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最後掙紮(1 / 1)

無間 九方樓蘭 4709 字 1天前

“如意計劃”失敗了,日本在戰場上同樣不好過。1945年7月26日,中美英三國聯合發表《波茨坦公告》,敦促日本儘快投降,以避免更大的災難,但被日本政府拒絕。8月6日這天中午,岡村寧次把石井四郎和黃向東叫到辦公室,麵色嚴肅地說:“‘如意計劃’的失敗,你們二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準備上報鈴木首相和梅津參謀總長,送你們兩人回日本,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還沒等黃向東回過神來,石井四郎拍案而起,“我為了大日本帝國的霸業付出半生,憑什麼送我上軍事法庭?”岡村寧次不悅地道:“你們兩人策劃的這個‘如意計劃’不但給我帶來麻煩,也打亂了日本在東亞的戰局,這麼大的罪責,還敢問憑什麼?”石井四郎重重地哼了一聲,“總司令這麼說,有點太傷人心了吧?我們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當初全日本沒有一個醫學專家願意研究如意病毒,隻有三條洋平站出來;為了這個計劃,我跑遍軍政兩界,還不是為了大日本,難道是為了我自己嗎?不管成敗,至少我們都在努力!”“可你的努力為什麼換來這種結果?你不是說每個步驟都經過數百次試驗嗎?”“病毒的研製工作很複雜,要由幾百人共同完成,我和三條洋平中佐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逐個在他們背後監督?”石井回答。“就算是你們的部下操作失誤,那你們也是他們的上司,逃不掉失察和監督不力的罪責。”岡村寧次哼了幾聲。黃向東麵無表情地說:“要是照山田總司令的說法,您也是石井中將的上司,照樣有失察和監督不力的責任。”岡村寧次大怒,指著黃向東的鼻子罵道:“巴嘎!你竟敢這樣對我講話,你算什麼東西!”他霍地站起來,迅速繞過桌子來到黃向東麵前,抬手就是四記狠狠的耳光,打得黃向東腦中嗡嗡作響,鼻子和嘴角全都滲出鮮血。但黃向東知道日本的軍紀極嚴,上司抽下級耳光,是絕對不能躲避的,他隻好咬牙忍住,岡村寧次越打越怒,啪啪啪連續抽個沒完,黃向東眼前金星亂冒,眼看著就要支持不住了。他甚至想一腳踹倒對方,再找個什麼東西砸死這家夥算了,臨死也能拉個人墊背,總好過被打死。石井四郎再也看不下去,他猛然站起身,伸手死死抓住岡村寧次的手臂,說:“岡村長官,您不能把三條君活活打死!”“你也想來指責我?”岡村寧次惡狠狠地瞪著他。“我當然不敢指責岡村長官,但‘如意計劃’是天皇陛下親自簽署命令實施的,就算處罰也要首相甚至天皇本人親自下令才行。我看總司令還是消消氣,不然對身體不好!”石井四郎在軍界人脈很廣,連梅津美治郎也得給幾分麵子。岡村寧次和他僵持不下,忽然電話鈴聲響起,這是岡村司令辦公室的專線,沒有特殊事務,沒人敢把線路接到這裡來。石井四郎鬆開手指,岡村寧次瞪了他一眼,走到桌前接起電話,“是哪位?”聽了十幾秒鐘,岡村的臉像變色龍一樣從白到青,從青到黑,又從黑變成白。他顫抖著聲音問:“到底什麼炸彈有這麼大威力?軍方和政府表態了嗎?是美國人乾的?”又過了半分多鐘,他才鬆開話機,呆立在桌前一動不動。石井四郎和黃向東對視幾眼,石井四郎問:“總司令,出了什麼事?難道是病毒又出現了?”