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鏈(1 / 1)

中國好人 刀爾登 405 字 1天前

關於人有許多定義,其中一個說,人是會笑的動物。這個定義被二十世紀孜孜不倦的科學家動搖了,據他們的研究,另一些靈長類動物也有笑的表情。我則發現,貓也會笑。所以更可靠的說法可能是,人是唯一會“嘲笑”的動物。處在“嘲笑鏈”底層的是“鄉下人”。北京的小學生鮮衣怒馬地下鄉”。高級人士一到西方,又馬上處於不妙境地。不論在清朝,還是在二十一世紀,出國考察的官員成為許多笑話的主角。在中國為文化先鋒者,負笈西洋,第一件事就是發現自己還得重新奮鬥,不僅僅是在經濟和社會地位上,還在“格調”上。當然懷抱著“五千年文明”的中國人,不會缺少反擊的法寶,自己人在一起時,少不得嘲笑“老外”的各種不聰明,但聚會一散,各自泄氣,還得去研讀“中產階級入門”。受了這種鳥氣,一個不可低估的補償是,回國時,口氣便可以完全不同了。有一種穩固的嘲笑鏈是反向的,學者會說,那是對階層感的一種調整。不過,嘲笑歸嘲笑,腳下仍要趕緊。不能說人嘲笑什麼,就都渴望什麼,但不少時候確實如此。願意不願意冒做可笑人物的風險,與是否“成功”大有關係。在《儒林外史》裡,匡超人從鄉下上杭州,遇見景蘭江,請教“開的什麼寶店”,為什麼開店還要看書。景蘭江劈頭蓋臉地說:“你道這書單是戴頭巾做秀才的才看嗎?我杭城多少名士都是不進八股的。”匡超人又是慚愧,又是景仰,連夜便看“詩法入門”。後來聽一位潘三說“這一班人是有名的呆子”,“見識”自又長了一層。等到他中了舉,待選內廷教習,再見到景蘭江時,連茶樓也不願去,非要到酒樓上,才說:“不然!不然!我們在裡麵也和衙門一般,公座、朱墨、筆硯,擺得停當,我早上進去,升了公座,那學生送書上來,我隻把那日子用朱筆一點,他就下去了,學生都是蔭襲的三品以上的大人,出來就是督、撫、提、鎮,都在我麵前磕頭。像這國子監的祭酒,是我的老師,他就是現任中堂的兒子,中堂是太老師。前日太老師有病,滿朝問安的官都不見,單隻請我進去,坐在床沿上,談了一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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