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四個年頭過去。薑雲傑一邊忙碌著畢業前夕的準備工作,一邊掐著指頭算,還有一周的時間就可以離開學校了。要不要辦理離校手續,他現在很猶豫。四月中旬,他就接到係裡的通知,要他留校讀研究生。鑒於他平時的優秀成績,係裡為他安排了最著名的教授作為他的研究生導師。導師不但與他見了麵,仔細詢問了他的生活情況,並許諾從讀研究生的第一個月開始,除國家規定的三百元錢夥食補助費之外,願從他的的課題經費給他每個月一百元的補助,直到他研究生畢業。這在其它保送直讀研究生的應屆大學生是沒有享受到的待遇。是否讀研究生,之前他根本沒想過。係裡組織應屆畢業生參加推薦免試直讀研究生麵試時,他沒有參加,最後仍然被係裡選上。為了讓他讀研究生,係裡安排老師找他談過心,他的答複是,須與妹妹商量後再作決定。從高三讀到大學畢業,妹妹為他奉獻了五年的青春和汗水。雖然,他讀研究生可以不用妹妹再負擔一分錢,但妹妹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他依然一無所知。屈指算來,妹妹到今年有十八歲了。十八歲,一個多麼天真爛漫的年齡!她的憧憬,幻想,希翼,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為了他的理想,妹妹十四歲那年就踏入了社會,挑起了負擔他讀書的重擔。妹妹是否被生活的重荷壓得喘不過氣來了呢?無論如何,他得親眼目睹妹妹的真實生活後再作決定。中午,林雪來了一個電話,說是湖南師大有個曆屆畢業生優秀美術作品展覽會,請他務必過來看。至於為什麼非要他去看畫展,林雪在電話裡並沒有說明。三點時,薑雲傑準時到了湖南師大。林雪站在校門口等他。四年的大學生活,不但賦給薑雲傑一種男子漢的成熟魅力,同樣也賦給林雪一種高雅冰潔的嫵媚和氣質。尤其林雪超群脫俗的容貌,不管她走到哪,都會給周圍的空氣帶來一股清新。她不但是師大中文係的係花,更是才華橫溢的才女。四年來,她在各個報刊雜誌發表的文字將近一百萬字,飲譽校內外。在她實習的時候,好幾家單位電視台和報社對她有明顯的意向。但林雪已決意回到萊市,萊市電視台和萊市日報給她來了信,明確表示希望她能回家鄉服務,並都為她預留了重要的位置。萊市為縣級市,按照目前日新月異的變化速度,不久將升級為地級市。萊市地處京廣線上,有著豐富的礦產資源和水資源,有著令人飛速的發展空間。當然,更主要的,回萊市是她母親的想法。林雪也不想離開母親太遠。母親已過了四年孤獨寂寞的生活。兩人進了展覽大廳。“雲傑。這是我們學校十年來最優秀的美術作品展覽。你仔細搜索一下,一定九-九-藏-書-網會找到你想看的作品。”林雪說道,“我在外麵等你。”“有我想看的作品?”“你看看就知道了。”林雪說罷出去了。薑雲傑迷惑不解地在每一幅作品搜索,一直到了第十三幅作品,視線盯上去再也不願意離開了。這是一幅油畫,曾獲首屆全國大學生美術作品競賽一等獎,作者許雅琴。讓薑雲傑大吃一驚的,不是因為他看到了一位熟人的作品,而是作品的內容。一口很深很深的大約與水平線成八十度的的斜井,兩位礦工下身係著一條白色毛巾,毛巾的顏色被染成黑褐色,臉上沾滿厚厚的煤黑,頭上帶著一頂礦燈,在狹窄的坑道內向著頭頂上的煤層揮動著鎬鋤,碰撞煤層時在礦燈下的照耀下發出幾道刺眼的火星。他們全神貫注的表情,鼓突發達的肌肉,黑暗中露出潔白的牙齒,還有發出閃亮的眼珠,與周圍烏黑的煤層構成了一個自然原始的整體。在黑暗的遮掩下,你無法從他們的臉部表情解讀出他們心中的思想。他們在煤層上傾注著某一種希望,這種希望隻有經曆過井下生活的人才會深深明白。與此相反的畫麵,井口上有一個人,雙腳掛在井口的邊沿上,身子倒掛著將頭垂進井內,兩手握著一個高倍望遠鏡。望遠鏡射出兩束白晝樣的光束,聚焦般地彙集在礦工身邊挖出來的煤塊。在光束的照耀下,煤塊發出了光彩奪目的金子色彩。礦井像座斜塔,搖搖欲墜,隨時有垮下來的危險。井口上的人完全忘記了掉下井道內的危險,貪婪的目光緊緊盯在下麵的煤堆上。在他的望遠鏡內那不是一堆煤而是一座閃閃發光的金山,依依不舍的目光無法讓其離開。整個畫麵生動直觀,寓意深刻。勾勒出人類的貪欲,底層人對生活的渴求。任何人看了這幅作品都不會不為之動容。幽默誇張漫畫式的寫法,讓人驚奇佩服讚歎。畫麵內容給人以無限的想象,灰暗色調則給人以沉悶壓抑。美術的作品題目叫做黑金。薑雲傑看完作品後,非常鬱悶地退了出來。“怎麼樣?看到那幅作品了嗎?”