陶主任不理解的是,這件事之後他多次請藏豪喝酒他都不來。這事有點兒怪!其實並不奇怪,藏豪每天晚上都一個人在太平間裡喝酒,之後趁著酒勁去奸屍。自從有了第一次奸屍的體驗後,在之後的五六個月的時間裡藏豪開始瘋狂地奸屍,不管多大年齡,不管生的是什麼病,哪怕是傳染病,隻要是女屍他都要奸,他已經成為一個瘋狂的惡魔。一個70多歲的老太太病故被送到太平間後,被他奸過三次,他甚至連一具被福爾馬林處理過的女屍標本也不放過。在中國曆史傳說中,曾有過極少數盜墓賊乾著奸屍的勾當,被千古唾棄,最後都沒有好下場。可是,醫院裡的人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比曆史傳說中盜墓賊更可惡的魔鬼就生活在他們的身邊。事實上,也確實沒有任何人察覺到藏豪的這種犯罪行為,因為對於正常人來說,這種事情簡直是無法想象的,即使是聽說了也不會相信。藏豪感得自己每件事做得都天衣無縫,他已經瘋狂到了無所顧忌的程度,他並不覺得奸屍是犯罪,反而感覺到安全,因為死人沒有感覺,不會說話,天知地知還有他自己知。他住在停屍房的隔壁,有著極其隱蔽的作案條件。可是中國有句俗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對於一切罪犯,隻要他繼續犯罪,這句話終會應驗。藏豪平安無事地混過了大半年,直到後來的一樁奸屍案件才讓他初露馬腳。1947年夏天即將到來,天氣變暖,各種傳染病也多了起來。那時期社會衛生條件極差,生傳染病的人多,死於傳染病的人也多。特彆是在軍隊裡有時甚至集體發傳染病,大批士兵死亡。傳染病像惡魔,殘酷地剝奪了人的健康和幸福。有一天,傳染科收治了一個患急性中毒性痢疾的18歲女兵,她來自軍隊文工團,天生麗質,唱歌跳舞樣樣都好,大家稱她是文工團的台柱子。她的父親是上校師長,母親也是少校軍官。那個年月患細菌性痢疾的人很多,但絕大多數人都能治好,得了痢疾腹瀉重不可怕,如果能及時把毒素排出來就不至於中毒。怕的是腹瀉不重,發熱,全身中毒,這種症狀稱為中毒性痢疾,如果治療不及時很容易死人。可惜,女兵病情太重,全院上下連續搶救七天七夜,許多來自全國各地的著名傳染病學專家一起會診,但最終仍回天無力。女兵是個燦爛的女孩,天生快樂、活潑和樂觀,一周前還上台演出,沒想到突然就走了,她的父母悲痛欲絕。女兵下個月晉升少尉的命令已經下來了,可是她沒有等到這一天。女兵的父母給心愛的女兒穿上她向往已久的軍官服,還佩戴了少尉的肩章,也算滿足她的小小的心願。他們守在太平間女兒的床邊久久不肯離去,他們不想讓她一個人孤獨地待在這麼一個四麵都堆滿冰塊的房間裡。媽媽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女兒身上,怕她凍著。她說女兒沒死,一定是睡著了,也許明天早晨會醒過來,媽媽反複給女兒梳著頭發,整理著那身新軍裝。一直到天色漸黑,他們才在醫院院長的勸說下離開。這一夜太平間裡會發生什麼事情呢?不用說你已經很清楚了,這個女兵同樣沒有逃出藏豪的魔掌。自開始奸屍以來,藏豪一直期盼著有天他會得到個年輕漂亮的女屍讓他儘情地發泄。當他聽到傳染科有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死亡的消息後,早早地把停屍房打掃得比往常更乾淨整潔。然後他像一匹惡狼悄悄地守候在隔壁的宿舍裡,等待著她的家人離開。女兵,對他有著太大的誘惑和刺激。