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1)

審判 D·W·巴法 4152 字 1天前

那聲音依然在原本鴉雀無聲的擠滿了人的法庭裡回響,聽見喊到了自己的名字,莫裡斯·賓漢姆快步走向法官席。他總是很愉快,總是很客氣,他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看看卡桑德拉·羅伊斯切。被告方和公訴方都沒有什麼要提交給法庭。簡單的一個點頭,他示意書記員可以請陪審團人庭。在我們等候的時候,我轉臉看著丹尼,很欣賞他的儀表。他整整齊齊穿著一套深藍色西裝,打著一條領帶。“丹尼,你今天看上去很帥,”我讓他相信。他坐在那裡,肩膀向前聳起,兩隻手夾在雙腿之間。他帶著羞怯的笑容看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謝謝你,”他放鬆下來。在幾百個陌生人的注視下,陪審團人庭,麵容嚴肅,舉止莊重。十二個普通人,看起來在決定某人的生死時會毫不猶豫。他們有些人站立等著,讓其他人擠過去到他們自己的陪審席上去。我低頭看著桌子,手掌撫摩著詹妮弗送給我的公文包那光滑的皮質表麵。“非常漂亮,”我右邊一個聲音說道。“看上去嶄新的,”卡桑德拉·羅伊斯切說。她湊近了一些。“我敢打賭,我知道是誰給你買的。”陪審團入座完畢,賓漢姆向他們打了個招呼,提醒他們上次是在什麼地方中斷的,以及下一個程序是什麼。“女士們,先生們,早上好。昨天,我們完成了開始陳述。請允許我再次提醒你們,律師們在他們的開始陳述中說的話不能證明任何事情。你們要考慮的惟一證據,是證人們的證詞所提供的證據。今天上午,將開始由公訴人傳喚其第一個證人。羅伊斯切女士,此案的公訴人,將要對她傳喚的每一個證人進行訊問,問證人一些具體的問題。這被稱為直接訊問。當她完成對她的證人的提問後,安托內利先生,被告方律師,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提出他自己的問題,這被稱為反詰問。在起訴結束後,被告方將有機會傳喚他自己的證人。然後,被告方將首先提問,公訴人將被允許進行反詰問。”他停頓了一下,圓圓的小腦袋歪向一邊,一副要透露什麼特彆重要事情的姿勢。“有的時候——你們在開始陳述期間看見過好幾次——無論是對所提出的某個問題,還是對所做出的某個回答,你們都可以提出反對意見。這些反對意見涉及到一些法律問題,一些我有責任決定的問題。有時候你們會聽見我說反對有效;有時候你們會聽見我說反對無效。你們不要想當然地認為,這些裁決意味著我已經對此案的是非曲直形成了某種看法。你們當然不應該認為,我對任何一方的律師懷有嫌惡或偏愛的感情。我不讚成這一位或那一位律師的觀點並不意味著我認為他或她的說服力不強。”他整理著隨身帶來的一些文件,一邊讓陪審員們思考著他剛才所說的話的含意。“羅伊斯切女士,”他抬起頭來問道,“原告方可以開始了嗎?”她身穿一套藍色印花裙服。她的頭發從頸後向上盤起,堆在頭頂上。“是的,法官大人,”她說著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你可以傳你的第一證人了。”她扭頭朝法庭後麵的那扇門看去。“原告方傳莎倫·阿諾德出庭。”三十出頭的年紀,一頭烏黑的長發,一雙撩人的黑眼睛,第一證人曾給昆西·格裡斯沃德當過四年多助手。她在停車場裡發現了他的屍體,他倒在他自己的汽車上。“在那個特定的時間,你怎麼會正巧在停車場裡?”羅伊斯切用平靜堅定的聲音提問。