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紅袍怪淫亂宮闈 唐聖僧瘋癲市井(1 / 1)

新西遊記 鐘海誠 2638 字 1天前

紅袍怪寶象國“省親”,昏國王設華筵款待..宴前,妖怪伺機將唐僧變瘋啞。席間,“駙馬”酒助色膽戲辱嬪妃.. 且說公主已從小妖口中得知寶象國差了兩個和尚來搭救她、在門前與紅袍怪打鬥之事,便一心祈禱紅袍怪被打敗,自己好脫苦海。焉知不過片時,沙僧便被捆著抬了進來。公主暗暗叫苦。正惶恐不安,見紅袍怪一臉怒容進房來,忙裝作對鏡梳妝。那怪啪一聲把海馬葡萄鏡倒扣在妝台上:“公主,三年來我待你如何?”公主賠笑道:“夫君對我,殷勤關切,無微不至—— 分兒怎想起問這話?”紅袍怪咄道:“既如此,為何私傳信息與寶象國,叫你父王派兵來索你回家?”公主矢口否認。見妖怪發急,要毀壞自己,靈機一動,編派說那日去觀音廟晉香時,撞上一個取經的唐朝和尚,那和尚纏著要化緣,卻忘了帶銀兩,隻好回去取。那和尚跟至洞府,見小嘍羅守門,嚇得溜了;便沒再管他,依舊去拜菩薩求子,餘事並不知曉。 那妖聽了,道:“且先信了你,或許那唐朝和尚嘴碎多事,進了寶象國說途中見過某女,長相如何,你父猜度是你,便遣人來了..罷了,不如我去寶象國走一道,便知底細!”公主聞言,跪求道:“夫君欲行,妾身也攔不住,隻求你手下留情,莫要禍害那城生靈!”那怪道:“娘子放心,我是去省親,豈敢造次!”公主道:“那便變好看一些,莫驚嚇了君臣宮眷。” 紅袍怪笑道:“正合我意。我不怕嚇著文武百官,還怕驚了那些嬌娥麗妃呢!”遂搖身變作一個白麵書生,頭發使刨花水搽過,梳得溜光,還捏腔拿調學了幾句寶象國官話,忸忸怩怩習了幾步文人履姿。公主忍不住道:“再捧冊詩書才好!”妖怪稱善,兩口兒便滿世界尋書,金銀財帛,樣樣不缺,隻是無書。眼看無望,忽聽近侍小妖道:“大王有冊書,借給小人看了,我去取來?”那怪喜出望外道:“我道尋不著!快去,快去!”小妖飛快跑去,果取來一冊書。公主好奇,接來一看,名曰《骰子選格升仙圖集》,公主翻一頁,見一首詩: 紅蠟香煙撥畫楹,梅花落儘瘐樓清。 光輝圓魄銜山冷,采縷方牙著腕輕。 寶帖牽來獅子鎮,金盒引出鳳凰傾。 徵黃喜兆莊周夢,六赤重新擲印成。公主不解,道:“寫得什麼行子?” 紅袍怪一看便知,道:“是描繪打葉子的,即擲骰子升仙。聞說某人夢見自己連擲六回骰子俱是紅四,因重四為堂印,此夢大吉;夢醒急忙打葉子驗證,果然拋得‘六赤’,不久即獲得台閣的高位!”公主不信,道:“有那麼神?” 又問他從何處販來的。妖怪道:“也記不清何年何月何國何城,隻記得是在一座酒樓上,從一個吃醉的秀才處偷來的,倒也有趣。小嘍羅也在玩呢!” 公主道:“無怪那天聽一小妖說:‘我都是紫微大帝了,你還是小小的靈官哩!’兩個便打了起來。我隻聽說過玉皇大帝,卻不曉得紫微大帝是誰。” 紅袍怪道:“你又不在天庭,怎會曉得!——那廝原是北極星君,因北辰位於天中,為眾星之首,故此被封為‘紫微中天北極大皇大帝’,協助玉帝掌管天地經緯。日月星辰、四時節氣亂七八糟的事情。”公主詫異道:“天上的事你怎的如數家珍,這般清楚?”那怪笑道:“不瞞娘子,我便是天上的星宿。”公主哪兒信,“你是星官,我還是玉女哩!”那怪摟住她道:“你便是我的玉女!”給她一個嘴兒。公主尋思,好歹哄得這廝高興了,彆禍害家國就行了。