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1)

失蹤 莫·海德 1304 字 1天前

7點鐘的時候,整個世界就已經如同到了午夜般漆黑寒冷了。沒有月亮,沒有星星,隻有木料場裡小路儘頭的安全燈發出的光芒。弗麗停車下來,穿上羊毛衫和雨衣。她戴了一副新雪麗手套和一頂羊毛小圓帽。通常她還是很耐寒的——工作性質要求——但是眼下的天氣很特彆,是那種帶有報複性惡意的寒冷,讓每個人都覺得不堪忍受。那輛警車仍擋在路口,她向裡麵昏昏欲睡的警察出示了證件,然後打開手電筒。在手電筒的光柱裡,鬆林中的那條小道顯示出一種泛白、幾乎閃閃發光的黃色。雅力士車輪印的四周都用警戒線圍了起來,地麵上插滿了鑒證科的小記號旗。她越過這些東西,穿過木料場裡那盞鹵素燈投射下來的光暈,以及現在靜悄悄的運輸帶、鋸木機和劈木機,沿著小路繼續往前走,直到來到那片廢棄的工廠。弗麗已經回過家了。她跑過步,洗了澡,吃過飯,聽了廣播,讀了書,卻怎麼都無法放鬆。她老是忍不住去想,關於搜尋,究竟是什麼事能讓她如此不安。如果父親還在的話,他肯定會說:你腦袋裡長了根刺,姑娘。最好把它取出來;要是任它留在那裡,沒準會變得有毒。現在她走到了樹林邊緣,田野從這裡開始。上午威拉德就站在這個位置。她找到空地的邊線,上午就是搜查的這個地方;她還找到了垃圾線,就像是退潮之後沙灘上留下來的漂浮物的邊界線。她將手電筒的光芒調到強弱適中,然後照向垃圾線,嘗試著找回上午在這裡得到的印象。讓她煩惱的東西在他們搜過水池之後就已經出現了。當時她正站在水池邊跟另外一個小組的隊長談話。他們討論著自己值班的結束時間,還說到如果需要加班的話,他們還有哪些人手可用。威拉德當時就在空地邊上。她還記得自己說話的時候能夠模模糊糊看到他。他在草叢裡發現了什麼東西,跟犯罪現場鑒證科科長討論起來。弗麗當時隻能偶爾看一眼那邊。但是此刻,當時的畫麵卻清晰地浮現在她的眼前。她甚至能夠清楚地看到他遞給鑒證科長的東西。一截繩子,藍色的,尼龍材質,約1英尺長,這繩子本身並不是她一直思而未得的東西——後來她在展覽桌上見過它,隻是普通的一截繩子,很正常——但是就因為它的出現,讓她模糊想起某些她認為非常重要的東西。她又走到水池邊自己原來站立的地方,關掉手電筒,靜靜地站在那裡,周圍影影綽綽的是冬季樹木張牙舞爪的身影,過了樹林,就是大片的耕地,空蕩蕩的,一望無垠,一片死寂。在她右側某個遙遠的地方,大西部鐵路聯盟線路上的火車在黑暗中飛馳而過,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弗麗家裡有台台式機,每次電話響起之前,它都會發出輕微的哢噠聲。這聲音幾乎能把她九-九-藏-書-網逼瘋。她知道是怎麼回事——電磁流試圖搭載揚聲器電線作為天線——但是在她看來,就像是這台機器有預言功能,發出這種聲音是對未來一種微妙的暗示。她若是告訴威拉德,肯定會被他嘲笑,但是有時候在她的想象中,她也具有同樣一套電磁預報係統——一種生物報警器,在她就要想起某件事情或者找到解決辦法之前,會讓她的兩條胳膊汗毛倒豎。現在,站在這片冰凍的原野裡,這種感覺再一次出現,一股電流傳遍她全身。幾秒鐘之後,她立刻明白了一直讓自己困惑不安的事情究竟是什麼。水。那截繩子讓她想起了船隻和遊艇碼頭,還有水。