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審判 D·W·巴法 3773 字 1天前

哈博·布賴斯手裡端著一杯酒,兩眼掃過吧台和快餐室。我們談話的當兒,又進來了一些人,每次來人時都會有一股晚冬的寒風吹進來。現在差不多半個酒吧都坐滿了。這個酒吧已經開了很多年了,這種地方很少有空的時候,但從來也不會擁擠。桌上的盤子已經被收走了,咖啡也涼了,但是誰也沒有急著離開的意思。假如我們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在那裡坐上一整天,談論我們自己的事情,而不會有人對此在意。喬納·米克羅尼迪斯把襯衫袖子往上稍稍推了推,悄悄地瞥了一眼手表,開始說話了,再次提醒大家天已經不早了,他們還有事情要做。時間就是金錢,對喬納·米克羅尼迪斯來說,金錢就是一切。阿薩·巴特拉姆沒有理會他。他的頭微微一動,手的動作更加隱蔽,他阻止住他說話。“你真的就那樣去了法庭,卡爾文的法庭?”阿薩問道,慫恿我繼續往下講。他雙臂交叉擱在桌子上,大嘴的嘴角掠過一絲淡淡的微笑,蒼老的眼睛裡流露出懷舊的神情,仿佛我的話使他想起了他自己的某次不理智的行為,想起了某個他謹慎地不會再犯的挑釁行為,但他回首他做的那些事時依然感到十分驕傲。“我甚至都沒有到盥洗室去梳個頭或洗個臉。我非常氣憤。我想我這一輩子還從來沒有那麼義憤填膺。”阿薩非常清楚我的意思。“再也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也是一種解放,不是嗎?”“當時你們要是在場,準會以為我是在領導一場奴隸起義呢。在那種地方呆了三天,在某種程度上,我比我在那兒見到的那些可憐的人變得更加瘋狂。我簡直要殺了傑弗裡斯,而且當我因此而被槍決時,我會堅信那樣做是完全正確的。當然我沒有殺他,但是當他在法官席上坐下來的時候,我狠狠地瞪著他,想用眼神殺死他。其實我用不著費心了;當他看見我的模樣時,他幾乎要死過去。“我坐在律師席上,裝作一切都很正常,蹺著二郎腿,左手撫摸著後腦勺上的頭發。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摸摸下巴,就像一個衣著華貴的紈絝子弟,對身邊的人感到乏味至極。拉金夫人坐在我旁邊的椅子裡,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直在看卷宗的副地區檢察官抬起頭來,就像是一隻動物突然聞到了什麼氣味似的。陪審員們在座位上不安地變換著姿勢,用胳膊肘相互推推以確信他們看到的是同樣的情景。“‘安托內利先生!’傑弗裡斯大聲喊道,臉部因氣憤而漲得通紅。“這時我已經轉過身子,對著上星期五我問過她話的那位陪審員。‘謝謝,尊敬的法官大人,’我頭也不回地答道。‘請告訴我,’我繼續說道,仿佛時間是凝固的,‘即使你確信被告可能有罪,但是,如果州法院無法以毋庸置疑的理由證明她是有罪的話,你還會投票反對無罪判決嗎?’“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陪審員臉上的表情,那可憐的女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她願意回答我的問題,但又害怕開口。“‘安托內利先生!’傑弗裡斯在座位上尖聲叫道。“我飛快地站了起來,那速度快得連我自己都吃了一驚。‘請不要打斷我說話!’我也對他大吼一聲。‘我有權問那個問題!’“我不知道有沒有見過那麼生氣的人。‘你知道自己是在跟誰說話嗎,律師先生?’他問道,牙齒咬得緊緊的,整個臉仿佛在顫抖。“我一直都非常喜歡我們過去常在舊裡讀到的那種英國律師。他們站在那兒,手背在後麵,隻需稍稍改變一下語調,就可以用一句巧妙的話擊敗對手。我不知道哪來的這種印象——肯定是我在書裡讀到的,這當然不是我編造出來的,但是我突然想起來了,還沒等我意識到自己在乾什麼,話就說出口了。