便推開他,叫他快去快回;在寶象國,勿為難父王家人,勿加害唐朝和尚;勿吃酒留宿;勿臥花眠柳;勿去賭場,勿..一氣說了十幾個“勿”,那怪不嫌羅嗦,一一甜津應著,縱風走了。 卻道唐僧自二位高徒走後,便陪國王吃了素筵,爾後又陪國君公卿坐在大殿上,等候八戒沙僧凱旋。一等不來,二等不至,正焦躁間,忽午門官來報:“駙馬爺求見!!”國王大驚:“公主未來,駙馬跑得倒快捷!不見,不見!”唐僧心驚道:“可是個妖怪?”午門官道:“不怪,不怪,挺俊巴的,還人模狗樣地夾著冊書,肚裡像是有點黑墨似的。”三藏右眼皮霍霍直跳:“大王呀,這事有些蹊蹺。那日在天狼山大悲殿,我明明見他是個紅袍妖怪,如今又變化成書生了,倒顯得我言語不實似的。罷了,先宣他進來,咱們三曹對案,也好說個明白!”國王哪裡還有什麼主張?便依言宣“駙馬” 進殿。 那怪上殿,也同常人一樣,施謁君之禮,國王見他氣宇軒昂、儀態非凡,先有了幾分喜悅,心想這是甚妖怪!唐和尚真是少見多怪!便欣然賜坐。問出身,那假書生道:“我乃東士大唐汴梁人氏,自幼喜愛修行,入了道門,把一部《道德經》背得滾瓜爛熟,悟透了玄機真諦,霞舉飛升,出神人化,頗有神通。三年前小婿雲遊四方,至天狼山風華洞與一老真人邂逅,言談投機、談笑對弈,一局將至收盤,老真人推枰道:‘你我難分仲伯,但頃刻之間有一女子遭災,非你不救,速去救人,老夫封盤等你!’說話間見遠處黃塵滾滾,小婿持刀迎上,原是一野狼精叼著公主欲回狼穴享用。小婿舍生忘死,一番搏鬥,終將狼精殺死,救了公主。帶至風華洞前,老真人已失蹤影,抨子尚在,卻是小婿贏了!旁留一偈:弈棋勝負多,善行已贏著。 天賜好姻緣,千萬莫錯過!那偈語公主先看了,粉麵含春,說為謝救命之恩,願奉箕帚,侍候小婿。小婿知天意難違,遂在風華洞與公主拜天地成親。光陰似箭,三年來夫妻恩愛,如膠似漆,沒紅過一回臉,沒吵過一回架。 娘子亦十分賢惠,不曾叫小婿掃地下廚洗襪子,也不像人家老娘們整日價嘮嘮叨叨,嘟嘟嚕嚕,委實是個好娘子!美中不足是至今沒生下一男半女,這或許是功夫不到,日後儘力便是!可不曾想今兒一大早,我與娘子正商議來寶象國省親之事,一胖一瘦兩個醜和尚打上門,罵小婿是妖怪,要搶公主! 被我打倒一個瘦的,先捆了。胖和尚溜了,不知去向。回洞後,公主道:‘這是什麼話,好好的郎君成了妖怪!父王也不知聽了哪個壞種嚼舌根子!也怪我,隻想生了兒郎再大小三口回宮報喜,回門酒滿月酒一道兒吃,今兒卻出了岔子!’公主氣得不行,便遣小婿先來認認門兒,報報平安,明兒我再回家接公主!” 假書生一席話說得天花亂墜,頭頭是道,叫人不能不信。那班中禦史大夫私下道:“我旱就覺得這唐朝和尚來路不正,沒準與駙馬爺有些私仇,故此在聖上麵前編派糟踐他!”大學士也點頭道:“瞧駙馬爺那風姿、那談吐——那詩作得多有學問!”搖頭晃腦吟道:“奔棋勝負多,善行已贏著..” 禦史大夫平日便看不慣大學士那副恃才做物的勁頭,點破道:“那是偈頌,非詩。況且也不是駙馬所作,是老真人!”大學士臉紅如向陽的果子,當下悶了,心裡卻惱得不行。 那國王也是個麵糊子耳朵,心裡一掂量,一個是行路僧,一個是駙馬爺,該信誰的?——明擺著駙馬說得在理兒!他若是妖,公主還能跟他過三年! 如此想便冷落了三藏,隻與駙馬說話。那怪也揀些中聽的說。他又有靈性,又會杜撰,國王越聽越入耳,整個把他當自家人,把唐和尚當成信口開河賣狗皮膏藥的了!