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和談達成後,朝鮮王國上下鬆了一口氣,北人黨首腦人物李山海重返王廷,出任領敦寧府事兼大提學。此時,南人黨已經扳倒了西人黨領袖鄭澈,南北兩黨再次被推到前台。南人黨成員的幾個核心人物聚集在柳成龍府邸。“現在北人黨已經重返王廷了,最近李山海在多方活動,企圖聯絡各方勢力彈劾李舜臣,我們得想好對策。”柳成龍說。“這可如何是好?”眾人紛紛道。“彈劾李舜臣的奏章我已經壓了下來,但李山海控製著言路,恐怕久則生變,所以我們要主動出擊。”柳成龍說。“如何出擊?”眾人問。“那就從根本上出擊,徹底顛覆,釜底抽薪。”柳成龍說。看著眾人疑惑的樣子,柳成龍繼續說道:“廢掉光海君,把臨海君推上去。”眾人大驚失色。“瞧你們那沒出息的樣,現在到了你死我活的時候,將來光海君一旦繼位,還有我們的活路嗎?大家不能再猶豫了。”柳成龍說道。“柳大人,你說怎麼乾,我們就怎麼乾。”眾人紛紛表態。“第一步,他們會慫恿殿下派使臣前往大明請求冊封光海君為世子,我們要趕在他們前麵派人去大明遊說諸大臣;第二步,製造光海君謀反的假象,逼迫殿下廢黜光海君。”柳成龍說。“第一步好說,隻怕第二步會弄巧成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李德馨說。“那好吧,先進行第一步。”柳成龍說。“今天所說乃絕密,各位切不可透露半個字。”柳成龍接著說。大明皇宮內。張誠手捧一大摞奏章來見神宗。“都是什麼東西?”萬曆問。“朝鮮派使節來請求我大明冊封光海君為世子,群臣紛紛上書反對。”張誠說。“他們為何反對?”神宗問。“群臣說臨海君是長子,應該立臨海君為世子,此乃天道。”張誠說。神宗一掌擊在桌子上,氣憤道:“又開始了,他們又開始了,朕這次非要批準朝鮮的請求,立光海君為世子,看他們能如何?”張誠慌忙跪在地上道:“皇上,切不可如此啊,冊封光海君為世子不是難事,但一旦冊封,隻怕人心思變啊!”“張誠,你怎麼也跟他們走到了一起,人心思變,思什麼變,你們想做什麼?想造反嗎?”萬曆怒道。說完,神宗抓起桌子上的奏章向跪在地上的張誠擲去。萬曆二十三年四月,皇帝突然罷黜張誠,改由田義任司禮監掌印太監。“皇上,第三天了,眾大臣還在宮外跪著。”田義小心翼翼的對神宗說道。“趙誌皋哪裡去了?”神宗問。“通州地震,首輔察看災情,至今未歸。”田義答。“那就任由石星胡來,這個石星真是可惡,仗著倭戰談判有功,領銜群臣,逼朕下不了台,當真以為朕不會殺人嗎?”神宗怒道。萬曆的朱筆在朝鮮請求冊封光海君為世子的奏章上不停的晃來晃去,神宗長歎一聲,終於將朱筆向腦後扔去。田義瞅了神宗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神宗。“什麼東西?”神宗問。“這是內庫今年的收支情況。”田義說。神宗一把抓了過去,細細查看。“年初戶部給宮裡的預算是二百萬兩,江南送上來的絲綢、棉、麻折合白銀七十萬兩,各藩邦進貢物品折合白銀八萬兩,刨去宮內今年的各項開支,乾清宮、坤寧宮、皇極殿、建極殿、中極殿修繕後的裝飾費用,回贈藩邦的禮品,加上去年的短缺,今年一共短缺三百六十萬兩。”田義說。萬曆將表冊扔在桌子上長歎一聲道:“錢,錢,離開了錢,朕也是寸步難行。”“奴婢不明白,這麼大一個國家,開支為何如此緊蹙?”田義問。“太祖出身寒苦,大明開國百廢待興,為了休養生息,大明稅率一直很低,由於朝中兩江官吏多,且多出身於士紳,故而商業稅更低,由於文官阻擾,每次增稅都難於青天。江南富商巨賈一擲百萬,國庫卻連一萬兩銀子的開支都要爭論半天,如此國將不國。”神宗說道。“那就一點辦法沒有?”田義問。“嚴嵩死後,大明文官從此鐵板一塊,皇室能依靠的隻剩下宦官和武官。人皆憎恨奸臣,憎恨小人,可小人也有小人的好處,那就是你說怎麼做,他就會怎麼做,現在朕想用小人,可世間已無小人。”萬曆歎道。“皇上,其實滿朝都是小人。”田義說。“他們不是小人,而是自私之人,不從全局考慮,故非謀國之棟梁,乃充數者也。”神宗萬曆說。“能不能把他們……,然後再換一批?”田義小聲問道。神宗笑了笑曰:“沒用,換誰都這樣,我大明文官已經製度化,上了軌道,朕已無力跟他們鬥,這樣鬥下去,朕也活不了兩年。”