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潛入魔窟(1 / 1)

無間 九方樓蘭 4648 字 1天前

外麵亮起兩盞馬燈,黃向東麵前是一條德國黑背犬,嘴裡流著口水,正虎視眈眈地瞪著他,好像見到仇敵似的。“啊——”黃向東連忙後退,把後背抵在石牆上,牢房裡根本沒有能當成武器的東西,隻好隨手抄起一把稻草。外麵有人哈哈大笑,黃向東看到除了那個五爺和胖子外,還有兩個壯漢,之前在土匪廳裡都見過,看來都是這裡的首領,老胡頭在旁邊咧著嘴笑。五爺嘿嘿笑道:“小鬼子,大夏天的能睡著嗎?起來玩玩,這條狗和你是老鄉,是我們從日本鬼子手裡搶來的,你們多親近親近。”那胖子說:“得了吧五爺,這狗是德國品種,頂多是他的德國乾親。”黃向東看到這條德國黑背的脖子上有皮帶,五爺手裡捏著皮帶末端,在外麵收放控製,看到狗就要咬到人時,他用力拉皮帶,就把狗拽了回去。胖子呼喝一聲:“黑丫頭,上啊!”五爺鬆開皮帶繩,那狗衝上去就咬,黃向東無處躲藏,隻得連踢地上的稻草,一麵在牢房裡轉圈亂跑。但狗畢竟不是木偶,經常控製不住咬在黃向東小腿上,他疼得大叫,隻好咬著牙用雙拳猛擊狗的腦袋。“五爺,不會把這狗鬼子給咬死了吧?值好幾千根金條呢,到時候‘小神婆’怪罪下來……”老胡頭擔憂地問。那個胖子不以為然,“你怕個屁,人還能讓狗給吃了?無非是給那鬼子嘗點苦頭,讓爺們兒幾個樂樂。”老胡頭放心了,巴結地問:“這狗真不錯,公的母的?”五爺興致勃勃地看著牢房裡麵的打鬥,隨口回答:“母狗。”老胡頭雙手抓著鐵柵欄,蹦著高衝裡麵的黃向東高聲道:“喂,小鬼子,它還是條母狗呢,要不你們倆今晚就圓房得了!”幾個人笑得喘不過氣來,黃向東忍不住用中國話大罵:“我和你奶奶圓房!”外麵的人都傻了,沒想到這日本鬼子居然還會說中國話。其實在東北的很多日本人包括軍人都懂漢語,隻是黃向東一直都在說日語,大家還以為他不會中文。老胡頭把胳膊伸進柵欄,指著黃向東罵道:“肏你媽的小鬼子,你敢用中國話罵你胡爺爺?五爺,放狗咬死他得了!”五爺把手再一鬆,狼狗衝上去又撲,黃向東左躲右閃,死死盯著狗的身形,判斷它會怎麼動作。幾個回合下來,人畢竟沒有狗靈活,他被狼狗猛地咬住右臂,拚命晃動腦袋來回撕扯。狗牙深深紮進肉裡,黃向東高聲慘叫,怎麼也脫不開,情急中他用左手大拇指去挖狗的右眼。這狗哪料到黃向東會用下三濫招數,疼得連連哀嚎,嘴也鬆開了。黃向東捂著胳膊跑到柵欄門,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老胡頭急得直蹦,“咬他啊,再咬,咬他的卵蛋,讓他變成日本太監!”狼狗又衝上來,黃向東跑到老胡頭身邊,看到他正伸出胳膊亂揮,左手便猛地抓住老胡頭手臂用力拉,狼狗撲上來就咬,正好咬在老胡頭手臂上。這狗剛才差點兒被挖了眼睛,怒氣無處發泄,這回下嘴更狠了。老胡頭大聲慘叫,鮮血四處飛濺,卻怎麼也掙脫不開。五爺連聲呼喝,狗嘴就是不鬆,那胖子連忙開門用鞭子抽狗,也無濟於事,眼看著老胡頭胳膊上的肉就要被撕下來,忽然寒光一閃,一支飛鏢正插在狗腦門兒上。那狗連聲哀嚎,身體像被猛擊了一拳似的,軟軟癱在地上,嘴卻仍然咬得很緊。大家連忙回頭,見“六指神”和“小神婆”站在身後,臉上怒氣衝衝。胖子用鞭子杆把死狗的嘴撬開,老胡頭才算解放,疼得他昏死過去。這條狗是五爺在兩年半前打劫日本小分隊搶來的戰利品,十分喜愛,現在狗死了,他怒火中燒,扭頭看著“六指神”。