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今天再買十個,撿個大的拿。”說完黃向東遞上夾有紙條的鈔票。農婦接過錢收進口袋,在牛皮紙袋中裝了十隻雞蛋交給他。黃向東拎著蛋菜往回走,半路忽聽有人叫他,回頭一看,是個身材強壯的男人,長相有點猥瑣。黃向東回憶起厚冊子中的資料,這人名叫細穀剛男,是第二部特彆班的負責人。他來到黃向東麵前,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三條君,我正要來找你,太田大佐為你單獨設立特彆試驗樓,你把需要買的所有用品開一張清單給我,由我來采購。”在他的帶領下,黃向東發現這幢兩層樓地處731本部建築群的西南角,距離最近的動物飼養場也有三百多米距離,顯得孤零零的,門口有幾名士兵把守。細穀剛男指著那幢樓說:“怎麼樣?三條君,整幢樓都是你的。”黃向東感到很奇怪,“這幢兩層建築以前是做什麼用的?為什麼分配給我這麼大的地盤,好像用不上吧?”“嘿嘿嘿,以前是物資倉庫,後來部隊規模擴大,就在主樓後麵蓋了新的物資部大樓,這幢樓就一直閒置。至於用途,我就不知道了,得去問太田大佐或者部隊長。對了,聽說您與石井博士關係非常好,連北野部隊長也很器重您。”細穀剛男笑得很討厭。黃向東說:“談不上器重,隻是我運氣比較好吧。”細穀剛男說:“怪不得,太田大佐說你要在這裡研究一種特殊的病毒,下午我還得派人在特彆試驗樓周圍劃上警戒線,無關人員一律不得擅入。”黃向東心裡更加納悶兒,進樓一看,兩層樓總共有十幾個房間,臨時雇用的中國勞工正在粉刷牆壁、掃地、擦玻璃,幾名士兵來回巡視監工。在樓上的一間已收拾乾淨的屋內,細穀剛男從皮包裡取出兩張紙,上麵列滿了各種辦公和試驗用品的名稱。黃向東在醫學院工作幾年,對試驗用品很熟悉,大概瀏覽了一下,見清單上列的很多先進儀器他隻是聽說過,根本就沒見過實物。再仔細看,卻發現很多東西都用不上,有的還重複了。“細穀先生,這種德國西門子公司產的透射電子顯微鏡,每架要兩萬多日元,足夠在哈爾濱買一座房子了。這麼貴的東西有一架就夠,為什麼要買兩架?另外還有這種——”細穀剛男立刻搶過列表假裝看了看,滿臉堆笑地說:“三條君,有些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您知道我是誰嗎?”黃向東聽出他話裡有話,就加了謹慎,問:“您不是第二部特彆班的負責人細穀剛男先生嗎?”“哈哈哈,看來您是真不知道,”細穀剛男笑得很得意,“我和同在特彆班的細穀三男一樣都姓石井,分彆叫做石井剛男和石井三男,我們都是石井四郎的親哥哥。”黃向東恍然大悟,驚訝得半天沒說話。細穀剛男顯然很喜歡對方這種表情,“你也知道,特彆班要看管圓木和保障監獄的安全,非常重要,所以石井四郎就派我們來負責。為了避免閒話,我們隻好化名為細穀,您應該能理解吧?”“哦,當然,當然理解。”黃向東明白了,這種方法等於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的。這個神秘而又恐怖的731部隊其實和世界上千千萬萬的單位機構一樣,也有腐敗和裙帶關係。細穀剛男看著黃向東的臉,試探性地說:“所以有些東西最好能有備用品,比如這種德國顯微鏡,我們先買一架,多出的錢可以存起來,什麼時候壞了再買,到時候就不用再申請款項了,您覺得呢?”黃向東哪會不懂這些?