岡村寧次慢慢轉過頭,說:“剛剛接到日本方麵的密電,說今天上午九點鐘,一架美國轟炸機在廣島市上空投下一顆威力巨大的炸彈,到目前為止至少死亡十萬人,幾萬幢建築被毀,廣島市成了廢墟。”“什麼?”石井四郎和黃向東都驚呆了,“有這種炸彈?這怎麼可能?”岡村寧次走到桌旁,自言自語:“以前曾經聽說美國人在秘密研製一種利用原子核裂變原理的炸彈,一顆神像大小的原子彈,威力相當於十幾萬噸TNT炸藥,難道就是它?”兩人麵麵相覷。岡村寧次又拿起話機,接通電訊部的電話,要他們立刻發密電給東京大本營。石井四郎朝黃向東使了個眼色,兩人悄悄退出辦公室。在走廊裡,黃向東用手帕擦著臉上的血跡,石井四郎默不作聲,兩人各懷鬼胎。黃向東暗罵:“狗日的岡村寧次,今天讓你占點便宜,等有機會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當晚,石井四郎來到黃向東的宿舍,秘密商量“如意計劃”失敗處罰的事。石井說他已經托人給日本陸軍本部的朋友發過密電,就算送到日本軍事法庭,對方也會全力保護他們。黃向東心事重重,他可不想在日本成為犯人去礦場采石頭。三天後的下午,岡村寧次又把兩人叫到辦公室,他神色沮喪,說剛剛接到密電,今天早晨蘇聯方麵突然調動一百多萬軍隊對日軍發起猛攻;上午十一點多美國又在日本城市長崎投下第二顆原子彈,估計死亡人數不低於五萬。接二連三的沉重打擊,讓石井四郎也發了蒙,美蘇雙麵夾攻日本,這怎麼頂得住?而且美國人到底有多少原子彈?要是每天都扔這麼一顆,日本國豈不是要從世界地圖上抹掉了?岡村寧次沉著臉說:“之前我曾經和蔣介石溝通過,想和國民黨政府講和,被蔣介石拒絕了。彆看美國人和蘇聯人共同欺負日本,我們也不會示弱。畢竟我們在中國還有八十萬軍隊,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準備全麵發動‘玉碎戰’計劃,與三方軍隊血戰到底!”對這個事情,石井四郎明顯表現得已經沒了激情,他早就看出日本在戰爭中敗局已定,什麼“玉碎戰”,無非是再多死幾個人罷了。他和黃向東商量,準備以整頓東鄉部隊殘局為由,儘快溜回哈爾濱。又過了三天,岡村寧次再次把兩人叫來,並把一封電報放在桌上,讓兩人觀看。石井四郎拿起電報,見最上麵寫著“陸第67號絕密”的字樣,看過內容後,石井四郎覺得雖然在意料之外,但同時也在情理之中。密電中說,日軍大本營準備接受《波茨坦公告》,向中國政府投降。岡村寧次問:“石井中將,你怎麼看?”“我覺得大本營做出這樣的決定,雖然令人很難接受,但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石井四郎不痛不癢地回答。岡村寧次猛捶桌麵,怒道:“什麼沒有更好的辦法?大日本帝國怎麼可能會向支那人投降?我將會給參謀總長和陸軍大臣發密電,強烈抗議大本營的這種荒唐想法,‘玉碎戰’必須執行!”石井四郎假裝勸解,“密電中隻說大本營有這個想法,並不是最終的決定,我們還有機會。”“是的,還有機會,我這就發密電!”岡村寧次像孩童賭氣似的撥電話對電訊部下達命令。又過了三天,石井四郎實在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他準備正式提出回哈爾濱。上午十點半鐘,岡村寧次又把他叫到辦公室,石井四郎已經厭煩了這種形式,心想我又不是你的參謀長,不必什麼事都和我說吧?岡村寧次再把一封密電扔在桌上,這回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麻木。