“六指神”笑嘻嘻地站著,雙手卻分彆扣著一支飛鏢。五爺把剛要出口的臟話硬咽了回去,他知道這小子年紀不大,還不到十八歲,但那手飛鏢絕活可不是鬨著玩的,據說能蒙著眼睛射中五十步以內的麻雀。“五爺,你這是玩什麼節目呢?”“小神婆”扭著屁股走到大家麵前,看看躺在地上的老胡頭,又看看牢房裡滿身是血、呼呼喘氣的黃向東。五爺哼了一聲,“‘小神婆’,我隻是想來逗這小鬼子玩玩,給大家消暑解悶,你也不用要了黑丫頭的狗命吧?”“小神婆”怒道:“人能和大狼狗玩嗎?萬一咬死了他,那兩千五百根金條你給我嗎?”“就知道金條,難道日本人給錢,我們就真放這個鬼子嗎?”五爺也不客氣了。“小神婆”笑著說:“當然,我們做生意一向講信用。”五爺和胖子都不乾了,同時指責“小神婆”,最後不歡而散。從這以後,黃向東幾乎吃不到什麼正經東西,每天加起來的食物還不如往日一頓的多。而且那二十幾個土匪首領們輪番上陣,不時地來監牢“關照”他,黃向東簡直生不如死,但大多都是皮外傷,要害處還算安全,看來應該是那少婦怕引起公憤,又怕他們一失手打死他,於是特地命令不能打死打殘。轉眼七八天過去,黃向東連餓帶傷,又發了幾天燒,嗓子啞得都快說不出話來,病愈後瘦了十多斤,兩頰沒肉,眼眶深陷,整天都處於半昏迷狀態。那老胡頭獨自看守監牢,無聊得很,於是這段日子經常罵黃向東出氣兼解悶,但同時也會透露出一些情報來。這老胡頭在山寨裡生活幾十年,無人不熟悉,經常能得知不少消息,從他的話中黃向東得知:日本方麵一直與“六指神”等人談判,日本人一方麵在五千根金條的價碼上討價還價,另一方麵卻暗中活動,此事還驚動了岡村寧次,他親自下令必須全力組織營救。黃向東心想,三條洋平和石井四郎關係很好,而石井四郎是關東軍防疫給水部隊的創建者,無論關東軍、陸軍或參謀本部都有熟人,肯定是他在岡村寧次麵前說了三條洋平的重要性,當然,主要還是怕那個神秘的“如意計劃”細節泄露。同時,黃向東又感到很奇怪,這老胡頭為什麼在和他閒聊的時候透露這麼多重要消息?難道是故意講給自己聽?在聊天中,黃向東問起“六指神”的事,才知道那十幾歲的男孩名叫林小寶。他爸爸林國坤生有六指,是家族遺傳,一連十幾代都這樣,當然也包括林小寶。林國坤在老爺嶺當了二十多年土匪首領,遠近聞名,後來在搶奪日本人物資的時候中槍身亡。林小寶從六歲就開始習武,他爹死的時候他才十四歲,但已經有了一身本領,尤其擅使飛刀和輕功。在他媽媽的幫助下,新“六指神”繼承了老“六指神”的山寨首領位置,雖然有很多人不服,但林國坤的老婆,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小神婆”擅使一對駁殼槍,又有智謀,所以還算太平。“小六指神”林小寶年紀雖小,卻很早熟,行事說話和大人一樣,尤其繼承了他媽媽的果斷狠辣,山寨上下倒也算服他。這天晚上,少婦和林小寶來到地牢,兩人把老胡頭遠遠支開,用鑰匙打開鐵柵欄門。少婦來到黃向東麵前,蹲下仔細看了看他那汙穢不堪的臉,掏出一張照片笑著說:“小寶,你看,這回是不是像多了?”林小寶饒有興趣地來回對比看了看,滿意地說:“可不是嗎,他這一瘦就像多了!”少婦悄聲對黃向東說:“老弟,你受苦了。”黃向東一驚,“你、你說什麼?”“彆怕,這裡沒有外人,我知道你是中國人,要頂替那個日本人三條洋平才到我這兒來的。”黃向東震驚之極,心想,難道吳站長把實情都說了?