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土匪“六指神”(1 / 1)

無間 九方樓蘭 4712 字 1天前

小林澈二“啪”地猛拍紅木小方桌,震得茶杯裡的茶水都潑出來了,把宮文超嚇了一跳。小林生氣地說:“這麼說,我們大日本帝國的這位三條洋平少佐,是被土匪給綁架了?”宮文超點點頭。小林又問:“宮廳長,如果信的內容屬實,那就是說,人是在牡丹江被綁架的,可信為什麼會送到哈爾濱警察廳來?”“我也不清楚。”宮文超顯得很無奈,連忙開脫責任,“依我的猜測,應該是這幫土匪想把事情鬨大,所以就送到我們這裡,畢竟哈爾濱是東北最大的城市,而且這位三條洋平先生也在哈爾濱平房區的防疫給水部服役。不過還好,沒人知道信的內容是什麼,應該不會泄密。”小林澈二哼了一聲,把信摔在桌上,站起身到辦公桌前抄起電話機搖了幾下,隨後用日語說:“用內線接通平房區關東軍防疫給水部北野政次部隊長,就說有緊急公務,請他到哈爾濱警察廳來一趟。”兩個小時後,一輛黑色道奇牌轎車緩緩停在警察廳大門口,北野政次在兩名士兵的陪同下走進大樓,門口早有警佐等候,一直將他們送上三樓,來到小林澈二辦公室。小林澈二親自來到門口迎接,並命令北野帶來的士兵在門口把守,宮文超吩咐閒雜人等一律不得到三樓來。“宮廳長,您好像還有緊急公務要處理吧?這件事就交給我和北野長官解決,請您自便。”小林澈二禮貌地說,語氣裡卻透出一股命令的味道。宮文超臉色尷尬,連忙點頭,“是的,樓下還有幾份文件等著我簽字,你們慢慢談。”出了屋帶上房門,宮文超心想這樣也好,這爛攤子就甩給你們玩吧,我樂得清閒。北野政次對小林澈二的邀請,起初感到很奇怪,他們是日本關東軍的直屬部隊,而且因為性質特殊,一般和其他部門沒什麼太多聯係,更彆提哈爾濱警察廳了。兩家基本沒來往過。看信之後他才明白過來——三條洋平在去牡丹江海林支隊考察的途中遇到土匪,結果被對方給綁架了。“巴嘎雅路!堂堂大日本皇軍的軍官,居然在中國被一股小小的土匪綁架,而且還勒索五千根金條?這簡直是笑話,天大的笑話!”北野政次狠狠把信扔在地上。小林澈二臉上也有點掛不住,其實這事和他們哈爾濱警察廳沒啥關係,可這封倒黴的信是送到這兒的,三條洋平也是駐紮在哈爾濱的日本軍人。“這個‘六指神’是什麼東西,如此膽大包天?”北野政次很難理解,土匪怎麼敢和日本軍隊作對。小林澈二簡單介紹了“六指神”的“光輝事跡”之後,北野沉默了。他雖然是日本陸軍中將,又是醫學博士,但那隻是文職,除了初入部隊的軍訓之外,他這輩子也沒真正開過幾槍。“該怎麼處理這件事?千萬不能讓三條君出事,他是大日本帝國的明日之星,石井四郎博士最器重的人。現在東亞戰局緊張,部隊正需要三條洋平這樣的醫學人才。小林次長,你有什麼辦法嗎?”北野政次問道。小林澈二把雙手一攤,“北野長官,我們隻是警察廳,人手嚴重不足,你也知道,現在東北各地都是共匪抗聯軍,還有國民黨、遊擊隊甚至土匪隊伍。治安不好管,警察都派出去解決這些事情了。而且這種事,也隻能由軍方出麵才好辦。”這個道理北野政次當然明白,他想了半天,點點頭,“沒錯,我立刻上報關東軍軍部,讓梅津總司令派軍隊圍剿,踩平這個什麼老爺嶺!”小林澈二笑了,“北野長官,這恐怕不太現實吧?三條君隻是個少佐,雖然事情很令人氣憤,但梅津長官身為關東軍總司令,怎麼可能理會這種中級軍官被綁架的事情?”北野政次把眼睛一瞪,“不見得!