石井四郎拿起密電一看,也愣住了,這封“陸第68號絕密”的電文說天皇陛下已經決定接受《波茨坦公告》,並將在8月15日中午12點整通過電台向全世界發表講話。“就是說,還有一個半小時了?”石井四郎看了看手表。岡村寧次沒回答。中國派遣軍司令部的兩千多名日軍齊聚南京鼓樓廣場東側,整齊地擺出一個隊形,如此多的軍人卻沒發出半點聲響。如果閉上眼睛,甚至完全感覺不到身旁有人,好像身處無人的廣場。廣場上的電線杆頂部支著兩個大號電喇叭,黃向東筆直地站在石井四郎身後,不知道日本天皇要說些什麼。到了12點整時,從喇叭中傳出一個中年男人渾厚的聲音:“全世界日本聽眾,這次廣播極其重要,請所有聽眾起立。天皇陛下現在向日本人民宣讀詔書,讓我們以尊敬的心情播送玉音。”這是日本最有名的播音員和田信賢的聲音,平時隻有逢重大新聞的時候才由他來播音。他說完之後,所有日本軍人再次立正站直。這時,廣播中響起另一個略微蒼老的男人的聲音:“朕深鑒於世界之大勢與帝國之現狀,欲以非常之措置,收拾時局,茲告爾忠良之臣民。朕已命帝國政府通告美、英、中、蘇四國,接受其聯合公告。”“蓋圖謀帝國臣民之康寧,同享萬邦共榮之樂,乃皇祖皇宗之遺範,亦為朕所眷眷不忘者。曩者所以對美、英二國宣戰,實亦出於庶幾帝國之自存與東亞之安定……失信於世界,朕最戒之。宜念舉國一家,子孫相傳,確信神州之不滅,任重而道遠,傾全力於將來之建設,篤守道義,堅定誌操,誓期發揚國體之精華,勿後於世界之潮流。望爾等臣民善體朕意。”內容不長不短,大概講了十幾分鐘後廣播結束。日本天皇極少在廣播中講話,所以能聽出他聲音的人不多,但內容擺在這裡,顯然就是裕仁天皇本人的聲音。雖然措辭還是端著天皇的身份和架子,但傻子都能聽出這就是一篇投降書,而且還是由天皇本人親自講出來的。廣場上的日本軍人全都呆呆地愣在原地,包括岡村寧次在內的人全都說不出話來。黃向東悲喜交加,回想起這一年多潛伏在731部隊的日子,簡直是生不如死,現在終於熬出了頭,他忍不住借機伏在地上痛哭起來。旁邊的日本軍人起初嚇了一跳,後來都受到感染,也有人跪在地上捶胸頓足。跟著哭的人越來越多,不多時廣場上就充滿各種音調的哭聲,很多人哭得直抽搐,甚至昏厥過去,比死了爹娘還傷心。“天皇陛下為什麼會這樣做?我不信,我不信!”整整五天,岡村寧次都在像擂鼓似的狂砸桌子,在辦公室外麵的走廊中也聽得一清二楚。守衛的日本兵都垂著頭,活像鬥敗了的公雞,威風八麵的大日本帝國軍隊居然也有戰敗投降的一天?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那邊岡村寧次歇斯底裡,這邊的石井四郎卻在司令部後院和黃向東密談。兩人開始商量後路,石井四郎說:“天皇陛下親口宣布休戰,那是他給自己留麵子,其實就是投降。我看我們也不要在這裡乾等著了,我下午就要求飛回哈爾濱,東鄉部隊的病毒泄漏事件非常棘手,我們必須儘快回去處理。”“沒錯,拖得時間越長越不好。現在是緊急防疫大隊在接管,可如意病毒還在我的特殊試驗室裡,我得回去查看是否完好,有沒有再次進行試驗的可能性。”黃向東也跟著附和。這時有士兵前來報告,說關東軍總司令山田乙三來到,岡村長官要他們倆立刻去會麵。兩人一愣,山田總司令來乾什麼了?從後院來到前院,發現守衛的軍隊明顯增多,院子裡停著幾輛黑色高級轎車。上樓來到岡村辦公室,見關東軍的最高長官山田乙三和岡村寧次並排而坐,一把纏金絲、綠鯊魚皮鞘的日本刀倚立在山田乙三身旁。