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逢佳麗三藏傳書 救公主兄弟分心(1 / 1)

新西遊記 鐘海誠 3944 字 1天前

野寺邂逅佳人,原是蒙塵公主。麗人含淚訴苦衷,三藏慨然傳血書.. 百官無能,國王央唐僧救公主。奉命降妖,師兄弟陣前各顧各.. 卻說唐三藏逐了悟空,方出了過姑射山所窩的一股怨氣怒氣。一路行來,雖山路崎嶇,忽穿密林,又過澗溪,倒也平安無事。走了行者,八戒較往常辛苦多了,一累便懶得說話。沙僧本來愛給師父湊趣,偏因天熱缺水,生了口瘡,也難開口。故此路途不免寂寞。隻見風搖樹枝,溪泉潺湲,路邊野花悄然開放,山巔雲霞變幻不定。按按胸口,中衣裡還珍藏著姑射仙子饋贈的金釵。唐僧情思翻卷,油然口占道: 馬蹄聲遠,征人無言。苦更躦行,流動山嵐。野芳自生滅,湍流不回旋。 哀猿啼林莽,野僧春夢殘。佳期恍惚兮,滿目雲煙;良辰不再兮,默對空山。 思仙姝輕逸兮,舒雲淡淡;慕麗人倩笑兮,夭挑璨璨。蘭噓鶯囀,訴芳心一片;明眸流盼,起秋水波瀾。忽遇陰霾用失輝,偏逢驟風庭華殘。休道甚千裡姻緣一線牽,枉辜負暗香醇醪清澄泉!恨不相逢未剃時,回首飛雪迷淚眼! 失之交臂兮,惟餘香釵寄情愫;咫尺天涯兮,多有霧靄阻青山。南有喬木兮不可攀,北有鳳烏兮豈無伴!情無所憑,聊作斯賦。令生虛空,締來世緣。 三藏作賦後,反複吟哦,纏綿悱惻。嗣後倒覺得心裡舒坦了些。自歎: “既踏上西行拜佛之路,還有甚可說的!——權作一夢吧!”又思起貶逐悟空之事,亦覺得自己草率了些。卻也不好向八戒、沙僧表露後悔之意,再請悟空回來,隻有等日後再說。 這日下了山,隻見樹木越來越稀,走不甚遠,麵前竟是一片光禿禿不毛之地,透迄至天際,正不知有幾百裡。那田地上丘皆通紅堅硬,仿佛烈焰烤過似的。三藏驚訝,原不曾耳聞西方有此路障。畢竟是行過沙漠的,便令八戒備足水囊,好過這茫茫紅原。 師徒們在紅土原上行了一日,向晚尋一土屋廢墟過夜。那土牆亦是紅的,夕陽一照,愈像火在燃燒。八戒猜度:“此處必遭過天火。”沙僧道:“或是熱風所灸。”爭執不下,便問師父。師父不答,隻仰臉瞅東天那輪月亮,竟也是紅的。 第三日,師徒正頂著烈日,艱難行進,前頭忽現出一片清幽幽的山林,有溪水漏漏。三眾正饑渴難忍,禁下往雀躍歡呼。進了林子,三藏下馬,先掬清泉鬨了個水飽。遂在樹下歇息,吩咐沙僧飲馬、八戒化緣。 八戒抱著金缽,在林子裡亂竄,忽見一條白生生的小路,通往林外一個土阜。阜上鬆柏吟鳴,半掩著一座廟宇。八戒大喜,趨步入廟,卻掃興而出。 空著缽,回見唐僧,咕噥道:“師父,休怪老豬無能。林子外土坡上倒有一廟,老豬以為好運來也,誰知是座荒廟,有菩薩沒和尚。隻有後院石榴結了幾個!”摸摸索索從懷裡掏出一個石榴遞給師父,個頭不小,隻是不太熟。 三藏掰開,吃了半個,嘴澀舌苦,隻有作罷;見兩個徒弟草地上躺著,這長老心疼悟淨,便令他看守行李,喚八戒跟他去廟裡拜佛。八戒賴歪著不起,道:“今兒實在辛苦,就煩師父代勞了!”唐僧再三叫不動,隻好自個兒去了。 三藏出了樹林,登上阜來到廟門前,隻見山門腐朽,雜草漫了甬道,蜥蜴嗖地從麵前竄過。長老壯起膽子,進山門走入天王殿,卻見持國天王琴缺柄;增長天王劍鋒殘;廣目天王羂索斷;多聞天王叉無尖。