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孤獨的獵手 第一章3(4)(1 / 1)

海澤爾和埃塔作為姐姐,還算過得去。可埃塔那家夥,大腦簡直是進了水。她想的都是電影明星和演戲。有一次她寫信給珍妮特·麥唐納,收到了一封打字機打的回信,說如果她去好萊塢的話,可以去找她,在她的遊泳池裡遊泳。從那以後,遊泳池這個念頭一直折磨著她。她整天想著攢一筆車費去好萊塢,找一個秘書的工作,和珍妮特·麥唐納成為好哥們,自己也能去演電影。她天天打扮個不停。這很要命。埃塔不像海澤爾那樣天生麗質。關鍵是她沒有下巴。她會使勁拉齶部,按照電影手冊做很多下巴運動。她總是對著鏡子看自己的側影,想把嘴擺成一個合適的姿勢。但這沒用。有時候埃塔會用雙手捂住臉,因為這個在夜裡哭泣。海澤爾十足的懶。她長得好看,但腦子一團糨糊。她十八歲,是家裡除了比爾最大的孩子。也許這就是問題所在。每樣東西,她得到的總是新的和最大的一份——第一個試穿新衣服、分到大餐或獎勵中最多的一份。海澤爾從來不用去爭奪什麼,她是溫柔的。“你打算這一天就在屋子裡踏來踏去嗎?看你穿那些傻小子的衣服,真讓我惡心。應該有人治治你,米克·凱利,讓你乖一點。”埃塔說。“閉嘴,”米克說,“我穿短褲,是不想撿你的舊衣服。我不要像你們一樣,也不想穿得和你們一樣。絕不。所以我要穿短褲。我天天都盼著自己是個男孩,真希望我能搬到比爾的屋裡。”米克爬到床底下,拖出一個大大的帽盒。她抱著它走到門口時,後麵傳來兩個姐姐的喊聲:“上帝,總算走了!”比爾的房間是全家人裡最好的。像一個小窩——完全屬於他自己——除了巴伯爾。牆上釘著比爾從雜誌上剪下的畫片,多數都是漂亮女人的臉;另一角釘著米克去年在免費藝術課上畫的畫。房間裡隻有一張床和一個桌子。比爾趴在桌子邊,正在讀一本《大眾機械》。她走到他的背後,胳膊繞住他的肩膀。“嗨,你這個大混蛋。”他沒像以前那樣和她扭打在一起。“嗨。”他說,微微晃了晃肩。“我在這待一會兒,不會影響你吧?”“當然不會——你想待就待吧。”米克跪在地上,解開盒子上的繩子。她的手在盒蓋邊上徘徊,因為某種原因,她猶豫要不要打開它。“我一直在想——這盒子,我都乾了什麼,”她說,“也許它行,也許不行。”比爾還在讀書。她跪在盒子邊,但是沒有打開。她的目光飄向比爾,他背對著她。他的一隻大腳始終踩在另一隻上。鞋破了。有一次,他們的爸爸說所有吃到比爾肚子裡的中飯都跑到了腳上,早飯跑到一隻耳朵裡,晚飯跑到另一隻耳朵裡。這麼說,有點惡毒,比爾為此不快活了一個月,但這種說法很有趣。他長著紅焰焰的招風耳;儘管他才中學畢業,卻穿十三碼的鞋。他站著的時候,一隻腳總是藏在另一隻後麵拖來拖去,試圖掩蓋他的大腳,這樣反而更糟。米克把盒子打開了幾英寸的縫,又馬上關上了。她太激動了,不敢看裡麵的東西。她站起身,在房間裡走了一圈,想讓自己平靜下來。過了幾分鐘,她在自己的畫前停住,那是去年冬天她在政府為孩子們辦的免費藝術課上畫的。畫的是大海上的風暴,一隻海鷗被狂風撞擊。名字叫“風暴中後背破碎的海鷗”。老師在最初的兩三堂課裡描述了大海,這就是每個人對大海的認識。班上大多數孩子和她一樣,都沒有親眼見過大海。這是她的第一張畫,比爾把它釘在了牆上。其他的畫都充滿了人。開始她畫了不少海洋風暴的畫——有一個畫著失事的飛機,人們向外跳;另一個則是橫穿大西洋的輪船正在沉沒,大家推搡著想擠進一個小小的救生艇。米克走進比爾房間裡的儲藏室,拿出她在藝術課上畫的其他幾張畫——一些鉛筆畫、水墨畫和一幅油畫。畫麵上擠滿了人。她想象布勞德大街上的一場大火,畫下她想象中的場景。火焰是鮮綠和明黃,布瑞農先生的餐館以及第一國家銀行是惟一剩下的樓房。死屍躺在街道上,另一些人在奔跑逃生。一個男人穿著睡衣,一個女士奮力試圖拎著一串香蕉帶走。另一幅畫叫“工廠鍋爐房的爆炸”,男人跳窗、奔跑,一群穿工裝褲的小孩擠在一起,抱著飯盒,他們是來給爸爸送飯的。油畫畫的是發生在布勞德大街的小鎮集體騷亂。她想不出自己為什麼會畫這個,而且她也無法給它起一個合適的名字。在畫麵上,沒有大火和風暴,你也看不出任何騷亂的理由。但是這張畫麵裡的人是最多的,也有比其他畫麵更多的跑動。它是最好的,可她實在想不出最合適的名字,這真是太糟糕了。她的腦海深處模糊地存在著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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