兩人級彆相同,都是總軍司令官,也同樣麵無表情。黃向東和石井四郎立正敬禮,山田乙三的臉拉得比驢還長,示意他們倆坐在對麵,然後開腔,“諸位,我特地從東京大本營趕來,就是為了‘如意計劃’之事。計劃既然失敗,就要做好善後工作。兩年前,阿部石隆曾經對我說富錦縣有一個我軍修築的秘密要塞,可以將暫時不用的秘密物資存放在那裡。梅津總長的意思是,如意病毒危害太大,世界上還沒有血清能治療,副作用難以估量。所以我決定,命令石井四郎和三條洋平馬上回到哈爾濱,配合緊急防疫大隊將東鄉部隊中剩餘的病毒樣本封存,然後運到富錦縣。如果以後能研究出有效的血清,大日本帝國就還有出奇製勝的機會。”石井四郎沉吟片刻,問:“其他事務怎麼處理?比如監獄裡的犯人、供試驗的動物和已經製成的細菌彈。”山田乙三說:“大本營的意思是,全部就地銷毀。因為美蘇軍隊很快就會滲透到中國各省市,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和條件再打細菌戰。”石井四郎和黃向東立刻站起來,同時說道:“是!”軍用飛機在空中航行,外麵隱隱傳來低沉的炮聲,那是蘇軍在進攻日軍前線。石井四郎和黃向東並排坐著,兩人半天沒說話。黃向東心想,這個老家夥對日本戰敗好像並沒有表現得多悲傷,以他的城府,現在最關心的肯定不是日本國的命運,而是他自己的命運。過了一會兒,石井四郎長歎口氣,說:“三條君,我剛剛接手東鄉部隊不到半年,‘如意計劃’就失敗了,天皇陛下現在又決定投降,看來這是天意啊!”黃向東勸道:“石井老師,你也彆太難過,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先回東鄉部隊看看情況,然後我回國去找梅津參謀總長,讓他同意我們繼續進行第二次‘如意計劃’!”石井四郎的話讓黃向東吃了一驚,沒想到石井四郎居然如此倔強,難道自己看走了眼?在哈爾濱王崗機場下了飛機,731部隊的大部分人都感染病毒而死,包括運輸班的人,所以兩人已經沒有專車可乘。石井四郎在機場值班室給憲兵隊打電話,對方遲遲才派出一輛破舊的運輸卡車。坐在駕駛室裡,石井四郎感到極為彆扭,他從沒坐過這麼破的車,但憲兵隊的人和車輛都被派到731部隊去緊急防疫了,有車坐已經很不錯。一路來到平房區,還沒開到731部隊門口,就遠遠看到那兩根高大的煙囪冒著濃濃的深灰色煙霧。路麵上設了兩層哨卡攔截,很多身穿白色防護服的士兵持槍把守,這些人的胸前都貼有標簽,寫著各自的名字和職務,看來是方便辨認身份。當對方得知是石井四郎時,連忙敬禮,但同時告知他們,平房區已經被列為傳染病毒高危區,必須穿上防護服才能繼續前進。兩人在路邊臨時修築的消毒站內換好防護服,同樣有人把剛寫好的標簽貼在他們左胸,石井四郎胸前的標簽寫著“滿洲防疫給水部隊部隊長——石井四郎中將”,而黃向東的標簽則是“滿洲防疫給水部隊特彆班——三條洋平中佐”。士兵告訴他們倆,在平房區範圍內絕對不能脫掉防護服,或摘下防護麵罩,否則極有可能感染病毒。好在這種德國防護服內有氧氣泵,能維持十五小時,而且氧氣泵還可以更換,隻是在換的時候要屏住呼吸半分鐘。再次鑽進車裡,卡車緩緩拐進部隊大門,很多身穿白色防護服的士兵抬著屍體朝焚屍爐方向走去,活像一群地獄派出的勾屍人。在幾名士兵的帶領下,再次回到本部大樓的部隊長辦公室時,黃向東看到寬大的辦公桌後麵坐著一個人,正在與另外幾個站著的人交談。因為所有人都穿著防護服,隻在眼睛處開有兩個圓形玻璃窗,互相看不到長相。士兵向對方通報之後,那人才從辦公桌後走出來。