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不是強奸犯。他是個壞孩子,非常壞的孩子,但絕不是個該死的強奸犯。”現在已經將近午夜時分,重案組辦公樓裡的燈還亮著。遠處辦公室裡不時傳來鍵盤的敲擊聲以及電話鈴聲。特納和卡弗裡坐在二樓走廊儘頭的一間會議室內。屋裡開著燈,百葉窗拉得嚴嚴實實。卡弗裡手裡玩著個紙夾子。桌上放著三杯咖啡。彼得·摩恩身穿一件菱形圖案的套頭外套,還有一條鬆鬆垮垮的藍色運動褲,坐在桌子對麵的轉椅上。他同意接受問話,但是開出的條件是,警方必須將他連夜釋放。他希望談話的時候不要對其進行人身限製,不要有律師在場,但是他已經把這件事情考慮了一整夜,現在決定說出事情真相。卡弗裡同意了他的要求,心裡可沒打算放這個家夥出去。“不是強奸犯。”卡弗裡陰沉沉地看著他,“那你為何還要為他打掩護?”“因為那些汽車啊。他的問題是汽車——隻要跟汽車在一起,他就跟個小孩兒似的。他甚至還為它們打分,簡直是無法自拔。”“我們在他的車庫裡找到了大部分汽車。”“這就是他要在這裡找工作的原因。”彼得看上去瘦瘦小小,像隻鬥敗了的公雞,同時麵露尷尬。這個男人留給世間的所有遺產就是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在30歲之前已經足不出戶,躺在床上等死;另一個則進了監獄。泰德的一張A4放大照被釘在牆上的白板上,用的是警方工作人員通行證上的照片。照片上,泰德用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注視著整個房間。他的肩膀稍微前傾,額頭放低。卡弗裡注意到,彼得·摩恩儘量不去看照片。“他偷了那麼多車,認為這肯定已經引起了你們的關注。認為如果自己在這裡工作——我不知道——就能接觸到你們的電腦了,篡改一下記錄什麼的。”他將雙手舉向空中,“上帝才知道他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可能他覺得自己是個電腦天才吧。”“他進入我們的係統——就是為了知道我們對他偷走的汽車掌握了多少信息?”卡弗裡看向特納,“你覺得這合理嗎?他就是為了打探那些被盜車輛?”特納搖了搖頭,“不,頭兒。我覺得不合理。對我來說,這聽上去更像是他在打探我們重新安置的那一家人。他瞄準的那一家。還有那些道路監控攝像頭。”“沒錯——還有那些道路監控。他躲過了所有的攝像頭,這簡直令人驚歎。”“驚歎。”特納附和道。“知道嗎,摩恩先生,你兒子現在已經綁架了四個孩子。有兩個至今還沒有找到。他肯定有很好的理由要處處領先我們一步。”“不不不。我敢對著所有聖人的頭顱發誓,他不是強奸犯。我兒子不是強奸犯。”“他殺死了一個13歲的小女孩。”“但是沒有強奸她。”桌子上放著一張滿是卡弗裡字跡的紙——那是他對今晚早些時候的一通電話做的記錄。對莎倫·馬西的遺骸進行解剖之後,卡弗裡接到了病理醫師打來的一個非正式的簡短電話。那人不肯進行官方交談,因為那樣的話,他們的談話會被寫進之後的書麵報告裡;但是他願意透露一點鑒定實驗的結果。莎倫·馬西的屍體腐爛得太過厲害,沒有人能百分百確定什麼,但是如果他愛打賭的話,他肯定會說,她要麼死於後腦勺上的鈍器擊傷,要麼死於由喉嚨上被人割開的大口子造成的失血過多。有掙紮過的痕跡:右手上的一根指頭骨折,但是,至於到底有沒有性侵證據,醫師卻一無所得。屍體衣物完整,而且並沒有以遭受性侵的姿勢出現。“我知道,”卡弗裡說,“我知道他不是強奸犯。”彼得·摩恩眨了眨眼睛,“你什麼?”“我說我知道他不是個戀童癖。他擄走那麼多女孩而且都在13歲以下的做法是為了轉移彆人的注意力。是巧合。受害者還有可能是男孩,或者少年,或者嬰兒。”卡弗裡從一個信封裡倒出一疊照片複印件,站起來,很小心地把它們貼在白板上,一個接一個,排成排,貼在泰德·摩恩的照片下麵。