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刀子”強尼·布拉達尼從大衣內側口袋掏出手機,用快速撥號功能打給爆老大莫提拉瑞,電話立即通了,“說吧,刀子。”“那家夥拿巴士當辦公室?”“有可能。”“怎麼沒人給我說過?我從來沒有撬過巴士門。”“彆硬闖。讓他請你上門。就這樣。”強尼朝掛斷的電話惱火地皺了皺眉。他皮膚黝黑,三十歲出頭,卻長著一張娃娃臉和一對嬰兒般純潔的藍眼睛,看上去剛過二十歲。但他的純真稚氣僅限於那張臉蛋。他身上的古馳牌(意大利知名時裝品牌。)銀色鯊魚皮西裝得值兩千美元,銀色墨鏡遮住雙眼,還留著六十年代東海岸抒情歌手喜歡的大背頭發型。強尼開的黑色凱雷德四驅越野是爆老大的車,牌照由伊利諾伊州車輛管理局特彆發放,在警察要求靠邊停車時用得上。對執法人員而言,這樣的特彆牌照意味著:司機有後台,下手需謹慎。此刻,強尼坐在維克多·哈羅在奧爾比特的建築工地對麵,那輛紫色巴士就停在大門外,隨時準備開到有麻煩的工地去。強尼把車頭向西,朝著奧爾比特方向停下來。儘管他停在正常行駛車道上,卻沒有開應急燈。他才不管那麼多,讓傻瓜們自己小心吧。再說了,他又不久留。他摸了摸襯衣口袋,掏出一張維克多·哈羅的駕照照片。“醜雜種,”他罵道,“料你沒什麼能耐。”這時,一輛18輪的大貨車從後麵駛來,刹車片發出陣陣爆裂聲,滑到強尼車後終於停下。強尼朝貨車司機豎起中指,但汽車的黑色玻璃擋著,貨車司機並沒看見。強尼發動汽車,從最右側車道向內直接插過中間三條車道,橫穿公路,向內調轉車頭,停在了維克多的巴士旁邊。“吃屎去吧。”他嘴裡還在對貨車司機嘟囔著。他先從後視鏡裡看了看自己的發型,然後才走進巴士。進門的第一張桌子後麵坐著個吧咂口香糖的姑娘,強尼朝她說:“我找維克多·哈羅。”口香糖姑娘從電腦屏幕上抬起頭來,“您和他約好的嗎?”“算是。你懂我的意思。”“我該告訴他是誰來訪?”“就說是從州長辦公室來的。他會明白。”“你難道沒有名字嗎,先生?”姑娘有些煩躁,嘴裡的口香糖越嚼越快,“哈羅先生很忙,我得幫他推掉一些訪客。”“告訴他我是從芝加哥來的強尼·布拉達尼。這個大名在很多地方暢通無阻。”“好的。”她撥通維克多的電話,等了一會,沒人接。重撥,還是無人接聽。“抱歉,布拉德納先生——”“布拉達尼。布-拉-達-尼。”“抱歉。哈羅先生可能吃午飯去了。”“他什麼時候回來?”“估計晚上很晚才回來。他還得去幾個工地看看。”“他開的什麼車?”“為什麼問這個?難不成您想開車攔他?”“不,你知道,萬一遇見他了呢。”“公司的卡車,車身上半截是紫色,下半截是米色。上麵印著‘哈羅’……”“印著‘哈羅父子’。對嗎?”口香糖姑娘抽了抽鼻子,“問完了嗎?布拉達尼先生。”“暫且問完了。暫且。”“您有名片嗎?可以給哈羅先生留一張。”“女士,你肯定不想看到我的名片。”強尼笑著拍了拍裝有一把十英寸彈簧刀的內側口袋,“沒人想看我的名片。回見。”“好吧。我會告訴他您來過了。”“彆告訴他。我今晚會再來,給他個驚喜。”“再見,先生。祝您下午愉快。”“在這個鎮上?我可沒在這鎮上找到什麼樂子,要不你給我說說。”“好吧,謝謝來訪。”“回見。”此時,維克多·哈羅正在奧爾比特西邊一英裡外的紅雀飯店享用午間特餐——小牛排和意麵。這家餐館開業於四十年代,房屋低矮,牆麵刷得雪白,正門口一塊十英尺高的紅雀造型招牌一到夜裡就會閃起紅白相間的燈光。紅雀飯店是當地農民和卡車司機最喜歡的聚集地。這些人在街對麵的倉庫做生意,將活牛、活豬賣到西邊一英裡外的屠宰場。