讀護校時,他整天和女兵在一起學習,但他齷齪的樣子讓女兵瞧不起他。工作以後,醫院裡到處都是女軍官和女兵,同樣,沒一個女兵搭理他。他心底自卑得發狂,恨不得去強暴那些瞧不起他的女兵。可是,他不敢!他不敢做違法的事,他害怕活著的女人。女兵家人離開後,藏豪急不可待地溜進太平間,掀開蓋在女兵屍體上的白單,借著月光看著仿佛熟睡著的女兵。女兵是個舞蹈演員,身材苗條婀娜,皮膚細膩滑潤,因為是急病死亡,且時間不長,身體還柔軟,肌膚還保持著彈性。天亮了,這是一個晴天,太陽早早地升起,放出火紅色的光芒。早晨七點鐘,護校的內科老師安排學員小劉和小李到太平間的標本室取兩個心臟標本,上午教學時要講解心臟。兩名男學員來到太平間,看到院門沒鎖就直接開門走了進去,籠子裡關著的狼狗認得這兩個經常來喂它們的學員,所以沒有大聲吼叫。太平間最靠外麵的屋子是標本室,用來存放人體標本,他們本想直接到標本室取走標本,可是標本室的門鎖著,他們隻好找藏豪要鑰匙。站在宿舍門外,隔著門板就能聽到藏豪震耳的鼾聲。“藏豪老師。”兩人在門外輕輕地喊道,就在他們想敲門的手觸到門板的一瞬間,門自動開了。走在前麵的小劉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隻見藏豪正抱著一個裸體的女屍睡覺,小劉嚇得立即拉著莫明其妙的小李往外跑。他們一口氣跑回教室,上氣不接下氣地向老師作了彙報。老師聽後深感驚愕,也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即打電話向醫院保衛科彙報此事。保衛科高科長立即來到病理科找到陶主任,帶著半信半疑的陶主任和兩個學生趕到太平間。他們遠遠地就聽到藏豪那特有的如雷般的鼾聲,於是,急匆匆地推開宿舍房門走了進去。屋子裡拉著窗簾顯得很灰暗,剛從外麵進來一下子不適應,看不大清楚裡麵的情況。高科長一把拉開窗簾,屋子裡立刻明亮起來,他們看到藏豪睡得像頭死豬,可是床上並沒有女屍。高科長向四周看去,沒有任何異常的跡象,隻有一條非常仿真的狗模型立在床旁,十分醒目。高科長走上前推了藏豪一下,藏豪繼續呼呼地睡著。“藏豪!”高科長貼近他的耳朵大喊了一聲。藏豪半睜開眼睛看著他們,說:“你們怎麼跑進來了?有事嗎?”“女屍呢?”高科長劈頭蓋臉地問道。高科長叫高籃峰,四十多歲,少校軍銜,瘦高個子,三角臉,小下巴,高鼻梁,大眼睛,看上去很精乾,也很威嚴,但實際上,他非常主觀、自負、自私和簡單,屬於那種情商低智商也不高,小事聰明,大事沒腦子的人。“什麼女屍?”藏豪一臉驚異地反問道。“你床上的女屍,他們倆剛才親眼看到的!”他指著旁邊的兩個學生說道。“女屍怎麼會跑到我床上,你們睜著眼睛說瞎話!”藏豪衝著兩個學生怒吼著。接著,他又扭頭對高科長說:“女屍在停屍房裡,你們自己去看吧,這是鑰匙。”說著從床頭取下一串鑰匙扔給高科長。陶主任在一邊仔細觀察著,沒說話。高科長和陶主任打開停屍房的大門,一起走了進去,兩個學生哆哆嗦嗦地跟在後麵。冷颼颼的房間裡散發出刺鼻的藥水味道和屍體的腐臭氣味,房間裡堆的冰塊已經有點融化了,地上一片片的積水。如果仔細觀察,還可以看到藏豪剛剛留在走廊和屋子裡的兩串濕腳印,有進去的也有出來的。可是,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地上,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女屍的方向。