你不知道,石井少將和三條君正在秘密研究一項大型的細菌戰計劃,這個計劃非常龐大,如果順利成功,就能迅速扭轉我們在中國的局麵,甚至東亞戰局。岡村總司令和首相大人甚至天皇陛下都很感興趣,親自過問了好幾次。”“是嗎?看來事態真的很嚴重。”小林澈二這回開始緊張了,能扭轉中國戰局的計劃可不是開玩笑,這個責任他擔不起,“那就請北野長官儘快通知軍部吧,不過最好事先和那幫土匪溝通一下,曉以利害,讓他們知道大日本帝國的軍威,看看對方的態度如何。”北野政次坐著運了半天氣,也覺得小林的話有道理,便說:“這樣也好。聽說信是送到貴警察廳的,對於和綁匪談判這種事情,相信警察要比軍隊有經驗得多,在下想拜托小林次長代為聯係此事,如何?”小林澈二頓時語塞,後悔不應該提這個醒,這不是給自己攬苦差事嗎?可如果一口回絕,北野政次要是在軍部那邊說上幾句壞話,警察廳這邊也不太好過,於是隻好點頭答應。北野政次走了,小林澈二來到宮文超的辦公室,微笑著和他提起此事,並拜托他親自操作,還說如果成功了,他這個警察廳長又是大功一件。宮文超尷尬地連連點頭,心裡卻把小林的祖上幾代女性親屬都問候了個遍。“姓名:三條洋平”“生日:1908年2月14日”“個人介紹:1915年就讀都島維新小學,1921年就讀京都市立中學,1927年入京都帝國大學微生物係,係主任教師九穀吉田。1932年畢業,同年應征加入日本陸軍第16師團軍醫研究所任軍醫中尉,掌握不太流利的日常漢語和英語。性格內向堅韌,心思縝密,在軍隊接受過一定程度的反酷刑訓練,除母語外,掌握日常中國話。1934年結婚,介紹人為其母真由頤子的中學同學渡邊龍。次年生一子,患嚴重自閉症,不能上學……(以下省略四千餘字)”“父親姓名:三條木”“生日:1867年9月9日”“族史:640年前信濃國三條實治家族”“母親姓名:真由頤子”“生日:1875年12月29日”“族史:大阪城東南真由家族”“住宅地址:日本本州京都市伏見區津穀町二丁目14號妻子:伊紀牡丹”“生日:1911年8月15日”“族史:京都府西郊伊紀家族”“兒子:三條小太郎”“生日:1935年2月2日”“其他成員:男仆蜷川信、男仆蜷川彌雄(落崖身亡)、女傭小葉子、家廚佐佐木。”“親戚、同事、朋友、家仆及鄰居檔案……”捧著這本厚厚的線裝冊子,黃向東頭昏眼花地看著上麵那些密密麻麻的毛筆字。冊子裡詳細記載了有關三條洋平的一切資料和信息,至少有幾千字之多。另外還有一長串名單,從祖父母到外祖父母,還有什麼內弟、小姨子、鄰居、同事、朋友,外加妻子的父母、妻子的姨、舅、姑、叔伯父、侄女、外甥……差不多有近百人。名字旁邊還粘有相應的照片,有正麵頭部特寫,還有全身生活照。黃向東不得不佩服吳站長他們的諜報能力,這麼多人,居然都能找到照片。後半本是日本軍隊的相關知識和製度,還著重介紹了關東軍防疫給水部隊。另有很多頁地圖,他越看越想吐,隻覺得腦袋裡全是糨糊,看了大半天,基本什麼都沒記住。“怎麼樣,記住幾成了?”吳站長走過來,端著一大碗牛肉麵條放在桌上。黃向東苦著臉搖搖頭。吳站長問:“我先幫你熱熱身吧,回答我,為什麼日本軍隊內部將關東軍防疫給水部隊稱為東鄉部隊?”“因為石井四郎最崇拜日本人眼中的軍神東鄉平八郎,所以稱東鄉部隊。”黃向東毫不猶豫地說。吳站長點點頭,微笑道:“先把麵吃了,再過兩個小時會對你進行正式考核,先考人名,你準備一下。”黃向東苦著臉說:“吳站長,吳大爺,你們饒了我吧,我又不是神仙,哪能記得住這麼多人名?”“那就是你的事了,”吳站長收起笑容,“大男人說話算數,既然你答應了做這件事,就得努力做好。