莎倫·阿諾德蹺著二郎腿,等著羅伊斯切的目光從陪審員的身上轉到她身上。“那天我沒有開我的汽車。那天早晨我把汽車留在經銷商那裡進行維修。格裡斯沃德法官讓我搭他的車。”羅伊斯切一隻手放在陪審團席的扶欄上,試圖掩蓋破綻。“你是到他的汽車那裡與他會合?”她對這個問題的反應是一個茫然的表情。接著,當她意識到自己漏說了什麼時,她又繼續說下去,就好像她什麼也沒忘記似的。“我們一起離開辦公室,但是當我們走到通向外麵的門口時,他問我能不能回去一趟拿些東西,說那天晚上他想在家工作。”昆西·格裡斯沃德並非惟一一個依賴書記員了解工作進展,確保事事都能按時完成的法官。是書記員們在管理法院,在工作了一定的年頭以後,他們中的一些人對法律知識的了解比他們為之工作的法官們還要多。所以,格裡斯沃德讓她回去取他想要的司法案卷是合情合理的:如果他自己去的話,他不知道上哪兒去找。羅伊斯切依然站在陪審席旁,在麵對證人席的那一頭。每一次她提問時,陪審團成員都轉臉看著她,然後,當她提問完畢,那些臉又轉回去,看著莎倫·阿諾德回答問題。“於是你回辦公室去拿他要的司法案卷。從你在門道裡離開他到你發現他大約有多長時間?”她習慣於當機立斷。“隻有幾分鐘,”她立即答道。羅伊斯切從陪審席旁走開,站在了證人的正前方,但依然保持著那麼遠的距離。“請你,”她提醒道,“不用著急。說得儘量精確些。你說‘幾分鐘’,你指的是多少分鐘?”在她為昆西·格裡斯沃德工作期間,莎倫·阿諾德的出庭次數和法官一樣多,總是坐在他下方證人席旁邊,麵對法官席的地方。她是一個在管理效率方麵堪稱模範的人。她不習慣於向彆人解釋自己,她也不太會掩飾她的惱意。“呃,我不知道——五分鐘,十分鐘——差不多那麼久吧。”羅伊斯切走近兩步,仰起頭來,掃了證人一眼,那一眼像射出弓的箭。這裡不是格裡斯沃德的法院,她是一起謀殺案的證人,而不是一個被寵壞的法官助手,可以隨時由著性子讓律師感到難過。“請仔細考慮你的回答,”她說著又朝她走近了一步。“你是說接近五分鐘還是接近十分鐘?”阿諾德又蹺起她的二郎腿,開始不安地玩弄起她的手來。她朝裡吸著她的腮幫子,作沉思狀。“我得走過整條走廊去乘電梯。我記得走到電梯那兒花了很長時間。當然,那時辦公室的門已經鎖上了,我必須開鎖。文件夾在法官寫字台的案卷抽屜裡。然後,我鎖上門……我想一定是差不多有十分鐘,我才走到停車場,發現他躺在那裡,渾身是血……”現在,羅伊斯切控製住了局麵,她又回到陪審團旁邊她喜歡的那個位置,讓她的證人按照她希望的那樣講述事情的經過:她發現昆西·格裡斯沃德倒在血泊裡,她一看見他就知道他已經死了。她扔下她被派回去取來的案卷,一路尖叫著跑進法院。兩個身穿製服的治安官隨她回到停車場,來到她首先發現的屍體跟前。實際上,我更感興趣的是她沒有看見的,而不是她看見的情況。“你以前見過這個人嗎?”一輪到我訊問證人時,一我便問道。我對莎倫·阿諾德微笑著,然後走到丹尼身後,一隻手扶在他的肩膀上。“沒有,我想我沒有見過他。”我的手滑下他的肩膀,我慢慢走到辯護律師桌的前麵。我抓住身後的桌子邊緣,倚在桌子上,一隻腳放在另一隻腳上。“當你首先發現昆西·格裡斯沃德的時候,你沒有在停車場裡見過他?”我很隨意地問道。“沒有。”“當你和兩個治安官回到那裡的時候,你沒有在停車場裡的任何地方見過他?”“沒有。”“當你和格裡斯沃德法官第一次離開的時候,你沒有在法院的什麼地方見過他躲躲藏藏的?”“沒有。”我雙臂交叉抱在胸前,低頭凝視著鞋子。“在今天之前你從來沒有見過他,是嗎?”我問道,抬起眉毛瞥了她一眼。“沒有,我想我沒有見過他。”我的頭抬高了一點。“你能想得起來,有誰巴望格裡斯沃德法官死嗎?”