“‘尊敬的法官,我不知道。因為,你瞧,我就像一個佛教徒站在他的偶像麵前:我知道你很醜陋,但是,我覺得你很偉大。’“陪審員、法警、書記員——法庭上的所有人——都呆住了,一雙雙眼睛都轉向傑弗裡斯,看他會怎樣。“我既說他醜陋又說他偉大。他要是質疑其中的一點就必然會質疑到另一點。他惡狠狠地看著我,但是從他那銳利的目光中可以看得出來,他正在設法控製自己,腦子裡在飛快地思索著怎樣做保險些。他十指交叉,低下頭來,噘起嘴唇。當他再次抬起頭來時,他慢慢地點點頭,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很好,安托內利先生,’他似乎很友好地低聲說道。法庭裡發出了一聲幾乎可以聽得見的寬慰的歎息聲。‘很好,的確很好,’他又說了一遍,然後朝陪審團轉過臉去,他麵帶嚴肅的微笑對他們說道,‘安托內利先生顯然是處於極大的壓力之下。我想,他晚上好好地睡一覺就會恢複常態的。為了在座各位的利益,我想現在咱們最好還是休庭,明天早上再開庭。’“離開法庭我就直接回家了,脫掉衣服扔在浴室地上堆成一團,好好地衝了一個熱水澡。過後我就上床,躺在乾淨的被褥裡好好享受了一番。我睡了整整一天,中間起來弄了點東西吃吃,就又上了床。第二天,我身穿乾淨襯衫和新西裝,坐在律師席上,開始向那同一個陪審員提問,就好像我以前從未見過她似的。“‘當這次庭審結束時,當你聽過所有的證據後,即使你確信被告可能有罪,但是,如果州法院無法以毋庸置疑的理由證明她是有罪的話,你還會反對無罪判決嗎?’“她本能地將目光投向了法官,傑弗裡斯正在低頭看什麼。‘是的,’她答道,目光又轉回到我身上。“我們很快進行完了忠實回答宣誓,上午休庭時就組成了陪審團,下午我們作了開始的陳述。第二天,公訴人傳喚了第一個證人,愛德華·拉金。“他看上去是個很正常的人,就像是街區裡某個孩子的父親,或是你的某個女同事的丈夫,或是一個穿著考究、相貌英俊的人,或是你在等汽車時會愉快地與之交談的人。他在談到他和他女兒的性關係時,就好像是一個心理醫生在描述他的一個病人所做的事。對於他的這一點你必須清楚:他幾乎學會了用醫學道理來分析他過去的行為。是的,他與自己的女兒發生性關係有多年了。是的,他知道他不應該做這種事。但是,他現在正在接受心理谘詢,正在學會如何對待自己的問題。真是太了不起了,幾句話就能改變我們的思維方式。他的問題!突然間,那變成了個人的隱私,是他個人的秘密,那事與任何其他人都無關,隻有受到他的行為影響的人才能幫助他解決那個問題。他不再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必須受到懲罰以警示他人的人,而成了那些治療他那種特彆疾病的專業人士的研究對象。在審訊他妻子時,他也出庭作證,仿佛他是作為一名專家被請來對一件與他毫不相乾的案子作證。“他承認了一切;他對什麼都不感到難堪,更不用說感到羞恥了。在回答問題時,他描述了他每星期好幾次從他和妻子的房間裡出來,經過過道,走進他女兒的房間的情景。雖然他說他總是等他妻子睡著後才行動,但是他說話的樣子表明,他並不能肯定他妻子是否每次都睡著了。“公訴人確保大家都聽明白了。‘這麼說,很有可能,’斯賓塞·戈爾德曼問道,‘在這種事發生的這些年裡,你妻子知道了你和你女兒乾的事情,對嗎?’“這是誘供,還沒等他把問題問完,我就站起來表示反對。但是,如果我以為傑弗裡斯已經了斷了和我的恩怨,那我就犯了一個大錯。“‘反對無效!’他大聲叫道,揮手讓我坐下。“‘尊敬的法官大人,’我依然站在那兒·堅持我的觀點。‘他是……’“‘他是在獲取證據,表明母親肯定知道父親的行為。’傑弗裡斯打斷我的話。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他這樣做是為了證明,那母親自己一定有什麼事隱瞞著。是不是,戈爾德曼先生?’“我站在那裡,一言不發。