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點15分,一輛黑色奧迪S6呼嘯著穿過梅爾鎮的大街小巷,就連在拐彎處都沒有減速。詹妮絲·科斯特洛正爭分奪秒地趕在丈夫前麵回家。她雙手緊握方向盤,手心出了汗,滑膩膩的。收音機開著——前兩天在弗羅姆汽車劫匪劫走了一個小女孩;一位精神病學家正在分析劫匪情況:有可能是一名30多歲的男性白人,可能有老婆和孩子。詹妮絲哆嗦著關掉收音機。把艾米麗一個人留在車上之前她怎麼就沒有想到這個惡魔?弗羅姆離這裡並不是很遠。一切安然無恙,她真的是太幸運了。她真是丟了魂,竟然冒這樣的險!瘋了!克萊爾。這都是你的錯。克萊爾,克萊爾,克萊爾。這個名字現在已成為這世上最令詹妮絲煩惱的東西了。若是克萊爾叫馬琳或者凱莉或者科斯蒂等這些年輕女孩的名字,她或許還不會覺得那麼難以接受。她可以想象出一個十幾二十歲的大胸妹,梳著燙直的金色頭發,屁股上還帶著“BENCH”的標誌。但是克萊爾?聽上去就像是和詹妮絲一起上過學的人。而且她在服務中心門口見到的那個蒼白的女人既不火辣性感,也不粗魯莽撞,更不是青澀無知。那女人看上去像是個你能與之進行得體對話的人。那女人看上去就像是個克萊爾。這並不是克瑞第一次有婚外情。上一次發生在六年前,對象是一個“美容治療師”。詹妮絲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女人,但是在她的想象中,對方擁有全年不變的小麥色的健康膚色,穿著昂貴的內衣,沒準還使用巴西比基尼除毛蠟。待到東窗事發,科斯特洛夫婦還一起進行了心理治療:克瑞後悔萬分,對自己犯下的錯誤羞愧不已,有那麼一陣子她幾乎要原諒他了。然後另外一件事讓事態複雜起來,這件事最終令她改變了主意,說服她又給了他第二次機會,因為她發現自己懷孕了。艾米麗在一個冬季匆匆降臨人間九九藏書。詹妮絲一下子就被自己對小女兒始料不及的愛打倒在地,以至於好幾年時間裡她對婚姻裡發生的事情毫不在意。克瑞還在參加治療,並且在布裡斯托爾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在一家印刷公司當“可持續產品開發營銷顧問”。這個名頭讓她發笑,要知道,他是真心不在乎自己的碳排放量。然而,他還是能夠掙到足夠一家人生活的錢,使詹妮絲得以辭掉工作,做一名自由編輯。雖然賺錢很少,但是至少技藝不會生疏。他們一直過著安寧祥和的生活,直到現在,直到克萊爾的出現。一切都集中在一點上,她幾乎著了魔——晚上躺在床上睡不著。克瑞在她身邊鼾聲大作,而她隻能盯著天花板一直到天亮。秘密電話監控,在乾洗店檢查衣服口袋,質問。所有這一切終於導致了今晚把艾米麗塞在汽車後座上駕車狂奔。她駕著奧迪拐了個彎,進入住宅區街道,一個急刹車,停在他們家維多利亞式半獨立住宅的車道上。克瑞不在家。她轉過身去看艾米麗,上帝保佑她——並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被這一路狂奔嚇得小臉蒼白,目瞪口呆——已經睡著了,賈斯珀被塞在下巴和肩膀之間,就像是那些滯留在機場的人塞在脖子周圍的小枕頭一樣。“來,寶貝兒,”詹妮絲小聲叫道,“媽咪帶你上床去睡。”她把艾米麗從車裡抱出來,放到兒童雙層床上。艾米麗一直沒醒。她往手指上擠了點牙膏在艾米麗嘴巴裡轉了幾下——眼下也隻能這樣了——親了親女兒的額頭,脫下外套和鞋子,把它們扔進衣櫃。克瑞在外麵停車的時候,她正在廚房裡往水槽中倒家裡剩下的最後一盒牛奶。她飛快地涮了涮盒子,然後把它拿到前麵準備扔進可回收垃圾桶裡。克瑞在門口遇到了她。