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如意病毒(1 / 1)

無間 九方樓蘭 4480 字 1天前

回到哈爾濱,黃向東把日記本遞到石井四郎手上。石井四郎仔細翻閱著,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邊看邊不住地點頭,“隻要有它在,‘如意計劃’就指日可待了。”黃向東知道石井四郎是怕日記本丟失,他趁機說:“石井老師,我想儘快進行底座材料的合成試驗。現在是冬天,環境溫度容易控製,如果開春後氣溫升高,就不太容易製造零攝氏度左右的氣溫了。”石井四郎當然同意,他拍了拍黃向東的肩膀,“沒問題,北野政次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卸任,你不用管他,有什麼事隨便打個報告,走個形式就行。辛苦了,三條君,我已經向陸軍部交過報告,上麵已經批準了晉升令,一個月內,你軍裝肩章上的星星就會變成兩顆。”“多謝石井老師的栽培!三條洋平必定終生為天皇陛下奉獻生命!”黃向東已經把這套話說得很順溜,甚至說的時候連自己都有點兒信了。黃向東躲在特彆試驗樓裡,開始按照日記本上記載的方法合成路燈底座的特殊材料。這個底座其實隻是裝飾品,普通的路燈杆都是由圓木製成的,先在地上打出洞,把底座套進圓木中,再把圓木尾端插進地裡約一米,最後將底座用水泥固定在地麵。說來也怪,這個三條洋平還真是奇才,用他發明的配方製成的底座,在零攝氏度左右的環境下就開始出現細細的裂縫,而且在十個小時內,裂縫就能達到手指那麼寬,泄漏病毒完全沒問題。黃向東把這九種原料都寫在黑板上,按規律改變每種原料的比例值,製訂了八十一種組合方案,逐個試驗。北野政次賦予黃向東調動所有部門人員設備的權力,在他的全程監督下,第三部生產班所有人員集體加班,趕製了八十一個底座。這些人平時和黃向東還算熟,但最近都在有意無意地和他保持距離,就連平時關係最好的酒井直人和田中維武看到他也遠遠地躲著走。黃向東很清楚,雖然這幫人不了解“如意計劃”的細節,但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們都知道這個三條洋平少佐正在研究一種很可怕的病毒。八十一個底座做好後都放在地下室,黃向東把暖氣閥門開大,地下實驗室的溫度達到30攝氏度以上。等去除外模、底座完全乾透後,黃向東手裡握著德國懷表,緊張地查看每個底座的堅固情況。溫度從30攝氏度向下調整,每3攝氏度為一檔,等到溫度為零上10攝氏度時,他發現有個底座開始出現裂紋。黃向東用這個編號的配方又做了十個底座,乾透後環境溫度降到10攝氏度,十個底座全部開裂。也就是說,這種更改過的新配方將三條洋平當初設計的開裂溫度足足提高了10度,而且配方的比例數字也很好塗改,隻須在日記本上把1改成11即可。然後開始病毒感染試驗。黃向東真正算是把腦袋係在腰上,這種病毒的致死率極高,如果稍不小心讓呼吸道和皮膚接觸到病毒,就幾乎肯定會死。在經曆了那麼多事情之後,黃向東已經不像當初那樣怕死,與林美秀等人相比,感染病毒的死亡方式反而仁慈得多了。每次試驗時,黃向東都要穿上特製的多層生化防護服,在特彆試驗樓的地下密封試驗室中打開金屬罐體,小心翼翼地將裝在透明玻璃管中的如意病毒培養基取出。