卡弗裡還讓警員將他所能想到的所有相關信息全都打印在一個個標簽上:姓名、年齡、體貌特征、社會經濟階層、工作、背景等等。他把這些標簽分彆貼在那些照片下麵。“你現在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你兒子列了個受害者名單。這是他痛恨的一類人。但是他恨的不是孩子,而是孩子們的父母:羅娜和達米安·格雷厄姆,尼爾和西蒙娜·布朗特,羅絲和喬納森·布雷德利,詹妮絲和克瑞·科斯特洛。”“這都他媽的是些什麼人?”“你兒子的受害人。”彼得·摩恩盯著這些照片看了好長時間,“你真的是在說我兒子襲擊了這些人?”“不妨這麼說。他對那些被擄走的孩子都做了些什麼事情,隻有上帝知道。反正我已經放棄希望了。但是可以看得出來他並不怎麼關心她們的人權,因為她們是附帶事件,可有可無。他深知生活真諦:傷害了孩子,就等於殺了父母。而這正是他想要的。所有這些人,”卡弗裡坐下來,對著照片揮了揮手,“才是對你兒子有意義的。現在他們是我們調查的重點。聽說過受害者心理學嗎?”“沒有。”“你應該多看點電視,摩恩先生。有時候我們會通過調查受害者來調查一樁罪行。通常情況下是為了得知犯罪者的身份。但是在這個案子裡,我們不需要知道犯罪者是誰,因為這一點我們已經知道了。在這個案件裡,我們需要知道的是他為何會選擇這些人下手。我們之所以需要知道這一點是因為他還會這麼乾。而且很快就會再來一次。你兒子頭腦裡的某些東西——某些東西——告訴他必須得再做一次。看看這些臉,摩恩先生。看一看他們的名字。這些對你兒子有沒有特殊意義?左邊的這人是尼爾·布朗特。尼爾在公民谘詢局工作。今天傍晚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告訴我說自己時不時會得罪一些人,他在工作中也曾幾次受到客戶的威脅。泰德跟公民谘詢局有過節嗎?”“我們家失火之後,我妻子曾經去過谘詢局。但那已經是11年前的事了。”“他從監獄裡出來之後呢?”“那我就不知道了。”“他在這裡的工作是勤雜工,但是我們去查他之前的推薦信時發現都是偽造的。作為一名普通的建築工人,他都有過什麼樣的經曆呢?”“他很好,很厲害。他什麼活都——”“我沒問你他有多厲害。我問你他都有過什麼經曆。”“沒有。就我所知,沒有。”“沒有在梅爾鎮乾過活嗎?溫坎頓附近?吉靈厄姆?一個很漂亮的地方,家庭住宅,叫科斯特洛的。最底下的照片就是他們。”“科斯特洛?一點印象都沒有。我發誓真沒有。”“看看左邊這個男人。”“那個黑人?”“他在克裡布斯銅鑼灣的汽車展覽室工作——負責展覽寶馬。有沒有印象?既然泰德那麼喜歡汽車?”“沒有。”“他的名字叫達米安·格雷厄姆。”摩恩盯著照片,搖了搖頭,指著喬納森·布雷德利的臉,“他。”“怎麼了?”“是當牧師的家夥。”“你認識他?”“不認識。我在新聞裡見過他。”“泰德不認識他嗎?”“泰德他媽的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呢?”“布雷德利先生在被授予聖職之前曾是一名小學校長。在聖多米尼克學校。泰德跟那片區域有沒有什麼聯係?”“我跟你說過了——他不是戀童癖。他是不會在學校附近活動的。”“法靈頓葛內、拉德斯托克呢?泰德對那個地方怎麼會那麼熟悉?他對那裡的交通路線簡直是了如指掌。”“就算地球上隻剩下法靈頓葛內這麼一個地方,泰德也不會知道那裡的。那個鬼地方在門迪普斯,對不對?”卡弗裡轉向泰德·摩恩的照片,死命盯著照片中泰德的眼睛,試圖從中獲取一些信息,“再看看這些照片,摩恩先生,集中注意力,想起什麼了嗎?什麼都行。你不要覺得傻,想起什麼就說什麼。”“沒有。我跟你說過了。什麼都沒有。我是想幫忙來著。”卡弗裡扔掉手中一直擺弄的紙夾子,站起身。之前往肚子裡塞了那麼多該死的垃圾食品,現在他開始胃疼了。這就是這些案子一直折磨你的地方。肚子。他走到窗前打開窗戶,雙手抓著窗框站在那裡,感受著拂在臉上的冷空氣。