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實際上,當時已經接近中午了——我和莉薩回到了副局長凱文·芬納蒂在大區分局的辦公室。我們一起坐在他的大沙發上,主管副局長對我們的工作表示滿意。“你們在布魯克斯頓所發現的信息似乎對湯普森不太有利,”他坐在桌子後麵說道,“但是這不關我們的事。白宮可不會喜歡你們發現的事,不過總統會理解的。在約瑟芬·格雷迪事件之後,他會對我們在本案中所做的事表示特彆感謝。”他淡淡一笑,我意識到,該是我們向他表示感謝並滾回自己在宇宙邊緣地帶的小屋去的時候了,但我就是沒法使自己這麼做。“頭,我們還沒查完,”我說,“賈斯明·格蘭傑這層關係是個很有力的證據,但還不夠,離我們需要的證據標準還有相當大的距離。布倫達和賈斯明不可能是不同的兩個人,但我覺得我們最好確證一下。”“你能拿出什麼證據嗎?能被法庭接受的證據嗎?”“不試試怎麼知道。”我把約翰遜牧師的事告訴了他,但他用我自己關於再次對牧師進行麵談的想法來批駁我。“那你得告訴他你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主管副局長說,“而你是不會這麼做的。”芬納蒂把腦袋撇向一邊,我跟著他的目光看到了那張怎麼也躲不開的J·埃德加·胡佛的畫像,那張黑白照展示出這條老鬥牛犬在全盛時期的模樣。當副局長轉頭看我時,胡佛的眼神似乎也跟著轉向我們。“你已經儘責了,”他說,“我們也儘了我們的責。白宮不會在乎證據的。總統會把湯普森叫進橢圓形辦公室,親自問她。如果她確實有過墮胎史,無論怎樣都與我們無關了。”“那阿巴德被殺一事呢?”我覺得該把羅伯特·貝內特和阿巴德那本日記的事說出來了,但沒等我這麼做,芬納蒂就打斷了我。“我們已經在調查了。司法部門剛弄到一份喬治親王縣的傳票,傳你做證人。我們會配合他們的工作,在需要你出場的時候通知你。”“配合他們?我覺得那不——”“彆緊張,蒙克。問題比這重要得多,比再死一囂個辯護律師更重要。把你的報告準備好,包括從你加回去見法官之前一直到見到她為止的所有細節,並則附上一份詳細說明發生在賈巴拉·阿巴德家一事的部門意見報告,還有你在布魯克斯頓和威廉斯堡所發現的情況,明天上午交到我桌上。”我讓莉薩回到她的桌上去整理關於湯普森的報告,自己給傑勒德·齊夫打電話,確認我們今天下午在網球俱樂部的定期會麵。“我正要打電話給你,”他說,“我今天不能打網球了。我得把我那輛使館的車送去換輪胎,但我有比網球更好的事等著你。你到加油站接我,我請你在‘大房子’吃午飯。”我笑了。在喬治敦威斯康星大街那家極其昂貴的法國餐廳吃一頓飯比打一場賭可好得多,這個交易棒極了。“一言為定,傑勒德。告訴我地點和時間。”“十二點一刻,在康涅狄格大街4200號那個街區。那地方叫‘優價加油’,我在路邊等你。”“接你的時候我準是饑腸轆轆。”“回見。”他說道,或者聽上去是類似的話。但我一小時後到達那裡時,他並沒有等在路邊。傑勒德還在裡麵,我透過鍍膜車窗玻璃看見了他。我開車進了車場,越過門外巨大的充氣展示牌,那是一個微笑著的、有十英尺高的充氣人,胳膊下掛著一隻輪胎,帽子上寫著:“優價加油——樣樣更便宜!”一分鐘後,傑勒德就和我一起坐在車裡了。“你們在這裡換胎?”我問他,“你總能找到比加油站更好的地方吧,而且這裡也並不方便,總得離你的大使館近一些。”“這還用你說。巴黎的某一家空殼公司和‘優價加油’達成了一項交易,專買它的輪胎和電池。連鎖加油站就直接從在法國的米其林公司買輪胎,安到我們的車上,向我們收錢。”“你需要特種輪胎嗎?”“它們根本不是特種輪胎。這就是我一直搞不明白的問題。我能發現的惟一區彆就是,這些車胎上有一個白色的鋼印代碼,以確保它們在美國不被再次賣到其他的輪胎商那裡。”我笑了,“就是為了掩飾你的秘密身份。”“就是為了巴黎的那家空殼公司。”“調查局幾年前也對我們做了同樣的事,隻不過是在汽油和郵局這檔子事上。我們隻能在郵局的加油庫房裡加油,不然就得寫一份備忘,解釋自己為何不那麼做。真是愚蠢。這持續了六個月,省了幾百塊錢。”“你餓嗎?”“‘大房子’在威斯康星大街上,對嗎?”他點點頭,於是我們出發了。進了餐館,領座員在餐廳靠裡麵的地方給我們安排了一個用墨綠色真皮裝飾的包間。我環顧了一下餐廳,在食客裡認出了不止一位政界人士。這不奇怪,“大房子”是國會議員和為他們服務的政府部門的負責人最愛去就餐的地方。我們閒聊著,直到服務生把食物送上來後走開。傑勒德咬了一口他要的水煮鮭魚,然後吃了一根嫩蘆筍。“關於布倫達·湯普森,”他說,“她的確認聽證會從星期一開始要進行一周,我是從報紙上得知的。我想,你的調查進行得還不錯。”