黃向東看到他胸前的標簽上寫著“緊急防疫大隊長——若鬆有次郎大佐”。這人向石井四郎敬了個軍禮,道:“石井中將,我是關東軍防疫給水部長若鬆有次郎大佐,受山田總司令官和岡村總司令官的派遣,任緊急防疫大隊負責人。”石井四郎慢慢坐下,看著辦公室裡的書櫃、酒櫃和保險櫃都被貼上封條,不由得又長歎起來。若鬆有次郎把一份文件遞給他,石井翻了翻,上麵寫著詳細的感染死亡人數:“本部軍人及工作人員死亡1944人”“軍人及工作人員家屬死亡679人”“監獄樓囚犯死亡805人”“駐哈爾濱特彆市憲兵大隊死亡164人”“哈爾濱特彆市居民死亡170人”“總計死亡3762人”“未感染者:佐級以上軍官206人”看完報告,石井四郎慢慢點了點頭,問:“那些幸免的佐級以上軍官在什麼地方?”若鬆有次郎說:“他們還都在地下防空洞中,有電話可供聯絡。據第一部長菊地齋報告稱,因為躲避及時,還沒有人感染病毒。但山田總司令官有令,在事件沒有完全徹查之前,不允許放他們出來。”“胡鬨!”石井四郎叫道,“那他們早晚會被活活餓死!”若鬆有次郎說:“石井中將,地下防空洞中有可供400人支撐半年的壓縮糧食和清水,請不用擔心。”石井四郎運了半天氣,對黃向東道:“去看看你的特彆試驗樓吧。”黃向東對若鬆有次郎說:“若鬆長官,特彆試驗樓是我進行此次病毒試驗的場所,我要去檢查一下病毒樣本是否完好。”若鬆有次郎點了點頭,親自帶著幾名士兵和黃向東來到特彆試驗樓。黃向東用鑰匙打開地下試驗室的氣密門,一行人進去檢查,見金屬罐仍然靜靜地立在儲存室中。打開罐體,裡麵裝有如意病毒的玻璃管培養基還在,旁邊那幾十個新的玻璃管培養基也完好無損。若鬆有次郎問:“這個就是此次病毒泄漏事件的病毒樣本嗎?”黃向東點點頭。若鬆有次郎連忙下命令,不到十五分鐘,有人陸續從外麵抬進來幾十個形狀相同的金屬罐,把黃向東之前複製出的幾十個新培養基分彆小心翼翼地放入金屬罐中,封好罐口。然後把這些金屬罐以六個為一組,放進特製的木箱中,再往木箱裡澆入水泥,將金屬罐牢牢鑄為一體。十二個木箱做好後,已經是晚上七點多鐘,若鬆有次郎再下命令,一輛全身黑色的大卡車緩緩開過來,把木箱裝上車後又緩緩開走。黃向東趁機問道:“若鬆長官,這是要把病毒樣本送回島上嗎?”“不是,山田總司令官有令,要把病毒樣本用專列運送到佳木斯市富錦縣。”“具體要運到富錦縣的什麼地方?”若鬆有次郎搖搖頭,“這是山田總司令官親自安排的絕密軍事行動,我無權過問。”黃向東隻好不再打聽,若鬆有次郎又道:“三條中佐,日本已經在戰爭中投降,過不了幾天,美中蘇三國就要派人在中國各地接管物資和戰俘。我們最好加快處理善後的速度,不然等三國軍隊到來,我們就都成戰俘了。”石井四郎點點頭,“是的,所以我決定臨時任命三條洋平中佐為關東軍滿洲防疫給水部隊代部隊長,代表我全麵負責這裡的一切決策。我明天要緊急乘軍用飛機到日本麵見梅津參謀總長,說服他同意我們再次進行‘如意計劃’。雖然日本已經投降,但很多地區仍然在日軍管轄範圍內,我覺得還有機會。”黃向東大驚,剛要推辭,若鬆有次郎卻對黃向東說:“那就請三條部隊長儘快配合緊急防疫大隊做好善後處理工作。目前我們已經將絕大多數死者都在焚化爐中火化了,但5號和6號樓中還有大量動物屍體沒有處理,另外這裡有很多文件資料,最好儘快整理出來帶走。”若鬆有次郎走了,石井四郎見四下沒人,拍拍黃向東的肩膀,“我最多六天就會回來,在我離開的這幾天內,希望你能有條理地處理善後事宜。在生產部的庫房裡有很多細菌陶土炸彈,你要把這些炸彈全部銷毀。今晚我會把文件資料整理出來,明天帶回日本,不能給中國人留下半頁紙!”