少婦似乎看出他的疑惑,笑道:“這麼大的事,吳站長怎麼可能不和我說實話?否則萬一真失手把你打死,那我豈不闖禍了?”林小寶也挺著胸脯,驕傲地道:“就是!我們雖然是土匪,但從來沒乾過傷害百姓的事,日本鬼子在中國壞事做儘,我恨不得把他們全都宰了喂狗吃!黃大哥,你是英雄,是要冒大險的,不像我們這些小土匪隻能窩在山裡放放冷槍。等日本人用金條把你換出去,就全看你的了,雖然咱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麼,但肯定是大事,咱們都佩服你們這種做大事的人。”黃向東這才放心,有氣無力地說:“既然你們都知道,那就好。我都快餓扁了,能不能給我吃點兒好的?”少婦笑了,“真對不住,這些天為了把你餓瘦,就沒怎麼讓你吃飽飯。到時候我們得了日本人的金條,還得好好感謝你呢!彆急,我這就吩咐弄點好酒好肉來給你吃。”突然她臉色一變,扭頭問,“誰在偷聽?”林小寶反應極快,箭步衝出去,不到五秒鐘就把老胡頭揪了回來,“是他。”“你不好好在外麵把守,鬼鬼祟祟的乾什麼?”少婦慢慢走到老胡頭麵前,杏眼瞪著他。老胡頭嚇得雙腿直抖,“奶、奶奶,我不是偷聽,是聽到外麵好像有什麼動靜,想進來稟報,又怕打擾您說話。”少婦罵道:“放屁!外麵能有什麼動靜?”就在這時,甬道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一名嘍囉慌慌張張跑進來,大聲說:“神婆奶奶、‘六指神’,大事不好!有一批全副武裝的家夥衝、衝到山寨大門前了!”林小寶哼了一聲,“胡扯什麼?除了山寨的人之外,沒人能從盤陀路活著進來!你喝醉了吧?”那嘍囉道:“老大,真、真的有人衝進來了,那些人還帶著炸藥,好像要把山寨大門炸開!”話音剛落,從外麵傳來“轟隆”幾聲悶響,腳底也跟著顫動。少婦臉上變色,和林小寶一起衝出去察看,嘍囉在後麵緊隨。黃向東急問:“外麵發生了什麼事?”老胡頭探頭朝外麵看了看,見四下無人,回頭衝黃向東神秘一笑,說:“太君,你得好好感謝我才行,快跟我走!”說完拉起黃向東就向外跑。黃向東心下一凜,有種不妙的預感,跑到地牢外麵時,聽到從前院傳來雜亂的槍聲和喊殺聲。老胡頭指著後院的拐角說:“從那邊走,有條小路能直接繞到大門!”剛說完,就聽有人大喝:“老胡頭,你要乾什麼?”老胡頭回頭一看,是林小寶他媽,嚇得他魂都飛了。那少婦滿臉殺氣騰騰,手持兩把鏡麵匣子槍,遠遠叫道:“老胡頭,你他媽的是不是出賣了山寨?”“快、快跑!”老胡頭顧不上彆的,拉著黃向東就跑,他腳瘸跑得慢,黃向東雖然身有傷病,但還是比他跑得快,有時還要停下來等他。身後的少婦抬手兩槍,打在老胡頭旁邊的岩石上,石屑濺了滿臉,把眼睛也迷住了。黃向東拽著老胡頭拐過彎,見是一條石子路,前方遠遠有幾個身穿深綠色軍裝、臉罩綠布的軍人跑來。這些人頭戴有網線的綠色鋼盔,手中橫握衝鋒槍,身上掛著彈匣、手雷和軍用匕首等武器,像是特種兵的打扮。這些軍人腳程很快,轉眼就跑到兩人麵前,黑洞洞的槍口把他們團團圍住。打頭的人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照片迅速看了看,對黃向東用日語喝問:“你是三條洋平嗎?”黃向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那人一擺手,兩名特種兵上前架起黃向東就走。老胡頭連忙說:“老總,等等我啊,王翻譯說要把我帶出老爺嶺的!”