今天上午,這一想法轉瞬即逝——另外一個隊長在和她說話,而且,當時周圍並沒有水,所以竟然讓它從記憶中溜走。她就這麼放過了它。但是現在,她有時間慢慢思考,才意識到自己錯了。這裡是有水的,而且距離自己並不是很遠。她緩緩地轉過身向西望去,天邊壓低的雲層被城市或者高速公路的燈光映成了淡淡的橘色。她往那邊走去。像具僵屍啊,隊長——威拉德若是看見她現在這個樣子,估計又要捧腹大笑了。她直接從田野中間穿過去,腳下的凍草浸濕了靴子,她頭也不低地繼續往前走,仿佛被鉤子鉤住了身體一樣拖曳前行。走過一小片茂密的林地,上了兩個台階之後,她來到一條短短的石子路上。路麵在手電筒的光芒下反射著銀光。走了10分鐘之後她停了下來。她腳下的那條路很窄。右側地勢上揚,左側則是條陡峭的黑溝。是一條廢棄不用的運河,連接著泰晤士河和塞文河。18世紀工程學上的奇跡,挖河的目的是為了從塞文河口運煤——等到這個作用慢慢過時之後,它還作為觀光運河存在了一段時間。現在運河半乾了,底部殘留的那一點點水,已經變成毒藥一般黑乎乎的覆蓋物。她知道這條運河,知道它的起點與終點。它往東延伸26英裡至萊赫雷德,向西8英裡到斯特勞德。河床上滿是運河之前存在過的證據:每隔幾百碼就有一艘破爛不堪、鏽跡斑斑的運煤或者觀光用的駁船。在目力所及的範圍內她就已經看到了兩艘。她沿著牽道往前走了幾碼,坐下來,將腳搭在一艘駁船的甲板上。腐朽以及死水的氣味簡直令人窒息。她伸出一隻手撐在甲板上,拿手電筒照著船體。這倒不是運河最初用來運煤的那種老式鋼船。它的年代要更近一些,或許是木質船身的諾福克平底貨船。桅杆已經沒有了,但是一台發動機還在。人們跨過半個國家把它運到這裡來,或許是用作運河遊艇的。經過這麼多年的風吹雨打,再加上無人照料,船身一半泡在水裡,木料已經開始腐朽。船體裡麵是烏黑發臭的河水,上麵漂浮著一些碎片殘骸。沒有其他值得一看的了。她跪在地上直起上身,檢查了一下船尾的舵柄,接著又踢開如同水母般漂浮在水麵上的啤酒罐和塑料袋,將平台摸了個遍,仍是一無所獲。她離開駁船,回到牽道上,走向另外一艘。這艘船年代要更為久遠一些,或許真的是用來拉煤的。它停泊在那裡,高出運河一大截,船體裡的水隻有及膝深。她跳進去,冰冷刺骨、漆黑如墨的河水立刻浸濕了牛仔褲。她蹬著水往前走了一段,讓鞋子裡的腳充分感受腳下的每一寸船體。每一根鉚釘,每一塊棄木。有東西叮當一聲掉在了地上,滾到距離她的腳一兩英寸的地方。她將衣袖高高挽起,彎下腰,將手伸進冰冷的水裡,在淤泥中一陣摸索,終於找到那個東西,把它撿了起來。是一枚係泊道釘。她直起身子,將手電筒對準它。這枚釘子長約1英尺,像是一根加長加大版的帳篷樁。這麼多年來,它一直被人釘在河岸上用來係船,所以釘頭已經被錘子砸平了。比刀片寬,又比鑿子尖,用它輕而易舉地就能使鑒證科長的石膏模型出現尖頭突起。劫匪應該就是用它破壞了自己的腳印。她爬出船艙站在牽道上,身上還滴滴答答地淌著水。她順著稍微有些反光的河道望去,所有的駁船都用得到這樣的道釘。那個地方肯定就在這些駁船之間。她看了看手中的釘子,這也能當件趁手的武器使用。你肯定不會願意和一個手持這種釘子的人爭吵的。不,你根本就不會爭吵,尤其是如果你隻不過是個11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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