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呂家村(1 / 1)

黑金 塵世牧人 7115 字 1天前

“聽說,南木山的煤礦最近已組成護礦隊,一般不會讓無關的陌生人進去。你到礦上寫生需要我幫忙嗎?”過了很久,呂逸飛開口了。他覺得許雅琴到這種地方,沒有人幫助不行。可是,當他說完之後,他又後悔了,覺得這問題提得太愚蠢。許雅琴不是第一次進南木嶺,而且他原來一直在外麵讀書,對本地的事知之甚少,真的要他出麵幫忙,可能什麼也幫不上。“你幫我?”許雅琴笑了,反問道,“你能幫我什麼呢?”許雅琴的笑很好看,尤其露出那口整齊潔白的牙齒,讓她的美豔錦上添花。但此時,呂逸飛顯得非常難堪。本想抓住一次機會獻獻殷勤,沒想到弄巧成拙。幸好冰灰灰換輪胎需要幫忙,呂逸飛和那位司機一起爬進車盤底下,協助冰灰灰換好兩個車胎。一切弄妥後,四人開始上路。冰灰灰要到新湖鄉辦事,坐上那位司機開的貨車往新湖鄉去了。天色已晚,呂逸飛和許雅琴決心到呂家村過宿。山區裡沒有專門住宿的地方,許雅琴平時會找呂家村村頭的小商店過夜。但這次不同,呂逸飛堅持要她住在呂家樓。呂家樓很寬大,裡麵家具設施非常齊全。搬家之後,這棟房子交給叔叔呂文男在負責管理。運氣好的話,今晚有可能在呂家樓遇到叔叔。許雅琴非常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這令呂逸飛非常高興。對他來說,這是進一步靠近許雅琴的機會,他至今對許雅琴了解得不多。呂逸飛坐上許雅琴的車,心裡盤算著到了呂家樓後,應當怎樣表現自己。晚餐怎麼解決,住宿的問題又怎麼解決。如果叔叔不在呂家樓,她會和他一起住在呂家樓嗎?但是,孤男寡女在一個樓住一晚,叫村裡人怎麼看?萬一傳出什麼流言,豈不是要壞了許雅琴的名聲?可是,讓許雅琴一個人住在呂家樓,自己到村裡其它農戶找住宿,那麼一大棟樓,孤零零的一個單身女子睡一個晚上,不會害怕嗎?我在想什麼呢?不一會兒,呂逸飛狠狠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父親剛剛去世,還有許多重要的事等著我去做,我竟然在這兒想入非非起來。呂逸飛心思又回到那張南木嶺礦產圖。現在的問題不是尋找父親死因那麼簡單。張波為什麼知道有礦產分布圖,他為什麼要對我這樣說?難道父親真有這張圖嗎?不僅父親沒提到這張圖,母親也隻字未曾提過。這未免太荒唐了吧?如果沒有這張圖的存在,張波為什麼會提出來?許雅琴沒有說話,呂逸飛也不好開口。他不知道要選擇什麼樣的話題,才能引起許雅琴的興趣。許雅琴兩眼專注著前方,神情旁若無人。天開始黑下來了,四周的山巒已完全淹沒在黑色的海洋之中。車燈射在遠處的光線反射回來,照在許雅琴的臉上,構成了一副淡淡的黑白剪影圖,矇矓而又美麗。呂逸飛輕輕推開車窗,帶著涼意的山風一陣陣飄進來,拂打在臉上,多麼令人心暢神怡。車子駛上出喪魂穀的下坡路,又陡又狹。剛要拐過一個彎,驀地,呂逸飛感到身子猛然向前一傾,緊接著聽到吱地一聲,車子嘎地而停。還沒等呂逸飛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許雅琴打開車門,閃電般地跳了下去。一會兒,一條黑影倏地駕著一輛沒有開燈的摩托車從旁邊一閃而過。好險!要不是許雅琴反應極為迅速,小車早就撞上摩托車。許雅琴怔怔地望了好一會摩托車手的背影,之後,從駕駛室裡摸出一支煙,點著。煙頭上的火一閃一閃地跳著,映照著許雅琴有些潮紅的臉龐。顯然,她剛才被嚇了一跳,現在在竭力讓自己恢複平靜。果然,過了十多分鐘後,許雅琴爬上車,繼續開車上路。八點過十分,他們到達了呂家村。當呂逸飛和許雅琴來到呂家村時,村子裡的人正處於一片驚慌的混亂狀態之中。全村男女老少幾乎傾巢而出,站在呂家樓門外的坪地上,議論紛紛。呂家樓濃煙滾滾,一片火海,火舌從一個房間穿向另一個房間,再從一個房間伸向另一個房間。院子外的大鐵門早被村民不知用什麼工具砸開,有些膽大的進了院子,可是整個樓已經無法進入。當市裡的消防車趕到時,呂家樓一切能燃燒的東西都燒掉了。呂逸飛隨著消防隊在二樓的客房發現一具被燒焦的屍體。呂逸飛走上去辨認時,發現屍體被燒焦得慘不忍睹,麵目全非。未燒焦部分的屍斑呈櫻紅色,從外形來看已無法判定是不是叔叔呂文男。隨後市公安局來到現場,紛紛對屍體和現場進行拍照,並對圍觀的人作了詳儘的調查和筆錄。整個房間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財物。通過對呂家村周圍的人進行盤查,有目擊者提供消息,說八點左右曾有人看到一戴著麵罩的人,騎著一輛摩托車進了村,摩托車沒有型號。