打頭的軍人把照片收回口袋,舉槍就是一個點射,把老胡頭打翻在地。這時少婦也追過來,舉槍開火打死幾名特種兵,軍人猛烈還擊,打得少婦躲在岩石後抬不起頭來。而架著黃向東的兩名特種兵腳下絲毫不停,在同伴的掩護下跑出小徑,來到山寨大門處。這裡或蹲或伏著三十餘名同樣全副武裝的特種軍人,軍人首領吹了吹掛在脖子上的口哨,門外門內的特種兵開始慢慢收縮後撤,幾十名特種兵且退且開槍,都擋在黃向東身前。山寨內的土匪用手中的長短槍全力開火,五個塔樓上的土匪哨兵居高臨下,用阪田式步槍朝特種兵連續狙擊,不時有特種兵中槍倒下,但沒有一個人因為害怕中槍而閃開,都用身體為黃向東作掩護。終於,黃向東被兩人架到了盤陀路口,前麵有特種兵將一張白色硬卡片嵌在衝鋒槍上,邊看上麵寫的文字,邊端槍領路,後麵的特種兵緊緊跟隨。土匪們傾巢而出,同時朝盤陀路裡衝殺,少婦在後麵高聲喊:“彆亂衝,頭領們快去帶路!”但已經晚了,那些土匪們最恨日本軍人,老爺嶺的山寨幾十年沒有敵人打進來過,全靠盤陀路禦敵。現在居然被日本鬼子衝進來救走人質,土匪們全都紅了眼,沒頭沒腦地衝進盤陀路去追。為了保密,盤陀路的安全路線並不是每名土匪都知道,隻有那二十幾名頭領懂得進出的路,另外還有一些像老胡頭這樣的資深土匪。結果那些土匪亂闖一氣,很多人走錯了岔路,踩中翻板陷坑和兩側的飛刀機關,死於非命。再加上特種兵手中的衝鋒槍火力壓製,土匪們和黃向東的距離越拉越遠。出了盤陀路,幾輛卡車響著引擎停在樹林中,車門大開。特種兵把黃向東推進卡車駕駛室,幾輛車迅速啟動駛離,轉眼工夫就沒了影。“心律偏低,偶有失律現象,脈搏正常,血壓正常,臟器正常,視力及神誌正常。左側第六七肋骨有陳舊性折斷,全身約七十五處外傷,並未傷及內臟和要害。輕微腦外傷,偶有間歇性記憶缺失。石井先生,病人身體素質很好,基本無大礙,多休息幾個月就會痊愈。”兩個身穿白襯衫和綠軍褲的中年男人站在病床前,微笑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黃向東,旁邊的大夫邊在本子上做記錄,邊向兩人作彙報。黃向東迷迷糊糊睜開雙眼,覺得頭痛欲裂,眼前這兩名一高一矮的中年男人,令他立刻想起在石牢中看到的厚冊子中的那些照片。沒錯,就是他們,高個是石井四郎,稍矮的是北野政次,兩人分彆是關東軍防疫給水部隊的創建者和現任首腦。他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被石井四郎輕輕按住,“三條君,不要動,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黃向東借著頭痛閉眼的機會,腦中努力回憶在厚冊子裡看到的那些資料,上麵寫著石井四郎和北野政次都是醫學博士。按他的身份和地位,一般要稱對方為“博士”、“前輩”或稱呼軍銜,比如“石井少將”,但因為三人都是從京都帝國大學醫學部畢業,因此稱對方為“老師”則更親近。不過,因為三條洋平已經加入關東軍防疫給水部隊的正式編製,所以對北野政次的稱呼要有所不同。“石井老師,北野長官,你們、你們怎麼來了,我這是在哪裡……”他儘量模仿日本關西口音說道。表麵上他在休息,實際卻緊張得快要窒息,手和腳都在發抖。畢竟他的任務才剛開始,現在他麵對的不是吳站長和土匪,而是真真正正的日本軍人,殺人魔鬼。北野政次問:“你發燒了嗎?好像你在發抖。”