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是一個簡單的標記而已。”
伊萬聽著彼得的敘述，眼神微微眯起。
他伸手輕輕抓住彼得的手臂，然後緩緩卷起彼得的袖子，試圖確認那鐫刻在彼得手臂上的印記。
彼得慌亂地試圖掙脫伊萬的手，但他的力量遠遠不及一生習武的伊萬。
當伊萬卷起彼得的袖子，看到那黑色的圖紋時，他開口了。
“這是……”
“你知道這個標記嗎？”
“英雄的印記。”
聽到這個說法，彼得的臉色變得僵硬。
英雄的印記。
彼得一生遠離神殿，對“英雄”這個詞並不熟悉。
英雄是家族流傳下來的老故事中的存在，他們擁有特殊的武器和卓越的戰鬥技巧，是擊敗邪神的強大戰士。
聽著關於英雄的故事，彼得的胸口開始緊縮，心跳如鼓。
他原本以為是邪神的印記，卻沒想到竟是英雄的標記。
彼得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於是向伊萬問道：“英雄？真的嗎？”
“絕對是英雄的印記。而且是被榮耀女神選中的英雄。”
在伊萬自信滿滿的聲音中，彼得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對方是聖域的騎士，他的話無疑具有極高的可信度。
如果這個說法是真的，那麼對彼得來說，情況將變得非常危險。
眼前的伊萬是一名侍奉邪神的使徒，對他來說，英雄無疑是眼中釘。
“嗯……”
彼得試圖說些什麼，但頭腦卻在飛速旋轉。
他是英雄，對他來說，真正的威脅並不是眼前的伊萬。
使徒尤塔尼亞，還有大主教羅安，任何一方發現他的印記，彼得的生命都將陷入危險。
為了生存，他必須對所有人隱藏自己的身份。
“你想說什麼？”
彼得在絕望中做出了選擇，向眼前的使徒求助。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但這卻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伊萬對彼得的話苦笑了一聲，然後鬆開了彼得的手臂，問道：“你是想讓我保密？”
“是的，是的……我不想因為一個印記給大家帶來麻煩。”
“你選擇了一條艱難的道路，從今以後將會是一場艱苦的鬥爭。”
“是的。”
彼得必須在這個地方無數邪神信徒中隱藏自己的印記，他清楚其中的風險。
他甚至考慮過用繃帶包裹它，可見事態之嚴重。
伊萬接下來的話讓彼得震驚，比他想象中還要驚人：“若要隱藏，就必須徹底隱藏。不僅教會的信徒，連聖域的人也都要瞞過。”
“……”
“若你的印記被教會或聖域發現，他們絕不會放過你。”
這意味著，不僅是教會，連十字橋的六座神殿都可能企圖殺害彼得。
彼得不禁疑惑，為何會這樣。
在彼得所知的古老故事中，英雄本是與神殿並肩對抗邪神的存在。
但伊萬的話卻揭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危險，顛覆了彼得的常識。
彼得向伊萬追問原因：“什麼意思？聖域為何要殺我？”
“在印記初期，更換英雄並不難。若你是唯一幸存的村莊居民，從聖域的角度看，你便是個風險。”
“英雄可以更換？”
“如果神力未分配，雖需要一點時間，新的英雄終將出現。”
這意味著，若彼得將自己的教會聯係暴露給神殿，他將麵臨死亡。
彼得已與邪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若他過去的行動被聖域發現，他們自然會試圖除掉他。
他緊握英雄的印記，手心傳來劇痛。
這該死的印記，讓他陷入了連逃跑都無法考慮的境地。
“當然，即使過了足夠的時間，最好也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的。”
“若你向神殿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會親自處理你。”
伊萬銳利的目光直視彼得，嘴角掛著冷酷的笑容，眼神中卻流露出複雜的情緒。
他現在沒有殺死自己，這算是好事。
但這位使徒，真的能成為盟友嗎？
咕嘟。
麵對伊萬，彼得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伊萬輕拍著彼得緊繃的肩膀，然後繞過他，走向那條陡峭的小徑。