黃向東對著燈光注視著玻璃管裡的橙黃色液體,心想:你可是從遙遠的非洲蝙蝠體內提煉而成,目前世界上最致命的病毒,我能有幸接觸到你,到底是幸運還是厄運?他按照日記本上記載的培養方法製成新的培養基,他在開拓醫學院做了幾年教授助理,掌握了很多細菌方麵的知識,因此做起來並不算太難。而且這種病毒生存能力極強,隻要找到動物做宿主,基本就遍地開花了。黃向東把玻璃管放進半圓型的玻璃密封罩中,雙手伸進預留孔內,左右手互相把封條貼緊。然後慢慢打開玻璃管,顫抖著將玻璃管中的液體倒入五個裝有新培養基的玻璃管內。這套動作並不複雜,可黃向東做了近一個小時。他把雙手抽出來,在消毒室用噴灑器將防護服徹底消毒乾燥,再到更衣室脫掉防護服後,才發現身上幾乎被汗水給浸透了。新培養基裡的病毒二十四小時後就會生成。細穀剛男早就送來了幾十隻供試驗用的猴子,黃向東把五個新的培養基和五隻猴子配套放進密封艙,再按動電鈕打碎玻璃管。按日記本的記錄,潛伏期隻有六個小時。果然,六小時後,五個密封艙內的猴子都開始出現發熱和咳嗽症狀;九小時後症狀加劇;十五小時後猴子的耳、鼻、眼睛都開始流血;二十八小時後,三隻猴子表皮出現潰爛;四十小時後,五隻猴子全部死亡。在對這五隻猴子進行解剖時,黃向東發現它們的內臟幾乎完全爛成了液體,非常恐怖。黃向東感到不寒而栗,這哪裡是病毒,簡直就是魔鬼投向人間的毀滅者。轉眼就到了三月,北野政次正式卸任,被調到上海任第13軍軍醫部長。石井四郎乘坐黑色的部隊長專車威武地來到731部隊,他先把所有人召集到大禮堂,意氣風發地講了很多話,但大部分都是沒用的。石井四郎一回到731部隊任首腦,氣氛立刻就變了,太田澄、菊地齋和川島清等人輪番請石井四郎到哈爾濱的各大飯店和夜總會喝酒跳舞,平時也是送禮不斷。石井四郎喜酒好色,對這些東西照單全收。但黃向東工作十分用心,他把猴子和用正確配方製成的底座樣品放在一起,再將溫控器調到零攝氏度,效果非常理想,用望遠鏡可見底座均有開裂現象,六小時後,猴子們也準時出現發熱咳嗽等症狀。石井四郎滿意極了,眼中放出得意的光來,但黃向東還是看出了石井內心的恐懼,是那種生怕隔著數層玻璃也會感染到病毒的恐懼。他連忙報告:“石井老師,今後的一切試驗都由我個人來完成,我保證小心謹慎地實施‘如意計劃’,不會有任何紕漏。現在哈爾濱的氣溫大約是零上4攝氏度到零下4攝氏99lib?度,還不適合進行大批量生產。等到6月末時,中國大多數城市的夜間最低溫度都在零上8攝氏度左右,到那時就可以安全地大批量生產底座,再用最多五十天時間運送到中國各地安裝成型。等日本撤出中國以後,我們就可以隔著大海看中國人自生自滅了!”石井四郎哈哈大笑,當場從酒櫃裡拿出一瓶蘇格蘭威士忌打開,兩人提前乾杯慶祝。距離6月還有近三個月,黃向東在這段時間隻做一件事,那就是製作如意病毒的樣本。石井四郎在全國四處調集力量生產玻璃管,足足有兩千多個。但黃向東並沒有製作那麼多真正的樣本,因為按照他的計劃,完全不需要這麼多,除五十個以外,兩千多個玻璃管裡都是普通無毒的培養液。如果真要製作出兩千個真正的如意病毒樣本,還真不敢保證每次動作都能成功。他極少去辦公室,因為害怕看到辦公桌上的用品擺設,尤其是筆筒裡那幾支排列整齊的筆。每當夜深人靜之時,他就從床頭櫃拿起和伊紀牡丹的合影照片。