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聯邦調查局特工記錄弗雷尼口供的時候,艾米琳·蘭賽姆剛好就在街對麵的法院接受第一次庭審。克莉絲汀·蘇絲曼送來幾件像樣的衣服,讓她換下了橘黃色的囚服,隻是艾米琳覺得,他們對她出庭的儀態實在是太小題大做了。傑米監護權變更聽證會結束了,幸好克莉絲汀出手相助,艾米琳在監獄中等待審判結果這段時間,傑米將和蘇絲曼夫婦以及他們的兩個孩子生活在一起。除了自己母親家,艾米琳想不出有比那裡更合適傑米的地方了。蘇絲曼夫婦和艾米琳在同一座教堂做禮拜;他們的女兒和傑米上的是同一所主日學校;在半日幼兒園裡,是同一個老師教這兩個孩子;克莉絲汀和艾米琳一樣,是非常嚴格但又很有愛心的母親。此外,或許是經過了部隊的磨礪,克莉絲汀還有著艾米琳渴望擁有的強大內心。傑米不會被送去陌生人家,克莉絲汀和薩帝厄斯在最後一刻及時圓滿地促成此事,艾米琳感激不儘。這兩天,艾米琳在監獄裡心煩意亂。她要麼放聲大哭,要麼憂鬱沉默地呆坐在牢房裡,看著蜘蛛和臭蟲在眼前爬來爬去。一日三餐都是銀頂飯店送來的,查理·奧爾迪曼和獄警甚至允許她從每日特餐裡任意挑選,她並沒有什麼可抱怨。此時此刻,法庭裡的位置坐得半滿,但都是陌生的臉孔,因此艾米琳很確定,他們不是奧爾比特當地人。不,來的都是媒體記者,有當地電視台和廣播台的記者,甚至還有美聯社的記者,當然艾米琳對此毫無所知。不過很顯然,山雨欲來。她隻以為這些人都是衝著她和維克多·哈羅的一級謀殺案來的,卻萬萬想不到,美聯社記者當天是在跟蹤聯邦調查局特工。艾米琳同樣不可能知道,特工在銀頂飯店吃午飯的時候,美聯社記者變道走進了法庭,四下打聽後竟發現,因謀殺罪接受庭審的年輕女人被指控謀殺的對象,正是聯邦調查局特工調查的人。美聯社有自己的消息來源,甚至在聯邦調查局內部都有線人。此時這名記者驟然發現,自己在對的時間偶然走進了對的地方,不禁暗自謝天謝地。在奧爾比特這個地方,機緣真是天定。終於,普萊雷特法官請書記員宣布審理下一個案件——“伊利諾伊州人民起訴艾米琳·蘭塞姆案”。見薩帝厄斯起身,艾米琳也立即站起來。薩帝厄斯示意她隨自己一起坐到律師席。她坐在他身邊,目光直視著普萊雷特法官。普萊雷特法官將眼鏡推到額頭,眯著眼麵前的案件卷宗。讀完後抬起頭,眼鏡也順勢滑下來架在鼻梁上。“律師先生,”他問道,“你是否已有本案起訴書的複印件?”薩帝厄斯鏗鏘有力地回答:“我有,法官大人。我已經與我的當事人就起訴書進行了討論,無須當庭了。”“很好。你是否擔任本案被告艾米琳·蘭賽姆的代理人?”“是的。今天晚些時候,我會提交一份書麵的出庭申請。”法官笑了笑,“很好。”他知道薩帝厄斯·墨菲已經忙碌了一個早上。就在這時,總檢察官委派來起訴艾米琳·蘭賽姆的特彆助理羅蘭達·巴雷開口了,“法官大人,”她同樣堅定有力地說,“州政府要求,釋放條件維持不變,並拒絕保釋。”薩帝厄斯沉思片刻後說:“法官大人,我將於本日之內提交設置釋放條件的動議。請問明天早上能否首先對此進行聽證?”“我不確定能否首先對此進行聽證,墨菲先生,但如果你提出申請,法庭肯定能在明天早上審理。你意下如何,律師?”他看著總檢察官助理巴雷問道。“對州政府而言,明天早上太過倉促。”巴雷說,“我希望有至少一周時間,讓我了解被告的本人情況以及她與當地的關係,以便充分討論她的釋放條件。”“胡扯。”普萊雷特法官笑斥總檢察官特彆助理,“你已經有足夠時間與警長和地方檢察官溝通了解艾米琳的情況。明天早上法庭將對保釋動議進行聽證,八點整開庭。書記員,請宣讀法庭決議。”“是,法官大人。”雙方律師異口同聲答道。“預審聽證定在一周之後。在此期間若沒有提出上訴。則下周同一時間開庭。”