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而笑。”當初勸薛崇訓的那番話根本就不是宇文孝說的,宇文孝就沒有那種文人一樣感歎人生的情懷,更說不出那番話來。話本來是劉安說的,本來是件小事,宇文孝卻記得清清楚楚,這會兒拿出來據為己有,他連臉都不紅一下一副坦然,因為他根本就不信時隔許久劉安還記得,就算記得估計也不會再提那麼件小事了。果然王昌齡聽罷很有些動容,看宇文孝的眼神也不同了,宇文孝那張飽經風霜溝壑層層的老農臉,讓王昌齡頗覺此人的閱曆定然有一番人情冷暖的感悟。倒是張九齡有些詫異,總覺得不對味,隻是他不了解此事,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宇文孝又道:“再說滅門之事並非薛郎親口下令,當時兵荒馬亂便委托殷將軍辦這事兒,結果殷將軍一把火把人全家幾百口一塊兒燒沒了,還親手捅死了崔侍郎的女兒崔鶯,聽說她和薛郎本來多少有些……”此話他說得就更過分了,處置崔侍郎家人時他宇文孝也在場,本來殷辭還琢磨著薛崇訓的用意有點猶豫,結果宇文孝一個勁地勸說下狠手;還有那崔鶯差點被玷汙,殷辭一刀砍了倒也保了她的清白。現在倒好,宇文孝把責任全部推到了殷辭身上。反正殷辭是個武將,而且現在也不在場。倆人在那裡扯舊事,張九齡感覺有些無趣,因為他投過來得比較晚,對那些事根本不了解。他便轉移話題道:“劉相公的新稅法我也仔細看過,引起士人的不滿倒在其次,關鍵是不容易施行,可能無疾而終,也可能導致更多的問題。畢竟在地方上得不到名門大族的支持,地方官員也難以施政。可能太平公主和中書令最終決定拖延此案,也是出於這樣的考慮。”王昌齡一臉憂愁道:“子壽所言即是,不能按照財產土地多少的依據來征稅,就算施行兩稅法也是避重就輕,不能從根本上解決財政問題。”張九齡道:“減少軍費開支,倒也可以很容易維持下去,急於建功立業當然會動搖舊規矩的根基。但薛郎當政顯然不願意這樣,否則中書令的兵製革新也得不到支持。如今看來,解決了武備兵源問題,卻極大地加重了國庫負擔,如不治理疏通朝廷定然日趨維持困難。”王昌齡一時無策可出,苦思不語。不料張九齡卻滿麵笑意,王昌齡忙問何故,他說道:“治國者如帶兵者,如天下承平一切都已井然,英雄無用武之地,空有武藝又如何?”近朱者赤,王昌齡受他的影響,胸懷也開闊起來。:第五十九章季真宇文孝提及親王國幕府要為薛崇訓分憂,二齡也想了些辦法。雖然作為薛氏一派的官員,滿朝文武見了他們都得謙讓幾分,但是權限上各有分工,他們仍然沒法乾預稅製國策,大略的方向仍然由中書令張說及政事堂諸相公閣老們掌握;不然還要政事堂三省六部等朝廷機構作甚?左右無策,一日王昌齡便在官署中對張九齡說:“自從劉相公主持革新‘三政’鹽政、河政、糧政及錢法兩稅法施行以來,輕徭薄賦利國利民,天下未有怨言卻大幅提高了收入,國庫今年歲入預計可達三千八百餘萬緡。照以前的國家用度,這樣的境況早已富足並有餘,可而今軍政兩邊臃腫龐大,竟到了窮窘之地。”張九齡時不時點點頭,並不言論。王昌齡又道:“大頭還是戰爭軍費,數年以來屢次開邊,動輒花費百萬緡,尚且不算地方民夫勞力財物。本來是百年功業的大事非得短年月之內強求,若非大唐國力強盛恐已到民不聊生的地步。我認為當務之急是勸諫薛郎莫要好大喜功,應該民生安泰為本,穩定周邊以和外交,同時裁撤臃腫的官府及軍府,盛世不遠矣,這也是咱們作為謀臣的本分;而不是去慫恿他的錯誤。”他說了一大通大道理,不料張九齡不置可否,卻忽然左顧而言它:“你認不認識季真?賀知章啊。”王昌齡愣了愣,沉默了片刻,沒弄明白張九齡為什麼要岔開話題,難道我說錯了:或者此中不僅牽涉國泰民安的原因,還有薛崇訓掌權的考慮?他一時沒想明白,便呼了一口氣冷淡地答道:“未曾見過麵,但見過他的詩句和書法。不知他現在何處任職?在長安沒見過。”“在洛陽。”張九齡平和地說,好像閒聊一樣的口氣,“季真和我一次外遷的,當時我覺得仕途黯淡便辭官回家修路利民去了,他卻遵從了朝廷的調職去了洛陽做官。最近聽說他在永業田上種棉花紡白氈,賺了不少錢呢。”王昌齡愕然:“不好好做官種什麼棉花,為小利而舍大義。”張九齡微笑搖搖頭:“出白氈最多的是西州,中原也可以種,不過現在還很少所以賣得貴。這是好東西,從播種到紡成一匹白氈,花費的人力物力比絲絹少很多,比麻布也費不了太多的力,卻比粗麻穿起來舒適美觀。少伯想想,庶民大多穿不起絲絹織物,穿那麻布卻很不貼身冬天也不保暖,如果白氈不是物以稀為貴,萬民皆有衣穿不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麼?當國者讓庶民不寒不饑便為本分也。”雖然他一口一個利國利民,但王昌齡也聽出了弦外之音:“這也是增加收入的一個法子,況且目前中原棉少,一開始倒也是暴利。”張九齡微笑著點頭道:“國庫並非窘迫,隻是薛郎近期急於對突厥用兵,從練兵治軍到出征需一次花費額外的用度罷了。我們不在政事堂,隻要能出一份力就儘了責任態度,而國策大事,咱們不在其位何必去白勞心思?”王昌齡沉吟道:“賀知章畢竟是小官,見了專相中書令委托他開口調回長安並非什麼難事。”二人商量罷,便先寫了一封書信送到洛陽去和賀知章聯絡。……賀知章五十多歲的人了,仕途是越混越差,武則天時剛中進士就封授國子四門博士,在長安做京官前途一片光明,不料當了近二十年的官,現在可好混到洛陽來了。按照唐代官場的路子,如果一心要爬到頂峰實現抱負的人,外放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兒,簡直是浪費時間。賀知章不僅外放,品級也沒見漲,也不知他悟到了什麼道理。不過他平常卻是一個樂觀豁達的人,在洛陽也過得逍遙自在,和當地的高門貴戶結交甚好,五十餘的人依然**不羈常常光顧洛陽劉公產下的青樓酒肆欣賞音律舞蹈。劉公是洛陽數一數二的世家富戶,自稱漢代高祖之後,不僅富可敵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