“好了。這就是我需要你打開思路的地方,摩恩先生。我已經請你往深處挖掘。”他轉過身走向白板,旋開記號筆的筆帽,把它放在詹妮絲·科斯特洛的名字旁邊,然後在她的臉和羅絲·布雷德利的臉之間慢慢畫了道線,“看看這幾位女士——西蒙娜·布朗特,詹妮絲·科斯特洛,羅娜·格雷厄姆,羅絲·布雷德利。現在,我想請你做一件比較難的事情。請你想象一下你妻子。”“索尼婭?”摩恩喉嚨裡響了一聲,“她怎麼了?”“這些女子身上有沒有什麼地方能讓你想起她來的?”“你在開玩笑,是不是?”摩恩簡直無法相信,“你是在開玩笑吧?”“我隻是讓你打開思路。來幫助我。”“我幫不了你。哪個都不像她。”彼得·摩恩當然是對的。這隻不過是卡弗裡拚命想抓住救命稻草的一個表現。這幾個女人簡直沒有一絲共同點:詹妮絲·科斯特洛稚氣未脫,長得很好看;羅絲·布雷德利要比她大15歲,再重上30磅——她們的膚色甚至都不那麼相似。極度注重衣飾的西蒙娜看上去倒像是冷豔金發版的詹妮絲,但是羅娜·格雷厄姆,唯一一個他還沒有見過麵的,卻是個黑人。說實話,在他看來,她應該吊在某個藍調音樂歌手的臂彎上。那就再看看這幾位先生。有沒有想起什麼?他又把記號筆挪到克瑞·科斯特洛的名字旁邊。他真的很想知道在摩恩發動襲擊的那一夜,詹妮絲·科斯特洛和保羅·普羅迪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或許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或許他不是那個應該對普羅迪感到惱火的人。但是克瑞·科斯特洛跟普羅迪的老婆?真是個有意思的人,普羅迪,他想。很孤僻。你跟他談話的時候根本看不出他是個有家室的人。他又轉向克瑞的照片,盯著它。看進他的眼睛裡。腦子裡隻有一個詞——婚外情。“摩恩先生?”“怎麼了?”“告訴我——這次對話肯定不會出這個門,我向你保證——你有沒有過婚外情?在索尼婭還活著的時候。”“上帝!沒有。當然沒有。”“當然沒有?”卡弗裡揚起一隻眉毛。答案是現成的,就在彼得·摩恩的嘴裡,等待著。“你確定嗎?”“是的。我確定。”“你沒有跟莎倫·馬西的媽媽約會嗎?即使不那麼正式的?”彼得·摩恩的嘴巴張開,合上,再次張開。他臉上的肌肉繃緊了,腦袋從脖子上往前伸著。像隻蜥蜴,正努力抵抗頭腦中的一陣痙攣,“我想我可能沒有聽清你的話。你說什麼?”“我說你有沒有跟莎倫·馬西的媽媽相好過?在莎倫遇害之前?”“你知道嗎?”他抿了抿嘴,好像正努力控製自己,“你想象不到——根本想不到——你這個問題讓我多想揍你一頓。”卡弗裡挑起一隻眉毛,“我隻是想建立起某種聯係,摩恩先生。”他擰上筆帽,把筆扔到桌子上,“想把這些家庭聯係在一起。馬西一家和這些人。”“馬西一家?卑劣的馬西一家·這些人全都不會和馬西家有什麼聯係。泰德不是因為她卑劣的父母才殺了莎倫。”“不,就是因為這個。”“不!不是!他當然不是。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那場火災,因為她對索尼婭做的事。”“莎倫對你妻子做了什麼?”摩恩看了看卡弗裡,接著轉向特納,又看向卡弗裡,“你們都他媽的不知道,是不是?是莎倫乾的。她就是那個該死的縱火犯,那個小賤人。你們至少應該知道這個吧?”卡弗裡看向特納,而特納也正看著他,緩緩地搖了搖頭。他們拿到的文件中不包括醫院出具的精神病報告,以及釋放泰德·摩恩的緩刑官報告。嫌疑人審訊的文字記錄中,摩恩拒絕說明他為何要殺害莎倫·馬西。他甚至拒絕開口否認這項罪行。彼得·摩恩靠著椅背坐在那裡,雙臂交叉,對警察如此無能感到憤怒,“這該死的體係。每次都讓人失望,是不是?如果這次它坑害不了你,那它就會讓你轉過身去,好好掂量掂量,看看能不能用另外一種方式坑害你。它就是這樣坑害我們的。