他經常在想,如果伊紀牡丹還活著,母親會不會同意兩人真的結婚呢?東鄉村外的農婦死了,底牌“鱷魚”也已犧牲,黃向東成了斷線的風箏,不知道在哪裡、和誰接頭聯絡。他有很多重要情報,想迫切地見吳站長。可去哪裡找他呢?思來想去也隻有去凡塔季亞夜總會了。石井四郎堅決不同意他出門,有了那次暗殺事件,石井生怕這個願意充當敢死角色的軍醫再出什麼意外。黃向東度日如年,每天早晚都要到室外查看溫度計。轉眼幾十天過去,5月9號下午,電台裡傳出重大消息:蘇軍攻占柏林,希特勒自殺,納粹德國正式投降。這個消息讓石井四郎很不安,他似乎也並不那麼樂觀了,同時一個勁兒地催促黃向東儘快複製病毒樣本。天氣越來越熱,已經是6月中旬,哈爾濱早晚的氣溫在零上16攝氏度到6攝氏度之間。石井四郎開始催促量產路燈底座的計劃,黃向東說他在731部隊非常枯燥,這個沒有女人、隻有軍人的地方讓他整天提不起精神,而且他喜歡上凡塔季亞夜總會的一個舞女很久了,早就想見她。石井四郎覺得很意外,他與三條洋平有幾年交情,這個人全心撲在醫學研究上,根本不近酒色,現在怎麼變了?可轉念又想,早聽說三條洋平之前的清高都是假的,哪有不好色的男人?而且到了東鄉部隊這種壓抑的、監獄式九九藏書網的地方,就算聖人也折磨瘋了,再加上發妻慘死,單身男人性格大變,在酒色上發泄也很正常。石井本身就是個色鬼,了解男人好色的毛病很難改掉,最重要的是,“如意計劃”實施在即,如果不同意,很可能惹三條洋平不高興,要知道病毒和底座的裝配方法隻有他最清楚。想到這裡,石井四郎勉強同意讓黃向東出去散心,但必須把汽車牌照偽裝,而且要有至少兩名持槍士兵喬裝跟隨。黃向東全都照辦了。這天吃過晚飯,六點多鐘時,黃向東和司機還加上兩名士兵乘車出了平房區,直奔哈爾濱市內。到了凡塔季亞夜總會門口,兩名士兵說:“三條中佐,石井閣下吩咐過,讓我們必須隨時保護您,不能讓您離開我們的視線,請原諒!”黃向東心中暗罵石井四郎,但臉上還要帶著笑道:“謝謝你們的好意,走吧。”進了夜總會,裡麵燈光昏暗,舞池中已經有男男女女在跳舞,樂隊在台上演奏著悠揚的爵士樂曲,一派紙醉金迷的氣氛。黃向東來回走了幾圈,沒看到“六指神”和“小神婆”他們,他想直接到二樓去客房裡找,卻發現有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麵無表情地堵住樓梯口。黃向東走到樓梯,還沒等張嘴說話,那黑衣人伸手攔住,“二樓已經封閉,請您在一樓玩樂。”這是為什麼?黃向東沒有多問,隱隱覺得肯定是出了什麼事。他在舞池周圍踱了幾圈,一個瘦瘦的年輕舞女走過來,挎著黃向東的胳膊膩聲說:“先生,您沒有女伴吧,那讓我陪您跳舞好嗎?”“我要找這裡的‘魯智深’,你認識嗎?”黃向東笑著說。舞女咯咯笑了,“這裡沒有‘魯智深’,潘金蓮行嗎?”黃向東不想多廢話,剛要伸手推開,舞女卻用雙手摟住他的脖子,身體緊貼,在黃向東耳邊低聲說:“你有什麼事可以問我,但要先給我陪舞的錢,二十塊,是這裡的規矩。”黃向東心想這些舞女都很狡猾,多半又是順竿騙錢的,但死馬當活馬醫,就算找不到接頭人,也不能就這麼離開,那兩個士兵還在旁邊盯著呢。於是他掏出二十塊錢扔給舞女,舞女把鈔票塞進胸衣,雙手仍然緊緊摟著黃向東的脖子,兩人開始隨著音樂慢慢挪步。旁邊那兩名便裝士兵坐在舞池邊的桌旁喝酒,當然是黃向東出錢。