與維克多·哈羅共進午餐的巴德·萊納格是位律師,其律所位於奧爾比特廣場西邊一個街區的一棟維多利亞風格的房子裡。那個片區有幾幢曾經的民宅被改造成了形形色色的辦公室:牙科診所、律師事務所、家庭醫院、兩家注冊會計師事務所,還有一個為生意發愁的券商——伊利諾伊州的農民一有錢就買土地,很少人願意投資股票證券之類的無形資產。巴德正是與薩帝厄斯喝咖啡的八十九歲老律師D·B·萊納格的兒子。奧爾比特的人都知道巴德是個無賴。哪怕說真話能給他帶來甜頭,他也仍然寧願謊話連篇。他天生就喜歡滿嘴胡言,瞎編亂造。總之,律師這個顛倒黑白的職業對他真是再適合不過。就是這天晚上,在維克多·哈羅的巴士裡,艾米琳·蘭賽姆被下了藥,胸前被刺了字。而當天中午,維克多安逸地吃著午飯,對“刀子”強尼·布拉達尼來鎮上找他這事還一無所知。事實上,維克多從未聽說過“刀子”強尼。維克多臉盤寬大,臉上坑坑窪窪。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阿拉斯加管道公司做焊工,負責焊接管道。後來他脫下頭盔手套,回到家鄉奧爾比特,並在1982年成立了哈羅父子建築公司。當焊工時,他常常隻戴著護目鏡,電焊產生的火星和炙熱的金屬粉末不斷灼燒他的臉,雖然不至於毀容,但建築業同行一看就知道他以前做過什麼工種。他身高不足6英尺,體重卻達到了275磅(維克多身高約1.81米,體重約125公斤。),患有肥胖症。醫生辦公室有關他身體機能的圖表裡,每一項都是紅色。醫生強烈要求維克多減掉85磅,但他充耳不聞,饕餮無度一如既往。在奧爾比特,幾乎人人都持有同樣的想法:對於用生命換取時薪、拿著最低工資、拖兒帶女、生活無趣的人們來說,食物是最好的慰藉。“巴德,我遇上麻煩了。”維克多一邊說,一邊叉起牛排和意麵放進嘴裡。“嗯嗯。”巴德敷衍了一聲,埋頭繼續仔細地剔著肉裡的軟骨,“得給廚師反映一下,這哪是肉啊,完全就是脂肪。”“我說我有麻煩了。”“怎麼了?你又把下麵人騙了?這事兒很常見,維克多。彆想太多,安心睡你的覺吧。”“不是這事。”“那是什麼?”維克多咕咚喝下一大口冰茶,用手背擦了擦嘴,“我沒給上麵人付回扣。”“什麼?你瘋了嗎,維克多?上麵人的好處必須給。”巴德靠著桌子壓低嗓音厲聲說,“和上麵的人玩花樣無異於引火燒身。”“我懂,我懂。我隻是覺得——我也不知道,瑪琳和布魯斯現在過得挺不錯,所以我就想:‘我他媽在乾嘛?為什麼要給州長付錢?’而且,布魯斯也沒付錢,生意也做得風生水起。我真想操那些王八蛋,想狠狠地罵上一句‘嘿,去死吧!’。反正這就是讓我不爽。”“你欠了多少?”“就是斯普林菲爾德和芝加哥高速公路項目的回扣。約莫十萬。”“十萬?當真?”巴德愣住了,快到嘴邊的叉子也懸在半空。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你欠了州長和他下麵的人十萬?”“恐怕是的。”巴德掃了眼四周,探過頭來,“嘿,介意我換到彆的桌子不?哥們兒,你簡直是個放射性危險品。”維克多剔開一塊排骨,“那我該怎麼做?”“把錢交齊,趕緊地,像從前一樣。”“如果我沒錢呢?”“那就借,或者把東西賣了。把你老婆貝蒂·安妮·哈羅的鑽石賣了。”“得了吧。”“嘿,我在給你出主意。你就要惹火上身了。真對不起,維克多,這件事我可幫不了你,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那誰能幫我?”“誰能幫你?摩西、亞當,或是第一國民銀行。下午你去問問銀行的布羅迪·馬修森。