他手裡拿著鑰匙,臉上寫滿了懷疑。“嘿。”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她,注意到她穿著出門的鞋子。“家裡沒有牛奶了,”她在他麵前晃了晃空牛奶盒,“我本來想再買點回來的,可商店裡也賣光了。”“你出去了?艾米麗呢?”“我把她擱家裡了。我給她洗了個舒服的溫水澡,然後給她一把剃刀做玩具。看在上帝的分上,克瑞,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她當然是和我一起去的。”“你說她已經睡了。”“我說的是她醒了。你根本沒聽。”她把牛奶盒扔進垃圾桶,抱著胳膊站在那裡,看著他。克瑞長得很帥,這一點不容否認。但是近來他的下巴線條變得柔和起來,讓他看上去幾乎要具有女性氣質了。他的頭頂有一小塊開始慢慢變禿。她是某天晚上在床上注意到這一點的。她並沒有為此煩惱,但是她很想知道克萊爾是如何看待這一點的。這件事情是否值得講給他聽——在他膨脹的自我上麵紮個小孔?或者她應該讓克萊爾來宣布這件事?“課程如何?”“跟你說過了,還那樣,老一套。”“克萊爾呢?”“呃?”“克萊爾,那天你說起來的那個,還記得嗎?”“你為什麼想知道她?”“隻不過為了表示感興趣。她還在和她的前任鬥爭嗎?”“她丈夫?是的——那個人渣,他對她以及孩子做的事情,簡直令人發指。”話裡帶著一絲額外的怨恨。人渣?之前她還從來沒有聽他用過這個表達方式。或許是從克萊爾那裡學來的。“總之——我正在考慮不去參加那個課程了。”他從她身邊擠進門廳,解開大衣上的紐扣,“這太耗時了。工作上有變動一一他們希望我能多花點時間在工作上。”詹妮絲跟著他來到廚房,看著他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多花點時間?那就意味著晚上會回來很晚,我想。”“是的,也不敢不同意,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幾位領導希望我明天下午參加一個大型會議,我們到時候再討論一下這件事,4點鐘。”就像是一記耳光,克萊爾的臉又浮現在詹妮絲的腦海裡。4根指頭,原來是意味著4點鐘。克瑞和克萊爾要在4點鐘幽會。到時候他不會接聽詹妮絲的電話,因為他正在“開會”。然後,像是要證實她的懷疑一樣,他很隨意地問道:“你明天要做什麼?有什麼計劃?”她好一會都沒有回答,隻是那麼靜靜地看著他,心臟在劇烈地跳動。我不愛你了,她想,克瑞,我真的不再愛你了。從某種程度上,這倒是讓我很高興。“怎麼了?”他說,“乾嗎這樣看著我?”“沒什麼。”她輕聲回答,轉過身,把洗好的餐具從洗碗機中取出來。這本應該是他的工作,但是一直都是她在做,所以今晚何必一定要有什麼不同呢?“明天?哦,我想從學校接了艾米麗之後,到我媽家去一趟。”“開車要一個小時呢。”他揚起眉毛,“我真為你高興,詹妮絲,你可以有時間去做這樣的事情。我是真的為你高興。”“我知道。”她微笑著說。克瑞時刻不忘向她指出她的生活是多麼輕鬆,到各處打打零工,不像他做的是一份正經工作。但是她並沒有上鉤,“我已經完成了那個網站的工程。在開始下一項工作之前,我想自己最好還是休整幾天。我可能會在我媽家呆著——或許會和她一起吃晚飯。”她停了一下,盯99csw.著手中的餐具——上麵模糊地反射出她的麵孔——又緩緩地重複了一遍,“是的,明天我要出城,克瑞,一整個下午都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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