唐僧如坐針氈,一憂“瘦和尚”被擒、“胖和尚”不知下落;二擔心國王信了邪話,這翁婿倆不知怎麼收拾自己!心裡後悔不迭,暗自道: “真是‘是親三分向,苦了外路人’!” 不曾想那怪一時並未與他過不去。三藏懼他神通,也不敢提對質之事。 僵了片時,忽聽國王傳令設宴拂雲閣,給駙馬接風。三藏趁機告辭要回館驛。 那怪阻止道:“你雖望風捕影,混說了一氣,使嶽丈一時疑我,但眼下已水落石出,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你也不必太自責,且隨我一同赴宴,吃杯素酒,就算是向我賠禮了,如何?”三藏不敢不應。 那國王眾官簇擁著駙馬往拂雲閣而夫,三藏灰頭灰臉無精打采跟在後頭。見無人管他,正欲溜之乎也,不料那妖怪神通著實大,使個虛影支應著君臣,卻縱身跳至三藏身邊,見近處有個花園,涼亭假山,十分清幽,便揪他過去,怒斥:“你這禿驢,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為何告我?莫非百花羞公主囑托你所為?”唐僧自知在劫難逃,心一橫,隻言自己多嘴,把路遇公主事享告給國王,實與公主無任何乾係。妖怪罵道:“你乃出家人,卻口大舌敞!莊子雲:‘言者,風波也;行者,實喪也’!如今我要懲治你,有何話說!”三藏渾身發抖,隻道:“但求大王給貧僧留個全屍!”心想:隻要不缺胳膊少腿,也好求猴兒幫忙,好歹醫活。 誰知那怪冷笑道:“你想死我偏不叫你死!何況大白天在這皇宮弄死個僧人,我也脫不開乾係——滿朝俱知你我有齟齲——你是口舌招徐的災禍,為叫你永世記著,且送你兩個大巴掌嘗嘗!”左右開弓,朝唐僧臉兩頰各摑了一下,雖不很疼,臉嘴俱麻木了,欲開口說甚,卻出不了音,隻會啊啊,原來啞了!那怪又朝三藏七竅吹了口氣,三藏便神昏誌迷,口吐涎水,忽喜忽悲,踉踉蹌蹌,胡亂闖蕩。滿宮人俱嚷:“唐和尚瘋也!”那妖魔便抽身回去,複了本體。 且說國王陪“駙馬”入拂雲閣,那王後率嬪妃、丞相統百官皆來赴宴陪酒。國王正吩咐排宴,忽聞報唐僧瘋癲,驚訝之餘,派太監去問詳情。那唐僧嗚哩哇啦說不出話來,太監據實回複。國王嗟歎。“駙馬”道:“本來是饒過他的,焉知天網恢恢,降下懲罰!且先打發出去吧!”國王依言,叫禦林軍使大棒子將唐僧打出宮庭;一壁廂令奏樂開宴。 入夜,拂雲閣燈火明果,盛宴不散,假駙馬見滿壁華麗,肉林酒海,粉黛如雲,不亞天庭,一時興起,便使巨獻飲酒。酒壯色膽,便少了斯文,把賊眼往釵裙堆裡亂丟。偏偏看中了國王新寵的貴妃娘娘。那貴妃白嫩豐盈,天生一副風流眼眸,善會勾人攝魄。國王幾年前便對王後稱“年邁體贏,無意雲雨”,見了這女子竟“東山再起”,日夜不舍,足見她動人之處。那紅袍怪兒不管上下,晃晃地擎著銀觥去給貴妃敬酒。貴妃羞得臉都紅了,隻好啟櫻唇呷一小口,想應付過去。誰知那怪不依,一把摟過來,就灌貴妃酒。一席人俱驚了,國王戰戰兢兢道:“賢婿呀,你吃醉了不是?”那怪道:“不曾,不曾,十停才吃了二三停哩!——我是瞅滿堂的女子惟她出眾,才敬她酒。焉知她不識抬舉!”王後道:“賢婿休得無禮!那可是貴妃,惹不得!” 反激起那怪勁頭:“甚貴妃桂皮的!我隻看她俊俏,要她陪我吃酒!”竟拖 “莊子雲”句——意為語言猶如風波,傳達語言,必有得失。 至自己身邊,讓貴妃給他斟酒! 鄰席驃騎將軍看駙馬失態無禮,忍無可忍,也仗著幾分酒力,起身按劍斥道:“你這廝少調失教!