旁邊的醫生從黃向東腋下取出體溫計看了看,說:“體溫正常,因為缺乏營養,所以還有些偏低,發抖是精神緊張所致,沒有關係。”“謝謝醫生,我們想和三條君單獨待幾分鐘。”醫生點點頭走出病房,石井四郎和北野政次都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看著黃向東的臉,卻不說話。黃向東心臟狂跳,怕對方從相貌上看出破綻,但又不敢和他們對視,乾脆繼續閉眼裝病。北野政次歎息道:“如果不是那個叫老胡頭的土匪收了十根金條,把通往土匪山寨的路透露給我們,恐怕到現在也沒辦法救你出來。你受了這麼多苦,瘦成這樣,真是抱歉。”“彆、彆這麼說,石井老師,是我個人的疏忽,給你們添麻煩了。”黃向東道。石井四郎問:“你的嗓子也受傷了嗎?”黃向東連忙說:“沒事,我在監牢裡發了幾天高燒,把嗓子燒壞了。”石井“哦”了一聲:“我會讓醫生再開一些消炎藥給你。”三人又閒扯了一會兒,黃向東按預先設計好的情節對兩人說了一遍,說自己本想到海林支隊考察研究,結果卻在牡丹江被那個“六指神”綁架到老爺嶺。石井四郎和北野政次對視一眼,石井問:“三條君,那些抗聯軍和土匪對你用刑了嗎?他們都問過什麼問題?”黃向東知道對方的意思,連忙道:“我受過反酷刑訓練,什麼都沒說。而且他們沒有對我動用大刑,隻是普通的皮外傷,我也很奇怪。”石井和北野臉上都露出輕鬆之色。北野政次微笑道:“他們是怕你重傷危及生命,就無法從你口中得到情報。石井少將聽說你的事,就立刻從日本飛來督戰,他特地找到岡村寧次總司令,派出最精銳的伍藤特種部隊,又配合間諜打通內部,這才成功地把你營救出來,可見你在我們心目中有多重要。三條君,你是大日本帝國培養出來的優秀軍人,我和石井少將都為你感到驕傲。”黃向東連忙客氣幾句。北野政次道:“綁架你的那個土匪首領,我們會督促哈爾濱警察廳全力抓捕,鬆本益雄已經向警察廳次長小林澈二施加壓力了。還記得你剛到哈爾濱那天,我們在新世界大飯店的談話嗎?鬆本先生說對你一見如故,你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這個人很有能力的。”黃向東哪裡知道三條洋平在新世界大飯店說過的話?他假裝捂著腦袋:“我……我記不清了,在老爺嶺,那些土匪用木棒狠狠地打我的腦袋,頭很疼。”“醫生說了,這是間歇性記憶缺失。沒關係,你好好休息,少用腦,慢慢就會好的。”石井四郎說,“三條君,陸軍部的人正在外麵等著,他們要對你進行例行調查,但不用擔心,照實說就是了,我已經打好招呼,他們不會太為難你。畢竟遇到這種事,誰都預料不到,而且我們也沒什麼損失,當然,除了你身上的傷痛。”黃向東支撐著坐起來,挺起胸膛表忠心,“請兩位前輩放心,三條洋平決不辜負重托,願永遠追隨天皇陛下,一切以大日本帝國的利益和榮譽為重!”兩人滿意地微微點頭。北野政次說:“美英德在歐洲的那個什麼霸王戰役打得正熱鬨,一時分不出誰贏誰輸,我們大日本帝國在中國卻是勝利在望。東鄉部隊的使命就是最大限度地協助關東軍徹底征服全亞洲,所以,我們每個人都要努力為天皇陛下付出自己的全部。”石井四郎看了看表,站起身,“我們先回去吧,陸軍部的人還在外麵等著。”北野政次也跟著出去了。從外麵走進來三名穿黃褐色軍裝的人,麵無表情,一字排列坐在病床前,開始對黃向東進行詢問。他們問得很詳細,黃向東早有準備,這套說辭他在肚子裡背了無數遍,現在隻是按部就班地說出來而已。