隻有藏豪自己注意到了這一點,嚇得他倒吸一口冷氣,急中生智,馬上返回宿舍拿了兩個口罩遞給高科長和陶主任。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他這一進一出,在原來留著腳印的地上又重新留下濕腳印。那天停屍房裡隻有女兵一具屍體,女屍身上蓋著白單,高科長走上前把白單子揭開,看到女屍軍裝穿得整整齊齊,臉上化著妝,沒有任何被搬動過的跡象。“你說的是這個女兵吧?她怎麼會跑到我床上呢?莫名其妙!”藏豪理直氣壯地說。因為天氣炎熱,女屍散發出淡淡的屍臭,高科長捂著鼻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沒發現任何可疑的跡象,原本白淨的臉龐漲得發紅,不知所措。陶主任原來有些緊張的麵皮鬆弛開來,浮現出一絲冷笑。小劉顫抖著站在一旁,臉上顯露出疑慮和迷惑不解。難以置信!其實,如果仔細檢查就會發現女屍的內衣褲都還沒有來得及穿上,但這位高科長不願碰死人,看了一眼便蓋上了白單。“這兩個學生說的話你能相信嗎?”陶主任一邊往外走,一邊生氣地質問高科長,“除非我親眼看到,否則我絕不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高科長尷尬一笑說:“我也不相信會發生這種事。”“我看你們是嚇得看花眼了,純粹的胡說八道!”陶主任指著學生罵道,“什麼女屍,隻有一條母狗。”老陶對高科長這種不分青紅皂白沒頭腦的處理事情的方式很不滿意,但又不能對他發作,隻好把氣發泄到兩個學生的頭上。兩個學生都隻有十七八歲,從沒有經曆過這種場麵,既恐懼又不安,一時懵了。“我什麼也沒看到,我站在門外沒進去,是他說看到了床上有女屍,拉著我就跑。”小李趕忙指著小劉辯解道。高科長也感覺剛剛有點兒唐突和荒唐,有些下不了台,於是問小劉:“你到底看到沒有?”小劉也被眼前的情景弄得一頭霧水,不敢肯定自己真的是看到了什麼還是看花眼了。他自言自語地說:“難道真是我看走眼了嗎?”高科長頓時感覺很尷尬,說了一句:“亂彈琴!”甩袖走了。兩個學生也灰溜溜地離開了。“到底怎麼回事?太陽都照屁股了,還沒睡醒?”見高科長他們走了,陶主任問藏豪。“我昨晚製作標本,睡得晚了,所以睡過頭了。”藏豪撒謊道。“誤會了,你繼續睡吧,我也走了。”陶主任是個很平易近人的老頭,誠實善良,平時和和氣氣的,特彆喜歡和年輕人打交道。但是,他脾氣很倔強,看不慣的事情喜歡打抱不平,他工作認真但也比較主觀,看得上的人怎麼看都喜歡,不喜歡的人怎麼看都不喜歡。屬於那種智商不高情商不低的人,最大的缺點是人情味重,有時候缺少點原則。他對待藏豪就是如此。太平間恢複了平靜。藏豪坐在床上感到後怕,心驚膽戰地回想著剛剛的一幕。早上他被吵醒,看到自己房門大開知道不妙,鞋都沒來得及穿就跑了出去,正好看到兩個護校男學員離開的背影。咳,大意失荊州哇!昨夜既沒鎖門又忘記了拉窗簾,後來太疲倦了,也沒把女屍送回去,竟然摟著女屍睡著了。藏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想到女屍還在他的床上,急忙返回宿舍以最快的速度給女屍穿上外衣送回停屍房。他整理好女屍的衣服,重新給她化了妝,然後鎖好門,回到宿舍。