這話很自然地就說了出來,這是我們決不說死者壞話這一原則的另一種表達。那個原則盲目地斷定,儘管有人殺死了他們,但誰也不可能會希望那種事情發生。“想不起來,當然想不起來。”我揚了揚眉毛,然後低下頭,走了幾步來到陪審席旁邊。“你知道,”我突然向她轉過身去,“有很多人——包括昆西·格裡斯沃德——都巴望卡爾文·傑弗裡斯死掉,對不對?”“法官大人!”羅伊斯切大聲說道,邊說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還沒等賓漢姆張嘴,我便舉起一隻手來。“我用不同的措辭把問題重新說一遍。你和格裡斯沃德法官的工作關係非常密切,對不對?”我讓她的眼睛看著我的眼睛,盯住不放。“是的,長達四年。”“在那段時間內——一起密切工作——你逐漸了解了他的很多事情,是嗎?”她沒有猶豫。“是的。”“你了解很多他對於其他人的看法,包括對其他法官的看法,是嗎?”羅伊斯切仍然站著那兒,聚精會神地注視著。賓漢姆兩隻胳膊放在法官席上,垂目看著證人。“是的。”“他不喜歡卡爾文·傑弗裡斯,對不對?他一點兒也不喜歡他,是不是?”“法官大人?”羅伊斯切執意反對。賓漢姆眼睛仍然看著證人,舉起一隻手。“反對無效,本法官允許。”“他不喜歡他,”我準備提下一個問題,但是她還沒有回答完,“我認為他是有點兒怕他,實話告訴你。”“怕他?怎麼怕他?”“是受脅迫,這樣說可能更確切一些。傑弗裡斯法官似乎對很多人都有那種影響。”“所以,當卡爾文·傑弗裡斯遇害時,我們是否可以說,他並不感到難過?”“哦,我沒有那樣說,”她答道,迅速糾正了她擔心可能給人留下的印象。“卡爾文·傑弗裡斯死了,他並不感到悲痛?”她不想回答,隻想讓沉默去說明問題。這時,卡桑德拉·羅伊斯切已經坐下了。她用鉛筆帶橡皮的那頭敲擊著桌麵,一邊觀察著,隨時準備再次提出抗議。“你為格裡斯沃德法官工作了四年多一點,對嗎?”“對。”“所以,在十二年以前,當他審理一樁被告是艾略特·溫斯頓的刑事案時,你還沒有為他工作,對嗎?”“法官大人——這個問題與本案有關嗎?”羅伊斯切舉起雙手問道。“這個問題與本案被告的觀點有關,法官大人。”我說,好像那就是答案似的。“那超出了相關問題的範圍,法官大人,”羅伊斯切接著說,“它超出了直接訊問的範圍。”賓漢姆看了看我。“法官大人,公訴人確立了證人和受害人之間的雇傭關係。我隻是在探究這種關係的範圍。”我說。“那麼請你儘快完成,然後繼續進行其他問題。”“在你為他工作的那段時間裡,”我問她,“你是否曾經聽他提到過艾略特·溫斯頓這個名字?”她想了一會兒。“沒有,我不記得他提起過。”“你肯定嗎?”“他是曾和傑弗裡斯法官的妻子結過婚的那個人嗎?”“對,正是。”一絲會意的微笑爬過她的嘴唇。“有一次他確實說起過什麼,但不是關於他的事情,也就是說,不是直接與他有關。他在為什麼事情生傑弗裡斯法官的氣。我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他說他懷疑傑弗裡斯的妻子會不會嫁給他,要是她知道他會像她的第一個丈夫一樣發瘋的話。我想就是那個時候他提到了那個名字——艾略特·溫斯頓。”“那麼說,他認為艾略特·溫斯頓發瘋了?”她聳聳肩膀。“我不知道。我想那隻是一種修辭而已。”我沒有問題再問了,卡桑德拉·羅伊斯切也沒有什麼她想再直接訊問的問題了。莎倫·阿諾德告退,公訴人傳喚下一個證人,就是隨莎倫·阿諾德回到格裡斯沃德屍體最初被發現的現場的治安官之一。他的證詞簡短扼要,對已經說過的沒有增加什麼新內容。雖然肯定他已經死了,但是因為害怕接觸屍體,阿諾德讓治安官去查驗脈搏。