大約幾分鐘後,摩托車又離開了呂家村。摩托車?呂逸飛馬上聯想到發生在喪魂穀路上的情景。此時,他更關心的是,被燒死的死者是不是叔叔。許雅琴當即驅車載著呂逸飛,開到南木嶺呂家礦,通過向下井的礦工打聽,證實呂文男六點前回到了呂家村。這樣看來,死者基本上可以確定是呂文男,現在隻有等待公安局的偵查材料證實這種結論。呂家樓的失火,使呂逸飛的思維陷入了一種混亂的局麵。本以為從叔叔口中可以打聽到父親的情況,沒料到,叔叔很快遇到這種不測之禍。一連串的事,沒有任何征兆就發生了。下一步又會發生什麼事呢?不知怎麼的,呂逸飛心裡感到一種莫名的害怕。呂逸飛和許雅琴回到呂家村時,已是折騰到深夜一點。呂家樓隻剩下了空殼,除了鋼筋和水泥之外,裡麵到處是燒過後留下的炭黑和灰燼。出來看熱鬨的人陸陸續續散回家中,大都進入了甜甜的夢鄉,小商店也關上了門。望著空曠的大地,披著一層冷冷的月光,呂逸飛的心情甚是淒涼。“這附近還有沒有住宿的地方?”許雅琴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問呂逸飛。鄉村沒有旅館,隻有趕集的圩場才有住宿的小酒店。所謂小酒店的住房,不過一張簡易的小床,再加一個能讓蚊子鑽不進的舊蚊賬而已。設施簡陋不用說,最大的問題是洗澡和如何解決個人的方便。鄉下不可能有自來水,村民們往往用打上來的井水淋洗一遍,或者到附近的小河和池塘擦洗幾把。女的在家燒水洗。遇到用水不方便的地方隻要擦淨身上的臭汗就行。所以,對於生活在城裡的許雅琴來說,這些條件都不敢想象。呂逸飛實在想不明白,許雅琴為何要跑到鄉下受這種苦。如果呂家樓沒有被燒,讓許雅琴睡個舒服的覺將沒有絲毫問題。呂逸飛犯難了。雖說他在這個村長大,各家各戶的人他都熟悉,要敲開任何一家的門去借宿,也不會成問題。可是,許雅琴頗有些麻煩。一來農村裡睡覺的地方與解大便的茅廁不在一塊。茅廁通常修建在離住房一定距離的偏僻之處,一個大大的坑,上麵隨便搭幾塊供踩腳用的木板。而小便呢,家家房間角落裡放有一家人共用的小便桶。如果有誰半夜起床撒尿,除掉嘩啦啦的聲音令人難受之外,刺鼻的氨味足以讓你失眠幾個小時。這種環境怎麼叫許雅琴成眠嗬。作為呂逸飛來說,從小在這種環境中長大,所以有些習慣。何況他是男人,還可以衝到野外拉開褲子就地解決。可許雅琴一個女子,怎麼辦?忙碌了一整天,兩人已是臭汗遍身。呂逸飛撓頭想不出好辦法。以前他家有棟很好的舊房,卻賣給了林靜一家,說起來房子不算差。可林靜母女倆在城裡住的時間多,在鄉下呆的時間短。林雪在城裡讀書,這個時候一定不在呂家村。必須要為許雅琴找一個安心睡覺的地方。折騰了一天,她辛苦了,明天還要去礦上寫生。呂逸飛下了車,在周圍轉了不知多少個圈後,最後垂頭喪氣回來,卻發現許雅琴靠在方向盤上睡著了。呂逸飛見她睡得香甜,為了不驚醒她,悄悄地從附近豬舍裡找些稻草,撒在駕駛室旁的地上鋪好,然後露天躺在上麵。不料,一會兒天空紛紛揚揚下起了小雨,天氣陡地變得有些冷意。呂逸飛從身上取下襯衣,披在許雅琴身上。自已光著上身,抱起稻草鑽進車底下,綣縮成嬰兒在子宮內的姿勢,雙手抱緊自己,閉著眼睛。然而,他並沒有像許雅琴那樣很快進入夢鄉。四處的蚊子嗅著他的肉香,飛過來圍繞著他身邊嗡嗡亂轉。不一會兒,他身上被叮上好幾口,不覺奇癢難受。儘管眼皮沉沉,還有稻草帶來的舒適和暖和,卻仍然讓他難以抵擋蚊子們窮追不舍的進攻。到最後,呂逸飛隻好爬起身,站在小車的旁邊,無奈地望著天空。借著微弱的夜色,可看出許雅琴安詳熟睡的姿態。為了能呼吸到外麵新鮮的空氣,許雅琴在睡覺前將車窗特意拉開了一條縫,並在縫口上放一塊白色的紗布,以擋住外麵能進來的飛蟲和蚊子。這些情景,讓呂逸飛感到許雅琴有著豐富的野外生活經驗,並非他擔心的那樣,是一個不懂多少鄉村風土人情的城市小姐。忽然,呂逸飛聽著車門一陣響動,馬上神經質般地跳將過去,大喊道,“誰?”“你怎麼啦?”許雅琴睜著困倦的眼神,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我——我以為有人要對你使壞。”呂逸飛結結巴巴道。許雅琴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要方便,你躲避一下,行嗎?”說著,許雅琴將手中的微型電筒按亮,從車尾行李廂中拿出一個白色有蓋的小馬桶。呂逸飛明白是怎麼回事後,不禁一陣臉紅,連忙走到另一頭去。他原來一直擔心的問題,對許雅琴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夜空中,遠處那頭很清晰地傳來了許雅琴拉小便的聲音,像嘶嘶,又像啦啦。