林雪問道。“看到了,畫得震撼人心的。五年前,我和她一起下南木嶺礦井,她當時99lib?拍下了畫麵上兩個礦工挖煤的情景。真沒想她具有如此的藝術靈感和富有的想像力,把人的內心意識與外界物質的相互作用畫得惟妙惟肖。畫麵中,人性貪婪的弱點畢露無遺。看到畫麵上兩個下井的礦工,我想起死去的爸爸——”“雲傑——”林雪打斷道。“我說錯什麼了嗎?”“不是,你說的作品是黑金,而我說的是指另一幅作品。”林雪解釋道。“另一幅作品?展覽廳內許雅琴的作品隻有一幅。”“不,她有兩幅作品。還有一幅美術作品名叫瘋娘。”“原來你要我看的就是這幅作品?可是,我搜遍了大廳,再沒有許雅琴的第二幅作品。”“怎麼會沒有呢?我昨天看到它掛在展覽廳內。這幅作品獲得了全國第三屆畫展二等獎。”不由分說,林雪拉薑雲傑重新走進展覽廳內,令她驚奇的是,她的視線搜尋了三遍,沒有找到她所說的作品。“你有沒有看錯?”薑雲傑問道。林雪沒有回答,而是說了聲,“你站在這兒等會兒。”接著往師大美術係教研室方向跑去。大約半個小時後,林雪氣喘籲籲回到薑雲傑的麵前。“學校經過許雅琴的同意,賣掉了這幅作品。”“什麼?賣掉了?”“據說是位很有錢的煤礦老板,看上了這幅作品,出高價買下了這幅作品。你猜對方出了多少錢?”“了不起一萬塊吧。”“你錯了,六十萬。”“嗬?”薑雲傑目瞪口呆,他以為自已聽錯了,“買畫的人一定是個瘋子。畫得再好也不過是一幅畫嘛。”“你知道畫的什麼嗎?”“畫的什麼?”“畫麵是一位女人在大雨下瘋狂地奔跑,頭發披散,目光呆滯。雙手不斷向空中拋撒著一張張的百元大鈔。嘴裡似乎在大喊著什麼,沒有誰明白她在喊什麼。她頭頂上的天空,已分不清哪是鈔票哪是雨點。在她周圍,路在晃動,山在騷動,雨在旋轉。畫麵上一道道濃厚的色彩,順著畫筆的軌跡,卷起陣陣旋渦,看上去整個世界被一股看不見的激流在吞噬。這幅畫是那麼刺激著我的情感,衝擊著我的視野。使我產生種種不可思議的想像,畫麵上的女人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我明白了,許雅琴畫的是我母親。”薑雲傑終於明白了林雪所說的意思。“這就是我為什麼要你來看這幅畫的目的。我沒見過你的母親,所以不能肯定畫麵上的女人就是你母親。根據許雅琴的素材一般來自我們那個地方,我隻能推測。如果畫麵上的女人確屬你母親,就說明許雅琴很有可能當時目睹了你母親精神失常的經過。”林雪說著望了一眼薑雲傑。這件事她是猶豫了一個晚上才決定告訴薑雲傑的。她原本不想告訴薑雲傑,怕勾起他以往的傷心事。一但他再次對此事耿耿於懷,他的學業和前途會因此受到影響。但從另一方麵來看,如果她不告訴他她所看到的情況,薑雲傑得知了實情後有可能不會原諒她。在他的心中,母親占據的位置,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同時,四年的交往,她已將她的生命和感情深深植入到了薑雲傑的身上。她不想薑雲傑從她身邊消失,更不想有第二個男人取代她心目中的薑雲傑。“這幅畫賣給了誰?”薑雲傑問道。“應當事人的要求,學校不能將此事向第三方透露。所以,我們隻有回到萊市以後,找到許雅琴本人,才會知道這幅畫到底賣給了誰。”“我暫時不會回萊市。”“你要去哪?”“我要了結一個心願。一個盼望了幾年的心願。”林雪立即明白了薑雲傑所說的意思,默默地從身上拿出薑雲惠的電話號碼遞給薑雲傑。“去吧,好好和妹妹見一麵。”林雪說著,鼻子一酸,眼淚幾乎要掉了出來。兩人坐車到了湖南大學,然後沿著上山坡道,進了嶽麓山的大門。沿途兩旁古木參天,碧澗婉蜒,空氣新鮮,風光迷人。人們都說嶽麓山一年四季都是美,正值夏日,楓林一片蔥蘢,涼風習習。古樹參天的森林中散發著泌人心脾的芳香,伴著怡人的氣候。幽幽的清風,陶醉的楓樹,忘情的小溪,令人賞心悅目。兩人爬到了山頂“雲麓宮”,依著望江的地方坐著。碧綠的湘江從嶽麓山的腳下蜿蜒而去,江中漂流著幾艘漁舟或遊船,江畔的吊腳樓升起炊煙嫋嫋。憑欄遠眺,不但可以欣賞古城長沙山水的美景,又可以瀏覽湖湘秀麗的田園風光。“我把你讀研究生的事告訴了薑雲惠,想不到你妹妹在電話那頭哭出了聲,她說哥哥總算為她爭了一口氣。”林雪說道,“你有個多麼堅強而偉大的妹妹。”“沒有妹妹就沒有我今天的一切。妹妹已成了我生命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今後一定要努力奮鬥,讓妹妹過上最幸福的生活。”薑雲傑低聲說道,話語之中含著堅定。“你的願望馬上就會得到實現!”