兩個小時後我來考你三條洋平的親戚朋友的姓名。對了,從現在開始,你再不能說中國話,隻能講日語,你要鍛煉到說夢話都是日語。”黃向東都快哭了,“這不是難為我嗎?”吳站長也不答話,扭頭走出門,“咣”的一聲鐵門關閉,又上了兩道鎖。“喂,什麼時候讓我出去啊?這是監獄嗎,連太陽都見不著?為什麼還要鎖門?”黃向東隔著鐵門上的小窗子大叫,外麵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他拍了一會兒鐵門,見沒人理他,隻好回來先把麵條吃了,然後拿起那個厚本子繼續背。兩小時後,進來兩個穿灰衣服的人,並不是吳站長和小呂。兩人麵無表情,像戴了張假麵具似的。鐵門關上後,兩人慢慢坐下,“你叫什麼名字?”操的竟是帶有日本關西口音的日語。黃向東立刻明白過來,這就算入戲了。他所工作的哈爾濱開拓醫學院有很多日本人,對日本各地的口音他也比較了解,於是也模仿關西口音回答:“我叫三條洋平。”“你父親和母親、兒子的名字?”“三條木,真由頤子,三條小太郎。”黃向東對這三個名字記得很牢。“你在日本的住址?”“日本本州京都市伏見區津穀町二丁目14號。”“你父親的第二個弟弟叫什麼?”“三條……淳。”“你母親的伯父叫什麼?”“……真由廣之。”“你妻子老家右首邊的鄰居姓什麼?”“……前……田……”“你在京都帝國大學的主任老師的女兒叫什麼?”……“渾蛋,快回答!”“……吉田幸子!”“你妻子的舅舅的女婿叫什麼名字?”“啊?她舅舅的女兒結婚了?我怎麼不記得……”“少廢話,快說!”……“到底叫什麼名字?你是不是三條洋平?你是冒充的嗎?”“她舅舅的女兒是河尾裡子,想起來了,她丈夫叫、叫……叫清田正男!”黃向東欣喜地叫起來,可對方完全沒他這麼激動,繼續問:“你妻子弟弟家養的狗叫什麼名字?”名單上有這個嗎,怎麼完全沒印象?黃向東徹底傻了,嘴一張一合,老半天也沒回答出來。那人慢慢拿起厚書,直接翻到某頁用手指著,神色平靜地說:“那條狗叫八公。”黃向東身體後仰,倒在草墊子上,用中國話大聲說:“吳站長,求求你,彆再讓我背了!”兩人對視一眼,忽然站起來從腰間取出兩條鞭子,用日語大聲道:“你是中國人,不是三條洋平!”說完夾頭夾腦地朝黃向東猛抽。黃向東猝不及防,臉上身上被抽出好幾條血痕,他大怒,吼道:“他媽的,動真格的啊?”撲上去就奪鞭子。這兩人顯然會功夫,抬腳把黃向東踢翻在地,冷冷地說:“這隻是演習,如果是在日本人麵前,你恐怕就得坐老虎凳、釘竹簽了!”說完轉身離開,鐵門上鎖。又過了五天。兩個家夥再次光臨,手裡照舊拎著鞭子。黃向東渾身起雞皮疙瘩,回答問題的時候還在發抖。這次他一連答對了66個人的名字,卻在第67題卡了殼。那題問的是:距離你家最近的電車站街道對麵的小酒館老板娘的情人叫什麼?黃向東沒答出來,結果又挨了一頓鞭子,打得他欲哭無淚,傷口火辣辣地疼。代價是記住了那個老板娘的情人叫鬼塚光,一個很令人生厭的名字。黃向東暗罵,還他媽的鬼塚光,怎麼不直接叫墳地鬼火?三條洋平的人物關係暫時告一段落,接下來是熟悉他的生活習慣,包括愛吃什麼,愛玩什麼,聽什麼歌舞,喝什麼酒,有什麼特殊愛好;對老婆孩子、同事和親屬都是什麼態度,喜歡誰,討厭誰;走路什麼姿勢,說話時什麼腔調、什麼眼神;平時怎麼笑,怎麼打噴嚏,就差學習三條洋平怎樣放屁、怎麼尿尿了。接下來開始模仿三條洋平的日本關西口音,尤其是某些關鍵音節。被日本殖民占領十幾年,東北的學校日語成了必修課,很多在東北的中國人、朝鮮人都會一口流利的日語。