“難道就一直這樣下去?”田義接著問道。“是需要采取措施了,再不采取措施,我大明朝真要亡了。”萬曆說。“陛下打算加稅了?”田義問。“安忍加派小民。”神宗說道。“那陛下打算怎麼辦?”田義接著問。“開礦。在各地開礦,然後由宮裡派人直接征收,繞開他們,每年礦稅收入直接入內廷,餘者入國庫,如此既能緩解宮內開支窘狀,又可增收國庫,兩難自解。”神宗說道。“如此他們反對怎麼辦?”田義問。“這是內廷的事,他們管的了嗎?這大明朝究竟是誰的天下,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人。”神宗怒道。“朕就擔心太監們會貪汙。”萬曆接著又說道。“陛下,現在司禮監地位已經大不如前,文官們都是自行其是,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太監們都是孑然一身,即使貪汙,又能貪汙多少呢?”田義說。“這件事你下去搞個章程,要搞細,今年宮中幾大殿的裝飾就彆弄了。”神宗說。這日,李山海邀集了幾個北人黨成員在家裡議事。“你們知道不知道,送到大明去請求冊立光海君的奏章被留中了。”李山海說。“這是怎麼回事?”眾人問道。“是柳成龍搞的鬼,他串通大明的一些大臣聯合給皇上施壓,皇上沒法,隻好留中。”李山海說。“真可惡。”眾人說道。“他們對我們搞個釜底抽薪,我們也要對他們來個釜底抽薪。”李山海說。“李大人你說說,打算怎麼個抽法?”南以恭問道。“扳倒李舜臣。”李山海說。“這倒是個好主意。”眾人說。一日,元均大營裡捕獲了一名日軍奸細,從這名日軍奸細身上搜出一張麗水海防圖,很快這張圖到了宣宗李昖手裡。“這是怎麼回事?”宣宗向李山海問道。“這是李舜臣通倭的證據,是元均從一個倭寇奸細身上搜出來的,具那個倭寇交待,是李舜臣畫好交給他的,讓他帶到釜山的倭城交給鬆浦鎮信。”李山海說。“這怎麼可能?李舜臣在抗倭中立下汗馬功勞,他怎麼可能通倭。”宣宗說。“此一時彼一時啊,李舜臣居功自傲,戰爭結束後,殿下並沒有給他實際上的封賞,他心生不滿,這也是有可能的。”李山海說。“這件事需要確鑿的證據,光憑這個說明不了什麼,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我讓其他人調查。”宣宗說。“殿下喚我來有何事情?”接到宣宗召見旨意後,曹公公來到王宮問道。“元均捕獲了一名倭寇奸細,從這名奸細身上搜出一張繪有麗水沿海的軍事布防圖,這名倭寇奸細交待說是李舜臣所繪,讓他將此圖交到倭寇手裡,寡人認為此事茲事體大,不敢輕下結論,本應交給義禁府處理,但義禁府都是李山海或柳成龍的人,無論交給誰都不合適,故請曹大人來斷此案。”李昖說道。“原來如此,咱家一定秉公斷理。”曹公公說。回到住邸後,曹公公讓錦衣衛把這名倭寇奸細從元均大營提了過來,曹公公和大塚隨即對這名倭寇進行審問。“姓名?”“九島玄正。”“哪個軍團?”“小西行長屬下宗義智部。”“你說李舜臣把這張圖紙交給你,你是怎麼跟他聯絡上的?什麼時候?你們通過何種方式聯絡?”曹公公問。“宗義智將軍讓我趕到麗水,拿到這張圖紙,然後把圖紙交給釜山的鬆浦鎮信,彆的我就不知道了。”“你是在哪裡拿到這張圖的,從什麼人的手裡拿過來的。”曹公公問。“從麗水軍港外的一名男子手中拿到的。”九島玄正說。“那個男子長的什麼模樣?”曹公公問。“天太黑,沒看清。”“那你為何說是李舜臣所繪?是李舜臣交給你的?”曹公公問。“宗義智將軍告訴我的,那名男子也說是李大人讓他把圖紙交給我的。”九島玄正說。曹公公看著九島玄正,九島玄正看著曹公公。“這是你的供詞,你畫押吧。”曹公公說。九島玄正一愣。“上麵都是漢文,我看不懂。”九島玄正說。“這個你放心,一字不會差,我們絕不會在這個上麵做手腳。”曹公公說。曹公公拿著九島玄正畫押的供詞來見宣宗。“這個說明什麼?”宣宗問。“沒有證據表明李舜臣通倭。”曹公公說。“但也不能表明李舜臣沒有通倭啊。”宣宗說。“咱家隻能查到這麼多,剩下的需要殿下乾坤獨斷了。”曹公公說。宣宗拿著曹公公的審問紀錄,最終做出了解除李舜臣通倭嫌疑的決定。議和失敗後,李山海再次進宮見宣宗。“殿下,李舜臣不可不防啊,為了試探他是否忠心,臣有一法。”