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我們泰德這裡有問題,”他點了點太陽穴,“精神分裂症。人們隻是覺得他很單純。不會動腦子的泰德。於是莎倫·馬西就覺得他好欺負,但是有一天他反抗了,罵了她幾句,於是她轉身就往我們家信箱裡倒了汽油。一把火燒了那個鬼地方。最初我們還以為這事與樓下的人有關,但是有一天莎倫幸災樂禍地跑到我兩個兒子麵前,說他們活該被火燒。當然,在唐恩德沒有一個人會到法庭土宣誓說是她放的火。如果你見過她和她的家人就會明白為什麼了。”對麵牆上的軟木公告板上釘了一張莎倫·馬西活著時的照片。卡弗裡第一眼看到這張照片的本能反應是,如果“功能障礙”這個詞需要用一張麵孔來解釋的話,那麼莎倫·馬西的臉再合適不過了。才13歲,她就已經墮過一次胎,並且還有來自警方大大小小數不清的警告。她的過去和未來都在她那雙淫蕩的眼睛裡寫著呢。他不得不強迫自己的職業精神介入,提醒自己她是個受害者。他對她,和對彆人一樣,負有同樣的責任。“你跟我想的一樣,是不是?”摩恩的眼神冷漠無情,“你在想,如果那個時候就頒布了反社會行為令,莎倫肯定能得到滿滿一櫃子獎品。我是說,她能夠照顧自己,那個丫頭,她是個大姑娘了。是個娘們,要知道。當然,泰德更強壯,也更瘋狂。我的索尼婭上了吊——彆問我那是什麼感覺。失去她,我感覺我的心都被活生生地掏出來了,因為,不,不管你們那肮臟的腦袋是怎麼想的,我並沒有婚外情。但她還是走了——如果這對我來說很糟糕的話,那對於泰德來說簡直就是天塌地陷的世界末日了。”摩恩往前伸著腦袋,齜著牙,攥著拳,脖子緊繃,青筋外露,“接下來我所知道的是,他對我和理查德說,‘我不會再光坐在那裡什麼事情都不做了,爸爸。’他甚至都沒想隱藏自己下一步的計劃。他拖著那個女孩穿過街道——很多人都看到了,還以為是男女朋友拌嘴——這種事情大家見得多了。他倆看上去年齡相仿,所以也沒有人插手。他把她拖到家裡,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呢,他已經在臥室裡殺了她。在他自己的臥室裡。用一把菜刀。”他搖了搖頭,“我和理查德都不在家。然而鄰居們,他們隔著牆聽到了整個事情的經過。”長久的沉默。摩恩輪流看著卡弗裡和特納,“他殺死了她。”他把雙手舉向空中,“我並沒有說他沒殺人。他殺死了莎倫·馬西。但不是為了報複她的父母親,而且我也沒和那個臭娘們相好過。絕對不可能。你們可以把我剖開,”他拍了拍胸膛,“把我剖開,交給你們的科學家。他們可以把我心裡有的沒有的全都告訴你們。我沒跟她相好過。”卡弗裡麵露笑容,像是在說,是的是的,你繼續你的想象,彼得。但是我們肯定會查到真相的。“你確定沒有什麼要補充的了嗎?”他問道,“記住我們今晚可是要和馬西家人談話的。”“沒有了。”“但是我怎麼覺得我們會從他們那裡聽到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不會的。”“我認為會。我認為我會聽到有人說你和馬西的媽媽搞到一塊去了,然後你兒子因為這個殺死了莎倫。我覺得我們會聽說之後他對他們做的一係列的事情。之後還給他們寫了幾封信。”“不,不會的。因為他從來沒有寫過。事情發生之後他就被抓了起來。”“會的。”“不會的。不是他乾的。”摩恩說道,“不是我兒子乾的。”外麵有人敲門。卡弗裡又盯著摩恩看了一會兒,然後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看到普羅迪正站在走廊裡,稍微有些氣喘。他臉上有一道擦痕,卡弗裡記得今天早晨在安全住所看到他的時候,他臉上還是好好的。他的衣服也有點淩亂。“上帝,”卡弗裡在身後關上門。他拉住普羅迪的胳膊順著走廊往前走了幾步,離開會議室走到大樓後麵比較安靜的地方,在這裡他們聽不到主辦公室的電話鈴聲。“你沒事吧?”普羅迪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抹了把臉,“還好。”