“看來你很難理解，我為何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那、那個……”
“我曾是榮耀女神的聖騎士。”
“啊……”
伊萬望向空曠的夜空，明亮的月光映照在他的眼中。
他凝視了片刻漆黑的夜空，然後握緊了鐵手套的拳頭。
鐵手套緊握時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響。
“我曾被困在一個小洞穴裡，躲避死亡的威脅，不停地呼喚女神的名字。”
“是的。”
“神從不回應人類的呼喚。唯一對弱者感興趣的，隻有那些想要征服這個世界的異界之神。”
那些蔑視他們世界的邪神，每當進行儀式時，都會在彼得的腦海中閃過。
彼得所麵對的神，始終隻有一個——那個用巨大眼睛覬覦著地麵祭品的存在，以及通過尤塔尼亞吞噬了他整個村莊的怪物。
那是凡人無法抗衡的異界之物。
然而，被大陸上所有人尊崇的偉大神隻卻從未介入，他們所做的，隻是在彼得的手臂上刻下了一個粗糙的印記。
“即便身為聖騎士，我也從未得到過女神的回應。”
磨牙的聲音哢嚓作響，與伊萬平靜的語氣形成鮮明對比，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惡意，盯著彼得。
伊萬仰望著天空，舉起了戴著鐵手套的手，看起來像是手中握著什麼。
他以莊嚴的聲音呼喚著他的神力之名：“阿斯克勒。”
就在伊萬呼喚出神力之名的瞬間，一束藍光開始從他的手中擴散開來，劈啪閃耀。
手中的閃電光芒漸漸變大，火花四濺。
隨著時間的推移，伊萬手中的光芒凝聚成了巨大的長矛形狀，一道照亮四周的強光。
扛著重雷之矛的伊萬改變了角度，瞄準了天空。
“不俯視低層者，便無權自上而治。”
仿佛響應著伊萬的心聲，他手中的雷矛劇烈顫抖起來。
伊萬將手中的雷矛向著天空投擲出去。
轟隆一聲，從伊萬手中飛出的雷矛穿透了天際的雲層。
一條藍色軌跡穿過了雲層，與此同時，被雷矛穿透的雲層開始釋放出閃電。
哐啷！哐啷！
天空中的雷雲向地麵傾瀉著閃電。
彼得張大了嘴，目睹著閃電如雨般向地麵傾瀉。
隨著雷雨的持續，雷鳴聲一次次在彼得耳邊回響。
震撼著的大氣，在其下方，是傾瀉而下的雷雨。
彼得看著眼前的景象，明白了伊萬想要傳達的意思——這是一個警告。
成為邪神使徒的伊萬，正在警告彼得，同時也是向賦予他英雄印記的女神發出警告。
眼前充斥視野的閃電，不是凡人之軀所能承受的攻擊。
隻要彼得一離開教會的視線，剛才所見的攻擊就會向他襲來。
“現在你能理解我的想法了嗎？”
“……我想我已經有些明白了。”
“很好。我要親手把他們拉下神壇。”
伊萬向天空發出了宣戰的宣言，他戴著鐵手套的手伸向空中。
劈啪一聲，藍色的雷霆從他的鐵手套中迸發而出。
彼得看著被光芒包裹的鐵手套，向伊萬問道：“那真的……可能嗎？”
“你覺得不可能嗎？”
“那……”
“我在戰場上打滾，在泥土中爬行。喝著渾濁的水，餓著肚子，卻依然呼喚著神的名字。”
彼得想起了伊萬那淒慘的模樣。
被尤塔尼亞帶來的伊萬，與初見時的模樣截然不同。
第一天那驕傲的聖騎士不見了，隻剩下因饑渴而疲憊不堪的肮臟男子。
如果在那段時間裡經曆了如此艱辛，就不難理解伊萬為何會如此崩潰。
“我握著劍祈禱了數年。我不斷質疑著自己的信仰，卻努力保持心靈的堅定。”
“……”
“如果今天不行，那就明天。如果明天不行，那就下次。我相信總有一天救贖會到來。”
然而，聖騎士的希望卻被殘忍地踐踏了。
他所見到的不是他所侍奉的女神，而是觀察人類的異界邪神。
信念崩塌了。斷裂了。
他在深淵中翻滾，被黑暗碾壓。
堅定的信仰崩潰後，展現在他麵前的是無儘的人性之惡。
“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如果說這一切隻是一場玩笑！”
伊萬充血的眼睛盯著彼得。
吱嘎一聲，他露出了與之前莊重形象不符的笑容。
一種格格不入的扭曲笑容。
伊萬帶著那樣的笑容，向在彼得身上刻下印記的存在宣告道：
“現在，是我長久以來的信仰索求回報的時候了。”
轟隆一聲，伊萬看著彼得，一道藍色的閃電落在了他的肩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