黃向東更是從十幾歲開始就被老娘強製苦學日語,這關倒是不難過。七天後開始學習三條洋平的專業——微生物學。這東西沒辦法速成,黃向東隻能儘量掌握微生物學中有關細菌種類、形狀和培養的知識,尤其是各種對人體有害的細菌和病毒,如鼠疫、天花、痢疾、霍亂、結核、傷寒、炭疽等致病菌。所幸,雖然黃向東在大學裡學的是西醫和外科專業,但畢竟給開拓醫學院微生物教授高宮正樹做過四年半助手,對這些細菌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在這段時間內,曾有人來給黃向東拍過照,兩壯漢左右架著他的胳膊,另外有人手持照相機從不同角度給他一連拍了十幾張照片。黃向東記得吳站長之前在周保中軍營裡的計劃內容,猜想應該是拿給日本人看,以證明三條洋平還活著,用來充當談判的籌碼和拖延時間。當然,拍照之前黃向東又換上了那套三條洋平曾經穿過的莊稼漢衣服,又戴上三條洋平的手表,拍照時還特意讓手表露出來。連續三天,黃向東每天都在紙上答題,有點像上學時的考試卷。上麵的問題都是在這半個月內學的東西,人物關係、性格愛好、細菌知識、人名……所有的題都沒分類,而是雜亂地混在一塊。試卷有近百張,黃向東每寫完一張就會立刻被人收走,而他發現試卷上的很多題其實是重複的。也許是怕黃向東把同一道題寫出不同的答案。晚上睡覺時,黃向東幾乎都在做同樣內容的夢,那就是背題,無數人的名字像幽靈般在他眼前飄過來又慢慢飄走。因為做夢都在背題,每天早晨醒來,他都會覺得似乎比睡之前更累了。最可笑的是練眼神。吳站長對黃向東說,人可以模仿,但眼神不行,如果你的眼神不像三條洋平,也很有可能露出馬腳。他要求黃向東用一種冷漠、無所謂甚至帶點陰險的感覺去看人,這樣才像。黃向東練了半天,吳站長卻說他更像一隻幾天沒吃飯的餓狗。就這樣,黃向東一直被關在這個由大塊岩石砌成的小屋裡,連窗戶都沒有,牆上隻有十幾個透氣孔,靠兩盞馬燈照亮。除了上廁所之外,根本不能走出這扇鐵門,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當初吳站長用黑布套在他頭上,乘卡車晃了半天才來到這裡,從汽車行駛的時間來判斷,黃向東估計這裡應該在濱江省之外的某個秘密之處。“有人來看你了,三條洋平先生!”隨著鐵門的開啟聲,黃向東被驚醒,雖然見不到陽光,但生物鐘告訴他應該還沒到第二天。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表,果然,才淩晨五點鐘。這麼早就叫醒自己,這有點反常啊!還沒等黃向東清醒些,從外麵走進幾個人,打頭的是吳站長,黃向東感到很親切,因為足有半個月沒看到他了。另外三個男人讓黃向東一驚,其中兩人身穿日本軍裝,腰間係著黃牛皮槍套,裡麵插著南部式手槍,另一人穿著黑色西裝,鼻子下麵留著文明胡。吳站長用中國話對那穿西裝的男人笑道:“看到了吧?大橋先生,你們大日本帝國的明日之星活得很健康,不打擾了,你們先聊著。”說完就退了出去,隨手把鐵門關上。黃向東心臟怦怦亂跳,他沒想到日本人這麼快就來接三條洋平了,自己該怎麼辦?會不會被對方看穿?似乎在這一瞬間,他所學的有關三條洋平的知識全都忘了。那小胡子男人慢慢走過來坐在鐵桌旁,麵沉似水地看著黃向東,用日語說道:“三條洋平先生,你好像胖了。支那土匪有沒有對你進行毆打,或者彆的刑罰?”“沒、沒有。”黃向東連忙也走過去坐在桌對麵,結結巴巴地回答,隨後又補充了句,“這些支那人對我還、還算客氣。”