黃向東連忙附和,心想得設法把文件資料偷出來幾張,加上平時收集的照片罪證,一起偷偷送給延安方麵。黃向東和緊急防疫大隊的人開始處理監獄樓的那些死動物,整整忙碌了大半夜,到淩晨兩點才完事。黃向東累得睜不開眼睛,真想就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睡覺,但防護服氧氣泵容量有限,他隻好跟著大部隊乘卡車出了平房區,在消毒站裡換過衣服,再到哈爾濱市南郊的軍營睡覺。他把鬨鐘調到早晨七點,想睡醒後就去找石井四郎,以幫他整理篩選文件為由,尋機接觸機密文件。七點鬨鐘響起,黃向東從床上爬起來,問軍營的人事處參謀,打聽石井四郎宿舍在哪裡。參謀查了記錄,說石井四郎根本就沒回軍營睡覺,可能還在平房區的防疫給水部隊吧。黃向東覺得奇怪,飯也沒顧得上吃,連忙換好防護服,跟著緊急防疫大隊的軍車來到731部隊。若鬆有次郎看到黃向東就說:“石井中將把整理好的文件裝了六大箱子,今天淩晨四點半就乘坐軍用卡車到王崗機場回日本了。”“什麼?”黃向東頓時震驚,“石井中將已經回日本了?”“是的,他說想早些回去找梅津參謀總長商談秘密軍務。這裡的感染者及動物屍體都已經焚化,細菌炸彈全部銷毀,平房區附近的空氣也都用噴霧器消過多次毒。昨晚我們進行了動物活性試驗,結果顯示這裡已經沒有如意病毒的感染跡象。所以在今天淩晨三點多鐘,我們就把那幾十名佐級以上軍官從防空洞內釋放出來,石井中將去機場時還帶走兩對夫婦,說是他的親戚。”若鬆有次郎連頭也沒抬,邊坐在桌旁填寫報表邊回答。不用問,黃向東就知道肯定是細穀剛男、細穀三男和他們的老婆。他恨得想撞牆,後悔昨晚就不應該離開這裡。但轉念又想,石井四郎急著回日本肯定有意圖,這個老狐狸貪汙軍費、縱情酒色、研究殺人武器,他很清楚日本已經投降,如果被美中兩國找到細菌研究和活體試驗的文件,當然不會對他客氣,他已是驚弓之鳥,恨不得早逃一秒是一秒。在口字棟的廣場上,黃向東看到了菊地齋、川島清和太田澄這些人,他們都坐在地上,一個個蓬頭垢麵,神情呆滯,活像逃難的乞丐,哪裡還有當初穿軍裝時的神氣勁兒,更看不出都是少將、大佐軍銜的日本軍人。他們半個多月沒看到太陽,很多人被陽光刺得還在流眼淚。看到黃向東走過來,川島清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到黃向東麵前,緊緊抓著他的胳膊,“我沒感染病毒,真的沒有感染啊!”看到他這副德行,黃向東恨得牙根發癢,他轉了轉眼珠,對若鬆有次郎說:“若鬆大佐,我希望能在特彆試驗樓裡對這些人進行細致的感染檢查。”若鬆有次郎當然同意,命令士兵把這幾十個人都押到特彆試驗樓的地下室裡。若鬆有次郎說:“三條中佐,恐怕沒有太多時間,這些人今天就得被安排去機場回日本。因為剛剛接到大本營的密電,讓我們在今晚九點之前必須撤離,按照《波茨坦公告》,美中蘇三國的軍隊很可能會在這幾天占領這裡,日本方麵會在午夜十二點從旅順口派出轟炸機把這裡炸平,以免留下證據。”黃向東心中吃驚,他板起臉,“如果讓他們就這麼回日本,一旦他們回國後感染給更多的日本人,這個責任你負得起嗎?”“可是……可是如果時間耽誤太長,他們被敵人俘虜,那可就糟了。”若鬆有次郎連忙道。黃向東暗自打著算盤,說:“這樣吧,你命令緊急防疫大隊先撤離這裡,隻留一名司機待命,我保證最遲今晚六點就能做完檢查,完畢後用運輸班的大型運輸車直接送他們到王崗機場。”