林雪從身上掏出一個嶄新的三星牌手機放在薑雲傑手裡,“把這個以你的名義送給你的妹妹。”“你——”林雪打斷薑雲傑的話,“這是我把你們兄妹倆的故事寫成文章發表在一家雜誌後獲得的獎品。這也是我對薑雲惠妹妹的一點敬意。與她相比,我實在算不了什麼。”“林雪——我——”薑雲傑說道,“其實,在我的生命中還有一個重要的人。我感謝她這麼多年來陪我走過心靈寂寞的路程,我感謝她在我失意困惑的時候給我鼓勵和信心,我感謝她我在困難的時候伸出手來幫助我。我感謝她讓我重新找到青春的價值,年輕的活力,還有人生的意義。”“你喜歡她嗎?”“是的。”“你愛她嗎?”“是的。”“可是,四年了,你為什麼沒有說出這句話?”“我怕我以後不能給她幸福。”“為什麼?”“她太優秀了,各個方麵的條件都很優越。而我除了大學生身分之外,幾乎一無所有。在我不能肯定是否能為她帶來幸福之前,我不會貿然許下我的諾言。”“我問你,你真的愛她嗎?”“我——當然愛她!”薑雲傑說道,“隻要她需要,我可以隨時出現在她眼前,隻要她不喜歡,我可以很快在她眼前消失。”“傻瓜,雲傑,你真是個傻瓜。如果一個女人不喜歡某一個男人,會願意和他來往嗎?而且會願意和他相處五年,而對他一往情深嗎?”“林雪——”薑雲傑臉紅道,“對不起。”林雪的臉白裡泛紅,眼睛裡透出溫柔的光,身體的皮膚呈現一片象牙般的白色。她修長的手臂,修長的腿,修長的項脖,低垂的長睫毛,嬌媚地看著薑雲傑。薑雲傑有種被淹沒的感覺,兩人就那麼定定地望著。薑雲傑的臉上漾著火焰。薑雲傑伸出手,輕輕地,輕輕地摟著林雪的腰。那一瞬間,他身上激動得顫抖不停。林雪也摟住了薑雲傑,兩人交纏的刹那間,如天空中兩隻孤獨中相遇的風箏。一股淡淡洗發水味襲來,夾雜著少女醉人的體香,薑雲傑恍恍忽忽……“我在萊市等你。”林雪說道,“你和妹妹見麵之後,回萊市見見我媽吧。我媽幾乎年年在想你,我把我們合拍的照片給她看,她一個勁地誇你長得秀氣。在她眼內,你成了她的親生兒子,看得比我還重要。”“阿姨對我的關心和幫助,我一年四季都能感受。我雖然不幸,但我感到我已幸運,有阿姨傾注在我身上的母愛,還有你這樣疼我愛我的妹妹,我薑雲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雲傑,你知道嗎?我媽媽多麼希望你大學畢業後能回到萊市工作。我對她說,你畢業後還要繼續深造讀書,她甚至為此流了眼淚。”“如果阿姨需要我,我願意回到萊市工作。”薑雲傑說道。“雲傑,她隻是說說而已,你何必放在心上?我隻是說明她很喜歡你,如果真的你放棄讀研究生的學業而回到萊市工作,她肯定會對你大失所望。”“我明白了,知道以後該怎麼做了。”傍晚時分,兩人下山前在愛晚亭前拍了很多合影照,才依依不舍地告彆,回到各自的學校。三天後,薑雲傑到達了廣州。這是他第一次南下。出發前,薑雲傑沒有給薑雲惠打電話,其目的是想出其不意地給妹妹一個驚喜。踏上廣州這塊陽光眩目的土地上,一種彆離恨愁的滋味再次酸痛著薑雲傑的心。在他看來,一個人到遠離故土的地方奮鬥,並非為了追求科學的真理,而是為了自已在今後的人生當中披上一層耀眼的光環,為自已裹上一層強壯的外衣。走在這座喧塵飛揚、商業氣息濃厚的城市裡,薑雲傑找不到一絲激情。薑雲傑找了一個較小的酒店入住。酒店大堂,綠葉,亂石,假山,鮮花,給南來北往的旅人帶來一絲家園的溫馨,滋生幾許文化的柔美,卻在薑雲傑心裡產生陣陣悲涼。他隻是漠然地觀看了一下四周,然後回到住房,顫抖著雙手,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小的電話通訊本,找到妹妹的電話號碼,撥通了薑雲惠的手機。妹妹,今晚一定要見到你!我那受苦受難的妹妹,我一定要讓自已賺到的錢加倍奉還給你,讓你不再打工,讓你繼續讀書,讓你過上幸福的生活。薑雲傑激動地想道。對方傳來的聲音幾乎將薑雲傑嚇得話筒滑落到地上。“請問,是哪位先生?”對方的說話聲嗲聲嗲氣,充滿著肉麻的聲調。薑雲傑以為撥錯了電話,便仔細對照著電話本上的號碼,結果一個阿拉伯數字也沒有錯。“請問你是誰?”薑雲傑問道。“喲,先生,你都不知道我是誰,怎麼會知道我的電話號碼呢?”對方妖冶的腔調令薑雲傑聽著不對頭,剛想把話筒放掉,但仔細諦聽,口音卻有幾分像薑雲惠。“喂,你是不是薑雲惠?”薑雲傑問道,口氣並不是很友好。“你是誰?怎麼連我的名字也知道了?”對方馬上改成警覺的口氣說話。薑雲傑終於聽出來了,心裡不由一陣狂喜:真的是妹妹。“我是雲傑。”薑雲傑激動地叫道。