他不敢多說什麼,生怕言多必失,反而露出馬腳。這人用眼睛上下打量黃向東,疑惑地問:“你很冷?生病了嗎?你的手腳在發抖。”“不不不,我沒事,我很好。”黃向東連忙解釋,為了儘量使自己放鬆些,他甚至還擠出一絲笑容。這人笑眯眯地說:“三條君,你知道我是誰嗎?”黃向東傻了眼,眼前這個留胡子的日本男人他完全沒有印象,那個厚厚的大本子裡似乎也沒有照片和資料,可照片畢竟是照片,與真人也許有差距,難道是自己給忘了?黃向東心中暗想,他大腦急轉,假裝迷迷糊糊地道:“我……我很困……我隻睡了兩個小時,什麼也記不起來……”這人問:“怎麼回事?你三點鐘才睡覺?”“是的……那些支那人整晚都在、都在審訊我,他們不讓我睡覺……我很困……”黃向東的眼皮漸漸往下落,似乎隨時都會睡著。這人點了點頭,“看來支那人是想用剝奪睡眠的方法讓你屈服,可他們忘了,大日本帝國的軍人是不會這麼容易被擊倒的!對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駐哈爾濱的總領事大橋野穀,哈爾濱警察廳把你被綁架的消息送到總領館,關東軍總部也很重視,於是我就來解救你。”黃向東半夢半醒地說:“謝謝……我可以睡覺了嗎?”大橋野穀站起身走到他麵前,低下頭湊近黃向東的臉,盯著他的眼睛說:“三條洋平先生,你都對支那人說過什麼?”“什麼也、沒說……”“我知道你受過反酷刑訓練,支那人真的沒有對你動刑?”“呼……呼……呼……”黃向東垂著腦袋,低聲打起呼嚕,睡著了。大橋野穀看了看那兩名日本兵,三人同時縱聲大笑。大橋野穀伸手撕掉鼻子下麵的胡子,用中國話說:“黃先生,醒醒吧。”黃向東慢慢睜開眼睛,抬頭去看大橋野穀,見他臉上沒了胡子,心中一驚。這時吳站長推鐵門進來,笑著說:“表現不錯,比預想的要好得多啊!”隨後又進來好幾位,分彆是小呂、小江和鐵柱他們。鐵柱上前推了一把那兩名穿日本軍裝的其中一位,笑著說:“你這狗日的,穿上這身皮還真像鬼子兵!”那人脫掉黃軍裝上衣,用力扔到鐵柱臉上,罵道:“你他媽的穿上試試,可能比我更像鬼子呢。”黃向東沒反應過來,“這、這是怎麼……”他很謹慎,說的仍然是日語。吳站長笑著點點頭,坐在椅子上說:“不錯,看來我們的心血沒白費,你比我們想象中更上路。這個大橋野穀是我們的人假扮的,他叫陳平,是延安情報部的老特工。我們特地把他請來,就是為了試探你的臨場反應怎麼樣,看來你還算合格。”這回黃向東才徹底明白,原來這又是一場戲!他長籲一口氣,臉上的汗都下來了。吳站長道:“剛才老陳問你是不是認識他,你為什麼選擇用裝睡來對付呢?”黃向東心有餘悸,“當時我也沒想那麼多,但如果假裝認識他,肯定有很大風險,因為三條洋平很可能沒見過這個人,那麼我隻能說不認識。可這樣也會令對方起疑,因為兩人很可能是熟人,那個冊子裡有近百人,也許是我真的沒記住。所以我隻好選擇說瞎話,用睡眠不足來蒙混過關,這是最好的借口了。我身上沒有傷口,就證明三條洋平沒受過刑,但睡眠不足從外表是看不出來的,也比較好裝。”大家互相看看,臉上都露出讚許之色。小江說:“吳站長,這家夥還是有些特長的,他記憶力很好,觀察力和聽覺也都比較敏銳,動手能力強,手比較巧。你說,是不是和他經常泡女人有關係?”吳站長把眼一瞪,“胡扯,這和喜歡泡女人有狗屁關係?”小呂笑著說:“喜歡泡女人,先得看此女是不是自己所喜歡的類型,仔細聽她話裡的意思是不是上道;還得觀察此女喜歡什麼,有無弱點,才好對症下藥、一舉攻破;得手後還要照顧女人的感受,不能輕了也不能重了,這樣女人才會滿意。