第一個治安官作證以後是第二個治安官,除了問他們兩人是否看見被告在現場以外,我犯不著去一一反詰問他們。羅伊斯切以傳喚拍攝屍體照片的警方攝影師結束了第一天的證詞陳述。儘管我反對,那令人發悚的暴死者的照片還是被作為證據,讓陪審團成員一一傳看了。昆西·格裡斯沃德——他的眼睛經常充滿了憤怒,他的嘴巴經常氣得扭曲變形——臉上的神情流露出令人不解的無辜,仿佛他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會加害於他。我看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才把它還給書記員。歲月在他五官上留下的深刻皺紋在死亡的瞬間似乎都消隱而去了,他一生的所有失望也都隨著它們消失不見了。他看上去似乎又變得年輕了。第二天上午,羅伊斯切傳喚驗屍官出庭,驗屍官陳述了死亡原因,接著傳喚負責調查的凱文·克羅利偵探。我開始對羅伊斯切的工作方式的印象越來越深。她傳喚證人的順序是經過精確計算,非常有邏輯性的,證人的證詞嚴格按照時間順序陳述。她會用三種不同的方法提出同一個問題,她認為隻有那樣才能將細節陳述清楚。她希望的不僅僅是向陪審員們陳述細節,她想讓他們知道當你發現自己認識的某人被捅死時是怎樣一種感受;她想讓他們知道,受害人在知道自己即將死去的那一瞬間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她穿著一套深褐色的裙服和一雙平底鞋,站在陪審團前麵,耐心而專注地聆聽著克羅利偵探報告警方逮捕疑凶的經過。“你們發現他時他手裡拿著刀嗎?”克羅利矮小壯實,一雙小眼睛滴溜溜地轉著,他回答得有點兒追不及待。“是的,”她的話還沒有完全問完,他便說道。“對不起,”她說,沒有流露出任何明顯的惱意。“你的回答是什麼?”這一次他等了一下。“是的。”“你們從被告手裡拿過刀子以後,是如何處理它的?”“我把它裝進一隻塑料袋裡,封上袋口,貼上標簽。”羅伊斯切走到書記員前麵的桌子旁,從桌上拿起一隻透明的大塑料袋,裡麵裝著一把菜刀,黑色的木頭刀柄,刀刃有六英寸長。她將它遞給證人。“是這個袋子嗎?”“是的。”“那是你提到的標簽嗎?”他拿起袋子,仔細地查看了一下。“是的,那是我做的記號。”“然後你是如何處理它的?”“我將它放在警察總署的證據室裡,然後送到警察局犯罪實驗室。”“為什麼要把它送到犯罪實驗室?”“為了檢查刀子上的指紋和取遺傳物質脫氧核糖核酸證據。”“關於在凶器上發現的指紋以及遺傳物質脫氧核糖核酸化驗結果,我們待會兒再陳述,”羅伊斯切邊說邊回到陪審席旁邊。“但是,讓我問你一下,克羅利偵探,在你們弄清楚了刀柄上是誰的指紋和刀刃上是誰的血跡以後,你們又做了哪些進一步的調查?”他看了一眼塑料袋和裡麵的刀子。“我們結束了調查,”他說,抬起頭來。羅伊斯切意味深長地掃視了陪審團一眼,然後轉身向著證人說道,“謝謝你,克羅利偵探。沒有問題了。”“當你們開始調查時,”我從椅子上站起來,開始反詰問,“昆西·格裡斯沃德謀殺案和卡爾文·傑弗裡斯謀殺案之間的相似之處沒有使你們感到震驚?”“我沒有參與傑弗裡斯案的調查。”我嚴厲地盯著他。“那不是我問的問題,偵探。而且,順便問一下,”我補充了一句,幾乎像個插入語,“如果你沒有參與傑弗裡斯案調查的話,那你就是本州惟一沒有參與那個案件調查的警官。讓我重複一遍:當你們開始調查這個案子時,兩起謀殺案之間存在的相似之處沒有使你們感到震驚?”“是有一些相似之處,”他承認道。他坐在那兒,身子前傾,兩腿分開,雙手放在膝蓋上。當我開始在辯護律師桌前麵來回踱步時,他的眼睛跟著我移動。