在呂逸飛聽來,不但不難聽,反而像一曲美妙的音樂。隻是這種夢幻般的享受持續了不到一分鐘。不久,四周又複歸安靜。雨兒慢慢地停了。帶著涼意的空氣吹來,讓人感受到一種深深的寒意。在疲勞和困倦的襲擊下,呂逸飛終於靠在駕駛室邊睡著了。早上天亮時分,大約是一天當中最冷的時候。呂逸飛被凍醒,噴嚏一個接著一個,鼻涕開始泛濫不停。呂逸飛的鼻子患有過敏性鼻炎,鼻子成了他是否感冒的睛雨表。天氣一變冷,他的鼻子準確得像天氣預報。呂逸飛犯感冒了。村子裡有許多村民走動的聲音。放牛的,上菜地澆肥的,到村頭公用井打水的,陸陸續續從家裡走出來,打著對睡意深深滿足的嗬欠。大家隻是好奇地看了一下停在路旁的小車,與熟識的呂逸飛打個驚訝的招呼,望一眼燒儘的呂家樓,也就不再多問什麼,匆匆去忙著自已的活。許雅琴醒過來一眼看到呂逸飛打著赤膊站在駕駛室旁邊,眼睛充滿著血絲,低頭一看,原來呂逸飛身上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然而,她什麼也沒有說,將衣服遞給呂逸飛後,從駕駛台上拿起打火機,再從煙盒中抽出一枝香煙。一邊在駕駛室裡吞雲駕霧,一邊將視線投向太陽出山的地方。許雅琴不說話,呂逸飛亦不會主動搭言。他生怕一開口會打斷許雅琴心裡一個美好的構思,雖然他想知道她心裡的活動。就這樣,呂逸飛始終保持著一種沉默。直到一枝香煙抽完,許雅琴將手中的煙蒂往窗外一丟。“ 呂老師,我得走了。我今天寫生完畢後還得回學校。你在這裡辦完事後,如果能遇上我返城的車,就坐我的車吧。遇不上你另想辦法。”說罷,一踩油門衝上了路。2第一個周末到了。薑雲傑打開放在床底下的木箱,這個木箱已經用了兩年。初中畢業會考分數榜放出來後,薑雲傑以全市第一名的分數進了重點中學萊市一中。爸爸特意叫木匠做了一口為他放行李用的新木箱,因為沒有刷油漆,薑雲惠從同學那兒找來很多舊雜誌的封麵,貼得上麵花花綠綠。剛進寢室那段時間,同學們像見著怪物,總要有意或無意朝他的木箱看幾眼。薑雲傑從木箱裡拿出一堆零散的鈔票,數了又數,確定是九元八角三分錢後,這才放入口袋。這是他現在所有的費用。他已買好了兩個月的飯票,加上家裡儲存的幾十斤大米,大概能讓他支撐一段時間。為了節省每一分錢,薑雲傑決心步行回家。以每小時五公裡的步行速度,大約四小時可到新湖鄉的煤坪,然後可以搭上免費的煤車進山。出了校門,沿著左側的公路向下走兩百米,往右走過一條僻靜的小巷,就可以到另外一大街,然後沿著一直往下走就可以到達汽車東站。可是,快要到汽車站時,林雪的身影又出現了。“你怎麼會在這裡?”薑雲傑感到非常驚訝。“我媽聽說了你的事,她很想見你一麵。”林雪的話令薑雲傑非常反感,他不禁大聲反問道,“我很可憐嗎?”“薑雲傑,我媽是好意關心你——”薑雲傑打斷林雪的話道,“我不需要彆人關心。”說罷頭也不回地大踏步往前走。林雪氣得在後麵直跺腳,沒想到薑雲傑頑固得像顆僵硬的花崗石。當她折轉身往回剛走出幾步遠,猛然發現前後有人向她圍攏過來。定睛一看,原來是威哥帶著三個人。不一會兒,林雪便夾在了他們的包圍圈中心。“你們想乾什麼?”林雪見勢不妙,一邊厲聲質問,一邊想走出去。威哥堵在前麵,另三個人攔在後麵。四個人將林雪逼在一個動彈不得的地方。“放開我。”林雪發出了一聲尖叫,想引起過路人的注意。有幾個過路人聽到叫喊,隻是向她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開了。此時,薑雲傑已走了大約一百米遠的路程。當他回過來看到這種情景時,顧不得多想,掉頭跑了回來。威哥一邊張開一隻手朝林雪的胸前伸去,一邊淫笑道,“你那對咪咪很不錯——”“呸!你想乾什麼?”林雪雙手擋住自已飽滿的胸部,同時發出嚴厲的大喝。薑雲傑迅速衝到林雪的麵前,一把撥開威哥的手,大聲喝道,“不準你碰她。”威哥不但不惱怒,反而嘻笑道,“難道隻準你碰她,就不準我碰她?”“總之,有我在,就不準你們碰她一根頭發。”薑雲傑加重語氣道。“嗬哈哈,她是你什麼人?是你女人嗎?”威哥仍然不緊不慢地說道。“她是我妹妹。”薑雲傑斷然回道。“你媽的個×,像你這樣的窮鬼會有這種妹妹?做夢去吧。”威哥鄙夷地上下瞧了一眼薑雲傑一身破爛的穿著,然後呸地一聲朝地麵吐了一口濃濃的痰,接著雙手扯住薑雲傑的衣領,用力一扯,“滾,趁老子對你沒有興趣,滾得越遠越好。”薑雲傑向前一跌,身子重重地摔倒在路旁的一塊石板上。可是,薑雲傑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又迅速爬起身,站在威哥的前麵,“我不能讓你們欺負她。”