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維克多走進銀頂酒吧,強尼·布拉達尼隨即就離開了。他在隔壁布魯斯酒水零售店挑了瓶芝華士和兩包煙。還買了兩條乾牛肉棒,走回車門前就吞掉了半條。他把買來的東西扔到乘客座上,鑽進車裡,打開芝華士,狠狠灌下一大口,再一口。他手握酒瓶,搭在方向盤上。裡程表顯示,這輛凱迪拉克越野隻跑了14500英裡,車廂裡還能聞到新車皮革的氣味。他愛死了這氣味。搞定維克多這單,爆老大沒準一高興會豪賞一筆,他便能湊夠一萬五到兩萬定金,給自己買輛新凱迪拉克或林肯。他更喜歡凱迪拉克,但幫裡一些老資格曾開著林肯在城裡招搖過,所以他當然也會考慮林肯。強尼點燃發動機,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凱迪拉克,”他笑著念道,“彆無他選。”凱迪拉克和林肯,其實真沒什麼兩樣;總之比他現在開的雪佛蘭隨想曲要好。他的車已經開過了十萬英裡,輪胎都換過兩次,新的輪胎又已經磨損得快靠不住了。他需要拿到維克多的錢,隻要爆老大因此喜歡他、獎賞他,車的問題就解決啦——他打了個響指。與此同時,手機傳來迪恩·馬丁(迪恩·馬丁(1917-1995):美國歌手。)的《飛翔》鈴聲,強尼·布拉達尼按下接聽鍵。“我是刀鋒戰士。您好爆老大。”“拿到沒?拿到我的錢沒?”“還沒有。他要明早才知道銀行會不會貸款給他。”“那就麻煩了。我答應州長大人,最遲今晚十點把錢拿給他。”“還沒到時候呢。十點我和他碰頭,到時候就知道了。”“要是十點鐘他沒拿到錢呢?”“爆老大,您說了算。隻消您一句話。”“如果到十點鐘他還沒交錢,我要你嚇破他的膽。不能傷筋動骨,不能有外傷。但一定要嚇得他屁滾尿流。”“沒問題。”“強尼,就全靠你了。這對大老板來說至關重要。”“明天中午前我一定會把錢交到您手上。而且保證這家夥以後再也不敢拖款。爆老大,我對天發誓。”“好樣兒的,強尼。喏,這樣,我會致電州長大人,告訴他出了點狀況,不得不延遲。我還會告訴他明天中午前我們能拿到欠款。這樣他興許能鬆口氣。”強尼在電話裡笑了起來,他需要和老大搞好關係。“爆老大,我得離開這個鬼地方。鎮上一個女人也沒有,沒有酒吧、東西不好吃、沒有脫衣舞、沒有賭場——男人想玩的都沒有。教訓完這個家夥之後我該乾嗎?我能去哪兒?”“回你昨晚待的地方。”“斯普林菲爾德那家破夜店,得開一個小時呢。”“晚上收拾完這家夥,再開開車對你有好處。正好趁機想想處理完這些麻煩後你能拿到的獎勵。”“哎呀,您介不介意告訴我有多少……”“但你首先得有成果!空手回來你什麼都得不到。缺斤短兩也彆回來。這家夥有錢。你務必保證拿到手。他霸占的是我們的錢!”“沒問題爆老大。這兒有我呢。”“記住,不能傷筋動骨,不能有外傷。乖乖聽話。”“我很聽話,爆老大。”掛了電話,強尼把手機塞進衣服口袋。他開車駛出銀頂酒吧停車場,掉頭向東。他可以找條安靜的街道,邊聽音樂邊等。已經差不多九點了,等不了多久。強尼向東開出很遠,最後在離維克多的巴士最近的十字路口打彎左拐,進了梅森街,直開到底,又掉了個頭,開回來停在可以監視巴士的地方。此時他能清楚看到巴士的前門和鐵踏板“門檻”。要不了多久維克多就會出現,自己完成任務,返回酒店。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剛剛十點過五分,維克多從強尼前方疾馳而過,稍後一個女人開著輛舊羚羊跟了上來。“真是愛死這些老爺車了。”強尼小聲嘀咕。維克多在巴士旁等著。女人的車速隻有他的一半,小心翼翼開進了停車位。強尼見她搖著變速杆停好車,紅色的刹車燈閃了閃,車門開了。“這又是誰啊?”強尼自言自語,“朋友還是相好?”他看著維克多把鑰匙插進鎖裡,頭頂的室外燈亮了,維克多帶著女人踩上兩級低矮的踏板進了巴士。車門關上,幾分鐘後,外麵的燈也滅了,但接著車尾柱子上懸掛的一盞安全夜燈射出刺目強光。一定是維克多從車內打開了那盞燈,但為何不讓它一直亮著?