李山海說。“何法?”宣宗問。“讓李舜臣出兵攻打釜山的倭寇艦隊,看他到底是不是通倭。”李山海說。宣宗讓李舜臣攻打釜山日軍艦隊的旨意並沒有得到李舜臣的執行,李舜臣在奏章上說:目前正是和談時期,不易動乾戈,以免給人口實,況且倭船龜縮在釜山港內不出,無法攻擊。宣宗大怒。在李山海的建議下,宣宗任命元均為全羅道兵使,節製李舜臣。李德馨得到消息後大為憤怒,前去找柳成龍。“沒想到你如此懦弱,李舜臣是我們最後一張牌,你卻如此無動於衷,如此,你沒有資格再做我們的領袖。”李德馨對柳成龍說道。“這都是殿下的意思,我有什麼辦法,他現在就是借湯下麵。”柳成龍說。“我不明白,這麼一位扭轉國家命運的人為什麼要受如此待遇?”李德馨說。“一丈夫兮一丈夫,平生誌氣連良圖。請君看取百年事,業就扁舟泛五湖。”柳成龍吟道。“什麼意思?”李德馨問。“你去讓李大人功成身退吧,這樣還能免去殺身之禍,這件事情連曹公公都抽身而出,可見已是覆水難收。”柳成龍說。“如此,我們為何還要效忠於他?”李德馨問道。“這就是政治,曆朝曆代如此,不能讓一方太強,李大人功高震主啊。讓李大人避避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柳成龍說。李德馨向李舜臣轉達了柳成龍的意見。“不行,我不能走,倭寇仍盤踞在釜山,名護屋的平秀吉仍然虎視眈眈,這場戰爭並沒有結束,我以國家利益為重,縱然粉身亦再所不辭。”李舜臣說。這日北人黨的幾個聚集在了一起,醞釀對李舜臣發起新一輪的攻勢。“知道殿下最忌憚帶兵之人哪點嗎?”李山海問。“當然是抗旨不遵。”鄭仁弘道。“你們發現沒有,李舜臣的每一場戰鬥都是按自己的意思去打,沒人能夠左右他,這是他最致命的弱點。”李山海說。一個月後,柳成龍來到曹公公的住邸。“柳大人來了,真是稀客啊。”曹公公對柳成龍說道。“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公公知道我為何事而來。”柳成龍說。“最近發生的最大事情當然是李舜臣下獄了。”曹公公說。“曹公公所說不錯,我希望公公能夠出麵保李大人一命。”柳成龍說。“李大人抗旨不遵,我有什麼辦法。”曹公公說。“李大人是被人陷害的,他功高震主,所以許多人一心要致他於死地。”柳成龍說。“柳大人有沒有聽說過,功高未必震主,李大人今天被下獄,難道他一點責任都沒有嗎?多方情報顯示倭寇的運輸船正往釜山運糧,怎麼就不能出動戰艦攔截一下,作為一個統帥,最重要的就是遵循旨意,李大人難道就沒有擅殺不服從指揮的將士?不要事事都按自己的想法來做,因為自己的想法未必都是對的。”曹公公說。“李大人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柳成龍說。“殿下這麼做,也自然有殿下的道理。一個扭轉乾坤的人物,為什麼會被下獄,可見殿下對之恨之入骨,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仇恨?那就說明這種仇恨不是一天兩天了,既然不是一天兩天,那就表明責任在李大人。”曹公公說道。“如此,公公是不願意幫這個忙了?”柳成龍問道。“我是幫不了了,我給你推薦一個人——遼東經略顧養謙。”曹公公說。一個月後的某日,散朝之後,眾位大臣走了出來,李山海垂頭喪氣,鄭仁弘和李山海並肩走在一起。“他們那邊力量太強大了,竟然說動了遼東經略顧養謙。”李山海說。“你知道是誰說動了顧養謙。”鄭仁弘說。“誰?”李山海問。“還不是你那個女婿李德馨。”鄭仁弘說。“你真是養了個好女婿啊!”鄭仁弘接著說。“他站在哪邊無所謂,隻要有出息。慶父不死,魯難未己,我們可不能掉以輕心。”李山海說。“他已被罷官充軍,還有什麼好怕的。”鄭仁弘說。“他一定會東山再起,不信走著瞧。”李山海說。“光海君冊立一事無功而返,李舜臣被貶,你說說誰是贏家?”鄭仁弘問。“兩敗俱傷。”李山海說。“你千萬不要有其他想法,這些事情就是你死我活,很多時候由不得你。”李山海接著說。隨著李舜臣被罷,李舜臣手下數十人遭到株連,或罷官、或下獄、或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