兩人談論著眼前那些舞女的身材和長相,非常羨慕三條洋平中佐能有這樣的玩樂機會,這對於他們這些普通士兵來說幾乎是不可想象的,如果不是當保鏢,他們做夢都沒機會來如此高檔的夜總會。兩人摟著跳了一會兒,黃向東低聲問:“你真不認識‘魯智深’嗎?”“這幾天風聲緊,沒見二樓都被查封了嗎?”舞女笑著回答,外人光看表情,她就像在說情話。“出了什麼事?”黃向東也笑著問。“前幾天吳站長中了圈套,被抓進警察廳。‘魯智深’和他媽讓我在這裡等你,有什麼事和我說吧。”“你是誰?”黃向東心中一凜,警覺地問。舞女說:“我是‘大嘴一’的人,黑先生!”聽到這句話,黃向東才把心放下,“請你想辦法一定轉告首長,就說日記本已經找到,我正在想辦法破壞‘如意計劃’。另外,延安情報部高層的間諜偷看過辦公室的密電,內容與碇常重有關,很可能是‘白馬’所為。”“都記下了,還有嗎?”舞女問道。“暫時就這些,你要千萬牢記我的話,今後我恐怕沒機會再出來了。”黃向東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兩人又跳了十幾分鐘,等到舞曲終了才分開。他看到有舞女正纏著那兩個士兵要跳舞,兩人麵對這些活色生香的性感舞女,心裡癢得難受,但苦於價格昂貴,隻好連連推辭。黃向東掏出五張十塊錢的鈔票遞給他們,“出來一趟不容易,你們也去跳個舞玩玩吧。”兩人喜出望外,連忙一個勁兒地道謝,然後分彆挎著舞女去跳舞了。黃向東此舉是想讓他們彆亂說話,雖然剛才的接頭不太可能被看出異常,但花了錢心裡更有底。晚九點多出來,黃向東暗想吳站長中了什麼圈套?是碇常重還是土肥原所為?是不是那個潛伏在延安情報部的“白馬”起了作用?汽車經過道裡區石頭道街,聖索菲亞大教堂雄偉的身影遠遠矗立在夜幕之中。黃向東讓司機拐個彎,想到教堂裡走走。兩名士兵本不想讓他多過活動,但剛才酒也喝了,舞也跳了,就沒再說什麼,隻在後麵緊緊跟隨。教堂大門早已關閉,黃向東來到側門,一名修女正從側門走出來。黃向東問她是否可以進去祈禱幾分鐘,修女搖搖頭表示已經關門,可以明天上午再來。黃向東道:“我明天就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也許會沒命,所以我想今晚在聖母馬利亞麵前祈禱,讓她保佑我和我的家人平安。”這修女聽了後,半晌沒說話,最後低聲說:“請跟我來。”黃向東等人在後麵跟隨。從側門的走廊拐兩個彎來到主廳,聖索菲亞教堂黃向東之前經常來玩,倒不是因為他信天主教,而是很多和他相識的女人們信。他是無神論者,每次到教堂或寺廟之類的地方都沒什麼特殊感覺,這次卻完全不同。站在數排木製長椅前,看到大廳前那巨大潔白的、懷裡抱著聖嬰耶穌的聖母像,黃向東忽然產生強烈的無助感,他伸手拿起放在管風琴旁邊的小十字架,不由自主地雙膝跪地閉上雙眼,雙手握著十字架,在心中默默念著什麼。他想起桐君和伊紀牡丹,想起即將開始的“如意計劃”,想起大半年沒見麵的老母親,想到也許再也見不到她時,黃向東平生第一次覺得和死亡如此接近。有隻手輕輕搭在黃向東肩膀上,他立刻睜眼回頭,卻是一名神父。這神父大概六十多歲,麵容慈祥而威嚴,頭發黃白相間。神父用不太熟練的中國話說道:“你的身上和眼神裡都有一種巨大的恐懼,你在躲避它,或者要接近它。”