“那好,要我不動她也行,你要她告訴我,雙兒躲到哪兒去了?”“我不知道。”林雪回道。“上次居然主動為雙兒賠了一百塊錢,可見你和雙兒的關係不一般。現在雙兒到了什麼地方,隻有你才知道。”“我不知道。我以前不認識他。”林雪大叫道。“你不想說,是吧?”威哥朝旁邊三個人使了一個眼色。薑雲傑見狀,轉身將後麵的一個人撞開,將林雪一把推出包圍圈。“林雪,快跑,這裡由我來對付。”“抓住她。”威哥氣急敗壞道。可是,薑雲傑張開雙臂堵在路中間。很快,薑雲傑被四個人圍毆了起來。薑雲傑死死地護住頭部。腰,腿,手頓時成了拳打腳踢的攻擊目標。林雪心裡緊張,拚命往一中方向的路上跑,看到一輛越野吉普車駛過來,便衝到路中間招手喊道,“救人,快救人。”吉普車裡除司機之外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男子四十開外,表情嚴峻,目光如炬。白晰的皮膚保養得很好,膚色泛著長期處於養尊處優生活才能形成的光澤。女子體型略顯肥胖,小巧的嘴唇與豐滿圓潤的下巴給整個臉型增添幾分美感。男的叫楊敬嶺,原來是新湖鄉的鄉長,現調至新橋區當區長。女的叫廖美麗,是楊敬嶺的妻子,在市稅務局上班。林雪記得讀小學三年級時,楊敬嶺到過她的小學。那次,楊敬嶺問過她幾歲,讀幾年級,語氣親切,目光柔和,沒有一點當官的架子。所以,當車子停下,楊敬嶺從車窗裡探出腦袋時,林雪愣了一下。楊敬嶺的視線在林雪身上停留了一會,那種神態又讓她想起了小時候楊敬嶺看她的目光。林雪臉態窘紅,連忙用手指朝著薑雲傑的方向一指。楊敬嶺順著林雪所指的方向看了看,這時,旁邊的廖美麗說話了,“司機,開車。街上的流氓鬥毆,老楊幫不了忙,那是警察的事。”司機剛要駕車往前急馳,楊敬嶺開口了,“等一等。”接著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然後朝林雪說道,“小姑娘,警察馬上就會到。我們有要緊的公事,先走了。”吉普車開走後,想到薑雲傑的處境,林雪折轉身不顧一切地往回跑。可到事發地點時,威哥那夥人不見了,隻剩下薑雲傑一個人蜷曲在地上。臉上,嘴裡,鼻子都流出了鮮血。林雪跑過去扶他坐了起來。不一會兒,幾個警察從小巷子的另一方向匆匆跑了過來。“那些打你的人呢?”警察問道。“聽到你們的警笛響,早溜了。”薑雲傑接過林雪遞過來的餐巾紙,小心地揩淨臉、鼻子和嘴角上的血。警察繼續詢問了一些情況,記錄完後就走了。林雪將薑雲傑送到附近的個體小診所作了檢查,發現隻是軟組織多處受傷,身體內臟並沒受到傷害,懸著的心才落了地。醫生給他清洗好傷口,擦上消毒的藥水,爾後在傷口處纏好紗布,用膠布包紮好。一切完畢後,林雪交了費用。“讓你墊醫藥費了。”薑雲傑心裡一陣不安,像欠了林雪一筆錢似的。“你是為了我才受傷。”“不,是我連累了你。”“彆這樣說了。”林雪幫薑雲傑的衣領扯整齊,柔聲道,“我媽媽說過,你現在這樣的情況,最需要有人關心和支持。”“你媽媽?”薑雲傑嘴裡喃喃道,第一次,他的心動了,不再冰冷如鐵。“嗯。她說你受到的打擊太大,一般人很難承受得了。如果沒有人關心和幫助,很可能會從此一蹶不振。”薑雲傑心裡一陣熱乎,“謝謝你們的關心。”“你剛才打算到哪兒去?”“到呂家村找呂文俊。”薑雲傑不假思索地回道。林雪心裡不由打了一個寒戰。明年就是高考了。如果薑雲傑的心裡帶著一股仇恨,將很難讓他將全部精力投入到緊張激烈的高考複習之中。萬一他高考失敗,她以後如何麵對薑雲惠?薑雲惠曾經一再要求她,要她說服薑雲傑安心讀書,不要想著家裡的事。“呂文俊死了。”“什麼?”“我媽媽說的。呂文俊是中毒死的。你如果不信,到我家去問問我媽。”林雪說著朝城南方向一指。“你家不是在呂家村嗎?”薑雲傑疑惑了,呂家村的地理位置在城北,與城南完全相反。“我們家本來就住在城裡。”“你不是鄉下的?”薑雲傑更加迷惑了。“在我讀小學的時候,我和媽媽住在鄉下。我小學畢業那年,我媽媽在城裡買了一棟商品房。為了讓我鍛煉獨立生活的本領,我媽媽通過關係將我轉到衡陽九中讀初中。一直到了高三,我才轉到萊市一中。”“怪不得以前在一中沒見過你。”薑雲傑說道,“既然你們搬進了城,為什麼還要住在呂家村呢?”“我媽媽每個月要到呂家村住一段時間。”“為什麼?”“她說鄉下空氣好,有人和她聊天。”說著,林雪叫了一輛機動三輪車,兩人坐到蔡倫廣場的南麵,然後來到一座秀氣雅致的三層高小樓。小樓前有個大約七十平方的院子,院子一角放著許多花草。另一角放著進口全自動洗衣機。地板鋪著細碎的大理石,一直延伸到門口。“這是我的家。”林雪說著,跑上去打開樓前的大鐵門。林雪的母親叫林靜,今年38歲,身穿一件青色的短袖絲綢上衣,白色的筒裙,正在拖地板。