他嚴肅地說:“這種型號的顯微鏡效果不錯,但很容易壞,誰知道哪天就不能用了?為了不影響工作,買兩架完全必要;法國紅酒和蘇格蘭威士忌也得買,工作到深夜很辛苦,喝上幾口就不會累;美國愛迪生牌留聲機,這個可以在休息時間聽聽音樂;還有蘇聯紅貂皮大衣和……小牛皮靴子……嗯,這個……這個當然是冬天深夜加班時穿的,不然渾身冷得發抖,連燒杯和玻璃管都拿不穩,根本沒法乾活啊!”細穀剛男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攏嘴,“您真是個聰明人,請放心,大家都有好處,那就請在下麵一欄簽上名字吧?”黃向東邊簽名邊問:“可是,會不會有人按照清單來清點已經采購到的物品?”“會的,東鄉部隊規定很嚴格,但您不用擔心,負責采購清點的人叫石井操子,是我的老婆。”細穀剛男笑得臉上開花。這下黃向東徹底無語,丈夫負責采購,妻子負責驗收,再沒有比這種安排更保險的了。細穀剛男把清單收起來,兩人走出試驗樓,細穀剛男夾著皮包,點頭哈腰地說:“特彆試驗樓的修繕和物品配齊,大概下周就能完成,這幾天就隻能辛苦您在自己的宿舍裡辦公了。有什麼事就到物資部二層特彆班找我,如果我不在,就讓我老婆操子代辦,千萬彆客氣。”看著細穀剛男邁著輕快腳步的背影,黃向東在心裡暗罵這王八蛋還真會報花賬,居然給實驗室配備法國紅酒、留聲機和貂皮大衣皮靴,看來紅酒和留聲機是兩人在家裡享受的,而貂皮大衣和牛皮靴子,當然是他老婆石井操子笑納。回到宿舍鎖好門,黃向東立刻拿出北野政次給的文件資料,展開一看,上麵用藍色鋼筆寫了很多關於某種病毒的信息,還有兩張翻拍的黑白照片,很像電子顯微鏡下的病毒,照片很模糊,但仍能看出大致形狀。黃向東如獲至寶,仔細研究了大半天,才算對這種被三條洋平和石井四郎命名為“如意病毒”的東西有些了解。從照片可知,這是一種形狀像鐵鉤似的病毒,當然不能叫鐵鉤病毒,而中國的玉如意也是這個樣子,所以就稱為如意病毒,同時也有能讓日本人“稱心如意”的含義。黃向東在哈爾濱開拓醫學院學的是西醫和外科專業,雖然沒有三條洋平對細菌那麼在行,但畢竟給微生物係教授、日本人高宮正樹當了幾年助手,大多數知識還都過得去,可他從來沒見過這種病毒。仔細研究三條洋平親筆寫的這份資料,其中也沒有提到這種病毒的學名,也沒說是什麼年代由哪位科學家發現的。難道是一種全新的、尚未命名的病毒?再看下去,黃向東後背就有點兒發涼了。這種病毒的症狀符合急性出血熱,但比普通出血熱病毒的潛伏期短得多,感染後三天就會發作。這種病毒經由空氣飛沫感染人體的概率是99%,也就是說,隻要和此病毒患者共同呼吸過同一片空氣,就肯定會得病,比流行性感冒厲害上千倍。但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而是致死率95%以上。看到這裡,黃向東下意識地將文件資料推開,似乎這兩張紙也沾了病毒。他再想起之前北野政次說過的話,這種病毒現在被秘密保存在某個小島上,按照日本在世界戰局中的勢力範圍推測,應該不是南海就是太平洋。同時他也明白為什麼讓他在單獨的建築中進行試驗和辦公,那是怕在研究過程中造成細菌泄漏,涉及部隊其他人員。他媽的,這是把我也當成試驗品了?黃向東在心中暗罵三條洋平,這家夥咋這麼不要命?全日本的專家學者都不敢碰如意病毒,偏偏隻有他願意研究!黃向東心想,還有七八天時間來寫那份工作報告,也就是說,有一周左右的時間來策劃逃走。