他把女屍的內衣褲塞到枕頭下麵,拉上窗簾故意把房間弄得灰暗暗的,躺在床上假裝睡覺,仿佛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他猜想兩個學生一定是看到他正摟著女屍睡覺,否則不會慌慌張張地跑掉,而他們也一定會向上司彙報,說不定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查。他心裡盤算著,如果真有人來檢查該怎樣應付。不出所料,沒多久高科長就領著陶主任和兩個學生來了。聽到他們打開太平間院門的聲音,藏豪有意發出震耳的鼾聲,因為大家都知道他睡覺時的鼾聲特彆大。他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把他們蒙騙過去,把一場危機化解了。他暗自慶幸,多虧兩個學生跑開時發出的聲響把他吵醒,否則,真的會讓高科長帶著陶主任給抓住現行。想到這裡,他用毛巾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鎖上太平間的大門,回到停屍房重新給女兵穿好內衣褲和軍裝。下午,女兵家屬來太平間向遺體告彆,很多參加過搶救的醫護人員也參加了告彆儀式。遺體告彆結束後,女兵的媽媽悲傷地坐在女兒身邊不肯離開,她細心地給女兒梳著頭發,又給女兒整理衣裝,突然她發現女兒的衣褲上有一片分泌物的痕跡。她覺得奇怪:“難道有人動過我女兒嗎?”於是,問站在一邊兒的傳染科曹主任:“我女兒的衣褲上怎麼會有分泌物呢?”曹主任回答:“女人病故後常會有一些分泌物流出來,這並不奇怪。”曹主任是全國著名的傳染病學專家,一直負責組織女兵的搶救工作,幾天幾夜沒睡覺,雖然最終沒能搶救成功,但她和醫生們儘心儘力,家屬也很理解,非常感謝他們。曹主任“合情合理”的回答消除了女兵媽媽的疑慮。那時候醫患關係要比現在好很多,對於重症病人的搶救,人們關注更多的是過程,隻要醫生儘力了,各種必要的措施都落實到位,最終沒能搶救成功,家屬和社會也都能理解。畢竟醫生是人不是神,時代的醫療技術有限,同一種病在不同人身上會有不同的危害和結果。陶主任站在一旁看得清楚,他不得不懷疑藏豪可能真的有問題。家醜不可外揚,陶主任不想把這件事張揚出去,一方麵他不敢相信藏豪會乾出這種喪儘天良的缺德事,另一方麵也害怕真有這樣的事,讓醫院、科室和他本人丟臉麵。因此,他什麼也沒說,也沒再去追究,隻做出一個決定,不準許藏豪再住在太平間。藏豪乖乖地搬回了集體宿舍,他走後,太平間宿舍的門立即被陶主任鎖起來,貼上封條。這件事就這樣被老陶壓了下去。儘管如此,醫院還是傳得風言風語,隻是大家都半信半疑,真正相信的人很少。儘管如此,陶主任仍然讓藏豪兼管太平間的工作,因為他實在是找不到願意乾這差事的人。第二天,藏豪出現了小腹疼痛、腹瀉、發燒的症狀,自己到檢驗科化驗了血和大便,明確診斷為細菌性痢疾。他頭暈,天旋地轉,渾身無力,在床上躺了兩天,不吃不喝。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後悔不已,想著不該碰那具有傳染病的屍體。但是,他的身體確實太棒了,第三天就慢慢地好了起來,一周後,他竟然痊愈了。但狗改不了吃屎,他仍有機會就乾壞事,隻是乾得更加隱蔽了。學員小劉想來想去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但百思不解。於是,對同宿舍的同學說:“我明明是看到了他摟著女屍睡覺的,怎麼不一會兒的工夫再回去就全都變了。”小李也說:“是啊,我也覺得不太對,我雖然沒見到什麼女屍,但我在門外時屋子裡是亮的,可是再回去時,屋子裡就變黑暗了。”