窗戶、茶幾、桌椅等都擦過,茶幾上蘋果鮮亮,家裡彌漫著清香。雖然人到中年,看上去仍然非常年輕,昔日楚楚動人的風韻依舊存在。身材秀麗苗條,皮膚光滑豐潤,一舉一動伊然大家閨秀的風範。薑雲傑想起自已的母親,為了每天的生存,為了他和妹妹的學費,終年在野外同父親一樣經受不儘的風吹雨打,早是滿臉皺褶,未老先衰。“媽,我同學來了。”林雪一進門就大叫道。林靜見林雪身後跟著一位衣著破舊的男孩,知道是林雪常向她提起的高中同學薑雲傑,便迅速擦了最後兩下,在衛生間掛好拖把,從飲水機中倒杯純淨水,遞給薑雲傑。麵對母女倆的熱情,薑雲傑的神態顯得有些靦腆,手腳局促不安。他站在那兒,生怕一屁股落下,把林雪家裡的家具給弄臟。在林雪的催促下,才惴惴不安坐在沙發的一角。林靜詢問了薑雲傑臉上的傷勢後,在對麵坐下來,語氣親切地問道,“你讀書還好吧?”薑雲傑點了點頭。“聽林雪說了你家裡的事後,我感到很痛心。”林靜非常同情地望著薑雲傑,“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林雪叫你到我家來嗎?”薑雲傑搖了搖頭。“我叫你來,是想跟你談關於你媽媽的事。”“我媽媽?”薑雲傑像是從夢裡醒過來一般,“阿姨,我媽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薑雲傑看來,媽媽在到南木山之前就知道爸爸出了事,心理一定作了準備。導致媽媽後來精神失常,一定是受了另外一種難以承受的刺激。那麼,媽媽到底受了什麼樣的刺激呢?“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一位婦女進村,由於下大雨,沒看清楚是不是你媽媽,更不知道她來找呂文俊。除了我之外,村口商店老板娘也看到過你媽媽。”“商店老板娘?”“那天晚上,商店老板娘看到你媽媽從村裡出來,手裡拿著一把鈔票,在暴雨中邊叫邊衝。至於你媽媽從呂家村出來後為什麼瘋了,她見著了誰,又是誰給了她鈔票,她也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這一切都是在呂家樓發生的。”“呂文俊呢?他當時躲在哪兒?”“呂文俊家一大清早搬了家。搬家路過的吵雜聲曾驚醒了村口的商店老板娘。她聽到了外麵說話的聲音和過路的汽車響,當時爬起床朝窗外看了一眼。 ”“呂文俊全家都進城了嗎?”“沒有。呂文俊因為有事去了汪慶浩的錫礦。”“他去那兒乾什麼?”“不清楚。發生礦難後,他一直沒有露麵。”“現在礦上是誰在負責?”“呂文男。”林靜似有醒悟的說道,“難道那天呂文男在呂家樓?”“呂文男是誰?”“呂文俊的弟弟。”“是不是個子瘦瘦的,眼睛滴溜溜亂轉,左腿有點兒行動不方便的那個人?”“對。”“是他嗬?我和妹妹到礦上問過,他說不認識原來的礦主。”“什麼?呂文男為什麼要這樣說呢?”林靜吃了一驚。“我要去找他。”薑雲傑霍地站了起來。“你找他,弄得不好會發生衝突,事情反而會僵化。不如我出麵問個清楚。”林靜說道。“不行,我得親自當麵問清楚。”“這樣也好。”林靜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你先坐下吧,我還有話要對你說。”薑雲傑坐了下來。“也許你不知道。你媽媽和我同一個村子長大。小時候我們兩家都窮,所以我們經常在一起砍柴,找豬草,關係如同親姐妹。隻是出嫁以後我們再沒有來往過。聽貝貝說了你家的事後,我有幾個晚上沒睡好覺。尤其聽到你和你妹妹目前生活狀況不太好的消息,我心裡感到很難受。你妹妹現在還在讀書嗎?”“沒有。”薑雲傑低下頭,心裡一陣隱隱作痛。薑雲傑記起來了,媽媽曾說過她和冰貝貝的母親同一個村子長大,卻從沒有提到冰貝貝的母親有一個親生妹妹住在呂家村。“她去廣東打工了。”林雪代回道,“我之所以沒告訴薑雲傑,是因為我答應過雲惠,一定要等她去了廣東以後才能說出來。她擔心在上火車之前,薑雲傑會去找她。”“聽林雪說,你是一中的尖子,現在讀高三了,是吧?”林靜問道。薑雲傑沒有回答。“有什麼困難讓阿姨來幫你,不要不好意思開口,聽到了嗎?”“謝謝。我自己會解決。”薑雲傑覺得接受彆人的幫助是件很羞恥的事。林靜望了十分執拗的薑雲傑一眼,平靜地說道,“你媽媽走失的事,我托人打聽過。你媽媽是在青橋鎮搭上一輛煤車走了。那輛煤車不是本地的,當時沒有人留意到車牌號碼,所以一直無法打聽到你媽媽的下落。”薑雲傑聽了十分感動,“阿姨,我——”“聽我說,你是一中的尖子,現在正讀高三。你媽媽不見了是事實,著急也沒有用。媽媽一時找不回來,但可以慢慢找。考大學卻隻有一次,錯過了機會就後悔一輩子。所以,你千萬不能因為找媽媽耽誤學業。