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前段時間一個長得很帥,穿得很體麵的黑人來鎮上了。他自稱M.F.梅森先生。他說他來自華盛頓特區。每天他都拄著手杖在街上散步,穿著漂亮的花襯衫。晚上他去‘社會咖啡館’。他比鎮上任何人都吃得好。每天晚上他點一瓶杜鬆子酒和兩塊豬排。他對每個人微笑,對女孩子點頭哈腰,為每個進進出出的人開門。一個星期以來,他走到哪兒,都令大家很開心。人們開始好奇這個富有的M.F.梅森先生是誰。不久,他在這混熟了以後,就安頓下來做生意了。”鮑蒂婭噘著嘴,向咖啡托盤吹氣。“我想你看過報紙上政府‘鐵鉗’養老計劃的消息?”考普蘭德醫生點點頭,“養老金。”他說。“嗯——他和這事有關。他是政府的人。華盛頓的總統派他來的,讓大家都加入到這個養老計劃裡。他一家一家地敲門,解釋說隻要花一塊錢加入,每星期再交二角五,四十五歲後政府每個月會付五十元的生活費。我認識的每個人都為這件事激動得不得了。他送給加入的人一張免費的總統照片,下麵還有總統的簽名。他說六個月後,每個成員能得到免費的製服。這個俱樂部就叫‘黑人鐵鉗大聯盟’——兩個月後每個成員會得到上麵有俱樂部縮寫G.L.P.C.P的黃絲帶。你知道,像政府其他組織的縮寫那樣。他隨身帶著小小的手冊,一家一家地走,每個人都準備加入。他記下他們的名字,拿走了錢。每星期六他來收費。三個星期後,這個B.F.梅森先生弄了太多的成員,以至於星期六他一個人收不完入會費。他不得不雇人收錢,每三四條街就得有一個人專門收錢。每星期六早晨,我替他在家附近收那二角五分錢。當然威利開始就入會了,還有赫保埃和我。”“我在你們家附近很多房子裡看到不少總統的照片,我記得有人提到梅森這個名字,” 考普蘭德醫生說,“他是個賊吧?”“正是,”鮑蒂婭說,“有人發現了這個B.F.梅森先生的真實情況,他被逮捕了。他們發現他就是亞特蘭大本地人,連華盛頓特區的影子都沒見過,更彆提總統了。所有的錢不是被他藏起來,就是花掉了。威利損失了七塊五角錢。”考普蘭德醫生很興奮。“這就是我說的——”“在陰間,”鮑蒂婭說,“這個人會被放在滾燙的油鍋裡炸。可現在這事完了後,聽起來有點可笑,當然我們有足夠的理由不要笑得太狠。”“每個星期五,黑種人主動爬到十字架上。” 考普蘭德醫生說。鮑蒂婭的手抖了,咖啡沿著她手中的托盤淌下來。她舔了舔手胳膊。“你什麼意思?”“我是說我一直在觀察。我是說我隻要能找到十個黑人——十個我們自己人——有骨氣有頭腦有勇氣的十個人,他們願意獻出一切——”鮑蒂婭放下咖啡。“我們不要說這些。”“隻要四個黑人,”考普蘭德醫生說,“四個,就是漢密爾頓、卡爾·馬克思、威廉姆和你加起來的這個數目。四個有這些真正的品質和脊梁的黑人——”“威利、赫保埃和我有脊梁,”鮑蒂婭氣惱地說,“這是一個艱難的世界。我覺得我們三個人在努力,過得相當不錯。”他們沉默了片刻。考普蘭德醫生把眼鏡放到桌上,用皺巴巴的指頭按摩眼睛。“你總用那個詞——黑人,”鮑蒂婭說,“這個詞很傷人。甚至過去常用的黑鬼這個詞也比它強點兒。有教養的人——不管是什麼膚色——總是用有色人這個詞。”考普蘭德醫生沒有說話。“拿威利和我來說。我們也不算純種有色人。我們的媽媽膚色很淡,我們倆都有不少白人親屬。赫保埃呢——他是印第安人。他身上有不少印第安血統。我們都不是純粹的有色人,你一直使用的這個詞太傷人了。”“我對這些說辭不感興趣,” 考普蘭德醫生說,“我隻對真相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