晚上應該能從農婦手中接到回信,還不知吳站長要怎麼接應他,東鄉村西門有士兵,哨塔上還有守衛,唯一的辦法是故意讓菜農在西門外製造騷亂,吸引哨塔守衛的注意力。他胡思亂想著,肚子開始咕咕亂叫,看看表已是中午,便拿出軍用飯盒煮了幾個雞蛋,權當填肚子。自從旁觀了昨晚那場恐怖的活體試驗,黃向東看到肉就想吐,哪怕想起“肉”字,這胃裡就開始翻騰。到了下午兩點多,忽然有人敲門,黃向東立刻把手槍抄起來,警覺地問:“誰?”“夫君,是我。”聽到是伊紀牡丹的聲音,黃向東這才把心放下,收起槍開門。伊紀牡丹穿著白色襯衫和深灰色的西式束腿褲,看上去風韻迷人。她一把將黃向東抱住,眼淚流了出來。黃向東笑著拍拍她的屁股,“哭什麼?這才分開幾天啊。”伊紀牡丹紅著眼睛說:“家屬樓總會有一些軍人來來往往的,還有幾個人很討厭,經常以敲錯為名亂敲我的房門,還色眯眯地看著我,弄得我晚上都睡不著……”黃向東“哦”了一聲,他聽常保川說過731部隊的一些風氣,尤其男女關係很亂,軍人的女家屬、部隊女職員、雇用的滿洲女傭甚至食堂的女工,都是男人們垂涎的目標。鎖好門後,兩人在床邊坐下,黃向東安慰道:“沒關係,我教你個好方法,回去後你用水煮上一大鍋乾辣椒,下次再有人不懷好意地亂敲你的門,就用辣椒水潑到他們臉上。”伊紀牡丹遲疑地說:“這、這辦法管用嗎?可他們都是些男人啊,我害怕。”“彆怕,我在這裡還是有一些地位的,如果有人敢對你無禮,我會上報北野部隊長,保證讓他們滿意。”黃向東拍著胸脯說,“對了,你怎麼來了?”伊紀牡丹杏眼含嗔地看著他,說:“部隊規定,軍人和妻子每個月隻能相聚兩次,總務部的人告訴我,我們在每月的4號和20號可以同居,看來你都不在意。”黃向東恍然大悟,“是嗎?我忙得暈頭轉向,又給忘了。”“你把什麼都忘了。”伊紀牡丹幽怨地說。黃向東嘿嘿一笑,“也不是,有件事我就沒忘。”伸手把她的襯衫從腰帶中拽出來,解開扣子,露出裡麵薄薄的白色抹胸。黃向東把抹胸扯下來,那對飽滿的乳房就像兩隻跳出窩的兔子。黃向東輕輕揉著,慢慢把她按倒在床上。伊紀牡丹喘息著,“壞人,你是壞人……”雲雨過後,兩人都渾身是汗,互相抱著睡著了。忽然“咣”的一聲有人把門踹開,幾名持槍士兵和穿白色製服的軍醫闖進來,士兵用槍頂著黃向東的頭,再把他雙手銬起。幾名軍醫上前將伊紀牡丹牢牢按在床上,有軍醫掏出手術刀瞬間切開她的肚子,雙手伸進去捧出一個血淋淋的血團,笑著對黃向東說:“你都不知道她懷孕了吧?快看,這就是你的孩子,你做爸爸了!”黃向東大喊大叫,卻發現嗓子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大怒,抬腿就踢身邊的士兵。“啊——”身邊傳來伊紀牡丹的叫聲,黃向東猛然驚醒,原來是個夢。伊紀牡丹捂著大腿,嗔道:“你為什麼踢我?”黃向東擦了擦臉上的汗,半天才把氣喘勻。伊紀牡丹大腿處被踢得瘀青,苦著臉不停地揉著。“對不起,我做了個噩夢。”他用手幫伊紀牡丹揉著傷口,想起林美秀被活活剖開的慘狀,心裡一陣陣難受。伊紀牡丹靠在他懷裡,說:“最近太勞累了吧?那你就再睡一會兒,我去買菜做飯,或者去食堂吃點好的吧,比如牛排或者燉豬肉之類的補補身體。”黃向東連連搖頭,他現在一提到肉就想吐,看看表已近六點,他連忙翻身洗了把臉,自己穿好衣服出去買菜。“哪有男人出去買菜的?還是我去吧!”伊紀牡丹赤裸著身體躺在床上,媚眼如絲地望著他。黃向東笑著說:“你在家裡幫我把屋子收拾乾淨,我想出去透透氣,順便活動活動。”