找媽媽這件事我會幫你。我認識的人比你多,走的地方比你多,打聽到你媽媽下落的機會也比你多。所以,你要答應阿婕,一定要好好讀書。行嗎?”“嗯——”薑雲傑囁籲半天,終於屈服了。3林靜溫柔貼切的關心,讓薑雲傑感受到了一種母親的慈愛。所以,當林靜提出要留他在家吃飯時,他那種習慣對彆人脫口而出的“不”字湧到了喉口,又漸漸咽回了肚內。林靜出去買菜之後,薑雲傑環視了房間的一切,沒有一樣男人的東西,心裡不免感到詫異,於是問林雪道,“林雪,你爸爸呢?”“我爸爸在我出生那年下井發生礦難去世了。”林雪低著頭說道。“什麼?”薑雲傑心裡吃了一驚,她競然和我有著同樣的遭遇?“從我出生起,就隻有媽媽一個人疼我,愛我。我從沒有見過爸爸是什麼樣子。小時候一聽到彆人叫爸爸,我心裡好難受好難受。”“對不起——”薑雲傑心生一絲不安。林雪接著說道,“你知道嗎,得知你爸爸發生礦難,你媽媽又不見了,我心裡非常難過。我理解失去爸爸媽媽是種什麼樣的心情。”“你媽媽為什麼要送你到外地讀書呢?”“小時候和彆人吵架時,彆人罵我沒有爸爸,是個野種。我媽媽怕我傷心太多,讀不好書,就送我到了外地。在外地讀書,沒有人知道我家的情況。”林雪說話時的憂鬱神情,刺痛了薑雲傑的內心。他隻是好奇地隨意問了兩句,卻不曾料到勾起了林雪往日的傷心之事。說了幾句後,薑雲傑低著頭,視線不敢對著林雪,蜷縮著身子默然不語了。四周靜靜的,連鏽花針落在地上的聲音也聽得著。薑雲傑膚色略黑,眼睛深邃,鼻子筆挺,嘴唇微翹,臉上罩著一層淡淡的悲傷之色。儘管這樣,仍難掩蓋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種非凡氣質。第一次在呂家村見著薑雲傑時,與其說林雪衝過去和薑雲傑吵架是出於打抱不平,倒不如說是被薑雲傑的氣質所吸引。薑雲傑發覺林雪盯著他,臉紅了半邊,順手從旁邊茶幾上拿起上麵擺著的一本翻譯本“飄”,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其實,他從不看的。林雪打開電視機,漫不經心地篩選著電視內容。頻道一換再換,換了幾十個頻道,仍然沒找到滿意的電視節目。直到林靜回來後,房間裡沉寂的空氣才被打破。林靜從鼓鼓脹脹的購物袋內取出一條男式白色短褲和一條淺藍色的汗衫,遞給薑雲傑。“這是——”薑雲傑問道。“阿姨為你買了一套新衣服,衝個涼換上吧。”“阿姨,我不能——”“雲傑,就憑你媽媽和我的交情,你今天到了這種地步,我也應幫你一把。我打算替你的讀書出生活費,還有你以後讀大學的費用。不過,隻有你認真讀書,我才會幫你。”“阿姨,衣服我收下,至於其它的幫助,我不會接受。我妹妹知道了也不會同意。”薑雲傑回得非常堅決。在他眼內,父母親從沒有沾過彆人一分錢的情,更沒有欠過彆人一分錢的債。“好吧。不過,萬一你在經濟上支撐不下了,一定要來找我。就算我借錢給你,你一定要讀下去。行嗎?”聽了這番話,薑雲傑心裡非常感動,當即點頭答應。第二天一大清早,三人坐上林靜預約好的計程車,來到了呂家村。林靜幾乎每隔一定的時間要來呂家村一次,少則一天,多則一個月。林靜安在呂家村的家是一座特不起眼的小小院落,外觀極像一種茅屋草舍,座落在呂家村另一個方向。從空中看,呂家村外觀形如一彎月牙。月頭是林家小院,月尾則是呂家樓。月頭與月尾相望,之間隔著一座小山。剛進呂家村,林靜說找呂村長有事,便匆匆離開了林家小院。薑雲傑跟著林雪走了進去。小小的院子為兩米高的竹籬笆圍成,裡麵鋪著一條碎石小路。小路左邊種著一些時令小菜,比如小白菜,小菠菜什麼的,湛青碧綠;右邊種的蔬菜,攀爬在架上,黃瓜呀,扁豆呀,絲瓜。整個小院充滿勃勃生機。小院前麵為一個大客廳,後麵排著三間小房,百格的窗子上糊著白紙,上麵貼著幾張窗花。左邊房間是林靜的住房,窗戶的上半扇用小棍支著,窗下一張紅木梳妝桌,桌子上有鏡子梳妝用品,後麵為與牆裝修一體的紅木衣櫃,中央一張紅木雕花大床,房間充滿著古色古香的情趣。右邊房間為客房,隻放著一些必須的物品。中間是林雪的睡房,很多東西比較新潮,不但鋪了地板革,而且牆上貼了許多明星海報,有劉德華、陳慧琳、孫燕姿,甚至還有目前韓國當紅的明星。一個魚缸和四條紅色的金魚放在窗台上。除了金魚,組合櫃上的化妝品、還有卡通樣式的小瓶小罐以及翠綠色的床單被罩、鞋架上帶小熊圖案的拖鞋。讓人感覺到一種整潔,一種主人內心世界的獨白。進了林雪的房間,薑雲傑像是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在這遠離城鎮生活的偏壤之地,薑雲傑感受到了現代生活的氣氛。薑雲傑沒來得及喝下第一口茶水,林靜就滿臉通紅地走了進來。“雲傑。”