天長日久,就鍛煉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心靈手巧啦!”眾人聽後全都大笑起來,紛紛說有理。吳站長笑罵,“你他媽的這麼有經驗!”隻有黃向東臉色尷尬,在旁邊跟著傻笑。小呂對黃向東說:“其實從最開始老陳進來,你就應該看出他們是假扮的,僅從一個細節上。”“哪個細節?”黃向東忙問。小呂道:“這兩位同誌扮成日本兵,腰裡彆著手槍。可是你想想,如果真是日本鬼子來贖人,我們怎麼可能讓他們帶著槍進來?”黃向東想了想,恍然大悟。吳站長說:“你畢竟不是情報人員,也沒時間接受這種訓練,所以也不用多想。但在以後的日子裡,你就要步步為營,小心謹慎,那時可是真正地在刀尖上過日子,稍有不慎,就再也沒有後悔藥吃了。”黃向東點點頭。小江說:“不過他記憶力比較好,應變能力也還算不錯。如果碰巧是個記性很差的人,那這件事說什麼也沒法進行下去了。看來我們運氣還挺好,老天爺照顧。”吳站長點點頭,站起來握住黃向東的上臂,滿意而又誠懇地說:“黃同誌,真是辛苦你了。拯救千千萬同胞,就要靠你深入虎穴來完成了。我代表東北抗聯軍和中國共產黨,向你表示敬意!”說完,他端端正正地朝黃向東敬了個軍禮,身後的陳平、鐵柱、小呂和小江等人也都嚴肅地對他敬禮。黃向東哪受過這個,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連忙客氣兩句:“彆彆彆,您可彆抬舉我了,舉手之勞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這絕不是舉手之勞!”吳站長正色道,“黃同誌,希望你能清楚地認識到,你要做的是一件極其危險和困難的事情,也許會讓你在轉眼之間陷入困境,甚至丟了腦袋。我本不想說,但昨晚澤田同誌特地發電報過來,讓我最後再問你一次。”“問我什麼?澤田同誌是誰?”黃向東疑惑地問。吳站長說:“澤田同誌就是延安情報部門的最高首長。”黃向東問:“延安的最高……首長?”“澤田同誌是延安情報部門的最高首長。”吳站長笑著說。黃向東張大了嘴說不出話,地位這麼高的首長親自發電報問我的意見?吳站長看著他這副德行,笑了笑,道:“他要我問你是否願意繼續做下去?我是指代替三條洋平進入關東軍防疫給水部隊的行動。至今為止,還沒有一個中國人能成功打入這個極其神秘的部隊,所以也很危險。如果你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到晚上六點鐘,這段時間讓你好好考慮。”黃向東萬沒想到,對方竟然問的是這個。“是不是你們準備讓我開始行動了?”吳站長點點頭。得知即將開始行動,黃向東頓時感到無形的巨大壓力,他又動搖了。確實,這幾乎是個去送死的活兒,相當於把一隻披著狼皮的羊扔進狼窩裡。能活著完成嗎?我又不是共產黨的特工間諜,憑什麼做這麼艱苦的事?冒這麼大的險?見到他神色猶豫,鐵柱頓時火了,“怎麼,你小子想反悔?為了幫助你完成任務,我們動用了幾十名同誌,搜集這麼多情報,大家圍著你一個人忙活,到頭來你想讓我們白費勁嗎?”說完伸手就摸腰間的槍。“吼什麼?我問還是你問?”吳站長斥道。鐵柱氣得渾身直抖,掏槍對準黃向東,“吳站長,這家夥要是真敢反悔,乾脆把他斃了算了,這他媽就是個白眼狼!要是真被日本人看穿,搞不好還得反水當漢奸呢!”黃向東眼睛直盯著他,“把你的槍收起來。”