實在不行就抵押東西,但你得聯係你和上麵的中間人,告訴他今天你會把錢準備好。明白嗎?”“嗯。”“確定把錢付清後,今晚給我來個電話。如果出了什麼事,我也能給你做個證。”“那對我一點用都沒有。”就在這時,強尼·布拉達尼走進了紅雀飯店。所有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其一因為誰都不認識他,心有疑惑;更主要的是其二,他那身古馳牌鯊魚皮西裝和那副銀色墨鏡像是來自上個世紀,與當下格格不入。大家對“新來的家夥”行足了十五秒注目禮,才又掉頭繼續胡吃海侃。同時,強尼將手裡的照片與坐在巴德·萊納格對麵的人一番比對,立即認出了維克多·哈羅。強尼無視上前招呼的服務員,神色冷漠地走向維克多的餐桌。他沒作自我介紹,直截了當地說:“我要和你聊聊。”“你是?”維克多滿心疑惑地打量來人。“你隻需要知道,是州長派我來的。”聽到這話,巴德·萊納格把身子蜷進椅子裡麵,調轉頭去,擺出事不關己的姿態。而後,竟突然一言不發地站起來,把扶手椅向後一推,抓起午餐賬單,衝向收銀台。“很好,”強尼誇道,“知道該什麼時候回去乾活,這種人我最喜歡。”“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先生。”“布拉達尼。彆人都叫我‘刀子’。”“聽著,我沒錢了。錢全用於公司開銷了。一分錢也沒有。真對不起。”“老兄,這樣說就不對了。州長的那部分錢堅如磐石固若金湯,沒人動得了。不管放在哪兒,我們都得找出來。”“好吧。我的律師,也就是剛才溜走的那個人,他建議我今天下午去一趟銀行,看能拿到多少錢。”強尼笑了笑,繞過來坐在巴德剛才坐的椅子上,又往桌旁挪了挪,“你這麼說,我愛聽。‘看能拿到多少錢’。不錯,聽起來不錯。”“我會和你聯係的。現在我得去工地了,波達諾先生。”“布拉達尼,布-拉-達-尼。怎麼你們這兒的人都非得讓我把名字拚一遍?”“好吧,先生。我叫維克多,維-克-多。你告訴州長,我在想辦法籌錢。這周末就給你答複。”“不,不,不,不,不,”強尼說,“今天五點之前給我答複。我在辦公室等你,等滿滿一袋子的十萬美金。”“五點之前我回不來。我要開兩百多英裡的路。”“那麼什麼時候?見不到你我是不會走的。”維克多歎了口氣,“今晚,十點到十點半回來。”“你會給我帶禮物回來嗎?”“隻要銀行肯貸款,我就給你。”“要是銀行不肯貸款呢?那又如何?”“那到時候再說。”“維克多,我先給你說清楚。今晚我還會找你,但你隻有這一次機會,所以彆指望今晚之後還有下次,懂了嗎?”“懂了。我儘我所能。”“先生。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大能耐呢。”強尼大笑。當天晚上,維克多從工地回到鎮上。他先去銀行找到布羅迪·馬修森,說五點之前自己需要十萬美元到賬。布羅迪·馬修森雙手指尖對攏,沉吟片刻,然後在電腦裡查看起資料。他找到維克多的公司總賬,查閱了他的財務報表,核對了過去一年的盈虧狀況,又研究了他的資產負債比,思忖著有沒有貸這筆款的可能。最後,布羅迪皺起眉頭,雙手扣在腦後,想了整整一分鐘才又猛地坐直,詢問維克多這筆錢的用途:是否為了購置銀行可質押的硬資產?維克多否認,稱這筆錢是用作日常開支。他解釋說公司近一個月入不敷出,而另有三個前景不錯的大項目需要開工資和買材料。布羅迪點點頭,維克多是銀行最重要的十位客戶之一,他有大筆資金通過該銀行在流動運轉。布羅迪對他說,自己本人和第一國民銀行都很願意與他合作;但如今經濟不景氣,十萬美元的信用貸款確實太多。