大庭廣眾之下,竟敢調戲貴妃,壞綱亂倫,成何體統!”喚:“來人,與我拿下——”話音未落,劍已被那怪抽去,鋒光一閃,將軍捂著心口栽倒在地!眾人一片驚慌;國王忙過來賠不是,情願用十個絕色的宮娥換貴妃。那妖怪才醒悟這美人原是丈母娘一輩的,“時尚不想撕破臉皮,便應允了,鬆開貴妃。貴妃原來“窮人乍富,腆腰兒跋肚”,連王後也不放在眼裡,此刻倉促逃竄,到西宮裡躲藏去了。王後倒出了口悶氣! 一時十個宮娥送到,雖稱不上國色天香之流,卻也是爭芬鬥豔之輩—— 或豐滿或柔媚,或柳腰纖纖,或歌喉甜美。這些宮娥大都如禁苑之花,與世隔絕,雖臍身宮闈,然君王寵幸,遙遙無期,正是“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不知白白耗費了多少青春韻華!今兒奉詔陪駙馬,個個喜悅,都要紅杏出牆!那怪睹如此美色,上躥下跳,左瞅右睃,歡喜得爪子部麻了,噴著酒氣唱道:“真是一花引來百花香,十個妹妹換娘娘!”大學士聽了直皺眉頭,見國王王後俱不見蹤影、百官正張皇出走,也混在同僚中悄悄溜了。 那怪見殿上王公大臣皆去了,更加放肆,鬆了袍衣,左鉤一個宮女,右摟一個佳人;一個給他釃酒,一個給他布肴;另有兩個給他捏肩捶腿;餘下四個便獻歌舞。其歌雲: 思君如百草,撩亂逐春生。 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紅袍怪聞歌聲委婉動聽;睹歌者含冤懷愁,令人憐愛。遂推開懷中的女子,把那歌女摟過來,喂她一杯酒道:“妙人兒. 真苦了你了!再唱一曲,老爺我愛聽!”那女孩子又輕啟玉喉唱道: 思君如隴水,長聞嗚咽聲。 思君如明燭,煎心且銜淚!假駙馬摟住女孩兒便親,“心肝兒,莫再煎心,我要了你了!”把她按在錦茵上,揉搓得如風中的荇草。那九個女子羞得躲到屏風後去了。那妖把唱曲的女子折騰成蓮塘的香泥,興致不減,又起身去屏風後捉過一個正死死咬裙據的宮娥,“小可憐兒,我來救你!” 且不表紅袍怪在內宮淫亂,卻道八戒戰敗後,心想海口也誇了,牛皮也吹了,怎地回去見國王、師父?就尋個僻靜的草窩子栽進去生悶氣,一陣惱,一陣羞,悶悶不樂地睡了一覺,醒時已日頭西斜,仍無計可施,隻好倒拖著耙,硬著頭皮,騰雲回室象國八戒因出戰失利,不想招搖,便在城外駐了雲步,走進城來,正猜度師父這會兒仍在宮庭還是已回館驛,忽見一群頑童,嬉笑嚷著:“瘋和尚來也,瘋和尚來也!”旋即見個僧人,口吐涎沫,滿身汙泥,踉踉蹌蹌走來。眾頑童衝他吐唾沫、拋石頭,笑他、罵他、扯他,踢他..那和尚隻會啊啊地怒,卻說不出話來。八戒正覺得有趣,那瘋和尚近了。八戒細一瞅,老天,這不是師父唐三藏!忙揮耙趕跑了頑童,雙手逮著唐僧,晃著問:“師父,誰把你弄成這副模樣?”三藏翻翻眼皮,卻不認識他。八戒慌道:“師父,我是豬悟能!今早上不是你令俺和沙和尚去拿妖— —”三藏理也不理,撥開八戒,顛著瘋步,去一家餅店乞食。夥計丟給他一塊胡麻餅,也不嫌臟,從地下揀起來便吃。 八戒驚呼:“師父這回完了!”也不顧師父——想顧也顧不了——去館驛取了包袱,牽了白馬欲走。白馬掙著勁兒不走。呆子正煩,便踢了白馬一腳:“你這畜生,也給俺過不去!”白馬忽作人言,叫一聲:“二哥!”把八戒嚇了一跳。要知白馬說些什麼言語,下回分解。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