鐵柱舉槍問:“那你快說,到底同不同意?”黃向東冷笑道:“如果我真不想乾,就算你把我打死又能怎樣?你自己能穿上我的皮,去冒充三條洋平嗎?”鐵柱被這句話噎得直翻白眼。黃向東又看了看吳站長,慢慢從懷裡掏出一張照片,那是前些天從周保中手裡要來的,是桐君在關東軍防疫給水部隊被狼狗活活咬死的慘狀。“吳站長,你說得對,這些年我泡了不少女人。”黃向東苦笑,“自從桐君失蹤以後,我就知道這輩子不可能再遇到比她對我更好的女人。所以我對什麼都不再認真,就算母親經常罵我,我也滿不在乎。對我來說,人生就是一天天混下去,什麼成家立業,對我來說全無概念。直到那天看到這張照片我才知道,這七年她都是在地獄裡受苦,而我卻在人間四處泡女人,喝花酒。”他雙手顫抖,把照片交給吳站長,“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們就要把我送出去,那時的我就不再是我,而是三條洋平,至於我能活幾天、幾個月或是幾年,就要靠運氣了。這張照片請你替我保管,不要給我娘,我擔心她看了更難受。如果我把事情弄砸而丟了腦袋,希望你們能把照片在我的墳前燒掉。”屋裡沒人說話,大家都在沉默。吳站長慢慢伸出手接過照片,凝重地點點頭,“黃同誌,我們所有人都堅信你會平安回來,那時候,我會親手把照片還給你!”黃向東笑了,“謝謝,希望如此。對了,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讓日本人來找我?”“這是羅家店,我們的一個秘密據點。等天黑下來,我們就把你送到老爺嶺去,剩下的事由我們來安排,你隻等著日本人去把你贖出來就行了。桌上的這些資料,你已經掌握得差不多了,從現在開始還有大半天時間,你還可以再溫習一下。到了老爺嶺,恐怕就沒時間看這些東西了。以後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你自己小心吧。對了,你在開拓醫學院工作的事我們替你做了善後。小江冒充你表弟,已經到醫院替你向高宮正樹教授辭了職,就說你母親病重,要去北平的大醫院治療。”黃向東點點頭,心卻怦怦亂跳,十分緊張。提到母親,他連忙說:“我媽在哪兒?我想再見她一麵。”吳站長停頓片刻,“黃大娘不想見你。”“什、什麼?”黃向東吃了一驚。“你彆多心,”吳站長道,“黃大娘說,她要你完完整整地回來,到時候再和你相見。”黃向東頓時懂了,他很了解母親,在小事上她很寬宏,但在大事上非常堅持己見,誰勸也沒用。鐵柱把槍收回腰間,帶著歉意地嘿嘿笑著,“對不起老兄,剛才我情緒不太好,你彆往心裡去啊!”“沒事沒事。”黃向東大度地把手一揮,忽然他想起了什麼,又問,“對了,我聽說你們共產黨的地下工作者都配有一名女助手,兩人假扮成夫妻,更有利於行動。那是不是也考慮給我安排一名年輕漂亮的女助手?日本女人也行,我不挑,但最好豐滿點,我不喜歡太瘦的。”吳站長愣了,隨即頭頂冒煙,“年輕漂亮的女助手沒有,現在有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太,也是情報員,你要不要?”“不要不要!八十多了還怎麼當助手?摔個跟頭都夠戧能挺得過明天!”黃向東連連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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