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他開口道:“你得想想那個情郎比得上焦仲卿不。”但說完這句話他就有點懊悔,很快就認為是一句廢話……此刻的二人其實就是一種心理博弈,薛崇訓剛才那句話就是一步臭棋,要是心理素質好的人可能會挺住心理壓力拿刀自儘,隻要他出手相救這局就破了。他此時還帶著獲勝的希望,是覺得這個阿史那卓年齡小閱曆不夠,可能想不到那麼多。但無疑薛崇訓低估了阿史那卓的頭腦,她一聽這話就產生了狐疑,猶豫片刻力氣一下子回到了手腕上,一把抓起刀鞘,“唰”地一聲拔了出來,刀鋒還在空氣中微微地顫動發出“絲……”地低鳴,她一咬牙情知不能作假,懷著賭博的心思往脖子上拉。說是遲那是快,薛崇訓忽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呼”地一下伸手一把握住了阿史那卓的右手,沉穩有力,她的手頓時動彈不得。她心下鬆了一口氣,臉上卻佯作憤怒抬頭說道:“你究竟要作甚?”兩人目光相對,阿史那卓的眼睛裡帶著嗔意,而薛崇訓卻是無奈的苦笑:“行,佩服佩服果然是馬背上長大的小娘,遊戲到此結束。願賭服輸,我沒必要一點道理都不講地欺負你一個小姑娘。你現在可以回去休息了,把刀放下。”阿史那卓笑了笑,丟下橫刀,學著漢人的模樣抱拳道:“多謝王爺成全。”野性中帶著可愛,薛崇訓越發覺得這小娘子有意思,搖頭歎道:“本來今晚可以多謝溫存,真是一招失手滿盤皆輸。得了,此等小事我還輸得起。”阿史那卓道:“告辭。”她掀開簾子時琢磨著薛崇訓剛才那句話“此等小事還輸得起”,話裡的意思有的事他輸不起,阿史那卓隱隱感受到一種壓抑憂鬱,出去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處大帳比其他帳篷都要寬闊華麗,但裡麵卻隻有薛崇訓一個人,一種莫名的同情從阿史那卓的心裡升起,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完全就是一種本能的直覺。走到帳門,親兵問怎麼回事,阿史那卓笑道:“你們家晉王是個講理的人,不想欺負我,讓我回去歇了。”一個親兵愕然道:“那是,那是……”夜幕已拉開了,賬外當值的將士升起篝火在旁邊取暖,聽到大帳這邊有響動都急忙站直了身體規規矩矩的樣子,隨後又放鬆小聲閒談起來。這幅場景讓阿史那卓覺得和突厥國十分相似,唐兵也是一個個普通的人。她的一場風波很快化解,但今夜卻怎麼也無法入睡。她輾轉反側內心充滿了疑惑,甚至在質問自己,同時又在質問李適之。“你得想想那個情郎比得上焦仲卿不。”薛崇訓低沉的聲音不斷在她的耳邊響起。童話般的夢想漸漸破滅,開始學會思考,或許不算破滅隻是成長的陣痛。她在質疑以前的夢想,卻又想李適之也算個很不錯的人了,如果他都不是那個人,這世上真的還存在故事裡的主角麼?不知不覺中,天都亮了,但阿史那卓的心仍在黑暗中徘徊。第一百零一章妙計數日後薛崇訓部達到中受降城附近,各地調來的兵馬也陸續達到,步騎共約十萬,民夫雜役不計其數糧草堆積如山。又有慕容氏部及北方各族聯軍彙合,此時三城附近的兵力達十幾萬人,號稱三十萬準備大舉北伐。薛崇訓以嫡係神策軍為中軍,其他八軍各有位置在平原上展開聲勢十分強大,幕僚們事前製作好了令旗信物以便統一指揮,又分派文官數十員從事監視勸諫各部統帥的工作同時也負責翻譯密信,距離較遠的軍令都有書麵授令自然不能派個傳令兵口授就了事的。這時中軍收到了黑沙城杜暹的軍報,默啜可汗已回到漠南,正在向黑沙城行進。突厥主力被吸引回來,杜暹發文詢問明光軍下一步的作為。中軍有的幕僚認為唐軍兵力不差於突厥主力,正好利用這個時機在黑沙城附近與其決戰。但張九齡反對道:“我大軍步騎的行軍速度比不上突厥騎兵,如倉促出擊,糧道亦無穩妥防範,反而給敵軍以可趁之機。此時明光軍已攻占突厥都城,造勢的目的達成,可令其先行撤退避敵鋒芒,待我軍準備好之後再與之決戰不遲。”有人提出異議:“等咱們準備好的時候突厥人就不一定願意和咱們正麵決戰了,拖延下去耗費巨大,恐非長久之計。”張九齡哈哈大笑:“這次唐軍出兵十幾萬,要是突厥人不能取得一場決定性的勝利將咱們打退,漠南地區遲早置於我大唐控製之下,到那時契丹、高句麗舊部及鐵勒所有部落勢必向唐朝傾斜,此消彼長突厥必敗。”薛崇訓聽罷立刻拍板道:“掌握形勢、分化敵營是咱們戰前的既定方略,便以子壽之計,立刻傳令杜暹撤離黑沙城不可與敵死戰,保存實力為上策。”……軍令很快由王昌齡負責準備好,派出一隊快馬騎兵出中城向黑沙城報信去了,黑沙城的位置距離中城也就幾百裡遠,快馬兩天左右就到。不料在半道上竟然遇到了突厥遊騎。默啜率兵回到漠南之後,有謀臣建議利用本土地形的熟悉,派前鋒輕騎穿插在黑沙城與唐境之中,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果不出其料,此時唐軍已控製黑沙城,將黑沙城和三受降城之間的地盤都視作勢力範圍,其間的活動防範自不太嚴密,信使在半道上被堵了個正作。突厥遊騎兩麵衝來,先放了一通箭,便操|著兵器殺起來。信使的衛隊人少不敵,旁邊的武將喊道:“兄弟們頂一陣,使君快把軍報毀了!”但求生的本能讓信使沒有那樣做,而是帶著幾個親隨調轉馬頭往空檔處跑,希望能憑借快馬逃跑再說。後麵的突厥騎兵緊追不舍,他們剛翻過一個小草丘,信使忽然感覺身體一輕戰馬鳴叫了一聲,“轟”地一下連人帶馬掉進了一個大坑裡。原來是個捉野獸的陷阱,信使心下咯噔一聲情知不妙,這時才慌忙取出裝信的竹筒刮開上麵的漆,由於心裡急手指反而不聽使喚。剛取出軍令來已經晚了,一個突厥兵從上麵跳了下來,直接將他按翻在地。沒一會兒其他突厥人也趕到,奪了軍令俘虜了信使。這隊遊騎立功之後就迅速向北撤離,將重要的東西進獻到了默啜的汗帳。默啜聽說截獲了唐軍的軍令大喜過望,立刻叫來傳上來。不料他打開一看就愣了,紙上寫的東西竟然一個字也認不得。默啜會說漢語,字雖然認得不多總算識得幾個,但眼前的文字根本不像是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