若鬆有次郎聽他這麼說,也就答應了,就算以後出什麼意外,責任也可以推到這個三條洋平中佐身上,其實他也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飛回日本。他立刻命令緊急防疫大隊的人陸續撤出,直接前往王崗機場回日本。不到半個小時,人就都走光了,除待命的司機在運輸班等候之外,731部隊成了名副其實的死城。黃向東在幾座大樓之間仔細查找,部隊長辦公室、各生產班辦公室、總務部、人事部……他越找越恨,石井四郎實在太狡猾了,居然沒留下半張紙和照片,生產部倉庫裡的大批細菌陶土炸彈也都沒了,現在要想找到731部隊的犯罪證據,除了幾棟樓和這四十多人之外,什麼都沒有。在地下試驗室,黃向東看著這四十多人,說:“石井閣下臨回日本的時候,已經正式任命我為代部隊長,這個你們都應該知道了吧?”大家都點了點頭。川島清和菊地齋兩人臉上明顯帶著不服氣,但也沒說什麼,天皇都投降了,還爭這個有什麼用呢?黃向東又道:“給大家做完體檢後,我們就乘坐運輸車到王崗機場,大家一起飛回日本。如果各位不想拖延時間的話,就儘量配合我,彆搗亂。緊急防疫大隊就駐紮在本部附近,他們被山田總司令官授予最高權限,可以直接槍斃任何違令者,到時候可彆怪我三條洋平不客氣!”這些人沒敢說什麼,黃向東例行給大家都抽了血,酒井直人笑著說:“三條閣下,恭喜你升為部隊長,回到日本後,我們最好還能分配到同一個部隊共事。”黃向東看到他就想起這家夥愛吃人肉的事,惡心得真想兩拳打死他。檢查了一圈,他發現沒有田中維武和常穀川,酒井說:“唉,他們倆那天剛好到生產課辦事,結果感染病毒被隔離,三天後就死了。”“哦,真不幸。”黃向東心想,隻要生產課的這些人活著就行,他們是活生生的罪證。檢查完之後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天完全黑了,黃向東命令所有人都登上運輸車,鎖好廂門,然後讓司機開車駛出平房區。黃向東沒有坐在副駕駛位置,而是坐在司機身後。司機覺得奇怪,但也不好問什麼。外麵的炮聲越來越大,震得汽車玻璃窗嗡嗡直響,忽然司機說:“三條長官,前麵有一列車隊,好像不是日軍的,我們得拐到小路上去。”黃向東掏出手槍,抵在司機後腦,“沿大路向前開,否則打爛你的腦袋!”司機嚇傻了,這才明白為什麼黃向東要坐在他身後。運輸車繼續行駛,前麵的車隊越來越近,從顏色和形狀看,打頭的是蘇製BA輕型裝甲車,後麵跟著幾輛吉斯牌MM-B型運兵車和一輛小型吉普車。雙方的車都慢慢停住,從運兵車中跳下五名高大的蘇聯士兵,手裡握著莫辛納甘步槍,一路小跑到黃向東的車前舉槍高聲喊著什麼。黃向東聽不懂俄語,但也不需要聽懂,連忙和司機乖乖開門下車。蘇聯士兵邊嗬斥邊用力推搡兩人,黃向東用中國話和日語分彆解釋,對方顯然也聽不懂。有個士兵不耐煩了,舉起槍托猛砸黃向東的腦袋,打得他差點兒沒昏過去。這時從吉普車上走下一個蘇聯軍官,滿臉大胡子,身高足有一米九,神情倨傲。重要的是旁邊那名隨軍翻譯懂日語,這讓黃向東欣喜若狂。翻譯問黃向東等人的身份,黃向東看麵相就知道那大胡子軍官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大老粗,來硬的肯定不行,於是連忙說:“我就知道您肯定是這裡的最高長官,我有非常重要的軍情彙報,希望能提供一個相對隱私的談話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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