林靜一進門就叫道,“呂家樓昨天晚上發生了火災。”“火災?”薑雲傑一愣。“你要找的呂文男,在這次火災中被燒死。”林靜說道。“什麼?”薑雲傑驚呆了。“還有一個人也來呂家村找呂文男,同樣沒有見著他。”“誰?”“呂逸飛。”“他在哪,我要去見他。”薑雲傑說罷,就要往外走。“等等。”林靜叫住他,“你見著呂逸飛,想和他說什麼?”“不管怎樣,我要找他。”薑雲傑像頭處處碰壁的獅子,發出一聲低沉無奈的怒吼,“我要找他。”當他要找呂文俊時,呂文俊中毒死了,而現在要找呂文男時,呂文男卻又被燒死了。那麼,爸爸的死,媽媽的瘋,到底誰來負責呢?“雲傑,我能理解你現在心裡的感受。在這一係列的事件中,呂逸飛和你一樣是受害者——”林靜的話還沒有說完,薑雲傑已衝出了林家小院。在呂家樓前,薑雲傑找到了坐在地上的呂逸飛。呂逸飛正呆呆地望著空洞洞的呂家樓,一臉陰雲。想起爸爸死在呂文俊的礦井裡,薑雲傑心裡不由充滿了仇恨!雙手攥得緊緊的,大踏步邁了過去。呂逸飛回過頭,覺察到了薑雲傑神情上的變化,不由關心地問道,“你怎麼啦?”“你——”薑雲傑霍地衝上前用力攥住呂逸飛的衣領往下死勁一拉,滿腔悲憤地吼道,“是你爸爸害了我一家。”呂逸飛立時感到一陣氣促,忙用手去扯開薑雲傑。無奈薑雲傑死死地抓住不放。“有什麼我們冷靜地談一下,好不好?”呂逸飛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話,由於聲帶受到壓迫,說出來的聲音已失真,聽起來像是一陣含糊不清的囈語。“冷靜?”薑雲傑再用力一扯,“我爸爸死了,我媽媽瘋了,我妹妹離開了我,你教我怎麼冷靜?”血液短時的缺氧,令呂逸飛的臉變得通紅。呂逸飛再也顧不得許多,用手強行將薑雲傑的手拉開。不料,薑雲傑又馬上撲過去,和呂逸飛扭打起來。無論是力量還是身手敏捷,薑雲傑都不及呂逸飛。但呂逸飛不想傷及薑雲傑,麵對薑雲傑瘋狂般的進攻,隻是儘最大努力進行自我防衛。這樣,呂逸飛很快處於下風,被薑雲傑摁倒在地上。打著打著,薑雲傑漸漸失去了理智,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狠命地向呂逸飛的腦門砸去。呂逸飛感到眼前一陣暈眩。正在這時,後麵傳來林雪一聲大喊,“雲傑,你要乾什麼?”薑雲傑遲疑了一下,就被跑過來的林雪用拳頭將手中石頭一掌打飛。隨後,林靜也來了。薑雲傑低頭默然站了半晌,然後迅速往村頭走去。呂逸飛要上前去追,被林靜製止,“呂老師,讓他冷靜一下頭腦。”“我想和他談會兒。”呂逸飛痛心地說道,“隻要能讓他減輕心中的痛苦,隨便他對我怎樣都行。”“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簡單。他家發生的事你能解釋得清楚嗎?他的思想負擔很重,每天在想著如何打聽媽媽的下落,還不是你接觸他的時候。”“我至少要向他說聲對不起。”“現在的問題不是道歉就能解決,而是需要時間來衝淡。何況你家裡的事也把你弄得一身疲倦。先把你叔叔的事處理好再說。至於薑雲傑的事,我和林雪先幫著他一把,你就不用多操心了。”“謝謝阿姨。”見林靜說的在理,呂逸飛最終放棄找薑雲傑談話,轉身朝呂村長家走去。薑雲傑走到村口,停了下來,木然站在進南木嶺的公路旁。“雲傑,你去哪?”林雪從村裡追出來問道。“我上南木嶺。”薑雲傑臉色依然發青。“去南木嶺乾什麼?”林雪一臉不解。“看看我父親生前上班的地方。”“我和你去。”“你去乾什麼?”薑雲傑回過頭去。“我怕你做傻事,要不然我到時如何向雲惠妹妹交待?”“你當我是兩三歲小孩嗎?”“我擔心你一時控製不了自已,做出有失理智的行為。人在感情衝動的情況下,很容易犯錯誤。”正在這時,一輛進山的解放牌大卡車開了過來。薑雲傑招招手,可是司機並不理睬。車子經過薑雲傑麵前時,薑雲傑手疾眼快,迅速向汽車跳過去,眨眼間,雙腳穩穩落在駕駛室旁的踩板上,手緊緊抓住駕駛室旁邊的窗口邊沿。“你不要命了。”司機猛然踩住刹車,頭探出窗外破口大罵道。薑雲傑自知理虧,默然站在那兒不作聲,他想等司機發過脾氣後,再爬上車廂,讓他坐進南木嶺。“下去,給我下去。”司機見薑雲傑人老實,繼續發著淫威。“我認得你是青橋鄉的司機陸二牛吧?”站在旁邊的林雪走過去,“才一年不見,就變得這麼牛了?”“是林雪小姑娘嗬。”叫陸二牛的司機聽出林雪口氣中的火藥味,氣勢一下子軟了許多,“你有什麼吩咐隻管說,我一定為你效力。”陸二牛知道林雪和冰灰灰是表兄妹的關係。得罪林雪並不要緊,惹怒了冰灰灰可不好玩。冰灰灰有一手漂亮的修車技術,更重要的是,幾個三大五粗的漢子不是他的對手,打架可是遠近聞了名。附近開車的司機沒有人不買他的賬。