薩帝厄斯感覺自己正在為接下來的戰鬥熱身,他明白這必將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雖然總檢察官特彆助理羅蘭達·巴雷試圖先發製人,但法官立即打消了她的企圖。從明天早上開始,他們將會針鋒相對。薩帝厄斯決定提出艾米琳承擔得起的合理的保釋金額。如果她付不起保釋金,他還會申請具結保釋,一旦法庭接受,艾米琳隻需承諾隨時出庭受審,無須保證金便可得以保釋。這在一級謀殺案中史無前例,但彆忘了,這可是奧爾比特,大家都彼此熟識,普萊雷特法官本人也不願意判艾米琳有罪,這一點他已經表露得很明顯了。薩帝厄斯在腹中打起保釋申請的草稿。庭審將於第二天早上十點繼續。艾米琳在警官戴爾·哈什曼的羈押下離開法庭。她沒戴手銬,隻有警官的一隻手挽住她的胳膊肘,領她穿過法庭過道,走出大門,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跡象讓人覺得她正在接受監禁。“律師先生,”羅蘭達對薩帝厄斯說,“今天下午我們能否見麵商討案情?我正好有新的證據要給你。”“幾點?”“兩點鐘怎麼樣?”“我會準時到。謝謝。”錄完弗雷尼的口供,聯邦調查局兩位特工早早地來到銀頂飯店吃午飯,倆人都點了沙拉和冰茶,並向服務員詢問布魯斯·布隆格是否在店裡。他們知道布魯斯是維克多·哈羅的女婿,以前是名籃球教練。與瑪琳·哈羅結婚時,維克多將布魯斯酒水零售店作為禮物送給了他。布魯斯隨後又憑著這家店獲得了銀頂飯店的所有權。吃飯的客人要求見一見老板,這並不會引起旁人的興趣,連直覺敏銳的塞茜也沒有懷疑什麼。“他不在。”她告訴他們。“在哪兒可以找到他?”他們問道。“在他嶽父的巴士裡。就在鎮子的東邊。去那裡就能看到,非常顯眼。一輛紫色的醜八怪,側門上印著‘哈羅父子’幾個字。請問還需要點什麼?”爆老大的辦公室位於斯考基,由原本一棟三層樓的汽車油漆店改造而成。除去油漆漬,鋪上新地麵,四張鋼製的辦公桌分彆挨著四麵牆擺放著,爆老大的辦公桌是最裡麵的那張。鋼製的大門上沒有門牌號,旁人不可能通過任何標示找到這裡,也沒有電話號碼與此處聯係。它隱藏在由五十多棟樓組成的辦公園區裡,不可辨認。然而芝加哥絕大多數的非法勾當都是在這裡策劃實施的。辦公室東麵有一間狹小的廚房,一個雜役專門在此為爆老大做咖啡點心。爆老大身穿藍色海軍條紋上衣,腳踏雙色的艾倫·埃德蒙茲(美國知名的手工男式皮鞋品牌,以經典、頂級品質著稱。)皮鞋,小指上戴著枚碩大的鑽戒。一撮山羊胡剛剛修剪過,頭上的灰發梳理得整整齊齊。今天這個時刻,他居然破天荒地還不覺得餓。剛剛九點半,離午飯時間還早,可自從知道自己性無能後,食物便成了他主要的嗜好。事實上,是糖尿病擊垮了他,損傷了他的腎臟。從此,食物成為他的一大慰藉,但他喜歡的食物又在慢慢地置他於死地。生活是個婊子,他厭倦透了。而此時,伊利諾伊州鄉下某個不起眼的律師攪和進了維克多·哈羅的事情,搞亂了他的計劃。這隻非死不可的臭蟲。強尼·布拉達尼正坐在爆老大的辦公桌旁,巴巴地等著。爆老大喜歡強尼,因為他總是激情飽滿地執行老大的命令,隨時殺人或自裁——隻要酬勞豐厚,什麼事他都肯做。“把那個叫薩帝厄斯·墨菲的律師乾掉。”這天早上爆老大命令道,“不用給我他的人頭,隻要保證他的腦子再也轉不起來。明白嗎?”“我能得到多少錢?”“一萬美元。現在就給你五千。新聞報道之後,你拿著剪報來找我,再給你五千。”“沒問題。一萬五可以嗎?”“強尼,你把我當什麼了?我什麼時候虧待過你?你把我當男妓嗎?”“我可沒這麼說。我隻不過是談談價。一萬五千美元。”“一萬塊你就知足吧。眼下這個經濟狀況,人人都得拚了老命乾活。”“我就是問問。我會給你彙報戰果的。”“親自來彙報。彆打電話。”“不打電話。”“趕緊走吧。我還有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