對方那頭忽然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一句低聲的問話,“哥哥,你在哪?”“XX賓館。”“我馬上就過去,哥,你在那兒等我電話。”大約一個小時後,薑雲傑的房間裡傳來了電話聲。“哥哥,我在門口等你。”薑雲傑一聽,丟下話筒,掛上門,就急著衝了下去。在大門口不遠處,站著的正是薑雲惠。她現在完全變成了大姑娘。下身穿牛仔褲,上身著一件粉紅色的薄上衣。原來發育不良的胸脯,現在變得非常飽滿。單瘦的身子,變成了渾身上下充滿著成熟女人的魅力,隻是臉上略顯疲憊。薑雲惠站在那兒,在路燈的照耀下,神態充滿一種祥和的美。當她聽到急重的腳步聲傳來,回過頭來,她那雙充滿憂鬱和迷茫的眼神頓時閃得發亮發亮。兄妹兩人快步向前,不顧路人的目光,抱頭就哭。屈指算來,兩人整整五年沒有見過一次麵。五年來的苦楚酸痛,就在這相擁的一刹那,消溶得無蹤無影。親情的長久割裂,在淚水和歡笑之中漸漸彌合。思念的陣痛化作了相逢的甜蜜。支持七年的風風雨雨,不但含著血濃於水的親情,也包含著令人無比驚奇的堅毅和對生活幻想美好的執著。“哥哥,你會不會繼續讀研究生?”薑雲惠哭泣著問道。“會。”薑雲傑堅定地回答,“畢業後就接你和我住在一起,不會讓你再離開我。”“現在不知道媽媽是否還在世上。”薑雲惠眼睛發紅地說道,“我晚上一做夢就會夢見媽媽。”“我也是。”薑雲傑望著薑雲惠出神的眼光問道,“妹妹,你在想什麼呢?”“我在想,媽媽和爸爸要是知道你今天為我們家爭了這麼大的臉麵,一定會很高興。”這句話又勾起了薑雲傑心底裡的痛和恨。“我會再次回新湖鄉和青橋鎮各個地方仔細詢問。如果媽媽還活著,我一定要找到她。”薑雲傑說道,“這次我一定要將爸爸和媽媽的事查清楚。”薑雲惠抬頭望了一眼薑雲傑,發覺哥哥眼神發出來的目光非常怪異,帶著一種令人恐懼的色彩,心裡不由打了一個寒戰。“查清了你想要怎樣?”薑雲惠顫聲問道。“我要讓製造我們苦難的人血債血償。”“哥哥,你馬上就要出人頭地了。事情過了那麼多年,就放過這事吧。再說與這事有關的幾個人早就不在人世了,你還想怎樣?”“我們那麼多年的痛苦,難道就因這些人的死一筆勾銷嗎?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我求求你。”說著,薑雲惠跪了下來,眼淚直流。對薑雲惠而言,她不希望哥哥因仇恨毀了自已。兩人辛苦辛苦奮鬥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到了今天這種地步。如果因過去的仇恨失去了這一切,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也是她父親和母親不希望的結果。看著妹妹湧出的淚水,薑雲傑有點不知所措了。他實在不明白妹妹為什麼會這麼善良,為什麼要這樣放棄過去的仇恨。其實,他哪裡知道薑雲惠此刻的心情,已經經曆那麼多的痛苦,好不容易看到生活中的一絲曙光,難道還要丟失即將得到的平靜生活嗎?薑雲傑試著要拉薑雲惠,可是薑雲惠拒絕站起來。“我打聽過,呂家在當地的口碑很好。呂家為當地修了一條公路,還捐資為村裡的人打了一口水井。周圍沒有人說呂家半句不好。”薑雲惠說道。“那又怎樣?有錢人拿出一點錢做點善事,恰恰可以收買人心。隻要有錢,做這些不費吹之力,這種事人人做得到。”“但至少說明他們的良心不是很壞。”薑雲惠執拗地說道。“起來吧,妹妹。”“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薑雲惠不為所動。“好吧,我答應你。”薑雲傑歎了一口氣道。薑雲惠這才站起來,露出一絲笑容。“哥哥,你現在奮鬥到了這種地步,千萬不要因小失大。呂文俊和呂文男已經得到了報應,呂逸飛和呂逸梅與此事無關。”薑雲傑不再說話了。薑雲惠拉著薑雲傑進了附近茶店,點了很多好吃的點心。可是,薑雲傑望著薑雲惠舍不得吃的樣子,心裡很酸很酸,不由說道,“妹妹,你也吃點,彆光顧著看我吃。”“哥哥,你現在給我爭了氣,我心裡多高興!我以前總是夢想著哥哥一定會成為一個大教授。成為我們新湖鄉最有學問的人。沒想著,我這個願望總算達成了。哥哥,我真替你高興。”薑雲惠興奮地說道。“妹妹,沒有你在背後的默默支持,我哪能有今天?”薑雲傑動情地說道,“將來我有一天在科學上成功了,出了大名,我一定會向全世界公布,支持我成功的是因為我背後站著一個偉大的妹妹。”聽著這話,薑雲惠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嘩嘩地流了出來。