“沒事總往太平間跑乾什麼?”“你以為那是什麼好地方啊!”“他是不是摟著那條狗的模型睡覺呢?”“我看哪,你倆一定是嚇壞了,出現了錯覺,以後不要再往太平間那裡跑了。”宿舍裡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沒有人相信這件事。自女兵事件發生後,大家都在背後議論藏豪,疏遠他,沒有人願意主動和他打招呼或說話。誰都不願意與他在同一張桌吃飯,誰都不願意靠近他,他身上有一股難聞的氣味,這股氣味會讓人聯想到太平間和死人。藏豪也意識到大家對他的變化,因此,和大家見麵的次數更少了。他把飯菜打回到太平間裡吃,早晨也看不見他跑步了,白天幾乎不大露麵,隻有天黑後他才出來活動和鍛煉。在他奸屍行為露出馬腳不久,腎內科住進來了一個重要的病人,是西北地區赫赫有名的富商化工大王杜文桐的大姨太。杜太太麵部和全身浮腫,伴有急性腎功能不全,少尿。經過幾次專家會診,診斷結果一直不明確。腎內科醫生診斷腎病綜合征,但腎穿刺的病理報告是腎盂腎炎。到底是什麼病呢?腎內科的專家認為病人不大可能是急性腎盂腎炎,因為臨床症狀不像,沒有尿急尿頻尿痛的症狀,而且急性腎盂腎炎不會導致這麼危重的腎功能不全。但是按照腎病綜合征治療,又沒有任何效果。病人的病情不斷加重,很快出現了尿毒症,生命危在旦夕。西部戰區最高長官胡先生是杜老板的同鄉和摯友,要求醫院全力以赴搶救杜太太。醫院院長親自陪同杜老板到病房探望杜太太,並主持了全院大會診。醫院的大會議室裡坐滿了國內著名專家,聽取病曆介紹各抒己見。一些專家對病理科的報告提出異議,覺得與臨床症狀和其他檢查結果相矛盾,認為病人的病是急性腎小球腎炎。腎內科張虛主任介紹說:“腎病綜合征、急性腎小球腎炎和急性腎盂腎炎是三種不同的疾病,在發病機理和臨床表現及治療方法上,均不相同,因此準確診斷才能及時有效的搶救。為了確定診斷,我們給病人做了腎臟穿刺活檢。我們現在困惑的是,目前這個病人的臨床表現與病理報告結果不一致。”一位專家提議:“如果結果矛盾,影響到診斷,可以再做一次腎穿刺活檢。”張主任歎了口氣說:“唉!病人的情況恐怕不允許再穿刺了。”陶主任坐在角落裡很不自在地吸著煙,悶不作聲。每當臨床表現與病理結果不一致時,臨床專家總是質疑病理診斷的準確性,這讓老陶非常惱火。這種事情已經有過幾次,明明是對病理科技術水平的不信任。“陶主任,你對腎活檢病理的診斷有什麼解釋?請談一談吧。”院長看出他心情不愉快,客氣地說。“在座這麼多國內知名專家都發言了,我沒什麼可以說的了。病理報告是我們看到的現象,我們實事求是地寫出來,我還是認為病理改變符合急性腎盂腎炎,當然腎穿刺取的活體組織偏小,可能會有偏差,這個結果僅供臨床參考。”最後全院會診的意見,多數專家認為應該診斷為急性腎小球腎炎。然而,病人按照急性腎小球腎炎治療,也沒有取得療效,最終搶救失敗,病人於一周後死於尿毒症。聽到病人死亡的消息,陶主任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哎!又一個病人糊裡糊塗地死了,要是能屍體解剖就好了,可以把診斷弄清楚。”孫護士長在一旁說:“怎麼可能屍體解剖呢?那可是杜文桐的太太呀!”“是啊,我也隻是說說而已,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藏豪看著陶主任,心裡明白他此刻的感受,於是,悄悄地出去了。