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親娘,可惜娘已經過世。寄人籬下的悲哀就在這時體現出來了。就在這時,隻見一架四架的大馬車在暴雨中緩緩駛來,周圍還有四個騎馬的壯漢護右,那些騎馬的人好像根本就不怕雨,從容不迫地在雨中行走。這都半夜了什麼人還在街上亂走?王昌齡站在牆邊上,默默地看著那輛馬車,想等著它駛過之後再走。卻不料那馬車在麵前突然停下,仿佛專程為站在牆角裡很不起眼的瘦弱少年停下的一般。車廂裡先伸出一把油傘來,“啵”地一聲撐開,然後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皮靴、紫團花的人從車中慢慢下來,傘遮著他的腦袋,光線也很暗看不見臉。“喀嘣!”天地一閃,一架大馬車、四個騎馬大漢、一個撐著油傘的高大男子,如此場麵真是詭異到了極點。那紫袍男子徑直便走到了王昌齡的麵前,將傘撐在他的頭頂上說道:“王少伯?您這身子骨看起來不甚結實啊,這麼淋著沒事?”王昌齡愕然看著麵前的陌生人,現在二人同撐一傘,已經看清他的相貌了,黑漆漆的一張臉,眉宇間卻有英氣。王昌齡道:“閣下是……”“河東王薛崇訓,你聽說過麼?”薛崇訓微笑著說道。王昌齡十分驚訝,這郡王半夜跑雨裡來乾嘛?但他畢竟是見過官麵的人,一瞧薛崇訓身上的行頭和周圍的馬車排場,恐怕多半是假不了,再說他王昌齡一個文弱書生,沒錢又沒仇人,人家騙他作甚?王昌齡便鎮定地抱拳道:“如雷貫耳。”薛崇訓抬頭看了一眼大雨漫天的夜空,仿佛想聽雷聲一樣,他笑道:“如雷貫耳?哈哈,我也是啊……既然知道我是誰了,跟我走罷。”王昌齡愕然:“……”薛崇訓沉吟片刻道:“在外靠朋友,咱們相識便是朋友,這大雨天的晚上,我給你找個落腳的地方也算合情合理。”王昌齡一尋思道:“郡王如此厚愛,在下恭敬不如從命。”“哈哈……”薛崇訓爽朗一笑道,“詩人果然真性情,一點都不矯情,爽快。”說罷便帶著王昌齡上了寬敞的大馬車。這馬車做工精良,縱然外麵大雨如潑,裡麵卻一點都不漏水,溫暖乾燥的感覺頓時就襲將上來。薛崇訓又脫下身上的外袍披到了王昌齡的肩上道:“先這樣,彆著涼了,一會回去再換……走!”四架馬車走起來很穩,當然是相對而言,因其沒有防震係統,自然也就有些顛簸,掛在車廂邊上的馬燈搖曳不停。王昌齡的手放在剛披的團花綾羅上,很不解地看著薛崇訓皺眉道:“你我素不相識,郡王何以如此?”“現在不就相識了?早聞王先生大名,如果你願意投我門下,我定虧待不了你;假如人各有誌,我也不會強留,你什麼也不用擔心。”薛崇訓坦然地說道。“大名?”王昌齡有些納悶的樣子。薛崇訓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有些激動而失言了,這時候的王昌齡有嘛名氣?王昌齡沉吟道:“說起來汗顏,我本是為崔公劃謀而與郡王對立,如今卻要受您的恩惠,真羞愧之至。”薛崇訓道:“什麼也不必說了,各為其主而已,我能理解。隻怪崔日用眼光有限不識人才,不知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王昌齡道:“崔公對我以禮相待優渥有加,隻怪我年輕魯莽不知人情練達。”薛崇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好像想說對你很好那麼為何大半夜趕你出來?但他隻是滿意地點點頭:“聽說你出了個主意,叫他主動去殿下那裡請罪?”“平常稀疏的雕蟲小技,不足掛齒。”薛崇訓歎道:“大音希聲,看似平常啊!”這麼一句話倒讓王昌齡有些驚訝:否非這郡王品出其中的內涵來了?傳言裡薛大王爺那是胡作非為的主,十足的紈絝子弟……可如今親眼見了,說了兩句話,給王昌齡的印象倒和傳言中完全不同。那事兒,給崔日用主意讓他去請罪,從靈感的來源“廉頗藺相如列傳”的平常故事,到操作的簡單性,確實全都平常稀疏……但其中包含的膽魄、謀略,涉及的縱深麵,絕不平常!關係人家崔門百十口人生死性命的大事,如果失敗便一堆人頭落地,就算以死謝罪也不一定對得起彆人。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承擔責任,他敢提出主張,本身就是膽;光有膽不行,得分析出成功可能,其中乾係已經涉及到國策的高度了,這時代沒點眼光的人看不到那麼深。所以要說稀疏平常,真沒幾個人能如此稀疏平常。王昌齡是個文人,聽到薛崇訓話裡有話,理解了他的心思,自然就產生了一種親近之感。知音嘛,難求也,正如當初伯牙子期一樣。這時又聽得薛崇訓道:“兒郎不能寄人籬下啊……”王昌齡默然,沒想到這郡王又說到他心坎上去了。這人與人之間真是奇怪,有的人你和他認識幾年十幾年了還是說不到一塊去;有的人剛認識,話就十分投機。王昌齡深以為然,他其實有種視錢財和奢侈生活如糞土的觀念,卻想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屬於自己的生計,這些不都和錢財那俗物有關麼?馬車在長安地麵上橫行無忌,什麼坊門管製對他毫無作用,守門的官役就算睡被窩裡了你都得給老子起來早早把坊門開著讓過。沒一會他們就進安邑坊了,正是薛府所在的地麵。進入北街之後,薛崇訓挑開車簾指著一處庭院道:“這宅子如何?”王昌齡隻當閒談,便隨口道:“此地官宦大戶雲集,各處府邸自然都還不錯。”“那就是它了。”薛崇訓敲了敲車廂道,“去問問是哪家的產業,叫他們搬走,限時滾蛋。”王昌齡愕然,一語頓塞。薛崇訓笑道:“我不把你請到府上去住,不然你不是從一個屋簷下又到另一個屋簷下了?這宅子送給你,它是屬於你的地方,你想改變什麼、毀滅什麼、添加什麼,全憑你做主,它能給你尊嚴。”王昌齡忙抱拳道:“郡王的心意我領了,但無功不受祿,我決不能接受如此饋贈。”“隻要你到我帳下謀事,多少俸祿都值,一座宅子算什麼?就當是一部分聘請之禮,你儘可坦然受之。”薛崇訓很認真地說道,“當然我不強求,假如你看不起薛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