強尼想不出原委,便繼續等著,等他們收拾妥當卸下防備,等維克多自以為安全無事他才會出擊。強尼特意要維克多放鬆警惕,所以在他進了銀頂後選擇從他視線裡消失,然後開著車在這個到處都關門打烊了的狗屁鎮子上四處亂轉,磨磨蹭蹭,打發時間,最後又回到布魯斯酒水零售店補充了些吃喝。他閉上眼睛等著。五分鐘後按亮手機看了看時間。十點十七分,正好。強尼沒有打開前燈就發動了車子,左轉,慢慢滑過華盛頓街,小心開到維克多的巴士旁。關掉凱迪拉克的車內燈。他輕輕打開車門,儘可能不弄出聲響。強尼躡手躡腳走到巴士後門。他想和維克多一個人麵談,避開那個女孩——或是女人,管她呢——他想直接問錢的事。若非必要,不用跟她打照麵。溜到巴士側麵時,他見維克多透過窗戶朝下看見了自己,並且立即走到車身後麵。好吧,維克多知道自己來了。強尼抬手敲了一下,巴士門馬上打開了。維克多身後很暗,他沒開頂燈,強尼看不見他有沒有帶家夥。“我能進來嗎?”強尼問,“談談就走。”說著他打了個利索的手勢,在芝加哥,那就是“走人”的意思。維克多後退一步打開門。“我告訴過你明早才拿得到。沒準明早都不一定能全部湊齊。”強尼的眼睛迅速適應了室內的昏暗。“你為啥要過成這樣?”他抱怨,“燈都沒有?”“行啦,好了吧?”維克多說著,伸手到背後按下開關。房間浸在一片熒光裡,強尼看得出維克多很害怕,在刺眼的燈光下也很顯老態。看來今晚是什麼都拿不到手了,強尼暗自發笑。這個家夥從來不修指甲嗎?從來不把臉洗乾淨嗎?維克多鼻子上的黑頭在燈光下分外紮眼,強尼突然對他心生厭惡。“嘿,維克多,你乾嘛要在這半夜三更把我弄到這個鬼地方來?”“不是我想把你弄到什麼地方。你要是先從芝加哥給我打個電話,我就可以提前安排妥了。”“不,不,不,不,不!買賣不是那樣做的。我們不打電話。你可能被監聽,可能被追蹤,誰知道呀?在我們那兒,我們喜歡麵對麵做買賣。要完事得乾淨利落。你沒被監聽吧,維克多?”“怎麼可能!你看。”維克多不假思索地掀起毛衣和襯衫,突起的肚腩和一身肥肉讓強尼惡心,他對這個男人的厭惡更深了。“維克多,要不我跟你和那位女士喝兩杯吧?我們可以聊聊,把一些事做個了結。誰知道呢,沒準我還能和她發生點什麼。”“不,不,她不是那種女人。她隻是我一個朋友,一個招待,她隻是順道坐坐,喝一杯就要走的。”“招待?那更棒了。她什麼時候走我說了算,維克多。懂了沒?”“懂了。”“去把酒拿來,我要往裡麵加點兒甜的。”“彆這樣。你該走了。”強尼變戲法一般亮出寒光閃閃的彈簧刀,刀尖端端地抵上維克多下巴。“我們不是在討價還價,朋友。不是坐著喝茶聊天。你沒錢還我,就得付出代價。你得明白,惹毛了芝加哥的朋友是大錯特錯。”刀子微微一緊,刺進了維克多的皮膚,碰到頜骨上,他的頭本能地往後仰去。“放鬆點,維克多。小心我手滑。趕緊去拿酒瓶,然後滾回來。”維克多很快拿回一瓶打開的香檳。強尼已經準備好一個裝有乾燥粉末的膠囊。維克多問他媽地這是乾什麼。強尼告訴他這是約會用的迷奸藥,在墨西哥被用作苯並一類的麻醉劑,強尼邊說邊將粉末倒進酒瓶。“它在墨西哥是合法的,我們用聯邦快遞從錫那羅亞運過來的。”為什麼要麻醉?維克多不明白。他恍然大悟後開始苦苦懇求。彆這樣,他求強尼,彆這樣。強尼笑著將又一個膠囊裡的粉末倒進酒瓶。“咱們去給客人把酒杯斟滿吧。她一定又饑渴又寂寞難耐。”這便是艾米琳初見強尼·布拉達尼的情形。他邁進屋,向她展開一個最真誠的笑,不由分說拿走她手裡的酒杯,說要給她斟滿。她先是拒絕,說已經如約喝過一杯了,但強尼置若罔聞。隻喝一杯——這次是跟我——他說。等我心情好些,你就可以走了。她覺得他的城市範兒很吸引人,她甚至有些喜歡他的邪惡痞氣,喜歡他那在邊緣玩火的危險氣息。她總是被某些類型的男人吸引。她同意了。再喝一杯,就離開。五個小時後,艾米琳蘇醒過來。胸部——她的乳房——火燒火燎,她費了好大勁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維克多不見蹤影,另一個男人也消失了。她放聲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