伊紀牡丹咯咯地笑,“夫君,自從上次回日本之後,你的變化為什麼這麼大?”黃向東指了指腦袋,囑咐她鎖好門。出東鄉村西側門,他在賣鮮蛋的農婦手裡買了幾個紅心鹹鴨蛋,又買了些香菇和嫩白菜之類的素菜回來。伊紀牡丹已經把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接過他手裡的菜看了看,“怎麼,夫君,你想做和尚嗎?”黃向東笑著說:“我最近胃口不太好,看到肉就惡心,你也跟著我吃一天素吧,等明天你回到家屬宿舍,自己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伊紀牡丹去廚房忙碌做飯,黃向東把那幾個鹹鴨蛋放在桌上逐個敲破,剝皮掰開再用刀子切,發現其中有一隻鹹蛋的紅心蛋黃很硬,果然裡麵又是蠟丸。捏碎後取出紙條,見上麵寫著:“已通知哈市所有秘密聯絡站疏散,謹代表哈市特委全體人員致敬。你暫時不能逃走,“如意計劃”關係重大,成敗係於你一身。毛主席也得知此事,指示澤田助你繼續潛伏,全力搜集情報。延安授權你最高級彆,代號“黑太陽”,緊急時刻可用圓圈內加三道斜線表明身份,所有情報部門均會配合。731部隊有內應代號“鱷魚”,處於休眠期,關鍵時會助你。”看到紙條內容,黃向東激動不已,連毛主席都知道這件事,我的天,那我是不是也算英雄人物了?黃向東不由得挺直腰杆,頓時覺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許多。向我致敬?活了三十多年,這可是頭一次。同時他也知道了那農婦的代號叫“鱷魚”,至於為什麼叫這個名字,黃向東猜不出來。“夫君,你在看什麼?”伊紀牡丹的話把黃向東嚇了一跳,連忙回頭,見她將廚房的門開了一道細縫向外看,黃向東立刻把紙條捏在手裡。伊紀牡丹走過來,見桌上的幾隻鹹蛋都被剝開了,奇怪地問:“為什麼把蛋都剝開?”“哦,沒什麼,我怕天氣太熱,這些蛋會發黴,所以都打開檢查一下。”黃向東笑道。伊紀牡丹覺得很不可思議,鹹蛋怎麼會發黴,但也沒說什麼,轉身回廚房做飯了。黃向東又看了兩遍紙條,才用火柴燒掉。這時窗外響起日本軍歌的旋律,那是安放在主樓側牆的兩隻高倍擴音喇叭,傳出的聲音整個731部隊包括宿舍區都能聽到。軍歌放完又開始廣播日本國內新聞,內容無非是“天皇陛下表彰華北新民會和滿洲協和會”和“美英聯軍節節敗退,蒙古國政府發出聲明,全力支持大日本皇軍”等無聊新聞。黃向東不禁失笑,現在的日本軍隊已是強弩之末,可他們的新聞還在成天吹牛,自欺欺人。伊紀牡丹從廚房出來,把做好的飯菜擺上桌子,“外麵每天都在廣播這些東西,真令人反感。”黃向東看著她,問:“你喜歡日本與彆國打仗嗎?”伊紀牡丹笑道:“怎麼問起這個?當然不喜歡,世界上有人願意打仗嗎?我隻希望能做一名合格的妻子,與丈夫和孩子過平淡日子。”“另外再加上一條,丈夫每天晚上都要儘到自己的義務,是吧?”黃向東壞笑著。伊紀牡丹伸手去打黃向東,黃向東一把將她抱在懷裡。伊紀牡丹剛三十出頭,身體豐滿健美,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最近兩個月又加強營養,夫妻間的欲望更強烈。她臉龐潮紅,呼吸急促,伸手就要脫黃向東衣服。黃向東連忙笑著推開,說晚上睡覺時再來。晚上十點鐘,兩人脫了衣服準備睡覺。黃向東從衛生間洗澡出來,見伊紀牡丹全身赤裸,滿頭秀發散落在枕頭上,媚眼如絲,麵含春意,真是性感尤物。