布羅迪不確定銀行能否貸給這筆款,他得向行長請示,但行長下午外出了。維克多有些捺耐不住,說那樣不行,自己今天,現在就需要這筆錢。布羅迪又在電腦上研究了好幾分鐘,手指不停地點著鼠標。他花了很長時間看那些檔案,對維克多來說這是個好跡象。終於,他停下來,雙手一攤,說必須等第二天一早行長愛德華茲先生回來商量,看能否給維克多提供一筆無擔保信用貸款。維克多放棄了,站起身。為了掩飾自己煩亂的情緒,他熱情地握著布羅迪的手,說明天早上過來拿錢。拿錢?布羅迪問。維克多說,是的,全款,現金。布羅迪隨即捧腹大笑,他很肯定,維克多是在開玩笑。哪有人會要這麼多現金?維克多走出銀行,鑽進卡車,沿著貝克街,來到達利-瑞普快餐店。他要了一個雙倍奶油華夫餅甜筒。食物總是能讓他安心,尤其現在天色尚早,還不到飲酒作樂的時候。他離開免下車服務區的時候,留意到一輛黑色越野跟在後麵。眼看冰淇淋在融化,維克多趕忙滋溜了幾口軟綿的奶油,然後開車往西南邊的馬克姆駛去,那裡的一個路麵工程被工會惹出了點麻煩。後來,他同意與當地工會重新擬定一份薪資協議,工會代表才表態說工人們明天回工地。雖不是什麼大麻煩,但還得維克多親自去擺平。隨後他出發去斯普林菲爾德的一家市場營銷公司,他動了想聘用他們的念頭。伊利諾伊州的主要承包商都臭名昭著,維克多也不例外,所以他考慮請這家西南特彆傳媒公司幫他提升哈羅父子公司的形象。他的想法很簡單:建築公司發展怎麼樣,他並不真正上心,他暗自合計的——從未對任何人說起——是競選伊利諾伊州眾議員。他的如意算盤是既代表當地人民,又承包當地政府的項目。一旦得手,商機無限:州政府項目按他製定的方式招標,他的公司照此投標;作為眾議員他又可以給自己公司投讚成票。這絕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而且完全不用費腦子。他隻是後悔為什麼沒早點想到這個主意。下午四點半,他駛入北斯普林菲爾德的溫莎商務公園,停好車,準備進去聽西南特彆傳媒公司的提案。突然,他從汽車後視鏡裡看見一輛黑色凱雷德,對直駛進他正後方的停車位。他非常確定,這輛車在高速公路上就一直跟著他,現在更是毫不掩飾對他的追蹤。維克多爬出他那輛半截紫色半截米色的卡車,轉身走向凱雷德。隔著黑色車窗,他看不見裡麵的司機。他深吸一口氣,挺直5英尺11英寸(維克多身高約為1.8米。)的身子,敲了敲車窗。更準確地說,他用自己的車鑰匙飛快地叩了叩。車窗玻璃立即降了下來。裡麵坐的正是今天午飯時紅雀飯店那個叫強尼什麼的家夥。維克多把手搭在車窗框上。“你丟東西了嗎,老兄?”維克多問。“你問我丟東西了嗎?沒有,我沒丟。”“可是……好像你在跟蹤我。”“你欠我十萬美金。我得保護你。”“我明天早上才能拿到錢。”“哦,我看見你去銀行什麼的了,彆擔心。”維克多皺起眉頭,“你還跟去了銀行?”“哈羅先生,自打你離開吃飯的那個鬼地方,我就一直盯著你。你太重要了,我可不敢把你丟了。”“明天早上來找我吧。到時候我就拿到錢了。”強尼·布拉達尼豎起食指,在維克多坑坑窪窪的鼻子下麵晃了晃,“不,不,不,不。之前不是這樣說的。我們說過今晚我就要拿到錢。十點,在你的辦公室。十萬美元,一分不差。”“那是你說的,”維克多站直了身體,“我可沒答應。我說我會去銀行,儘力而為。”“我不管你怎麼說的,哈羅先生。反正我說定了是今天晚上,十萬美元,分毫不少。在你辦公室。到時候我在那裡等你。”“如果我不去呢?”“那我就去你家!踹爛你的門!割斷你的喉嚨!強奸你的老婆!再捅死你家的狗!我們不想把事情搞砸,哈羅先生。