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克把畫放回到儲藏室的架子上。沒有一幅真正好的。人們沒有手指,有些胳膊比腿還要長。當然,藝術課挺有趣。她隻是將毫無來由想到的東西畫了下來——在她的內心,繪畫給她的感受和音樂大不一樣。沒有什麼比音樂更好的了。米克跪在地上,迅速地抬起大帽盒的頂蓋。裡麵是一把破裂的尤克裡裡四弦琴,配著兩根小提琴弦,一根吉它弦和一根班卓琴弦。尤克裡裡琴背上的裂縫被仔細地用塑膠修補過,中間的圓洞被一片木頭蓋住。琴馬在尾部支撐著琴弦,兩邊雕著一些聲口。米克正在為自己做一把小提琴。她把小提琴放在腿上。她有一種感覺,像是以前從未真正看過它。過去,她用香煙盒和橡皮筋為巴伯爾做過小小的玩具曼陀林,這讓她有了一個想法。從那以後,她到處尋找不同的配件,每天進展一點點。她覺得除了沒換上自己的腦袋,她已經儘了一切努力。“比爾,它看上去不像我見過的真正的小提琴。”他還在讀書——“嗯——?”“它看上去不對頭。它就是不——”這天,她原本打算用螺絲刀擰擰琴軸,為小提琴調音。她突然意識到一切都是無用功,就再也不想看它一眼。她慢慢地一根接一根地扯下琴弦。它們發出的是同樣空洞微弱的砰砰聲。“我怎麼才能搞到琴弓呢?你確定一定要是馬尾巴嗎?”“是啊。”比爾不耐煩地說。“像細鐵絲,或者人的頭發,拴在有彈性的棍子上,不行嗎?”比爾蹉著兩隻腳,沒有回答。出於憤怒,她的額頭上冒汗了。她的聲音變得沙啞。“它甚至算不上一隻壞提琴。它隻是曼陀林和尤克裡裡琴的雜種。我恨它們。我恨它們——”比爾轉過頭。“它的結果是一團糟。不成。沒用。”“歇歇吧,”比爾說,“你還打算瞎鼓搗那把破尤克裡裡琴嗎?我開始就應該告訴你,你還以為你真能做一把小提琴?那不是你一拍腦袋就能造出來的東西——你得花錢去買。這不是常識嘛。當然啦,我想如果最後你自己能明白,也沒啥壞處。”有時她世界上最恨的人就是比爾。他和過去完全不同。她差點想把小提琴摔到地上,踩它,但她隻是粗暴地把它放回到盒子。眼睛裡的淚水火辣辣的。她踢了盒子一腳,從房間裡跑了出來,沒看比爾一眼。當她躲躲閃閃地穿過門廳去後院時,撞見了她的媽媽。“你怎麼啦?你在這乾嘛呢?”米克想脫身,但她媽媽卻拽住了她的胳膊。突然,她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媽媽剛才在廚房,係著圍裙,腳上是家穿的便鞋。與往常一樣,她看起來心事重重,沒時間多問。“傑克遜先生帶他的兩個妹妹來吃午飯,椅子不夠了,今天你去廚房和巴伯爾一起吃。”“太好啦。”米克說。媽媽放她走了,解下圍裙。餐廳傳來中飯的鈴聲和突然爆發的愉快的談話聲。她能聽見她的爸爸在說:他不應該在摔斷髖骨前將意外保險停了,損失了好一筆錢。她爸爸永遠不能把這種事忘在腦後——什麼他本來可以掙到錢,卻沒有。碟子的響聲劈裡啪啦,過了一會兒,說話聲停止了。米克靠著椅子的扶手。突然的哭泣讓她打起呃來。她的思緒飄浮到上個月,她自己也並不相信小提琴真的能做成。但是內心深處,她一直在自我欺騙。即使是現在,她也很難一點都不相信。她累極了。比爾如今在任何事上都不幫忙。她過去以為比爾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過去,比爾走到哪,她跟到哪——去樹林裡釣魚,去他和幾個男孩的俱樂部,玩布瑞農先生的餐館後麵的老虎機——任何地方。也許他本意並不想讓她像現在這樣失望。不管怎麼說,他們再也不會是好哥們了。門廳裡一股煙味和禮拜日午餐的氣味。米克深深地吸了口氣,向後麵的廚房走去。午飯聞起來很香,她餓了。她能聽見鮑蒂婭和巴伯爾說話的聲音,似乎她在哼唱什麼,或者在給他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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