有的問題他答不上來,就假裝頭疼和精神狀態不好,以間歇性失憶為由推脫過去。軍部的人做完記錄就走了,黃向東全身幾乎被冷汗浸透,心想總算過了這道鬼門關。這時,一名漂亮的女護士走進來給黃向東換傷口的紗布。黃向東看到這女護士曲線婀娜,容貌秀麗,放鬆之餘又動了色心,用日語笑著問她:“你叫什麼名字?這裡是什麼地方?”女護士用嫵媚的大眼睛看了看他,笑著回答:“三條洋平先生,我叫福原裡子,這裡是哈爾濱市立醫院的特彆病房。”特彆病房就是不一樣,連女護士都這麼特彆,黃向東心想。換完紗布,女護士扶他坐起,黃向東順便在她軟軟的手臂上捏了幾把。福原裡子好像並沒有動怒的意思,似嗔似喜地看著他,這讓黃向東更加高興,身上的傷好像也沒那麼疼了。女護士走後,黃向東忽然想起藏在鞋裡的鑰匙,他焦急地來回找,卻發現那串鑰匙就靜靜地躺在床頭櫃上,這才鬆了口氣。就這樣養了幾天,因為沒有太重的內傷,醫生準許他可以回家休養,但要每天來醫院做一次簡單的例行檢查。這天早晨,他辦完出院手續,拿著大夫開的病假單出來,司機早在門口等候多時,見黃向東出來,連忙拉開道奇車的車門。吳站長的資料很全麵,這名腦門兒有道疤的司機名叫岡本丸造,也是東鄉部隊的士兵,隸屬於第六部“裝備部”,與其他幾名司機的職責一樣,專門負責接送部隊裡的高級軍官上下班和外出辦事。黃向東鑽進汽車坐穩,岡本笑著說:“三條少佐,北野部隊長有令,為了安全起見,要求把您的住所安排在部隊院內,我們現在就回去嗎?”“哦……好的岡本,那我的行李衣物怎麼辦?”黃向東問道。“我們現在先到您在中央大街的住所取行李吧。”黃向東點點頭,三條洋平被綁架的事屬於軍事機密,在東鄉部隊隻有北野政次一人知道,對外則稱他剛從海林支隊考察歸來,途中遭賊,又患了嚴重的風寒病。行駛途中,岡本道:“聽電台裡說,美英聯軍前幾天在法國諾曼底成功登陸,好家夥,近三百萬軍隊!蘇聯人也開始猛攻德國,希特勒兩麵受擊,這日子恐怕不太好過。”黃向東笑了,心想德國和日本是同盟,希特勒不好過,日本又能好到哪裡,於是並不搭話。岡本聽說三條洋平這個人不好相處,就不再說話了,黃向東怕言多必失,所以更不聊天。從中央大街北側江邊拐個彎,就到了部隊分給三條洋平的那座俄式洋樓,岡本把車停在門口。下車後黃向東掏出那兩把鑰匙,共有一大一小。他來到大門前,看看大門的鎖孔,用比較大的那把鑰匙插進去擰了兩圈,大門應聲而開。黃向東心中一喜,兩人進了大廳,岡本問行李都放在哪裡。黃向東見大廳的陳設是典型的俄式風格,鋪著地毯,有精美的茶幾和沙發,有壁爐和酒櫃,還有擺放古董的架子。他心想,三條洋平的個人行李隻有兩個大皮箱,應該是以衣物為主,那些東西隻能放在臥室裡,於是說:“哦,都在臥室裡。”兩人上樓來到臥室門前,岡本站在旁邊,黃向東推開臥室門,為了裝出對這裡很熟悉,他徑直向裡走,卻嚇了一跳:臥室裡一片狼藉,到處都被翻得亂七八糟,衣物被褥也扔得滿地都是。岡本也是大驚:“怎麼回事?是不是遭賊了?”黃向東心裡很明白,這是吳站長他們乾的,估計想找到有關“如意計劃”的線索。他假裝憤怒地道:“中國的治安太差了,看來北野長官讓我搬到部隊裡去住非常正確!”開始收拾殘局,岡本讓他看看有沒有丟失貴重物品,黃向東假裝清點一番,準備隨便說丟了些現金之類的話,卻意外地從一個小盒子裡發現五根金條和厚厚幾疊麵值十元的滿洲鈔票。岡本明顯露出羨慕的神色,黃向東連忙把盒子蓋好收起,“這些蠢笨的中國人,連錢都偷不到!”