雖如此,三藏仍拜了幾拜,出了後門,望見大雄寶殿,飛簷塌毀,畫棟無色,朱牆剝落,隻有雨道兩旁的粉紅木槿寂寞開放,給這廢刹增添幾分顏色。 長老歎息,沿階而下,驀地從倒塌的東牆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初以為是沙僧攆他來了,細辨步履輕快,仿佛女子。不知其詳,便隱身木撞花後,果見一年輕女子粉臉帶汗,嫋娜而至。她不入大雄寶殿拜燃燈佛、如來佛、彌勒佛,徑入東麵大悲殿拜南海觀音。須臾,殿中竟傳出嚶嚶哭聲。三藏惻隱之心大動:自古以來,紅顏薄命,這佳人不知道蒙何災何難,便有心進殿打探。怕驚嚇了女子,悄行入門,見女子正雙膝跪在觀音蓮座前。淚痕未乾,雙手合十,絮絮念叨。三藏從一側看,那女子蛾眉鳳目,雲鬟鸞鉤,儀態不凡,一望而知乃是大家閨秀。 唐僧輕咳一聲,那女子驚然而起,睹三藏麵目慈祥,英俊儒雅,才不甚驚慌,問:“你是何人,從何處來,到何處去,為何闖殿驚妾?”三藏一一道來。女子才放了心,微微綻笑:“聖僧不避艱險,篤誌取經,高行大誌,妾深為欽佩!”三藏道:“此刻卻該貧僧問小姐係何人,從何處來,為何在觀音菩薩麵前悲泣祈禱?”女子聞言,又墜淚珠,哽咽道:“我乃西去數百裡寶象國公主百花羞。 三年前一春宵,妾正在禦花園賞月,忽襲來一陣妖風,將妾攝至這荒山野坡。 那作祟的喜披一件紅袍,故喚作紅袍怪,當晚便逼妾與他成親。怕我逃跑,亦怕父王遣人尋找,又施魔法將這方圓數百裡變成寸草不生的焦土,隻留下這天狼山彈丸之地還有些水草樹木。那怪白晝出行害人,晚間才歸,夜夜不叫我安生。妾起初怕那妖魔害我,為惜螻命,強顏歡笑。後尋思大不了一死,便豁出去與他大鬨。那怪‘軟的欺,硬的怕’,在我麵前又假惺惺充起好人來..妾困在這荒山野林,日夏一日,年複一年,何時能有出頭之日?!今日乘那怪出門,便又來求觀音顯靈,好早點救我脫離苦海。叨念間不免委屈哭泣,驚動了聖僧。即蒙垂詢,不敢隱瞞,亦顧不得顏麵了!” 三藏動情道:“妖魔恣行,麗質罹災,公主有何過愆!且喜今日幸會,貧僧有緣得知公主委屈。盼遺尺素,我等正要投寶象國,定將消息上達於宮鬨。”公主聽了,即向唐僧叩謝。三藏忙去攙扶。公主秀目啜淚,蘊含無限怨艾,身姿柔荏,一如風中花枝。三藏又憐又愛,生怕公主跌倒似的,一時執手不放。公主喃喃道:“聖僧,賤妾就把性命托付給你了!但願寶象國相逢時,不要遠避賤妾!”唐僧亦道:“蒙公主青睞,貧僧豈敢妄自尊大!” 兩個言來語去,不忍遽離。突聞外頭有人聲,才恍悟未寫書信。一時尋不著筆墨紙硯,公主急中生智,扯下繞頸香羅,咬破中指,在上頭寫了幾個血字: “我乃百花羞,父王速來救。”寫到最後,血色黯淡,“救”字隻寫了“求”,也顧不得再擠血補上,將絲巾塞給唐僧,叫他躲起來。自己又跪在觀音寶座前。 唐僧才藏到觀音一側龍女像後,便聽見腳步山響,一霎,進來一個高大怪物,身披紅袍,麵目猙獰,嗬嗬大笑道:“心肝兒,怎麼跑這廂來拜神了?” 公主佯道:“還不是為了郎君有後,來請觀音菩薩送子!”紅袍怪複大笑,扶起公主:“我從蒼梧山盜來一株益母神草,給你服用,養養身子,也就容易懷上了。往日公主一上床便無精打采的,如此疲憊,好比生荒之地,如何能栽花結果!”公主嗔道:“菩薩麵前,怎好混說!——也不怕菩薩降罪!” 那怪道:“觀世音乃老相識了,好歹也給個麵子!”公主道:“你隻胡說!” 妖怪道:“愛信不信!”