他抱起伊紀牡丹親了好幾口,伊紀牡丹摟著他的脖子,膩聲道:“夫君今晚準備怎樣喂飽妻子呢?”黃向東很意外,他知道伊紀牡丹是典型的賢妻良母型的日本女性,平時端莊貞淑,可在他這個色中高手的調教下,竟也成功轉型為“外麵是貴婦,家裡是蕩婦”的閨閣尤物。他感到很欣慰,笑著剛要說話,卻聽外麵有人咣咣拍門,還夾雜著幾個人含糊不清的聲音:“三條君,快開門……”黃向東聽出是常穀川和田中維武的聲音,連忙穿上褲子走出臥室去開門。剛把門打開一半,還沒看清人,濃重的酒氣就撲麵而來,差點兒把黃向東給熏醉,“你們到底喝了多少酒?”“三條、三條君,你這幾天怎麼不去酒吧喝酒?我們兩個人太沒意思了,想來找你聊聊天……”說完兩人就踉踉蹌蹌地擠進屋裡。黃向東知道臥室裡的伊紀牡丹沒穿衣服,連忙把兩人往門外推。酒井站在門外,無奈地說:“這兩個家夥喝得太多了,我怎麼也攔不住!”黃向東急道:“快把他們拉出去,我妻子在臥室裡!”酒井大驚,連忙上去幫忙,可兩人身體強壯,在酒精作用下力大無比。常穀川生性好色,立刻聞到屋內有一股女人用的香粉味道。他一把推開臥室門,伊紀牡丹連忙躲在被窩裡,但常穀川還是看到了她那白嫩嫩的胳膊,色眯眯的眼睛頓時放光,不由自主地朝床邊走去。“你要乾什麼?”黃向東衝進臥室把常穀川向外拽。常穀川淫笑著說:“三條君的老婆真漂亮,是不是、沒穿衣服?讓我們也看看吧,我已經很、很久沒看過女人了!”伸手竟要去扯床上的被子,伊紀牡丹嚇得大叫起來。黃向東猛推了他一把,怒道:“常穀川,你他媽找死嗎?”常穀川的眼睛比兔子還紅,歪歪斜斜地瞪著黃向東,“你是少佐,我是中佐,見了上級為什麼不敬禮?混賬,給我滾出去!”黃向東氣得揮拳就打,田中維武在酒精刺激下也開始加入,酒井則在旁邊奮力拉架,四人亂成一團。吵鬨聲驚動了走廊裡的其他人,十多名軍人開門聞聲趕來,見此情景紛紛上前動手把兩夥人分開。常穀川的雙臂被貴寶院、草味和肥之藤按得死死的,嘴裡卻還在胡言亂語:“三條君,你的老婆沒穿衣服,我什麼都看到啦!以後我會經、經常去家屬樓找她,反正部隊裡女人多的是,你再去泡彆的女人。聽說大月某女對你很有意思,你可以去找她嘛,她和你老婆一樣,胸部都很大,啊哈哈!”黃向東火冒三丈,上前要打,這時就聽有人大聲道:“渾蛋,都給我老實點!”這聲音很熟悉,大家一看,竟是總務部長太田澄,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便都安靜下來。太田澄手裡提著日本刀,慢慢走到兩人中間,左右看了看。剛才常穀川說的話他聽得很清楚,心裡基本明白,臉色變得比鐵還青。“扶穩他的右臂,伸直!”太田澄怒不可遏,命令道。日本軍令很嚴,太田澄既是731部隊的二號人物,又是常穀川的頂頭上司,所以旁邊的軍官都不敢多半句嘴。有幾人立刻上前按住亂動的常穀川,另有兩人用力拉直他的右臂。田中維武的酒醒了一多半,躲在角落連大氣也不敢喘,生怕太田澄叫到自己頭上。太田澄走上前,唰地抽出明晃晃的日本刀,沉著臉道:“常穀川,你好色誤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現在又當眾調戲軍官妻子,真是可惡!不給你點教訓,以後就不知悔改,彆怪我不客氣了!”這時常穀川已經完全清醒,他哀求道:“太田長官,請您原諒我吧,我多喝了幾杯,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會了。”太田澄冷笑幾聲,“下次?