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眉問道:“俘獲的確是唐軍信使?”突厥將領道:“穿衣和模樣都是漢人,說話也是,錯不了。”默啜又把信劄遞給一旁的楊我支,楊我支也說不認識。默啜遂叫人把俘虜帶進來問話,果然是個漢人,說話也用漢語。一旁的楊我支說道:“應該就是唐軍的軍令,不過可能用的是密文,唯有讓俘虜給譯出來才行。”默啜便轉頭看向信使冷冷道:“信上寫得是什麼?”“我不知道。”信使道。默啜怒道:“上次在東北抓了個使臣,嘴硬把文書吃進肚子去了,我便叫人活活破開他的肚子取出來。你空長了一張嘴不會說話,那我便先將你的舌頭割下來!”信使臉色驟變,忙道:“密文是王爺幕府製作的,隻有他們的人才有書冊對照譯文,咱們這些人確實不知道。可汗就是殺了我,我也認不得天書一樣的東西。”楊我支也說:“父汗,唐軍統帥使用密文書寫軍令,就是為了防止被敵軍截獲泄漏軍機。此人要是看得懂,那密文就沒有用處了,所以我也覺得他可能真不懂。”默啜大怒,“沒用的東西,拉出去煮了!”信使大聲討饒,卻是無濟於事。費了不少勁才截獲的東西,現在擺在默啜的麵前卻不知道內容,讓他很不高興。楊我支又道:“從截獲的地點判斷,信使從三城那邊過來,位於黑沙城之間,一定是從唐朝中軍傳到黑沙城的軍令。內容無非就兩種:或是通知杜暹死守城池待援,唐軍主力儘快趕到與我決戰;或是叫杜暹棄城撤退避免陷入我軍重圍。”“那究竟是哪個?”默啜沉吟道。周圍的人麵麵相覷,大半都猜不到。前不久才逃掉與默啜主力彙合的托西小可汗憤憤地說:“要是杜暹不走最好,咱們趕過去把黑沙城圍了來個甕中捉鱉報一箭之仇!”默啜可汗道:“杜暹才一萬人,你守城的人馬比攻城的還多,竟然丟了城池狼狽出逃,打得是什麼仗,現在想起要報仇了?”楊我支幫著兄弟說話:“初時吐穀渾兵馬二倍於托西,卻被打得大敗;後來杜暹部隻一萬人馬就輕鬆攻下城池。由此可看出目前在黑沙城的杜暹部定是唐軍精銳之師,否則薛崇訓在第一次失敗之後不可能又派出更少的兵力襲擊黑沙城。兵力強弱不全是人數,敵強我弱,也怪不得兄長作戰不力。”楊我支的話提醒了突厥大臣們的思路,默啜的妹夫立刻說道:“這樣看來恐怕薛崇訓給杜暹的軍令是撤退了,他不太舍得讓最好的精兵勇士冒險被我十幾萬大軍圍困。”另一個人附和道:“唐軍主力真要慌慌忙忙地跑到黑沙城來與咱們決戰,倒也不是壞事。他們要趕在咱們騎兵之前到達黑沙城非得輕裝簡行不可,到時候十幾萬人吃飯也不是個小問題,肯定非常依賴後續運糧。咱們正好襲其糧道,使其不能久持,若退兵則趁勢掩殺,對我大大有利。”默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那咱們就將計就計,用唐朝信使的印信給杜暹重新傳一道軍令,讓他守在黑沙城待援。我軍儘快趕到黑沙城將其圍住,無論唐軍是作何打算,誘其主力來救。若是薛崇訓不來,咱們吃掉杜暹的精銳也算是掰回一局。”眾臣紛紛附和道:“可汗英明。”於是默啜便選了一個漢臣換上唐朝使者的衣甲,又讓幾個投奔到突厥的漢人扮成侍從,偽造了一份軍令,帶著印信等物前往黑沙城“傳令”去了。他們來到黑沙城之後,被檢查了印信順利見到了杜暹。因為那些東西本來就是真的,自然沒有什麼差錯。杜暹接見時,本來認為是薛崇訓派的人,還寒暄了幾句問了下三城的天氣什麼的,那假信使便信口胡謅,倒也沒出什麼紕漏。但杜暹扯開信一看頓時就覺得有點不對,因為是用漢字書寫的,並非密文。按照薛崇訓的一貫做法,距離幾十裡的軍令都是用密文寫的,明光軍中自然也有晉王幕府的文官負責譯字。但這次怎麼會直接用文字寫明?杜暹抬頭看了那信使一眼,信使的目光看著彆處一副申請自若的樣子。杜暹也不動聲色,先將軍令的內容仔細看了一遍,軍令中下令他鞏固城防死守城池待援,引誘突厥主力來到黑沙城,然後與之決戰。這個軍令與杜暹期待的立刻撤退完全相反,他狐疑了片刻,便說道:“上邊來消息了,讓兄弟們收拾收拾準備棄城,這黑沙城破成這樣也沒啥好留戀的。”信使愕然道:“不是叫你們守城麼,你敢抗命?”杜暹頓時笑了:“這信上了漆封,你是如何知道的?”信使的臉立刻漲|紅:“我聽見謀臣們這樣說的。”杜暹哈哈大笑:“哪個謀臣?”信使不了解薛崇訓幕僚的名字,一時答不上來。杜暹當機立斷道:“來人,將細作捉拿看押,帶回去之後問罪!”“你要謀反?!”信使硬著頭皮罵起來。那兩個字十分刺耳,讓一旁的文官也側起耳朵,他們的職責就有監視武將一條,所以對這種事兒特彆敏感。但沒有人站出來反對杜暹的決定,因為大夥實在想不出杜暹有啥反叛的理由和可能。杜暹將軍令拿給旁邊的幕僚們看,說道:“王爺的策略絕非冒險與突厥一戰,從一開始就在設法逐漸削弱突厥實力兵壯大聯軍,今番絕不可能臨時改變。又加上此信疑點諸多,故而不用聽信,撤出黑沙城方是上策。”……等默啜率軍回到老巢的時候,哪裡還有半個唐兵的影子?城中糧草財物被掠奪得所剩無幾,房屋在戰火中燒毀許多,城牆城門也垮了沒有修繕幾乎失去了大部分防禦能力。不過唐軍並沒有屠城,城中平民牧民死得並不多。本來默啜自認為是一出妙計,不料一點用處都沒有杜暹還是跑了。此時唐軍大軍進逼,突厥上下都在關注戰事勝敗。不過至少有一個人最關心的不是這個,他便是左賢王暾欲穀的孫子亓特勒,亓特勒一進城就急忙去找公主阿史那卓,卻沒尋到人,問她的家人說被唐軍虜去了。稍後亓特勒又從城中的突厥人口中得知,阿史那卓被杜暹派人送回三城進獻給了晉王薛崇訓,亓特勒此時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滿懷憤怒去找到小可汗托西,說出阿史那卓的遭遇,並指著旁邊李適之的鼻子罵忘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