黃向東很震驚,神父隻看了他幾秒鐘,卻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恐懼。他放下十字架站起身,眼淚流出,身體也不住地顫抖。神父握住他的手,把掛在胸前的十字架墜放在黃向東手心,再幫他緊緊握住,“這是聖母馬利亞的靈魂所在,她會保佑所有正直善良的人,幫助他們驅走一切恐懼。”“神父,你怎麼知道我是正直善良的?也許我是個惡人。”“我的孩子,你的眼中雖有恐懼,卻沒有邪惡。也許你將要獨自麵對巨大的邪惡,但記住,神永遠站在善良者的一方。”神父微笑道,並將頸中的十字架銀鏈摘下,一起放在黃向東手裡。次日早晨,黃向東打電話給酒井直人,跟他打聽到南京中國派遣軍司令部的總機號碼。他直接對總機員說要接岡村總司令辦公室,同時報出了滿洲防疫給水部隊的番號。總機員在核查了對方的總機號碼後,先把線路接到司令部的副官部,對方又仔細詢問黃向東的身份,黃向東告訴對方,有很重要的軍情事務報告。副官部長終於勉強同意切換了線路。當從話筒中傳來岡村寧次那低沉的聲音時,黃向東十分高興,他認真地說:“岡村總司令,我是滿洲第731部隊石井四郎中將部下三條洋平中佐,三月紀念大會您還接見過我,說我是大日本帝國的勇士!”“哦,當然記得,三條中佐,‘如意計劃’的策劃者。有什麼事情嗎?”岡村寧次問道。黃向東連忙回答:“‘如意計劃’的前期試驗工作已經圓滿完成,馬上就要投入批量生產,但我想,應該在批量生產的同時,與您麵對麵地商談一下計劃的全麵實施工作。”岡村寧次問:“這是很必要的,可石井中將為什麼不自己和我說?”“是這樣,石井中將可能最近公務纏身,我提醒過他兩次,但他一直忙於接手北野少將的事務,可能就忘了。我想‘如意計劃’事關重大,它關係到東亞戰局的勝敗,所以就鬥膽打電話給您,請求您讓石井中將和我去長春一趟。但最好不要提起是我的主意,不然石井中將會生氣的。”黃向東直截了當。岡村寧次聽了後有些生氣,“這個石井,這麼大的事居然也會忘記?幸好有你提醒。沒關係,我這就打電話給石井四郎的辦公室,讓他立刻和你到南京見我。放心吧,我不會說的。”掛斷電話,黃向東非常高興,暗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半小時內就會接到石井四郎的電話。果然,才過了二十二分鐘,電話鈴聲響起,石井四郎說岡村寧次要他們倆最遲兩天內起程去南京議事。黃向東得意極了,嘴上卻說那隻好把底座的生產計劃分配下去,一天也不能耽誤,石井四郎隻得同意。黃向東把更改後的底座特殊材料配方整齊地抄寫了一份,連同日記本都交給石井四郎。石井四郎問他要生產多少個底座,黃向東說,他統計了在中國日本占領區所有通電路燈的市縣,按一百個計算,每市縣安放二十個底座。石井四郎馬上把幾大部門的部長都召集到辦公室緊急開會,讓他們放下手裡所有工作,整個731部隊三千多人都必須參與底座的批量生產,由三條洋平中佐下達具體工作流程,務必在二十天內完成兩千個底座的任務,否則軍法處置。黃向東帶著731部隊中的所有少佐以上軍官,在試驗室裡將配製底座、置入玻璃管、密封底座和低溫開裂的全部過程演示了幾遍。其實過程很簡單,隻是每個步驟都要小心謹慎,爭取一步到位。他建議各部門負責人分批逐級教授工作方式,三天後開始正式組裝。第二天上午,石井四郎和黃向東在王崗軍用機場乘飛機前往南京。