難道讓你再有機會去調戲軍官家屬?砍掉你一條手臂,看以後還有沒有能力去泡女人!”旁人都嚇得不敢作聲,常穀川聲淚俱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太田澄上前兩步剛要舉刀,黃向東道:“太田長官!”“嗯?怎麼?”太田澄看了他一眼。黃向東看了看跪在水泥地上可憐巴巴的常穀川,壯著膽子說:“這個……太田長官,常穀川調戲我的妻子,確實非常可惡,但我們畢竟同事一場,他在軍中升到中佐也不容易。這個,我懇請太田長官再給他一次機會!”所有人都愣住了,想不到黃向東竟會出麵替常穀川求情。太田澄很意外,指著常穀川說:“我沒有聽錯嗎?你要我放過這個調戲你妻子的家夥?”“是的,我與常穀川平時關係尚可,我相信他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才做出這種荒唐事情,所以,我懇請長官饒他一次。”黃向東態度很誠懇。太田澄看著手中的刀,笑著說:“這把村正刀是妖物,出鞘必須見血,否則對主人大凶。我已經把它拔了出來,你讓我怎麼收回去?”黃向東愣了一下,說:“這個……那就切掉他一根手指吧。以後再犯就再切一根,直到十根手指切完為止。”太田澄哈哈大笑,“那這家夥遲早要把十根腳趾也全都搭上!”見長官臉色緩和,旁人也都跟著笑起來。太田澄把臉一板,對常穀川喝道:“把左手食指伸出來!”常穀川知道胳膊保得住,這根手指是怎麼也得舍掉了,隻好顫顫巍巍地伸出左手食指。剛把手指伸直,眼前一道寒光帶著風閃過,常穀川手指一涼,有樣東西掉在地上,正是他的食指。太田澄的刀非常鋒利,常穀川還沒有感到疼痛,隻是又涼又麻,他“撲通”跪在地上,“多謝長官,多謝長官!”太田澄掏出手帕把刀上的血跡擦淨,將手帕扔在地上,收刀回鞘,哼了一聲轉身上樓。田中維武扶著常穀川到東鄉村軍人醫院去包紮傷口,彆人也都知趣地散去。黃向東進屋鎖好門,來到臥室,見伊紀牡丹坐在床上發呆,外麵發生的事,她雖然沒看見,但也全聽到了。兩人已無興致行夫妻之事,都默默地關燈睡下。過了半晌,伊紀牡丹忽然在黑暗中說:“夫君,我們回京都去吧,我想不在這裡生活,你也退出軍隊吧,不做軍人行嗎?”黃向東啞然失笑,“這怎麼可能?我現在是少佐軍銜,軍隊不是商鋪公司,哪能說辭職就能辭職?而且我又是參與醫學研究的重要人物,北野政次不可能放我走,石井四郎也不會同意。”伊紀牡丹坐起來,雙手捂著臉,痛苦地說:“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簡直是生不如死!”黃向東苦笑道:“以前你的生活比現在還單調,不也一樣習慣。”“你也知道自己和以前相比有了很大變化?”伊紀牡丹忽然轉過頭,直直地盯著他。看得黃向東心中發毛,知道說走了嘴,連忙岔開話題。伊紀牡丹慢慢道:“不管你是誰,隻要能對我和小太郎好,我就永遠跟著你,永遠做你的妻子。”黃向東覺得她似乎話裡有話,想要細問,卻又覺得不妥,隻好靜靜躺著不回答。次日一早,伊紀牡丹做好早餐就默默地離開宿舍。黃向東邊吃邊想起遠在延安的毛主席和那個大首長澤田同誌,指示他繼續潛伏,收集情報。可自己現在就像爬在熱鍋上的螞蟻,多停留一刻都有可能被烤熟。上午他要去總務部庶務課填寫與家屬的同居登記簿,在總務部大門口遇到了手上纏著紗布的常穀川。他看到黃向東,臉上表情極為複雜,但還是朝黃向東點了點頭。自從那晚林美秀被活體解剖,又經過了昨晚的調戲事件,黃向東對731部隊才有了徹底認識。