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法官成了公訴人,我成了他起訴的對象了。“‘對嗎,戈爾德曼先生?’他又問了一遍,依然與我四日相對。“戈爾德曼被傑弗裡斯的行為驚呆了,一時說不出話來。‘是的,尊敬的法官大人,’他終於說道。“‘反對,法官大人,’我說,強迫自己說話時不要激動。“他以為我是在重複剛才的反對。‘我已經說過反對無效,’他說道,轉過臉去。“‘我反對法庭的意見。它毫無根據,毫不相乾,完全是一種偏見。我請求法庭收回剛才的意見,請陪審團駁回陳述。’“‘你在說什麼!’他咆哮道。然後,他意識到全法庭的人都在看著他,便控製住了自己,沒有說出或做出什麼他將來也許會感到後悔的話和事來。‘你提出了反對意見,安托內利先生,我已經駁回了。你又提了出來。我告訴了你我駁回的理由。’“‘那是你駁回我反對意見的理由,尊敬的法官大人,’我回敬道,‘還是你認為陪審團為什麼要宣判有罪的理由?’“他氣得臉色發青。他表現得很明顯。但我們是在一個公共場合。“‘我希望你不是在質疑本法庭的公正性,安托內利先生,’他說道,不懷好意地看了我一眼。“‘我絕無此意,尊敬的法官大人,’我答道,麵帶怒氣飛快地笑了一下。‘我沒有剝奪彆人希望得到的權力。’“我想,如果他手中有槍的話,他一定會殺了我。但當時他所能做的就是儘量不理睬我。他搖搖頭,好像他根本就不在乎我說的話,叫戈爾德曼繼續向證人發問。“輪到我說話時,我開始發動了進攻。‘你從來沒有看見你妻子和你兒子乾過什麼,是嗎?’我剛從椅子上站起一半身子就開始發問了。“他鎮定自若。‘沒有,’他麵無表情地答道。“‘你妻子從未對你承認過她與你兒子做過什麼有失體統的事,是嗎?’“‘是的。’“‘你從沒有看見過或者聽彆人說過什麼,使你相信有什麼有失體統的事正在發生,對嗎?’“‘對。’“我站在律師席前,目光從證人身上移到法官身上。‘除了剛才所說的以外,你妻子珍妮特·拉金從來沒有說過或做過什麼事,使你會想到她對你和你女兒所做的事有任何懷疑,是嗎?’“傑弗裡斯低著頭,假裝在忙著什麼,雖然他心裡非常清楚我是在盯著他看,而不是證人。“‘這麼說,任何有關你妻子肯定知道的事情或她肯定在隱瞞著你的事情的跡象都是猜測。是這樣嗎?’“傑弗裡斯猛地抬起頭來。一臉氣憤的表情。沒等他開口,我朝證人跟前邁了一步,問道,‘拉金先生,在你兒子來和你一起生活之前·他從來沒有說過這事,對嗎?’“他剛要開口回答。我又朝他跟前邁了一步,搶在他前麵說話了。‘拉金先生,在你的孩子中,你想與之發生性關係的不單單是你女兒,對嗎?’“傑弗裡斯舉起木槌;戈爾德曼騰地從椅子裡站起來;人群中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我根本就沒有聽見戈爾德曼說了些什麼,也沒有聽見木槌敲擊的聲音。由於已經聽過了無數遍,陪審員們幾乎都已經忘記了拉金對他女兒所做的事情,而現在卻被他們所聽到的有關他企圖對他兒子施行的罪惡驚呆了。惟一沒有受到我的指控影響的似乎是愛德華·拉金本人。他坐在證人席上,雙手交叉,麵無表情地等待著,仿佛麵前發生的騷動與他毫不相乾。“傑弗裡斯和我一樣,不知道戈爾德曼提出了什麼反對意見。但那並沒關係。嘈雜聲漸小,他舉起木槌敲了幾下·大聲喊道:‘安靜。’“‘你不承認你曾對你女兒說過你對你兒子有過非分之想?’我連珠炮似的問道。“‘反對。’戈爾德曼又站了起來,揮舞著手臂,就像是在攔火車。“‘安靜!’傑弗裡斯喊道。怒不可遏。“‘你否認曾經對你兒子有過幻想——性幻想嗎?’“沒等戈爾德曼說完,傑弗裡斯就表示反對。我快速地離開了證人。‘證據?’我提出了請求,仿佛那是我的權力。傑弗裡斯一時說不出話來。他不習慣於任何人對他回嘴,更不用說是個年輕律師了。“‘這與本案無關,尊敬的法官大人,’戈爾德曼插了一句。“‘但這與本案有關,尊敬的法官大人。它關係到證人的可信度。’“傑弗裡斯滿臉通紅地叫我說其他事情。‘反對有效。’