他看上去筋疲力儘,體力和精力幾乎完全透支。卡弗裡幾乎要對他說:嘿,關於你老婆的事,我很抱歉。不過彆讓這事影響了你。但是卡弗裡還生著他的氣,主要還是因為他在科斯特洛家留宿的事情;還有普羅迪沒有按照進度打電話向他彙報弗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放開普羅迪的胳膊,“那麼,你有什麼發現?”“這真是個有趣的下午。”他把手帕塞進口袋,用一隻手攏了攏又粗又硬的頭發,“我在她辦公室呆了很長時間——得知她今天應該值班的,但是她一直沒有出現。所以人們開始有點坐立不安,說這不是她的風格之類的話。所以我去了她家,但是家裡沒有人——門鎖著,汽車也不見了。”“然後呢?”“向鄰居們打聽啊。但是他們對待整個事情卻是比較淡定,很有分寸,很會分析。說昨天早晨他們看到她在裝車——潛水工具,行李箱。她跟他們說自己要去過周末——休息三天。”“她應該來上班的。”“我知道。我猜是她的執勤表有誤。可能是從哪個不用了的數據庫管理係統打印出來的,還以為她有個長年假什麼的。鄰居們說得很清楚。他們還和她聊天了。除非他們中的哪一個已經把她肢解之後藏在了地板下麵。”“他們知不知道她要去哪裡度假?”“不知道。但是或許去了一個沒有手機信號的地方。她手機一直打不通。”“就這些?”“就這些。”“這是怎麼回事?”他指了指普羅迪臉上的擦痕,“你從哪弄了這麼個藝術品?”普羅迪小心翼翼地用指頭按了按,“是啊——科斯特洛打得我可不輕。也是我活該。很明顯嗎?”卡弗裡想起詹妮絲的話:“我老公跟保羅·普羅迪的老婆上了床。”上帝,生活可真是不讓人省心啊!“回家去吧,夥計。”他把手擱在普羅迪背上,拍了拍,“你都一連兩天沒有休息了。回家去,先處理一下傷口。明天早晨之前我不想再在辦公室看到你。可以嗎?”“好的,好的。謝謝你。”“我送你去停車場。那條狗也該出來撒尿了。”他們在卡弗裡辦公室停了一下,把莫特爾從暖氣片下的狗窩裡喚出來。進入黑暗的走廊時,燈亮了起來。兩個人跟著狗的步速前行。到了停車場,普羅迪上了他的標致,啟動了引擎,正要駛離的時候,卡弗裡走過來敲了敲車窗。普羅迪停下來,身子往前探著,手放在鑰匙上,臉上的一絲怒火一閃而過。卡弗裡立刻想起了自己不相信普羅迪的地方。這家夥是個篡位者,一直想取代自己。但是普羅迪還是關掉了引擎,耐心地按下車窗,那雙灰色的眼睛十分冷靜,“什麼事?”“有些事情我想問問你。今天在醫院的時候。”“怎麼了?”“他們進行的檢測——他們找不到摩恩是用什麼讓你們昏迷的。你們幾個對任何一種主要吸入劑的反應皆為陰性,而且你跟彆人的反應還有所不同,隻有你一個人嘔吐過。你能不能跟醫院談談?為他們多提供點信息。”“再多點?”“是的。或許隻是把你當時穿的那件襯衫提供給他們,如果你還沒洗的話。他們會檢測一下你的胃容物。給他們打個電話,夥計。哄那些白大褂們開心一下?”普羅迪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的眼神還是沒有任何變化,“上帝,好的,當然,如果我必須得這麼做的話。”他關上車窗,重新發動汽車,開上了街道。卡弗裡在後麵跟了幾步,然後停下來,一隻胳膊疲憊地鉤住大門,看著被車尾燈照紅的標致車標:一頭獅子,從視野裡消失。他轉向莫特爾。它低著頭沒有看他。卡弗裡很想知道它是不是也和他一樣感到空虛。又空虛又害怕。沒有多少時間了。他不需要用分析器就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某個地方的某座房屋,廚房裡已經被人安裝了攝像頭。父母臥室裡也有。他能感覺得到,能夠嗅到它越來越近的氣味。實際上,如果他有塊跑表的話,他肯定會說,12小時之內,同樣的案件必將再次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