“哥哥,謝謝你。其實,隻要你心裡有我,我什麼都滿足了。其它我並不在乎。”薑雲傑掏出紙巾,為薑雲惠擦淨臉上的淚水。“妹妹,彆哭了。一切過去了,好日子就要開始了。”薑雲傑緊緊地握住薑雲惠的手說道,“等我碩士畢業後,我一定不會再讓你離開我。”兩人出了茶店後,順著街道走去。對他們來說,今晚是最美好的夜晚。兩人談著過去的一切,傷心,淚水,艱辛,還有許多值得回憶和不值得回憶的往事。人,大抵希望都自已永遠青春。對生活美好的渴望又何嘗不如此呢?對薑雲惠和薑雲傑來說,他們多麼希望今晚的時光變得很長很長,五年的話兒怎能一下子傾述得完呢?照在苦難兄妹身上的街燈,光線柔和,溫情,迷離。它在輕輕地祝福他們嗎?祝福他們一路走好。當妹妹所坐的的士在前麵的拐彎處消失之後,薑雲傑才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當晚,薑雲傑睡得非常香甜,五年以來最甜的一次。第二天中午,薑雲傑準備去火車站趕乘下午二點的火車時,剛剛走出酒店門口,一個在他前麵急速走動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不是雙兒嗎?記得四年前,高考完畢,為了尋找他,他幾乎搜遍了萊市的角角落落。沒有想到,四年後的的今天,他會在這個地方出現。“雙兒。”薑雲傑不假思索地朝前麵的人影喊出了聲。前麵的人影仿佛沒有聽到薑雲傑的叫聲,站在路旁攔了一輛的士,鑽了進去。薑雲傑毫不猶豫地也攔了一輛的士,跟了上去。在一家悅客來酒店麵前,雙兒下了車,接著進了酒店。緊接著,薑雲傑也下了車。我今天縱使搜遍酒店,也要找到你,看你還往哪裡跑?薑雲傑一邊想道,一邊進了酒店。酒店分兩部分,一邊是旅客住宿區,一邊是休閒服務區。雙兒進了休閒服務區。薑雲傑穿過嵌有瓷磚的地板,往二樓上去時,全是鋪著紅紅的地毯。剛入第一個樓梯口,就有一個很帥的小男生,微笑著走了過來。“先生,您好。”薑雲傑停了腳步,遲疑了一下。“您想放鬆還是洗腳?”小男生問道。薑雲傑想道,如果我說是來找人,他說不定會把我趕走,不如順著對方的意思見機行事。“放鬆?”薑雲傑驚奇地問道,事實上他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什麼是放鬆?”“放鬆,就是讓小姐幫你按摩哪。要不要試一試,服務技巧絕對一流,包你全身爽到底。”“按摩怎麼個按法?”“當然是按到你舒服為止。你哪兒不舒服,她都可以為你解決。”服務生很有耐心地作著解釋,“美妙之處,實在一言難儘。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先生親自體驗。”“嗯——”薑雲傑想道,如果不答應,恐怕很難進去。“這邊請,先生。”服務生似乎一眼看出了薑雲傑的心思。薑雲傑跟著服務生走過一道走廊,拐了一個角,就到了服務台。服務台旁邊有間較大的客廳,裡麵坐著有十來個濃妝豔抹的女孩子,袒胸露臂,打扮穿著暴露性感,極具令人迷亂的誘惑力。一走進來,頓時很多雙暖昧的目光向他身上掃來,薑雲傑隻覺得臉孔火辣辣的灼燒,不由自主地腳步開始往後退。薑雲傑明白了,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正在這時,一位年輕的女孩子陪著一個男客從一個小房間裡走了出來。那女孩子穿著非常暴露的短裙子,走起路來腰一扭一扭。正在這時,對方的目光碰了過來。天哪!這不正是妹妹薑雲惠嗎?刹那間,薑雲傑的血液幾乎沸騰般地跳了起來,周圍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一團黑暗。隨後,薑雲傑像匹受了重傷的狼,哀叫著迅速衝下了樓梯,接著向酒店外麵飛奔了起來。薑雲傑在外麵迅速攔了一輛的士,想儘快離開這個地方。不料,緊跟其後的薑雲惠從裡麵衝了出來,死死地一把扯住薑雲傑。“哥,你聽我說。”“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薑雲惠的臉上。薑雲惠的臉上立時出現了五道鮮明的手指印。“滾開!我沒有你這種妹妹。”薑雲傑一把推開薑雲惠,咆哮著說。薑雲惠被推倒在地,看著哥哥坐上車,揚長而去,咬咬牙,沒有讓眼淚流出來,笑了笑,又回到酒店去了。薑雲傑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大腦像被強行塞滿了東西,脹得難受般的疼痛。