忽地抽抽鼻頭:“有生人味兒!”三藏大驚,氣也屏住了。隻聽公主撒嬌道:“郎君莫嚇人,這荒山野寺有甚生人!準是你從外頭帶回來的氣味。神草在哪?快給妾瞧瞧——當心這藥把妾弄浪了,你侍候不了!” 那公主口吐淫聲,作妖燒之狀,一心隻為了救三藏。紅袍怪兒頭一遭見公主動情,半個身子先酥了:“妙啊!果是神草——那藥還沒服下,人便歡動了!”弓腰擁著公主徑回洞府。 唐僧聽殿內外安靜了,才躡手躡腳出殿,也從東牆缺口出去。見有條朝北的小徑,想通往公主住處。三藏大著膽子往北行了四五裡遠,見一堵山崖,怪樹奇石,十分險惡,石洞上有鏤刻的大字:“天狼山風華洞”,洞門半掩。 洞前有幾個小妖精正在樹蔭下擲骰子賭錢玩耍。三藏心說:“幸好天熱,小妖懶惰,不然早被發覺了!”急抽身回到樹林,見沙僧倚著棵銀杏樹打盹。 八戒四肢舒展,臥在草地上,鼾聲如雷。唐僧幾腳才踢醒。折身坐起,擦一下嘴角涎水道:“師父練蹴鞠?天正當午,再歇會兒!”又打哈欠倒地再睡。 三藏低聲道:“有妖怪。”八戒一骨碌爬起來去摸耙子,手卻有點抖:“師父,妖怪在哪?”沙僧也醒了,湊過來。三藏一說,臉皆白了。 三眾嘁喳幾句,決計“三十六策,走為上策”。先用細樹枝銜在馬嘴裡以防嘶鳴,一夥子牽著馬挑著行李悄悄溜出林子。也是天公作美,才上路,便陰了,間或灑些小雨,氣候涼爽,師徒們逃跑得甚是快捷。 行了三日,第四日寅牌時分,唐僧師徒方走出紅土原。林木綠野漸入眼簾。戌初,摸黑進了寶象國。見通衙街陌,車水馬龍,酒樓茶肆,燈明人喧。 果然氣象不凡。三眾尋館驛住下。翌日清晨三藏去皇宮倒換關文。那國王正設旱朝,聞報即召三藏上殿,見三藏相貌情奇,言談不俗,知是高僧。取通關文牒看過,蓋了璽印,用了花押,卻不放三藏去。遂散朝會,請三藏至養心殿拉家常。此正合三藏之意,欣然從命。 落座茶畢,國王道:“敢問聖僧,人有生老病死怨憎彆離諸苦,佛果能解脫否?”唐僧道:“然也!人生八苦六煩,摧其顏麵,勞其心誌。如欲解釋,惟有皈依佛門。”國王道:“寡人也欲出家修行,一來王泣不可空缺;二來心怯體弱,心有餘而力不足。”三藏道:“陛下毋須坐禪,隻須禪定。”君王詢道:“何為禪定?”三藏道:“外不著相為禪,內心不亂為定。” 國王麵露喜色,即令禦膳司辦齋,欲宴請三藏師徒。唐僧道:“吃齋事不急。貧僧有要事稟告陛下!”國王問何事。三藏為穩妥計,先道:“朝會上初覲大王,見陛下眉間隱約有愁苦之色,適間又聞陛下言人有‘彆離’之苦,倘貧僧沒猜錯,此話當有所指。端的何事,可否告訴貧僧?”國王聞言,潸然淚下,道:“聖僧言中了,寡人果有彆離之苦。乃因小女三年前被一陣黑風卷走,雖四處尋覓,終無下落。因此終日鬱鬱不歡。”唐僧點頭,心裡道:“這便對了。”遂問:“公主芳名莫非喚‘百花羞’?國王驚喜道:“正是!聖僧何以知之?”三藏從懷裡取出公主血字香羅遞給國王,備言了詳情。 國王悲喜交加。捧著血書哭起來。唐僧安慰再三,國王方止了淚,令人將其傳至坤寧宮王後處。王後見字如女,也哭成淚人。 國王即刻傳令百官勤政殿見駕,商議營救公主大事。頃刻百官鹹集,滿朝簪纓,圭飭如林,端的威嚴。唐僧見狀,恭維道:“陛下有此良材輔弼,何愁公主不出縲絏!”國王亦洋洋自得。焉知口諭一下,眾官得知那妖怪神 蹴鞠——鞠,古代的一種皮球。蹴鞠即踢球。 通廣大,俱麵麵相覷,文官口鉗,武官出汗。