大約一個小時後藏豪拿著一個標本盒回來了,把它放到陶主任的麵前。陶主任問:“這是什麼?”藏豪回答道:“你自己看吧。”“什麼東西這麼神秘?”老陶邊說邊打開標本盒。“哎,這不是一個腎臟嗎?多囊腎合並嚴重感染,都形成許多囊性膿腫了,還散發著臭味,一定是大腸杆菌感染。”這是個新鮮的腎臟,已經比正常的腎臟大了三四倍。老陶問道:“這是從哪裡搞來的,誰的腎臟?”“嘿嘿,杜老板太太的,我在太平間裡剛剛偷偷取下來的。”“什麼?你偷偷給她做了解剖?混蛋,誰讓你這麼乾的,你闖禍了!”陶主任嚇得叫了起來。他馬上把標本盒的蓋子蓋上,向四周看了看,見沒有其他人,然後,悄悄對藏豪說:“有誰知道你乾了這件事?”“我和腎內科的王醫生一起乾的,他也想弄清楚杜太太的病是怎麼回事。以前我倆也乾過這種事。”“藏豪,你想過沒有,萬一杜老板發現了怎麼辦?杜老板可是胡長官的至交,如果發現你把他太太的腎臟給偷偷割了下來,一氣之下會告發你倆,胡長官要是知道了準槍斃你倆,懂嗎?”聽到“槍斃”兩字,藏豪嚇得打了一個寒戰。藏豪雖然膽子很大,可也怕死。他像一個乾了壞事的孩子,可憐巴巴地看著老陶,“那怎麼辦呢?”“你們是怎麼做的?會不會被察覺?”“不會,杜太太已經換好了衣裝,我從後腰切了一刀把右腎取了出來。”“可是刀口會有血水滲出來,把衣服弄臟的。”“不會的,我取出腎臟後塞進去一些棉花,然後,把刀口緊緊地縫好,外麵還貼了幾層紗布,紗布外麵又貼了一層塑料布。”“衣服有沒有弄臟?”“沒有。”“走,我還是去看看吧。”老陶不放心,與藏豪來到太平間。屍體經過化妝,麵色紅潤,表情安詳,服裝整齊。老陶讓藏豪把屍體翻過來,在右腰部外衣上可見一小片已經乾了的血水印跡。“但願彆被發現,否則真要遭殃了。告訴小王醫生彆和任何人講。”老陶叮囑道。第二天下午杜太太出殯,非常隆重,龐大的軍樂隊奏著哀樂,軍隊地方大小官員都來了,部隊幾乎一個團的人馬到場。老陶和藏豪親自把杜太太搬到禮堂中間的花叢中,然後,驚恐不安地站在一邊小心地守候著,等待著遺體告彆儀式的結束。瞻仰遺體結束後,老陶和藏豪正準備把杜太太抬進精致的木棺,杜老板突然把他倆叫住。看著杜老板表情嚴肅地向屍體走去,老陶和藏豪額頭上冒出了豆粒大小的汗珠,不敢與他對視。杜文桐拉著太太的手,看著她那安詳的麵孔,為她整理了一下服裝,然後扭過頭擺擺手,意思是入棺吧。兩人小心謹慎地把屍體放進棺材裡,隨著棺蓋被釘上,兩人的心總算放下了。杜老板滿意地走過來和兩人分彆握了手,兩人身體木僵,雙腿顫抖,手心冒著汗珠。伴隨著嗩呐聲和哭喊聲送葬隊伍緩緩地離開醫院,兩人不放心地尾隨在後麵,目送靈車消失在鬨市中。冥錢飛舞在半空中,龐大的送葬隊伍浩浩蕩蕩奔向南山公墓。“謝天謝地,總算沒事了。”藏豪後怕地說。“嗨!走吧,喝酒去。”老陶長吐口氣,開心地拉著藏豪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嘿嘿!這回可以證明我們的病理診斷是對的。”“是啊,這些天我一直很鬱悶,他們都不相信我們的診斷。”老陶長長地吐了一口悶氣,“不過,以後不許再乾這種冒險的事情了。我知道你的好心,想把病弄明白。謝謝你啦!”老陶從櫃子裡拿出一瓶茅台,斟滿兩大杯,遞給藏豪一杯。“來,我敬你一杯!”老陶這些天來第一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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