所以他的修車生意出奇得好,就連相鄰的新湖幫和青龍幫平時也不願招惹他,見著他退讓三分。“這是我雲傑哥哥,他要進南木嶺。”“好好,應該的應該的。”陸二牛雞啄米似的連點三下頭,躬身把駕駛室右門打開,將薑雲傑讓進室內。林雪跳上踩板,將頭伸進駕駛室內,“陸司機,雲傑哥哥交給你了。他在南木嶺所有的行動和活動由你負責。如果雲傑哥哥出了什麼問題,我拿你是問。到時我會到灰灰哥哥那兒告你狀,說你對我不好。”“林小姐,我一定遵照你說的去做,還不行嗎?我負責把他帶到你的跟前,保證他毫發不損。可是,你千萬不要跟灰灰說我的壞話。”“記住你說的話就好。”林雪轉向薑雲傑,“雲傑哥哥記得早點回來,我在呂家村等你一起回城。”車子駛動後,薑雲傑漠然盯著前方。路麵上的崎嶇,行駛路線的不規則,將他的思緒震蕩得時斷時續。“雲傑小弟,你上南木嶺乾什麼?”司機一邊觀著前方,一邊不斷調整著方向盤和車速。“想到呂文俊的礦上看看風景。”“一個煤礦有什麼好看的。”“我想了解井下礦工的生活。”“井下的礦工?我告訴你好了。那些人天天提著腦袋在上班,說不定哪天就死了,有時連個屍首也弄不出來。”薑雲傑沉默了。“小弟,看你年紀輕輕的,也不像個結婚的樣子,該不是想找個下井的活吧?使不得嗬,小老弟。到外邊做苦力,弄個幾百塊一個月,也勝過下井嗬。那些下井的人全都是有家室的人,要是有其它掙錢的路,誰願意下井嗬。”見薑雲傑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司機知趣地閉上嘴巴。薑雲傑到達礦上時,許雅琴胸前掛著一個帶1.8英寸液晶顯示屏的富士S9500高級相機,正和幾個人爭得麵紅耳赤。“我隻是好奇到井下看看而已,為什麼不讓我進去?”許雅琴說話時儼然含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你在奶脯上掛著那玩藝兒乾什麼?”一個長得有些帥氣的年輕人冷笑一聲,向許雅琴朝前跨上一步,“取下來。”“我要用它拍幾張井下礦工采煤的情景。”許雅琴並不理會對方的粗言,“我在暑假來過一次,沒想到上次剛好遇上礦難。”“井底下是隨便讓你拍的地方嗎?”“我想把拍出的照片再加工成一幅美術畫。以另外一種藝術的角度來體現井下礦工的生活,也是為了引起社會更多的人來關注這個群體。”“我是一個沒文化的粗人,你說的我一點也不懂。”年輕人邊說邊脫光自已的衣服,然後迅速褪掉西裝短褲,身上隻剩下一條很窄小的三角內褲。“你這是什麼行為?”許雅琴非常自然的態度,一點兒不因對方的行為而感到害臊。“小姐,我隻是告訴你,井下沒什麼好看的。除了黑乎乎之外,就是有著和我一樣祼露上身的采煤工人。那些人是放置很久的乾柴,隨時會因一個火星,引起熊熊大火。像你這樣燙人惹眼的身軀,你不怕他們在下麵燒了它?”幾個人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許雅琴沒說什麼,而是衝上去,拍地給年輕人一個耳光,緊接著一腳踢在對方的下襠。“你說話給我客氣點,我是經過楊區長的批準過來的。你是不是不想在這裡混飯吃了?”說完,許雅琴從身上掏出一張介紹信丟在年輕人的臉上,“請你看清楚。”後麵幾個人同時圍上來一起看,上麵寫著:有一名叫許雅琴的大學生前往南木嶺礦下寫生,請礦上有關人員接待。落筆簽名為楊敬嶺。誰也沒見過楊敬嶺的親筆信,但都知道楊敬嶺是管豁七個鄉的區長,權力不小。對於普通礦工,誰也不敢得罪。“早說楊區長同意來的嘛。”年輕人捂住下身,一臉痛苦。“這點小事,我原沒想著要打楊區長的牌子。”“許小姐,下井很不安全。”年輕人迅速穿好衣褲說道,“讓我下去作你的保衛,算是對剛才得罪的賠禮。”“不用,我自已下去。”“等一等,我也下去。”薑雲傑在後麵叫道。“你是不是也得到了楊區長的親筆信?”年輕人回過頭去。“沒有。”“沒有?你最好滾遠點,不久前礦上出了礦難,最近礦上接連死了兩個礦長,還嫌熱鬨不夠嗎?出了什麼事,我們這些護礦的人都得完蛋。”“我爸爸就是在這裡發生礦難的死者。他身上一直珍藏著一張與我合影的像片,我爸爸被抬回去時這張像片不見了。那是我爸爸一生當中唯一拍下的像片。我爸爸就這樣匆匆地走了,一張像片也沒留下。我想去井下找找看,像片是否掉在了裡麵。”“不行——”“讓他下去陪我。”許雅琴表態了。年輕人沒再說什麼,轉身從旁邊的辦公房裡拿出兩套下井用的衣服與頭盔,和兩盞照明用的礦燈。“小心點。”年輕人不放心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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