國王大怒:“你等食朕俸祿,享朕賜饋,今日在聖僧麵前卻一個個都成了縮頭烏龜,活丟儘寡人的臉麵!” 喚吏部長官取仕版來:“使珠筆,把這一幫子吃才花名俱勾了!明兒朕要另選忠良,扶助社稷!” 百官一聽要丟烏紗了,人人驚慌。禦史大夫進諫道:“陛下息怒,那遠來的僧人雖相貌奇偉,卻難說不是個江湖術士:並不曾見過公主,隻是將路上見聞任意渲染,來蒙騙大王,嘩眾取寵也!” 國王聞言冷笑,把血書交太監傳百官驗看。眾人認得那香羅係宮中物品,方信以為真。一時又冷了場。忽東閣大學士出班稟告,麵露喜色:“公主有救了!”國王不解。大學士道:“眾宮看血書,均以為最後一字未寫完,而讀作‘我乃百花羞,父王速來救’。以為‘救’字方合公主急切心情。但依微臣之見,此非‘救’,實乃‘求’也!公主深知那妖怪功夫,故此請大王求助某人!” 眾官議論,皆讚大學士學問大,見識高!國王懵懂,“依愛卿之見,該求何人?”大學士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直瞅禦前座席上的唐僧。 國王如夢方醒,顧不得君臣秩序,掙下龍座,便給唐三藏叩頭,口稱:“神僧救我女兒則個!”唐僧忙勸往國王,再三申明:“我乃僧,非神也!” 君臣好容易逮個頂缸的冤大頭,哪兒肯放手!——或悲聲感化,或懇詞相勸,或慨然激將,或稽首先謝,鬨鬨嚷嚷,好不熱鬨!眾人皆鬆了一口氣: “可過了這道坎兒!這頂烏紗還能穩穩當當戴三十年二十年的!”三藏被逼無奈,道:“承蒙君王垂愛,多官殷切托付,實在令貧僧惶恐!我本不是多事之人,隻想傳書捎信,救公主脫危厄。不料滿朝俱高看貧僧,生生把貧僧逼到牆旮旯裡,一點退廳沒有了!也罷,貧僧雖手無縛雞之力,也大大膽於攬過這樁差事——我雖非神僧,兩個徒兒卻頗有些神力..”如此這般,說了一番。若聞佛旨綸音,喜得國王捋須、百官起舞,懼道:“你看這和尚,人小鬼大,故意逗咱玩兒!早說不結了,早說不結了!” 國王即發金牌宣“神僧”進殿,麵商降妖救人事宜。唐僧趁人未到,先打招呼道:“兩個徒兒雖武藝高強,但相貌有些拿不出門兒,言語也粗鄙。 還盼聖上及百官包涵!”國王道:“又不是招駙馬,醜俊粗細無妨,無妨!” 片刻午門官報:“二神僧駕到!”眾官戰戰兢兢,摧腰控背,敬天神般迎接豬八戒、沙和尚上殿。大學士偷看一眼,嚇得心突突亂跳,暗自念叨: “神仙神仙,如此難看!” 國王卻顧不得許多,先命賜酒。八戒、沙僧皆連吃數樽,臉紅也不紅。 國王讚道:“真豪飲,壯士也!”拍得兩位臉上笑眯眯的,道:“酒也吃了,有事便說吧,莫客套!”國王便看唐僧。三藏會意,便令他倆玄天狼山降伏妖怪救公主。八戒聽了,湊到三藏麵前:“師父,關文驗了沒有?”三藏道: “驗了。”八戒埋怨:“驗了還不走道,羅羅什麼拿妖救人!”三藏道:“那女子怪可憐的,她父王又再三求我。賢徒呀,好歹幫個忙吧!”八戒問:“幫忙也罷,有甚酬勞沒有?”三藏搖頭。八戒轉身對國王唱個大略,道:“老丈,話不說不明,燈不剔不亮。俺是行路僧,去西天取經是天大的正事。如今先撂下給你除妖救人,也該有個說法不是?”沙僧扯他袖子:“如何稱老丈?該稱陛下!”八戒道:“你不懂,待會兒還要稱老丈人呢!” 羅羅——方言。有羅嗦、辦事不利索、多管閒事等多種涵義。 那國王道:“豬神僧,若你能救出公主,這一國的金銀珍寶、綾羅錦帛、良馬健犬,任你選任你取!”