之前的安逸和同事關係隻是浮於表麵,這些日本軍人純粹是一群魔鬼加流氓的共生體。現在黃向東看到這些人,心裡就像活吞了一把蒼蠅那麼惡心,但表麵上還得假裝過得去,於是也對常穀川笑了笑。他能從常穀川的神情中看到一絲感激,昨晚如果不是自己出麵講情,常穀川就不會站在這兒,早作為殘疾軍人遣返回日本去領救濟金了。現在他雖然少了一根食指,但畢竟是左手,身為財務課主任,並不影響用右手寫字和打算盤,勉強可以繼續留在部隊,也算是萬幸了。上樓拐彎來到庶務課,大月某女正坐在桌前寫東西,黃向東進來打了聲招呼,大月某女見是他,紅著臉沒說話,隻是把登記簿丟給他填寫。黃向東開始有點發愣,後來才想起昨晚常穀川說的那番醉話,壞話傳千裡,一夜之間,大家都知道大月某女對三條洋平有意思。特彆班在一樓,黃向東從樓梯下來,剛要走出大樓,卻聽到從左首邊的房間裡傳出女人低低的抱怨聲,“今年二月的時候我去凡塔季亞夜總會跳舞,那些蘇聯女人都穿著那種高跟的小牛皮靴子,特彆漂亮,憑什麼我就不能有?”“我不是已經說過幾十次,再過幾天就運到了,隻要三條洋平簽了字,所有東西都是我們的,你急什麼?”這是細穀剛男的聲音。黃向東耳力很好,雖然他們兩口子交談的聲音很小,但黃向東還是聽得清清楚楚。他悄悄走到近前,房門沒關嚴,有個小縫,細穀剛男的老婆石井操子說:“那個三條少佐平時說話不多,好像不太好對付吧?”“誰說的?”細穀剛男笑道,“那家夥看起來好像一本正經的樣子,其實是吃喝嫖賭樣樣都通,昨天我隻說了一半,他立刻就全明白了。隻要分給他些好處,肯定不會為難我們。”石井操子嘿嘿低笑,“太好了,到時候我還想再要一件蘇聯羊毛大衣。對了,聽說昨晚常穀川和三條洋平的妻子伊紀牡丹鬼混,被三條洋平當場捉奸?”細穀剛男罵道:“胡扯什麼,你聽誰說的?以訛傳訛!”“那是怎麼回事?”“是常穀川向三條洋平提供了大月某女昨晚獨自在庶務課加班的信息,代價是三條洋平讓他去泡自己的妻子。結果三條在庶務課沒找到人,大怒之下回來質問常穀川,才打起來的。”石井操子“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沒想到那家夥有那麼漂亮的老婆,居然還去找彆的女人。”細穀剛男嘿嘿笑著,“再漂亮的老婆,時間長了也會厭煩,對男人來說,新鮮女人永遠是最誘人的。”“是嗎?看來你很有感悟啊。”石井操子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細穀剛男連忙改口。站在門外的黃向東氣得火冒三丈,卻又不好當場發火,於是輕輕咳嗽兩聲。屋裡的交談聲立刻停住,房門拉開,細穀剛男露出半個腦袋,見是黃向東,臉色馬上變了,隨後又改成笑臉,“哦,是三條君,您快請進!”屋裡的陳設居然很講究,歐式茶幾,雕花壁爐,牆邊還有酒櫃。一個又瘦又矮的中年女人穿著短式和服站在桌旁,高顴骨深眼眶,滿臉精明和貪婪之色,看上去令人反感。“您、您就是三條洋平少佐吧?請坐!”細穀剛男讓石井操子去臥室待著,從酒櫃裡取出一瓶威士忌倒了兩杯,黃向東品了品,“很不錯的酒,至少有二十年以上,再加點兒冰塊就更好了。”“您真內行,這酒是1922年的。”細穀剛男讚歎道。黃向東說:“部隊長讓你這幾天帶我到每個部門看看,多了解部隊的情況,今天我沒什麼事,你說我們先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