到了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部,岡村寧次也不客套,直接要黃向東報告“如意計劃”的進度,說首相大人對此事非常重視,隻能成功不許失敗。黃向東在辦公室裡寫報告,岡村寧次則忙著調動各省日軍在二十天內清空鐵路線,以隨時將底座運往中國全境。他又打報告給梅津美智郎,請求他與相關高層儘快製訂計劃,安排在中國的所有日軍四個月內全部撤出中國。到了第六天,忽然石井四郎衝進屋來,臉色鐵青,眼中全是怒氣。黃向東連忙問:“發生了什麼、什麼事情?”“剛才東鄉部隊太田澄打來電話,說那些底座在零上7攝氏度的時候就已經開裂,大量人員出現發熱現象,而且越來越嚴重,這是怎麼回事?”石井四郎越說越怒,用拳頭重重砸在辦公桌上,身體前傾,惡狠狠地瞪著他,好像要把對方一口吞掉。黃向東心花怒放,但臉上裝出非常吃驚的神色,“這不可能,這、這絕不可能!”石井四郎眼睛通紅,雙手用力揪住黃向東的領口,“難道你覺得太田澄會打電話和我開這種玩笑嗎?”“這不可能!配方是我經過幾百次試驗才確定的,我敢用性命擔保,絕不會出現錯誤!肯定是有人偷懶或操作不正確造成的!那些家夥平時就知道發了工資寄回老家,要麼就是泡在酒吧和妓院。”黃向東還在裝蒜。石井四郎恨不得把黃向東撕成碎片,幾分鐘後他才慢慢鬆開,一屁股坐在椅子裡,半天說不出話。黃向東大腦急轉,說:“石井老師,現在補救還來得及。我們馬上通知部隊將所有發病者迅速隔離,如意病毒無藥可治,所以不要試圖采取任何救護措施,否則隻會感染更多人。再派出防護人員把剩餘的底座用最快速度掩埋,如果處置得好,我回去之後還有機會用完好的病毒樣本繼續生產。”沒等石井四郎回答,岡村寧次又衝進屋來,對著石井四郎吼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兩人極力解釋了一通,岡村寧次大罵兩人廢物和無能。石井四郎立刻打電話到731部隊,把黃向東說的話通知太田澄和菊地齋,讓兩人儘快處理。岡村寧次怒道:“‘如意計劃’是陸軍部和參謀本部都極其重視的絕密計劃,為了把病毒樣本從太平洋運到中國,光潛艇就被美國佬擊沉了六艘。如果這個計劃失敗,我看你們兩人怎麼向參謀總長和首相交代!”石井四郎和黃向東站得筆直,額頭上全是冷汗,連大氣都不敢喘。岡村寧次雖然是大將,而石井隻是中將,但兩人都是日本軍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時也要互相敬畏幾分,彆說呼喝訓斥,就連架也沒吵過。可今天的岡村寧次明顯怒不可遏,因為這件事要是搞砸,對他的影響也會極大。第二天上午,石井四郎再次打電話到731部隊,卻始終無人接聽。岡村寧次得知後立刻親自打電話給關東軍駐哈爾濱憲兵聯隊總部,讓他們火速派人穿上防護服,趕到平房區的東鄉部隊本部查看,並囑咐他們嚴格保密,否則軍法從事。黃向東提醒道:“憲兵隊隻有二級防護能力的普通防護服,而對付如意病毒,必須穿上具有一級防護能力的德國多層生化防護服,就像我之前做病毒培養基時穿的那種。這種生化防護服價錢昂貴,東鄉部隊也隻有幾百套。”“來不及了,先讓他們穿二級防護服去看看情況!”石井四郎焦急地說。