“他們兩人都是巡回法庭的法官,對不對?”“對。”“他們兩人都是在他們停車的停車場裡,他們的汽車旁邊遇害的?”“是的。”“他們兩人都是被捅死的?”“是的。”“那麼,請告訴我,克羅利偵探,作為本案的主要調查員,警方對兩起謀殺案之間存在的可能有某些聯係的疑點進行了哪些調查?讓我說得更加具體一點,”我停止踱步,抬起頭來,“警方做了哪些努力來確定,是否有人——也許是被他們兩人判刑入獄的某個人——有希望他們兩人都死的動機?”“傑弗裡斯案已經結案。沒有聯係。不可能有聯係。”“換句話說,”我不耐煩地問道,“你們沒有對那種可能性進行調查,是否因為你們認為那種可能性不存在?”“反對,”羅伊斯切不等他回答就插話說。“那是斷言,不是提問。”賓漢姆考慮了一下。“也許你可以改述一下這個問題,安托內利先生。”“你剛才說你沒有參與傑弗裡斯案的調查,對不對?”“是的。”“因此你對那個案子的了解——你對案件真相的了解——充其量是第二手情況,對不對?”“我想是的,”他用慍怒的目光看著我。我轉身,麵對著陪審團,證人在我的右邊。“還有一個相似之處,是嗎?在兩個案子中,都有人告訴警方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那個所謂的犯罪人。克羅利偵探,這是否屬實?”“我們得到了外線的情報——是的。”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陪審團,嘴上掠過一絲微笑。“‘外線’?你是指匿名電話,對嗎,克羅利偵探?”“是的,我們接到了一個電話。”“一個匿名電話,”我一邊說,一邊轉身麵對著他。“一個匿名電話,打電話的人兩次都試圖掩飾他的聲音,是嗎?”他試圖把問題踢還給我。“打電話的人不想被人知道他是誰。”我對此不予理會。“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兩次——在你認為沒有任何聯係的兩起謀殺案裡——警方都被告知他們可以在同一地點找到凶手,在莫裡森街大橋底下的一個流浪漢露宿地。”他急忙做出回答。“你忘了:第一個案子裡的凶手已經招供,然後自殺了。他不可能與第二個案子有任何關係,對嗎?”我帶著厭煩的表情,搖了搖頭,隨意揮了揮手,放過了這個問題。“算了,法官大人。這個回答等於沒說。此外,”我朝羅伊斯切瞥了一眼說道,“那什麼也說明不了,隻是些道聽途說的消息。”賓漢姆授意陪審團,讓他們裝作從來沒有聽見過一些話似的,而這些話他們也許永遠也不會忘記。我沒有更多的問題要問了,便坐了下來,等著羅伊斯切傳喚公訴方的下一個證人。灰白的胡須低垂,灰白的頭發淩亂,魯道夫·布蘭斯利看上去更像是一位上了年紀的數學教授而不像一位警探。羅伊斯切首先證明他是一位指紋專家,然後問他在從被告手裡繳來的刀子上發現了誰的指紋。“在凶器上發現的惟一指紋,”他答道,“與被告約翰·史密斯的指紋匹配。”布蘭斯利患了感冒,他發出來的聲音含混低沉。當羅伊斯切坐下時,他從他的外套口袋裡掏出一塊白色的大手帕,擤了擤鼻涕。他把手帕放回口袋裡,用他的手背揉了揉他那雙紅紅的、直流淚的眼睛。“你想喝點水嗎?”我問。我們以前一起出過庭,他總是以直截了當的方式回答我的問題,他也以相同的方式回答公訴人提出的問題。“夏天感冒最難過,”他喝水時,我說道。他喝完了水,便坐回證人席上等候。“你發現的指紋是被告的,他名叫約翰·史密斯,對嗎?”“對。”“順便問一句,你知道檔案裡有約翰·史密斯的指紋嗎,還是警方將他拘留以後把他的指紋提供給你的?”他看出了我的提問思路。