你懂嗎?”強尼爆發的怒氣嚇得維克多向後踉蹌了一步。從來沒人這樣跟他說話。至少從阿拉斯加管道公司回來之後,從來沒有過。在那裡,一些亡命之徒管製著工人,他們帶著槍,天不怕地不怕。此時此刻,維克多希望自己有把槍,或是之類的東西,或者有個保鏢可以保護自己。事情正變得不可收拾。致電奧爾迪曼警長有用嗎?強尼·布拉達尼瞪著眼,朝他勾了勾手指。維克多重新靠過來。強尼將一隻手伸進夾克口袋。那把十英寸的匕首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猛然彈開,刀尖離維克多的鼻子不到一英寸。“看見了嗎?所以人們都叫我‘刀子’,我可不是鬨著玩的。如果拿不到錢,今晚我就割斷你的肥脖子。清楚現在的情況了吧?”維克多心裡已經清楚,報警是沒用了。芝加哥黑道嘍囉比整個伊利諾伊州南部的警察還多。沒錯,哪怕他了報警,警察以恐嚇罪將強尼逮捕,黑幫肯定會派一個又一個“強尼”過來沒完沒了地威脅他。直到他們不耐煩了,乾脆把他的房子連帶他們兩口子炸飛了事。他知道自己已插翅難逃。“老實說,我不想把事情搞到那個地步,”維克多艱難地開口道,“沒必要那樣。我現在有個會要開。”“我就在這,哪都不去。”回奧爾比特的路上,維克多先給第一國民銀行的布羅迪·馬修森去電話,請他給愛德華茲行長家裡撥個電話,談一談貸款的事情。他急需一大筆錢,如果今天得不到貸款,他真的走投無路了。布羅迪說會儘力,十分鐘後給他回話。維克多繼續開著車,即便是超速,那輛黑色卡迪拉克依然窮追不舍。幾分鐘後,還不到說定的十分鐘,他再次撥通了布羅迪的電話。布羅迪抱歉地說愛德華茲先生不在鎮上,明早才回來,維克多隻能等到那時。維克多虛弱無力地應了句“謝謝”,掛掉了電話。現在該怎麼辦?天擦黑,維克多開著那輛半紫半米的卡車來到門羅街,停在銀頂飯店旁的停車場。他熄掉發動機,坐在車裡等著黑色越野在他旁邊停下。幾分鐘後,維克多意識到,強尼·布拉達尼並不打算先下車。維克多打開車門,繞過卡車後備廂,走進了銀頂飯店的正門。飯店正門入口其實是與街道平行的一小段走廊。進門左轉是餐館,維克多進門右轉,進了酒吧。他剛一進去,就被西鎮來的那群工人的嚷嚷聲包圍了,“嗨!嗨!”,“他來了!他來了!”。他也向工人們打了招呼,示意要先去趟洗手間。維克多從洗手間出來,便坐進手下工人給他騰出的座位裡。艾米琳·蘭賽姆隨即過來問他要喝什麼。大夥相互打趣的當兒,維克多環視整個房間,沒有看到強尼,便給大家點了一輪酒水,自己要了一瓶百威、一個芝士漢堡和一份炸薯條。艾米琳沒有用筆,隻是點點頭,對眾人笑笑,走到廚房下單。當天晚上,維克多在銀頂飯店待到很晚,十點才離開,艾米琳·蘭賽姆開著老舊的羚羊跟在後麵。那輛黑色越野不見蹤影,維克多長舒了一口氣。他笑著心想,看來他們最終還是決定給他一晚時間。畢竟自己對他們而言還是有用的,何況他本來也會付這筆錢,他不是有意拖延,隻不過銀行那邊需要把文件手續辦齊全。艾米琳同意陪他喝一杯香檳,慶祝他和州政府簽了新合同。當然這隻是艾米琳以為的。事實上,維克多讓她來辦公室陪自己,是以防在給工頭們布置明天的任務時,強尼·布拉達尼突然出現。艾米琳沒起絲毫疑心,她打算隻喝一杯,最晚十點半就回家陪兒子。畢竟維克多是個慷慨的好顧客,她願意儘力讓他開心。起碼在合理範圍內,她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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