妹妹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瞬間被現實擊得粉碎。“薑雲傑,你不是人。”背後傳來一聲大喊,薑雲傑回過頭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追上來的年輕人一拳砸在鼻梁上。一股鮮血立時從鼻孔裡流了出來。“你——雙兒?”當薑雲傑看清麵前是誰時,呆呆地怔在那兒,競忘了疼痛。“是,我是雙兒。我叫王朋飛,曾經和你爸爸一起下過井。”“你一定知道我爸爸是怎麼死的?”忽地薑雲傑像個輸了錢的賭徒抓住雙兒的胸襟,泛著一雙發紅的眼問道。“雲傑,這麼多年過去,這件事就算了。不然,你妹妹會很難過的。”“住口,請你彆提及她。”“什麼?這是你做兄長口裡說出來的話嗎?”“可是,她為什麼非要走這條路?”薑雲傑心痛地說道。“你知不知道,對於一個初中沒有畢業的女孩子出來找工作有多難嗎?你知不知道在外麵賺錢有多麼辛苦嗎?她願意這樣做嗎?她為的是想你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不再像她那樣在底層社會混生活。”“夠了!這些不是理由。薑雲傑哪怕不上大學也不需要這樣的妹妹。”薑雲傑說罷就要走。“混蛋,你不能走,你必須要對妹妹道歉。”雙兒一把扯住薑雲傑。“放開我。”薑雲傑瞪著一雙紅紅的眼睛狂叫道,揮起雙手推開雙兒,一溜煙地跑開了。3南木嶺與北木嶺僅相隔一條約兩公裡狹長的山穀,山穀裡座落青橋鎮的三個村莊及其村民所屬的水田和旱土。這兒的地理有個很奇怪的特點,所有的煤礦集中在南木嶺,而北木嶺和山穀沒發現一個煤田。改革開放前隻有五家鄉鎮煤礦和一家縣級煤礦,且這些煤礦多半建在山穀口周圍,越往山穀內走,地理位置越險惡。改革開放後,私人煤礦多在位於山穀中間的南木嶺開挖,並修了一條簡陋的公路。挖不到煤破產和開車不小心摔死在山崖下當時並不足為奇。隨著小煤礦的增多和開礦技術的積累,公路在不斷翻修,當地的經濟在不斷發展,開采煤窯延伸到了山穀內部。“要想站在地球上抖一抖,就得在南木嶺上走一走。”早期敢於貸款冒險開礦和開車的人,成功後人人發了大財,因此南木嶺被當地人稱作“冒險家的樂園”。呂逸飛得到南木嶺礦產分布圖後,除了煤層埋得太深和地質因素限製開采之外,按圖索煤百發百中。在他起步開挖時,南木嶺大大小小的煤窯已有四十多家。爾後四年,呂逸飛的煤礦得到了空前的發展。第一個開辦成功後,又先後投資興辦了四家煤礦,達到了年產原煤35萬噸,占了萊市所有個體煤礦的原煤產量的十分之一。現在隻要他坐在家裡,鈔票就會像自來水一樣源源不斷地流進他的腰包。呂逸飛在煤礦修了一棟豪華的小型辦公樓。空調,飲水機,34寸等離子彩電,用檀木做成的高貴的辦公桌椅,手提電腦,奢侈的辦公用具一應俱全。牆上掛滿了各類許可證:有省地礦區局的“煤礦生產開采證”,還有省工商局開具的“營業執照”,市、省安監部門批準的“安全生產許可證”以及“煤炭生產許可證”,甚至於省煤礦培訓中心頒發的“礦長資格證和礦長證”。每一張證皆用精美的鏡框鑲好,在辦公室柔軟的燈光下透出金黃色的光,顯得耀眼奪目。接著,呂逸飛在萊市成立了一個湖南南木煤業有限責任公司。公司以煤炭生產銷售為主,以洗煤、煉煤及煤精加工為輔。經過苦心經營打造後,年銷售收入達2億多元,年創利稅5000餘萬元,日益成為萊市煤業乃至湖南煤業一顆璀璨的明星。冰鐵鋒接手的煤田,也就是呂逸飛父親生前掌管的煤礦,由於礦脈賦存方向和鄰近煤窯一致,前年六月份兩個煤礦終於頭碰頭挖到了一起,裡麵的煤炭已枯竭。那時呂逸飛正打算開采第二個煤礦,急需要有經驗的人手,於是冰鐵鋒成了他手下的礦長,冰灰灰則成為他手下的護礦隊長。冰灰灰將青橋鎮的青龍幫收歸門下,組建一支非常強悍的護礦隊。隊員頭戴鋼盔,統一著裝,在冰灰灰的訓練下,隊伍很快地壯大起來,與南木嶺張波負責其它礦的護礦隊成了死對頭。此外,護礦隊隊員配發了獵槍、火銃、鋼刀,不時在礦區進行“軍事演習”,意在威懾張波,讓他不要輕舉妄動。呂逸飛重新裝修了呂家大樓,作為他在鄉下的彆墅。彆墅存放兩部車,45萬買輛越野車用於進南木嶺,150萬7係寶馬車用於進城。自他開礦以來,許雅琴幾乎很少和他見麵。許雅琴要舉辦個人大型畫展,或者創辦畫社,隻要她開一句口,他立馬就可以讓她實現夢想。隻是,四年來他幾乎沒再見著她的人影。他成功了,她為何反而躲起來了?現在他坐在呂家樓的三樓,展開買來的畫,仔細欣賞著許雅琴精心繪製的傑作。