八戒笑道:“俺不想選良馬,倒想做個駙馬耍耍!”唐僧大驚:”呆子胡說了!你若貪富貴不去西天,為師這經還取不取!” 國王也順茬道:“聖僧說的是!還是取經事大,不好耽誤!”見八戒麵有不悅,又討好道:“除去弱女,豬長老你便是要金山,寡人也許你半座!”八戒惱道:“誰不曉得我老豬‘不愛金山愛美人’!既然陛下有為難處,老豬也不硬充金剛神。誰知那老魔今兒高興不高興,惹惱了他,一口把老豬吞了也是有的!罷,罷,走人!”拂袖下殿。 國王一看,麻了爪,忙下座留人。百官才寬了心,突然節外生枝,急忙亂哄哄地圍著八戒七嘴八舌勸說,生怕他真走了。沙僧見八戒這般擺譜,也看不下去,連連朝唐僧使眼色。三藏會意,說道:“語能,依為師看,你若降妖救難,其功也可做個駙馬。隻是‘強扭的瓜兒不甜’,待救出公主來,還要看人家願不願意才行!”國王被逼至此,也隻好道:“隻要救弱女出了魔掌,餘俱好說。豬長老雖不甚中看,但心眼好,又是佛門弟子,總比那妖怪駙馬強得多!”八戒見他們回心轉意,道:“早說不好了!我本相雖醜,卻精於變化,無事時變個俊的讓你們瞅瞅。想當年杏花、桃花..全跟在老豬腚後,甩也甩不掉,狗尾巴蘸糖稀似的!” 唐僧見他牛個沒完,忙道:“高徒啊,你隻顧老王賣瓜,殊不知公主還在水深火熱之中,先去滅妖救人吧!”八戒喜滋滋道:“就去,就去!手到擒來!師父、嶽丈便靜候佳音吧!”沙僧私下道:“真是皮臉,這便稱‘嶽丈’!”那八戒得意揚揚,提起耙便踩雲升到空中。滿朝一片驚歎:“原會駕雲,好手段!”恣得八戒渾身不知哪塊肉癢癢。忽見沙僧也站在殿下看熱鬨,忙駐雲喊道:“師弟還不上來?”連喊幾聲,沙和尚裝聽不見。還是唐僧恐八戒勢單力薄,催他助戰,沙僧才騰雲跟上。笑道:“師兄搶駙馬爺時怎麼沒想起彆人?送命倒扯上‘帥弟’了!”八戒道:“都時興男人三妻六妾,卻不曾聽說一公主嫁兩老公的!”沙僧道:“師兄先彆樂昏了頭,一來咱們不曉得那老魔神通大小,二來公主也未必能看上你,枉落個‘剃頭挑子——一頭熱’!”八戒心裡也沒底兒,隻說:“有個熱罐子摟著總比沒有強。 沒這香香引著,咱何苦去虎口拔牙!” 說話間已來到天狼山前。兄弟倆降下雲頭,見天色約是已初時辰,風華洞石門緊閉,無一絲動靜。沙僧見八戒愣著,道:“‘駙馬爺’,打門呀,你來乾甚的!”八戒道:“俺正琢磨那怪夜裡貪歡,此時起沒起床。若正睡得香,被老豬驚醒,豈不惱俺?——師弟,你打門吧!原本便是乾這個的!” 沙僧道:“此話怎講?”八戒道:“俗話說門簾、門簾。你是卷簾大將,可不是連打門帶卷簾!”沙僧道:“如此說我便惱了!我老沙是給玉帝老官兒打門卷簾的,可不是給妖精!” 八戒無奈,正要打門,忽聽沙僧道:“哥呀,你把他驚出來,咱們如何對付他?小弟適才在空中受些風,手腳有些涼,待會兒開戰握不住杖怎辦? 依我說,咱們不如在這洞前寬敞處先操練一番,驚動那妖,必然窺視,見咱兄弟隊伍齊整,手段高強,沒準兒先怯了三分,拱手交出公主哩!如何?” 八戒聞言大喜:“沙老弟,有此妙計,何不早說!來,來,抄家夥!” 兄弟倆便在洞前平地上乒乒乓乓舞弄起兵器來,果然威風——八戒的上寶遜金耙,九齒鋒利,揮動間,寒光閃閃!沙和尚的降魔寶杖,嵌金纏珠,舞起來呼呼風生。隻見他兩個,你來一個猿猴摘果,我對一個犀牛望月。繼而二郎擔山,流星逐月,鉤刨掄打,劈挑刺刮!單練單的不過癮,叮叮當當練對打。