兩個小時後,聯隊長加藤佐賀大佐在731部隊打來電話,說部隊中已有一千三百多人感染病毒死亡,剩下的一千多人之中還有至少七八百人嚴重發病,隻有四十幾名佐級以上軍官因為及時躲到地下防空洞而幸免。但宿舍樓的軍人家屬和監獄樓內關押的八百多名囚犯沒能幸免,全部感染了病毒。聽到這個消息後,石井四郎覺得半身冰涼,手中的電話機無力地垂在地上。岡村寧次暴跳如雷,讓石井四郎和黃向東馬上想辦法,不然就以重大失職罪將兩人下獄。晚上七點多鐘,還沒等岡村寧次消氣,加藤佐賀又來電話,說上午派到平房區東鄉部隊的一百多名穿著防護服的憲兵,到現在已有四十多人不同程度地出現咳嗽、高熱甚至眼角充血等症狀,問是怎麼回事。岡村寧次和石井四郎麵麵相覷,黃向東之前說的話不幸言中。岡村寧次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憲兵隊也感染了病毒,那會不會越蔓延越廣?”黃向東也開始恐慌,本來他的計策是想讓731部隊被如意病毒毀滅掉,可現在病毒已經被憲兵隊帶到哈爾濱市區,這可就危險了。他連忙建議岡村寧次立刻宣布哈爾濱進入一級戰備狀態,想儘一切辦法運送德國多層特殊化防護服到哈爾濱,由軍隊進行病毒的隔離和控製。岡村寧次腦門兒沁出了汗,現在已經不僅僅是731部隊的災難,而是整個哈爾濱的災難。駐紮在中國的日本軍隊數量有一百一十多萬,而且幾乎每天都有幾千日本軍人和僑民來往於中日之間,如果病毒繼續擴大,毀滅的就不僅是中國,還有日本,甚至其他國家。岡村寧次再也顧不得掩蓋真相,他立刻給遠在日本的陸軍參謀總長梅津美治郎打去電話,詳細報告事態發展。這個消息讓梅津美治郎麵色慘白,他不敢隱瞞,向日本首相鈴木貫太郎報告了如意病毒泄漏事件的經過。鈴木貫太郎嚇得不輕,連忙上報給日本裕仁天皇,天皇本來是極力支持在中國打細菌戰的,可聽到這個消息,也嚇得魂不附體,生怕病毒漂洋過海傳到日本,便馬上責成日本經產省大臣用最快速度從德國空運兩千套一級生化防護服到哈爾濱,越快越好。這種防護服價值不菲,在石井四郎的主動建議下,將本來要批給731部隊的下半年經費四百萬日元全部用來買防護服了。五天以後,防護服從德國漢堡運到哈爾濱,岡村寧次調集了駐紮在哈爾濱的一個日軍混成旅,讓他們穿上德國防護服,組成緊急防疫大隊進行隔離控製工作。在黃向東的建議下,緊急防疫大隊先是采取了先隔後離的辦法,用一千五百人把所有憲兵隊員和相關人員全部就地囚禁在地下防空洞中。並在哈爾濱市區進行逐戶調查,遇到疑似感染者立刻隔離起來。再派出五百人開赴平房區,把731部隊徹底與外界隔離。由於行動迅速,病毒的傳染勢頭被有效地控製住,哈爾濱市區內每天約有幾十人因為不知道什麼途徑而感染病毒的人被隔離,以後每天的感染者越來越少,最後終於沒有了。為絕後患,岡村寧次把牙一咬,下令將所有隔離的憲兵隊員和731部隊佐級以下人員包括囚犯全部槍斃,然後秘密運到731部隊的焚屍爐中徹底燒毀。至於731部隊中的高級軍官,暫時不能離開地下防空洞,聽候處理,緊急防疫大隊負責731部隊的安全和保密工作。策劃長達數年、實施不到十天的“如意計劃”徹底宣告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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