“你的意思是,我們從刀上提取了指紋,然後按照指紋去尋找指紋的主人,還是我們用它們與我們所掌握的被告的指紋進行比較?我們拿它們與提供給我們的一組指紋做比較——提供給我們的是被告的指紋。”“我明白了。換句話說,在調查中,你們沒有用從某件凶器上取下的指紋,從成千上萬留有指紋檔案的人中間去查找誰有可能握過這把刀,並且用它作為殺人凶器。”“正確,”他伸手去掏手帕。他擤鼻涕的當兒,我等著,當他擤完了鼻涕,我問他是否要再喝點水。“不要了,謝謝。”“如果沒有人把他的一組指紋交給你,”我指著被告,“你能夠鑒彆出他就是刀上留有指紋的那個人嗎?”他手捂著嘴咳嗽起來。“不能,”他終於說道。“檔案裡沒有他的指紋。”“布蘭斯利偵探,是不是每個因犯罪而被捕的人——甚至是犯了輕罪的人——都要取指紋?”“是的,要取指紋的。”“那些指紋被保存在檔案裡?”“是的。”“那麼,你是說,本案的被告以前從來沒有——一次也沒有——因犯罪而被逮捕過,沒有任何罪行,對嗎?”他抬起胳膊,攤開他的手掌。“我所能說的是我剛才已經說過的話:他的指紋沒有存檔。”我回到辯護律師桌前,站在我的椅子旁邊。“法官大人,可以請求向證人出示本州第106號物證嗎?”書記員把裝有刀子的透明塑料袋遞給偵探。“我不要求你把它取出來進行化驗,而隻是請你看一下,刀刃看上去是否被磨鋒利了?換句話說,刀上有沒有刃?”“沒有,刀上無刃。”“事實上,你難道不覺得刀子看上去相當鈍嗎?”他點點頭,等待著。“當然,即使是鈍刀也能用來殺死人,對嗎?”他再次點點頭,我不得不提醒他要大聲回答問題。“是的。”“現在,如果你願意的話,請看看刀柄。在你看來,它是不是已經磨損、褪色,是一把用得很多的刀?它在我眼裡是那個樣子。”“是的,我會這樣說。”“換句話說,從你所看到的一切,你會說,這是一把相當破舊的刀——肯定不是一把新刀,對嗎?”“我讚成這種說法,”他說著用手帕擤了一下鼻涕。“也許,自從被售出那天起,很多人都用過這把刀子,你不這樣認為嗎?”“是的,我會這樣想象。”“然而,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說你在刀子上發現的惟一的指紋是被告的。那麼多人——幾十個,也許上百個——都用過這把刀,而你僅發現了一個人的指紋。布蘭斯利偵探,對你來說,那難道不意味著什麼?”他遲疑了一下,不能確定我是什麼意思。我站起來,聲音裡帶著一種緊迫感,問道,“你難道不覺得,刀子的主人,不管他是誰,在刀子落到被告手裡之前,肯定把它擦乾淨了?”他開始要回答問題,但是我打斷了他。“你難道不覺得,不管刀子以前的主人是誰,他都不想讓彆人知道他?不管是誰,你覺得他為什麼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有那把刀——那把公訴人告訴我們被用來殺害昆西·格裡斯沃德的刀?除非他就是殺害昆西的凶手!”羅伊斯切站了起來,大聲叫著反對。“沒有其他問題了,法官大人。”我說,一邊開始坐下來。我屁股還沒有碰到椅子,又站了起來。“我還有一個問題,法官大人。”羅伊斯切看看我,她的嘴仍然張著。賓漢姆看著我,他的嘴還是閉著。“布蘭斯利偵探,你發現的指紋——被告的指紋,你能否告訴我們,指紋是否在昆西·格裡斯沃德遇害之前就在上麵了?”他搖搖頭。“不,沒辦法知道。”“換句話說,在昆西·格裡斯沃德遇害後的某個時間,很容易就可以把指紋弄到上麵,對嗎?”“是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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