兩人把衣物等東西裝進大皮箱塞到汽車後備廂,這才向平房區駛去。從中央大街往西南方向走,公路與鐵路並行,開了不到一個小時,路兩旁越來越荒涼,偶爾會出現一些兩層的磚房,此外再無他物。現在正值七月盛夏,可這附近連綠色的樹木也很少。汽車從大道拐到次級公路,十幾分鐘後,前方出現一座混凝土結構的建築物,看上去像個巨大的碉堡。建築物的兩米高牆前挖有壕溝,牆上拉著鐵絲網,大門內左右都建有高高的塔樓,上麵站著持槍警衛,大門入口處立著一塊警示牌,上寫:“任何人未經關東軍司令官批準擅入將嚴厲懲處,關東軍司令官。”建築物後麵聳立著三根高大的黑色煙囪,遠遠望去就像巨人伸出的三根手指。看到這些建築,黃向東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桐君那張慘死的照片,一想到這個地方就是日本關東軍專門為做活人實驗而建立的,他就渾身不舒服,喉頭發緊,還一陣陣地惡心。汽車從大門口經過並沒有拐進去,而是駛向混凝土建築物的西南方向。透過車窗,黃向東遠遠看到前麵有十幾幢淺灰色樓房,都是三層的,有的七八幢相連,有的隻有兩三幢。隨著汽車越駛越近,又看到一個大體育場和遊泳池,旁邊還建有一些平層建築,從外表看不出什麼用途,因為建築外沒有任何招牌之類的東西。“這八幢是軍人家屬樓,這三幢是獨身軍人宿舍,後麵三幢是士官和尉官宿舍。您的住所安排在西崗那邊的高級軍官宿舍樓。”岡本邊開車邊介紹,“我們把這裡叫做東鄉村,當然也是石井部隊長起的名字。那邊的平層建築是體育場、遊泳池,還有酒館、神社、學校和花園。東北方向那個大樓就是禮堂了,旁邊還有郵政、電報局和圖書館。食堂就在禮堂西麵,以後您的一日三餐都可以到食堂解決,我們的夥食很不錯的,嘿嘿!”岡本臉上露出自豪的笑容,顯然對食堂相當滿意。到了那幢高級軍官宿舍樓門前,有衛兵笑著走過來,他們和岡本很熟。岡本把一張文件遞給對方,“這位是第一部特彆班的三條洋平少佐,剛從國內調任到這裡。他的證件在去海林支隊的途中丟失,新的證件還在辦理中,這是北野部隊長的手令。”衛兵隨便瞄了一眼手令,然後對黃向東敬了個禮,黃向東心裡打鼓,隨便點了點頭。岡本幫他把兩個大皮箱拎進去,上二樓又拐了兩個彎,岡本掏出鑰匙,打開門上貼有“三條洋平”字樣的房門。屋裡乾淨整潔,客廳裡麵是臥室,還有獨立的衛生間和廚房,設施齊全,條件相當不錯。岡本把行李放在地板上,將鑰匙交給黃向東,“這是房門鑰匙,今後您就住在這裡了。這幢住的都是部隊中的高級軍官,比如菊地少將、太田大佐、江口中佐、川島少將、西俊中佐、大穀少將、永山大佐等部長們,另外就是少佐以上軍銜的軍官了,比如您。而且這間宿舍最靠內側,比較安靜,是北野長官親自為您挑選的。”“太感謝你了。”黃向東接過鑰匙,順便把洋樓的鑰匙交給他,讓他轉交總務部。岡本又說:“北野長官還說,您到哈爾濱之後的第二天就去了牡丹江,還沒來得及去部隊報到,所以部隊裡的很多地方和規定您都不熟悉。我這裡有部隊的平麵圖,另外還有製度表和通信錄,都是太田部長讓我轉交給您的。您這幾天休養的時候可以先看看,如果有疑問隨時給總務部打電話詢問,通信錄上都有。”黃向東連忙道謝,岡本說:“您先休息吧,明天我帶您去部隊見北野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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