我意識到,他已經進入正題了:不經意地問上幾句,回答時顯出早已厭煩、事不關己的樣子。華盛頓風格的政治閒聊,僅此而已。“毫無障礙,”我撒謊了,“十分順溜。”“可是你早先不是還告訴我,她的事情有點麻煩嗎?就是那天你讓我打電話到巴黎去問關於她的情況?”我沒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他明白的。“不是那麼回事,我隻是想了解一下基本情況,你知道調查局的做法的。”在向他問重要問題前,我先占了上風,並小心地使自己說話時和他一樣顯示出厭煩的神情。“你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沒什麼原因,隻是想找話題。”他又吃了幾口鮭魚,我繼續吃著自己的炸仔雞。雖然他吃得聲音很響,我還是打算好好享受自己的美食。過了一會兒,他說:“還有那些電話記錄,遠程服務的信息有用嗎?”“非常有用,再次對你及時的幫助表示感謝。”“那麼對她,你下一步怎麼做?我是說,對湯普森。”“就是參議院確認聽證會了。然後就步人輝煌。”他注視著我,我不禁覺得他對此早已知情,而他這麼問隻是想從我這邊確認一下他早已聽說的事。他舉起酒杯,而我則舉起了我那杯水。“為了布倫達·湯普森的輝煌,”他說。“沒有比這事更讓我開心的了。”像往常一樣,莉薩早已提前完成任務,我回到辦公室時發現了這一點。我看完了她總括好並放在我桌上讓我簽字的關於湯普森的報告。我再次發現,儘管她資曆不深,我還是讓她經手這個案件,還去芬納蒂那裡讓他對此表示認可,這兩件事我都做對了。事關最高法院提名者的報告,其規模可是非常可觀的。一般特工單憑自己是無法在給我們的區區幾周的調查時間裡完成這個報告的。會有幾百頁寫得滿滿的紙從全國各地的特工那裡寄來,有時候是從世界各地來的。被提名者所在地分局的辦案特工——如在湯普森案件中的莉薩·桑茲——必須對這些報告內容進行歸納,並準備好部門意見報告的首頁、內容索引,以及調查中發現的重要情況的提要。莉薩交給我的是一份長達三百九十二頁讚美布倫達·湯普森法官的文件,包括四頁薄薄的部門意見報告,那是芬納蒂所要的在謝弗利的阿巴德家中所發生事件,以及我們在布魯克斯頓所發現的情況的簡要報道。這四頁紙在交到胡佛大樓的局長辦公室後,就不再繼續往上呈遞了,在報告交到橢圓形辦公室前會把它們取下,其內容將以個人口述的形式轉達給總統本人。這就是常規的處理程序——即部門意見部分——辦案人員就是這樣向胡佛大樓解釋為什麼做了或沒有做某件事,為什麼那些在報告中被提出的問題沒有被回答等。但這並非是這一程序存在的惟一原因。該程序還能使某些信息秘密地保留在調查局的檔案中,外人非得有信息查詢申請才能查閱——而調查局可以拖著不批這樣的申請,讓申請者自行放棄並離開。在總統聽說了關於布魯克斯頓的情況後,他可以在西樓召見布倫達·湯普森,要求她解釋這個令他難堪的問題,然後將她扔出後門,讓她陷入隨之而來的真正的痛苦煎熬之中。華盛頓畢竟是華盛頓,總有些細節會被泄露給媒體,而事情就會變得十分醜陋起來。新聞媒體會將她剁成碎片。在報道結束後,她甚至無法回到先前所做的工作中,會銷聲匿跡於美國失敗者的巍峨神殿,隻會在高等院校未來的某次考試中以對某個艱澀問題的答案的形式再次出現。我思索了一會兒,思索著正義以及經常得通過獨特的方式才能實現正義的情況。無論怎麼說,湯普森撒了謊,而且賈巴拉·阿巴德謀殺案依然得弄個水落石出。很有可能的是,法官那有可能被公布於眾的恥辱事件並不是她最主要的麻煩。我抓起一枝鉛筆,在部門報告的首頁上簽了字,批準把它遞交到樓上的主管副局長處,然後打電話給在大房間裡辦公桌旁的莉薩。“我還欠你一頓晚餐,”我對她說,“我指的是真正的晚餐,在那種菜單上沒有圖片的地方。我們可以下班後離開這裡,找一個較近的地方。”“老天,普勒,我覺得自己本周內不能再到餐館吃了。”我感到明顯的失望和沮喪,不過沒等我說話,她繼續說:“我有個主意。你去買菜,我來做飯,怎麼樣?”“你肯定?”我兩個手指一交叉,“你肯定喜歡這麼做?”“我寧願呆在家裡做飯。經過這樣的一周,我已經不在乎健康了。給我帶瓶紅酒和一些死動物肉,那些剛有了老爸老媽的動物肉。也許我還能烤幾個土豆。”“甜點呢?”“吃完了肉排和土豆還吃甜點嗎?”她猶豫了一下,“哦,該死的,我們能來點櫻桃小餅嗎?”她又停頓了一下,“你想讓我怎麼樣?”我的話都到了舌尖,不過感謝上帝,沒等我開口她就插話了。“不過,我需要一些時間,”她說,“得花幾個小時收拾一下,讓你樂意與我共進晚餐。”“七點如何?”“太好了。我在亞曆山大裡亞的地址在辦公室登記表上。你是個優秀的特工,找到那裡不會太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