他購買這幅畫不是出於一時的心血來潮,也不是出於對藝術品的收藏價值,而是源於上周前許雅琴突然來的一個電話。許雅琴說她有一幅師大學習時曾獲獎的美術品,想賣出去,呂逸飛不假思索就開出了六十萬的天價。看著看著,他的整個心思被畫麵的內容所吸引。畫麵上急風下的暴雨和漫天飛舞的鈔票混雜在一起,一個瘋女人披頭散發,仰天聲嘶力竭叫喊著。畫麵內容想表達什麼,他不是很清楚,但標題“瘋娘”兩個字,對他的心境有種強烈的刺激。尤其畫麵上的瘋女人,讓他感覺似曾在哪兒見過。那在空曠地上奔跑的姿勢和身材,看起來模模糊糊,卻有那麼幾分熟悉。許雅琴在玩什麼把戲呢?正在他納悶時,冰貝貝來電話了,說她的酒店今天開張,請他過去捧場。呂逸飛一聽,不禁有些猶豫。酒店的名字按冰貝貝的意思取為“貝逸樓”。呂逸飛開始極力反對,因為名字太招搖顯眼,不明就裡的人還以為他和冰貝貝私下之間有不正當的關係,可拗不過冰貝貝的淘氣和糾纏,最後由著她這樣做。鑒於在青橋鎮她救了他一命,還有後來幫他雪中送炭借來的六萬塊錢,他出資建了整個酒店送給她,但決定平時不出入這個酒店,以免給人誤會和口柄。尤其怕給許雅琴和他之間的關係發展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想了很久,呂逸飛覺得還是不去為好。於是,回電話給冰貝貝,說他有要事去不了。接著驅車往萊市方向跑。貝逸樓建在萊市河邊,從大橋上過時可看到樓層的氣勢雄偉,一個耀眼的招牌高高立在頂樓上的空中。酒店後麵的停車場擠滿大大小小的車輛,門口人來人往,十分熱鬨。不消說,今天的開張,冰家使出了渾身解數,將各路三教九流的朋友都請了過來。呂逸飛不像其它煤老板一樣,賺了錢後日日歡杯,夜夜縱情,出入高級娛樂場所和富人賭場,相反則常常避開熱鬨嘈雜的地方而獨處。經濟上的成功不隻是證明一種精神,更主九*九*藏*書*網要地他想找出父親為什麼當初不讓家裡人插手礦山的主要原因,還有開礦成功後會遇到什麼事情。他作好了最壞的打算,處處小心,每走一步都是謹小慎微。這四年來,可謂風平浪靜。最惹事生非的張波似乎也沒找過他一次麻煩。現在他對一切非常順利反而疑心重重。據他了解,每一個煤礦的成功,背後都有官方參與暗股,否則私人煤礦一天也難以生存。他的礦為何一路綠燈,競然到了今天這種地步還沒有一人出麵為難?他感到不可思議,卻又百思不得其解。每天的財富輕而易舉地嘩嘩流入他的口袋,讓他心生一種惴惴不安,也讓母親和妹妹疑心叢生。她們堅持認為呂逸飛落入了彆人設計好的巨大圈套。呂逸飛感到了人生有史以來的孤獨。他無法向家裡人說明這些財富是怎麼得來的。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繼續為那些不解的謎團尋找答案。那些糾結一起的謎團一個又一個,至今還沒有讓他看到一條清晰的脈絡。儘管許雅琴所說的故事中曾把他父親列為其中殺害她父母的嫌疑對象,可他始終不相信父親會是這樣一種人。一個身負兩條性命的罪犯,怎會是他的父親呢?如果有事實表明父親中毒確係他人有意為之,那說明什麼?有第三者知道南木嶺南礦產分布圖並有意取得這張圖。這樣的話,那張藏有礦產分布圖的地點圖就會有合理的解釋。聰明的父親把圖藏起來,將所藏的地點畫在一張圖上。那麼,這張圖為什麼沒有給許雅琴呢?可能父親考慮到給了她,將會招致殺身之禍。因而,當許雅琴找到他的時候,他選擇了否認。這麼一分析,呂逸飛認定父親不是殺害許雅琴父母的凶手。那麼現在要做的是什麼呢?那就是靜靜地等待機會的到來。他相信背後的魔爪會再一次出擊,伸向他。至於以什麼樣的方式出擊,什麼時候出擊,他想應該很快了。呂逸飛又想起了那張買來的畫,畫麵上在暴雨中疾走的瘋女人,那會是誰呢?他努力地想嗬想嗬,終於記起了在呂家村見到薑雲傑時,林雪曾提到薑雲傑的母親就是那次礦難後發生了精神失常。這麼說來許雅琴目睹了薑雲傑的母親精神失常過程並事後憑著靈感畫了下來,那麼,她為什麼畫下來後要我買下來呢?正在他想著問題時,一輛紅色的小車在他麵前出現。許雅琴!呂逸飛眼睛一亮,駕著小車疾速追了上去。許雅琴從反光鏡中看到呂逸飛,小車的速度不但沒有慢下來,反而朝著另一方向開過去,然後來個一百八十度的掉頭,向著城外駛去。哼,你今天到哪裡我也到哪裡。我非要你把這張圖的意思給我說清楚。呂逸飛想著,也跟著掉轉頭,繼續追了上去。許雅琴的小車到了喪魂穀中間停了下來,接著打開車門跳出來,站在旁邊等著呂逸飛。呂逸飛緊隨其後將車停下,下來後走到許雅琴的身邊。