你一杖,我一耙。吆吆喝喝嗓門大!這個讚:“二哥真英豪!”那個誇:“師弟好杖法!”你抬我,我拍你,各自心裡亂嘁喳:“賣弄精神顯武功,誰知老魔怕不怕?” 且說那紅袍怪兒夜裡荒唐過了頭,日頭兩竿子高了還擁著公主大睡未起。忽聽洞外乒乒乓乓亂響,吵得人睡不好,便令小妖去瞧瞧。一霎小妖來報,說從門縫瞅見兩個和尚在門前習武。他因疲倦,不想理會。不料外頭聲響不止,鬨得他無法安睡。忿然跳下床,披掛結束好,打開洞門道:“哪兒來的兩個打拳賣藝走江湖的?吵得老爺我不得安生!識相的快滾遠些,不然一刀一個送你們上西天!”八戒、沙僧兩個不理會,照舊對打著,道:“老魔,看俺兄弟手段如何?” 紅袍怪嗬嗬大笑,見他倆打得難解難分,上前用寶刀把兩人兵器挑開,說道: “真是孔夫子門前賣《三字經》,不知天高地厚!——你們有多少狗皮膏藥大力九都拿出來,老爺我全包了!”八戒罵道:“你這廝才賣狗皮膏藥大力丸!俺倆是奉了寶象國大王穹師父唐三藏之命來此查戶籍的:你家可有拐賣來的人口?有快交出來。不然便打進洞去,砸了你的鍋碗瓢勺,毀了你的吃飯家什!叫你人財兩空!”妖怪怒道:“賊和尚休得無理!若不是怕驚動了我娘子,早收拾你們了!”沙僧回道:“你才是賊——偷人家公主為妻!” 八戒揮耙上前便築:“速把公主交出來,今日名花又有主!”那怪驚道:“你說甚哩?”見耙凶狠,側身躲過,舉刀對殺起來。 八戒本不是老妖對手,但仗著猛力狠築亂刨,那妖一時隻能招架。沙僧見八戒打得好,無須助戰,便在一旁罵陣助威:“你個遭瘟的魔頭,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副熊樣兒,就奸騙人家黃花閨女,真是癲蛤膜想吃天鵝肉!” 這時紅袍怪穩了陣腳開始舞刀反攻。八戒乒乓還擊著叫:“什麼想吃!吃了三年了!”沙僧頓足道:“你們也早說清,我以為才三滅!” 那魔愈戰愈勇,八戒有些心慌:“賢弟呀,彆老是‘君子動口不動手’! 也幫哥一把!”沙僧也歇足了,喝一聲“老沙來也!”掄杖上去就打。見他頂上了,八戒住了耙,喘著說:“老弟,你先應付一陣!老豬適才使猛勁使過了頭,這會兒胸悶氣短,手腳發麻,讓哥咽口唾沫喘口氣吧!”沙僧見八戒欲退陣,心裡發毛,勉強支撐了幾個回合後,叫著:“哥呀,你再撐片時,老沙有泡尿要撒,彆尿了褲子濕淋淋叫這怪笑話!”八戒慍怒道:“你又不曾多喝茶水,能有多少尿兒!多活動活動身子,化成汗散出來便好了!—— 俺已拚力打了半天,好歹叫俺喘息喘息!”說著,不待沙僧回話,先拖耙退下。沙僧見狀,使杖猛掄個扇形,那妖後閃,沙僧得個空當,也追過來:“師兄等等,待我方便了再說!” 紅袍怪見他兄弟分了心,大步流星趕上,一把揪住沙僧,放倒了,讓小妖搭把手將他捆起來。再尋八戒已不知去向,尋思這廝笨拙,腿兒倒快!遂不再尋找。令眾小妖抬起沙僧.吆吆喝喝回府去了。 八戒其實並未跑多遠,藏在一叢蒿草棵裡,大氣不敢出,見妖怪們打道回府,才舒了口氣,連念了幾聲佛。 且說紅袍怪回到洞府,左思右想此事與百花羞有關,便氣衝衝闖進內室,要尋公主算賬。欲知公主命運若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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