“‘請告訴我,拉金先生,’我說道,又轉過身來麵對著證人,‘你作證說你兒子告訴你,他母親強迫他與她發生性關係,他有沒有說在他和你一起生活之前為什麼從來沒有提過一個字?’“拉金搖搖頭。‘他接受心理治療後才說的。’“‘那請告訴我們他說了些什麼,拉金先生。在你兒子告訴你之前,你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有這種事情發生,對嗎?’“‘沒有,我沒有懷疑過。’“‘彆人沒有,難道你也沒有發現這種事情的任何跡象?’“戈爾德曼表示反對·但是,這會兒,他的反對意見基本上是不攻自破了。我幾乎沒有朝傑弗裡斯的方向看一眼,就手一揮,仿佛是在表示我對他們兩人已經不屑一顧,接著便提出了下一個問題。“假如要我指出我的一生是在哪一時刻改變的,我可以說就是在那一時刻。我不是說我問的下一個問題。我甚至不敢肯定自己是否還記得那個問題。我是說在庭審中的這一時間,這一時刻,我似乎還沒有完全弄明白就采取了決定我終生的決定性的一步,在那之前的一切都是學習,是本能,是各種事物的綜合,它使你做出反應,使你適應周圍發生的一切事情。那時·我當律師快三年了,而且乾得很好——至少我自認為乾得不錯。我幾乎從來沒有輸過官司。其他人似乎都是這樣衡量事物的——你輸了還是贏了。但是,當時真的是第一次,我知道了我在做什麼。我了解我自己,我知道我的言行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我明白參與那個案件審訊的其他人對我的反應是什麼。那不是自我中心的表現,儘管我相信其中肯定有許多這種成分;那具有更深的意義。我當時說不清楚是什麼意義,即便是現在恐怕也說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大家都在做什麼和為什麼那樣做的原因。我明白事情的原委。在那次審訊中,我學會了相信自己,而不在乎彆人怎麼想。當時要麼就那樣,要麼就讓傑弗裡斯幫助公訴人判那個女人有罪·而那個女人從來沒有犯過那種任何一個母親都可以因此而被指控的可惡的罪行。“公訴人終於向愛德華·拉金問完了他要問的問題,然後又把那小男孩的心理醫生傳喚進來。那醫生相信並報告了那男孩告訴他的一切。接著,他們又把那個警察傳進來。是那警察報告了那個小男孩所說的一切,並聲稱他相信那男孩的話。“‘你多大了?’我問那個接受提問的警察。“‘三十八歲,’他答道。“‘結婚了嗎?’“他做出肯定答複後,我又問他有沒有孩子。他有三個孩子,而且顯然為此感到很自豪。我從桌子上拿起他寫的那份報告,翻到我需要的那一頁。‘這是你寫的?’我拿著報告伸出去給他看,臉上露出疑惑的笑容。“他不知道我想要證明什麼。‘是的,’他說。“我看了他好一會兒,仿佛我不敢肯定是否應該相信他的話。‘那好,’我說·然後把那報告收回到眼前看得見的地方。過了一會兒,我抬起頭來。‘這個部分是你寫的?根據那小男孩的交代,每次和他母親性交都持續一個半小時到兩個小時。’我抬起手來,聳了聳肩。‘一個半到兩個小時?’我表示疑惑地問道。“他似乎不明白我的問題。‘你難道不覺得——怎麼說呢——這非同尋常?’“‘那是那男孩說的,’那警察答道,好像我是問的另一個問題。“我看了看陪審團,盯著每個人看了一會兒。‘一個半到兩個小時。’我重複了一遍,好像我是一個驚訝的聽眾。“‘你有什麼問題嗎,安托內利先生?’傑弗裡斯大聲問道。“‘是的,我想是的,尊敬的法官大人,’我輕鬆地答道,走回到律師桌旁。‘但不是要問這個證人。’“那事真有趣,人人都被那男孩的故事吸引住了。我們大家都知道強奸是怎麼回事。我們都知道,有的人會在那種我們人人都有的衝動和欲望的驅使下,變得心理扭曲,變得狂暴,會去強奸婦女。我們卻很難理解有人會去強奸一個孩子,更加無法想象一位母親會對自己的兒子做出這種事來。我相信,那就是為什麼他的故事變得有點兒古怪,難以令人相信。那太離奇了,是任何人都沒有經曆過的,誰都不敢對那男孩說的話表示絲毫的疑問。