許雅琴的表情仍如以前一樣的淡漠,但舉止更富氣質和韻味,且渾身上下有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呂老師,多年不見。”許雅琴開口道,“今非昔比,你現在很有成就。”“要論成就,應該是你。要畫出那麼出神入化的美術品,需要非常深厚的藝術功底。我做的不過是很簡單的勞動,把地底下的資源挖出來,然後拿到市場上去賣。換做任何人站在我這個位置,都會迅速致富。不需要較高的智力,也不需要較高的文化水平,隻需要有足夠的膽量。何況與比其它的礦主比,我手裡掌握一張南木嶺礦產分布圖呢。”“你現在站到了人生最高山峰的頂點上,在你眼內世界隻剩下一片燦爛的天空。”許雅琴微微笑道,“住著高級彆墅,開著進口小車,每天過著寄生蟲般的腐朽生活,這樣的人生內容應該感覺不錯吧?”“嗯,時間會證明我呂逸飛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現在關心三件事,一,我父親的中毒之謎,我不相信父親就這樣莫名其妙地離開了這個世界。二,我一定要找出各種事實和證據來洗刷我父親在你頭腦中的汙點。”“第三呢?”“我要用實際行動證明,我是愛你的。”“我說過我隻是一個世俗的女人。不要認為我能畫幾幅畫,讀了大學,就會變得很高尚,很冰潔。”“我從來不去想,你以後會不會成為一個有名的畫家,我也從來不去想,你以後會不會成為一個多麼俗不可耐的市井女子。隻有一點,我深信不疑,那就是,我對你的感情將始終保持不變。我願為你付出我的一切,一生,甚至生命。”許雅琴背對著他,眼睛望向虎跳峽的方向,默默地許久沒有開口說話。“我當初的確抱著做一個中學教師的想法,過普通市民都過的那種生活,每天忙忙碌碌,沉浸在一種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心安理得的狀態之中。這也是我父母所希望的局麵。與世無爭,安於現狀,隻求食飽衣暖,無病無災。”呂逸飛說道,“沒想到我最終還是違背了父母的意願,踏入到我似乎不應該踏進的世界。”“你開始後悔了嗎?”呂文走到許雅琴的背後,用手將許雅琴的身子扳轉過來,“許雅琴,看著我。我對我做出的決定從來不後悔。”“噢?”“我再重複一遍,我要用行動證明,我是愛你的。”呂逸飛說道,“正是因為你一句話,我才決定開礦。放棄一中心愛的教書職業,偷偷背著母親和妹妹去開礦,重新賭一場新的人生命運,你知道要承受什麼樣的心理嗎?萬一那張南木嶺礦產分布圖有假呢?這一切的一切是因為我信任你,我愛你。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去照辦。”“你真的——愛我嗎?”許雅琴埋下頭,聲音低低地。“是,我要讓你變成萊市最幸福的女人。”“幸福?”許雅琴遲疑了一下,抬起頭,掙脫呂逸飛的雙手,“對我來說,幸福是一種奢侈。從我出生起,我就缺少父愛。和母親在山上度過孤獨寂寞的童年,每天麵對的是不會說話的樹木和小屋。出山後不久,母親精神失常,我的生活也陷入痛苦之中。僅僅隻看到親生父親一麵,就再也沒看到他了,母親也從此消失了。從那時起,我成了人生大海中的一隻孤舟。隻有依靠自已不斷的努力,不斷的奮鬥,才能朝著希望的海岸一點點靠近。我知道,一個人一但跌到了社會的最底層,那將意味著什麼。沒有生活底線的人,彆說幸福是個遙遠的詞,最起碼的尊嚴也得不到。當我到礦上看到那些礦工為了生存,天天冒著生命危險下井上班,我覺得維係他們的幸福感頂多是個飄浮的夢。我雖然沒下煤井,但走過的人生道路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許雅琴說道。“是的,和你比起來,我和妹妹算是非常幸運,父母對我和妹妹疼愛有加。他們時時關心我們的生活和成長,並提供最好的條件讓我們讀書和學習。要不是父母,我們兄妹倆很難有今天的成就。”呂逸飛說道,“自從我經曆了失去親人的痛苦,我對生活的理解有了新的意義。一個人遇到不幸是痛苦的,但是陷在痛苦的泥沼裡不能自拔將更加不幸。所以,我才敬佩你,你不但沒有被不幸所擊倒,反而頑強地在生活中殺出了你的一片世界。”呂逸飛深情地說道,“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我願意永遠陪伴在你身邊,不再讓你孤獨,不再讓你寂寞。”許久許久,許雅琴沒有說話。她在想什麼呢?呂逸飛注視著許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