他們惟一能使自己區分於這種令人作嘔的行為的做法就是對它加以譴責,而對它加以譴責的惟一辦法就是相信這事確實發生過。“那男孩是公訴人的主要證人,從他開始作證的那一刻起,斯賓塞·戈爾德曼就把他當作受害者。戈爾德曼相信那男孩的話,非常相信。他把自己看做那男孩的保護人。在開庭審判前,我曾要求見見我當事人的兒子,但遭到了戈爾德曼的斷然拒絕。‘他不想和你談話,’他對我說,仿佛我是被指控者似的。“傑拉德年紀小小的,但很鎮定,太鎮定了。他筆直地坐在那裡,雙手放在大腿上,兩腿緊緊地靠在一起。他等待著戈爾德曼的每一個問題,然後便迅速做出答複,他的答話直截了當,句句說到點子上,沒有絲毫不當之處。他每回答一個問題,就看一眼陪審團。他描述了他母親在床上激起他性欲的情景,就像其他孩子描述他們在野營中的經曆那樣。我們大家都應該喜歡孩子,但我不喜歡他。幾乎從見到他母親的那一刻起,我就相信了她;他回答第一個問題時我就知道他在撒謊。公訴人隻要求他說出他的名字,拚出他的姓,以便記錄備案。他的回答卻告訴了我需要知道的一切。這就是他,一個孩子,聲稱自己的母親對自己進行性虐待,不是一次,不是兩次,而是在許多年裡有過無數次。他走進這個藏書網法庭,仿佛他是這裡的主人。受到過性虐待的孩子是不願意談起這種事的,即使是談起這事時,他也不會心地坦然地看著你的。傑拉德·拉金仿佛是舞台上的主角。“我問他是否記得和警察談過話,他說的話是否句句是真。他兩眼直視著我,說:‘是的’。“‘你說這事第一次發生時,你住在洛諾克大街的房子裡。是嗎?’“他總是毫不猶豫地做出答複。‘是的。’“‘明白了。’我摸摸下巴,看著地麵。‘你肯定嗎?’我問道,抬起眼睛。‘絕對肯定?’“‘是的。’“‘你家從那個房子搬到了阿靈頓大街,是嗎?’“‘是的。’“‘那時你剛剛上一年級,才七歲,是嗎?’“他沒有聽懂這句話的含義。‘是的,’他答道。“‘這麼說,你是在告訴我們,你和你媽媽發生性關係時是七歲。你是這個意思嗎?’“他兩眼一眨不眨。‘是的。’“‘那種事一直持續到你和你媽媽、姐姐搬出那個房子,搬到你爸爸的公寓裡。你是這個意思嗎?’“‘是的。’“我就站在他麵前幾英尺遠的地方。我轉身走到陪審團席前,把手放在扶欄上。‘你告訴警察,每次發生這種事的時候,都持續一個半到兩個小時,對嗎?’我一個個地看了看陪審員的眼睛。‘每次都那麼長時間嗎——一個半到兩個小時——從開始到結束?’“‘是的,’我聽見他答道。“‘在你隻有七歲的時候,’我補充道,看著最後一位陪審員的眼睛。“我走回到我的椅子上,在孩子的母親身邊坐下。那男孩可以直視著我的眼睛;他可以直視著公訴人的眼睛;他甚至在回答問題時可以直視著坐在陪審員席位上的十二個成年人的眼睛;但是,他無法,我敢說,麵對他母親。“我把椅子向後挪了挪,向前傾過身子,雙肘支在膝蓋上,抬頭看著他。‘你到底想得到什麼?’他第一次露出了猶豫的神情,在那一刻,我從他的眼睛裡看見了一絲疑惑,就好像此刻他意識到了事情的結果也許不會像他想象的那樣。‘你爸爸離開時,’我問道,帶著更多的同情,‘他有沒有告訴你,有一天一切還會像從前一樣?’“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是的。’“‘你爸爸離開時,他們告訴你是因為他對你姐姐乾了那些事而離開的?’他沒有開口,隻是點點頭。‘你最最希望的是大家重新回到一起,一切都像從前一樣,是嗎?’“他把頭抬到正好看得見我的高度。‘是的。’“‘那就是你胡說這些關於你媽媽的事情的原因?因為如果他們倆的情況都一樣,如果大家都認為他們倆做的是同樣的事情,你爸爸就又可以回家了,是嗎?’“我想了一會兒,以為他會回答我的問題。我想他是想回答的。但是,事情已經變得太嚴重了。不知道是因為他覺得那樣做是對他爸爸的背叛,還是因為他害怕說出來會對他自己有什麼不利,他沒有勇氣承認他撒了謊。”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